第502章 婆媳
出口被堵住了,君书剑只好停车,从车窗里探出头,大声道:“各位,麻烦给让个道,我有急事。”
领头的警官二十多岁的年纪,面色冷峻,身姿笔挺地走过来,先是看了眼顾雪宜和她怀里嗷嗷大哭的婴儿,然后敬了个礼,硬邦邦地道:“请出示你的驾驶证!”
“什么驾驶证,我你都不认识?”君书剑很是不耐烦,三宝的哭声一直没停过,他这会儿心急如焚,只想着赶紧回家泡奶给孙子喝,哪有心思在这跟这帮没眼力的小虾小蟹们纠缠,“我是君少的父亲,宜家服饰的董事长,想起来没有?”
警官不为所动,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好意思,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出示你的驾驶证。”
“你!”要是平时,君书剑少不得要发顿脾气,再威胁投诉对方,但回头瞅了眼哭得小脸通红的三宝,到底还是忍了那口气,侧过身在自己的公文包里翻找起来。
找东西都是这样,越是手忙脚乱越是找不到,君书剑足足找了三分钟,才终于在夹层里翻出了自己的驾照,没好气地扔给那位警官。
“赶紧看,看完让路!”
警官低头看了看驾照上的照片和名字,点了点头,将驾照还给了君书剑。
然后......他利索地拔出腰间的手枪,瞄准了君书剑懵逼的脸,“现在怀疑你跟一宗绑架案有关,立即下车,接受调查!”
君书剑手一抖,驾驶证无力地掉落在脚下,发出啪的一声响。
“这,这位警官,你是不是搞错了?”他咽了咽口水,解释道,“我有的是钱,怎么会做出绑架这种事?况且捉贼捉赃,你倒是说说,我绑架了谁?”
警官一挥手,立刻有一男一女两名下属上前拉开了车后门,男下属控制住了顾雪宜,女下属则从她怀里将三宝抱了过去。
见状,君书剑忽然灵光一闪,总算反应过来了。
那个杀千刀的逆子!
“喂,我跟你说,那是我孙子,亲孙子!我就是带他去家里住两天而已,可不是什么绑架,你们搞错了!”
警官仿佛没听懂似的,冷硬的面孔无一丝波动,手中的枪晃了晃,示意君书剑从车里出来。
君书剑无奈,只得憋屈地下了车。
脚刚落地,就见一辆黑色悍龙从后方飞快地开过来,然后呲一声紧急停在了路边。
杨梅和沈月珠满脸焦急地从车里冲下来,直奔抱着孩子的女警。
“宝宝不哭,妈妈在这...妈妈在这...没事了,没事了...”杨梅从女警怀里接过孩子,低头跟三宝贴了下脸,让他感觉到来自母亲熟悉的气息。
三宝的嘴唇都哭紫了,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几乎快流进了耳蜗里。
沈月珠急忙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心疼不已,“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会带孩子就别逞能,我们三宝多乖的孩子,生生地被折腾成这样......”
杨梅脸色一凝。
不对劲,三宝素来高冷,不管是饿了还是拉了,哪怕是打预防针也好,都只是哼唧两声,从来不会像这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连忙使出透视眼,细细地检查三宝的身体状况。
忽然,她的眼里泛起了赤红的火焰,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将三宝放进沈月珠怀里,杨梅解开襁褓,露出了三宝的左边胳膊。
婴儿细嫩白皙的肌肤上,一块红肿发紫的伤口触目惊心,伤口的边缘还渗着血,依稀可见指甲的痕迹。
杨梅的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像是有万把尖刀在割自己的肉。
是谁?是谁对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沈月珠也瞬间红了眼。
她的心肝啊,平日里洗澡都怕擦破一点皮的宝贝,现在居然被人伤成这样!
怪不得,怪不得三宝会哭,这该有多疼......
君明远和那位警官闻声快步走过来,等看到三宝身上的伤,警官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不忍。
君明远的手攥成了拳,一股戾气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他猛然转身,走过去揪住君书剑的衣领将他拖拽过来,让君书剑睁大眼睛看清楚。
“我的好父亲,这,就是你送给你孙子的满月礼?”君明远冷笑。
那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君书剑用力甩开儿子的手,本来还想着责骂这个兔崽子一顿,居然报警,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不敬,胆子肥了。然而看到三宝胳膊上的伤,所有的话顿时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这谁干的?”君书剑先是疑惑,接着便怒吼道,“是不是你们请的那个月嫂?是不是?去,马上报警!这样恶毒的女人,就应该关进牢里,吃枪子儿!”
顾雪宜身子摇晃了一下,定定神走过来,装模作样地低头看了眼,然后掏出手帕开始了她的表演。
“可怜见儿的,这人也不知道受了谁的唆使,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她擦着眼泪道,“我之前瞧着那个月嫂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慌里慌张的,还死活不让我们抱三宝,原来是一个人偷偷在外面虐待孩子。”
话音刚落。
杨梅一脚踢了过去,正正地踢在顾雪宜的膝盖上。
顾雪宜惨叫着跌倒在地,杨梅上前踩住了她纤细柔嫩的手,用力地碾了碾。
“是这只手掐的吧?觉得报复在一个孩子身上很有成就感是吧?”杨梅一边碾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叫你抢我儿子!叫你手贱!叫你他妈的成天跑出来恶心人!”
沈月珠将三宝的襁褓整理好,然后捂住了三宝的耳朵,在一旁叫着助威:“好样的!儿媳妇,再给她另外那只手也来几脚!”
旁边的十几个人同时抽了抽嘴角。
君少夫人和君少的妈妈可真暴力......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任谁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伤成那样也都得发疯。
君明远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上前帮忙。
他是男人,殴打继母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利。
况且,杨梅也不需要他帮忙。
至于杨梅打顾雪宜么,呵呵,女人之间的斗争,素来就是抓头发扯衣服解决的,说出去最多也就是个豪门恩怨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君书剑被这一幕惊呆了,这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喊道:“快住手!杨梅,雪儿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不孝知不知道?!”
思路客
杨梅充耳不闻,倒是将沈月珠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又在顾雪宜的另外那只手上狠狠地碾了几下,这才算完。
第503章 后悔
君书剑忙将顾雪宜扶起来。
顾雪宜的旗袍上全是沥青沙土,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疯婆子,妆也花了,两只手抖个不停,看样子伤得不轻。
她扑进君书剑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剑哥哥......”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委屈的姿态,满满的都是控诉。
君书剑气得头发丝儿都差点竖了起来,对着君明远咆哮道:“兔崽子!你疯了吗?三宝受伤我也很心痛,可你为什么要纵容你媳妇儿殴打雪儿?雪儿是你继母,是你的长辈啊,你这个不孝的混账东西!”
君明远冷冷地看着他。
那目光里有淡漠,有失望,还有一种复杂莫名的光芒。
君书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咯噔一下,有些慌。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君明远开口道,“父子关系无法断绝,但我明月山庄和君家从此不再往来,我不会觊觎你的家产,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将主意打到我的子女身上,触犯我的底线。要不然,你别怪做儿子的心狠。”
语气很淡,却如同一记闷雷打在君书剑的心上,看着儿子与自己相似却决绝的脸,君书剑面色灰败,有一种无力和颓然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出来。
像是生气,又像是...不舍。
然而一贯来身为父亲的傲气促使他不自觉地抬起了下巴,口不择言地道:“行啊君明远,翅膀硬了,要飞了,有更好的靠山,不需要我这个没用的爸爸了,啊?好!不来往就不来往,你以为我会稀罕你这个不孝子吗?!”
他哼了一声,转身搀着顾雪宜准备上车去医院。
君明远对那警官使了个眼色,警官领会,立刻上前拦住了他们,道:“不好意思,君先生君太太,你们现在还不能走。君先生既然是孩子的爷爷,那绑架一事就当是个误会,不过君太太涉嫌故意伤害和虐待儿童,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顾雪宜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一把拉住了君书剑的胳膊,哀求道:“剑哥哥,你相信我,我没有......”
“嗯,我知道的雪儿,你...”君书剑说着,忽然想起了三宝细嫩的胳膊上那可怖的伤口,一种荒谬的念头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真的...是那个月嫂下的手吗?
三宝不爱哭他是知道的,甚至还以此为傲,可在车上,三宝却突然莫名地哭了起来,还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
而当时,只有雪儿跟三宝在一起......
君书剑脸上的犹疑并不隐晦,沈月珠冷冷一笑,顺势帮了他一把,“老混球,到现在你居然还没看清这个女人的本质,几十年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吧?行,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月嫂的指甲全都是修剪过的,怕的就是误伤到孩子,所以不要把锅甩给月嫂,月嫂不背。”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顾雪宜,“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但三宝的委屈绝不能白受,这件事我们会彻查到底,到时候你就知道,你一直以来宠爱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完,沈月珠抱着三宝坐进了车,杨梅朝顾雪宜丢了一个“要你好看”的眼神,也跟了进去。
君明远对那位警官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们秉公办理就好。”
“那是自然了,君少。”
心想:那位君太太看来要倒大霉了,不过这事要放他身上,他也忍不了,动天动地都好,老婆孩子那是死穴,动不得。
君明远再没看君书剑一眼,径直上了黑色悍龙,一路开往明月山庄。
君书剑目送着那辆车远去,神情怔怔的,像是丢了魂魄一样。
“剑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伤害三宝,我是冤枉的...”顾雪宜抓着他的袖子,急切地解释。
君书剑拉回视线,看向她。
眼前这个认识了半辈子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的眼泪,是真的吗?
她的委屈,是真的吗?
君书剑心乱如麻。
他强自笑了笑,安慰道:“没事的雪儿,你只管跟他们去,只要你是无辜的,谁也不能陷害你。”
顾雪宜的脸色一僵,“可是我...我手疼,我怕...”
那警官立刻接话道:“放心吧君太太,我们会安排医生给你检查上药的。”
君书剑没再说话。
顾雪宜垂眸,心里暗恨。
果然,不管什么朝代,男人,甚至子女,都是靠不住的,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要说不后悔是假的,她不该这么着急地鼓动君书剑将三宝抱回来,更不该逞一时痛快,对三宝下了手。
她是担心,怕君书剑听了沈月珠的话,真的在外面养女人生私生子,到时候威胁到她的地位,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将三宝弄过来,至少她还是君家的女主人。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白挨了一顿打不说,连家都回不去了,真是捉鸡不成蚀把米......
顾雪宜心思百转。
“君太太,请吧。”警官拉开了车门。
顾雪宜只得满身狼狈地坐了进去,车门关上,她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君书剑挥手,哭着喊:“剑哥哥,你记得一定要来救我啊!”
君书剑扯了扯嘴角,应道:“放心吧,我会的。”
他恍惚地坐进自己的车,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三宝的伤口,一会儿是顾雪宜的眼泪,一会儿又变成了沈月珠嗤笑的脸。
君书剑呆愣了好几分钟才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
二十分钟后,他进了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正逗着孩子的君子儒。
君书剑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
“爸,妈呢?你们不是一起去喝的满月酒吗?”君子儒抬头看他,脸上带着疑惑。
君书剑没回答,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子儒,你六岁那年和明远吵架,他拿石头砸破了你的头,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为了将君明远赶出君家,他在顾雪宜的唆使下,处处欺负君明远,才招致了那次的流血事件。
君子儒抬手替君佑彬擦了擦口水,低声嗯了声。
“当时,他为什么打你?”
君书剑紧紧地盯着君子儒的眼睛,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第504章 爆料
君子儒擦拭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轻描淡写地道:“忘了。”
他能怎么说?说因为自己骂了沈月珠,所以君明远才动了手?说那些辱骂沈月珠的话都是顾雪宜教的?
君子儒还没傻到那个地步,哪怕他现在对顾雪宜有了怨怼,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和顾雪宜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顾雪宜不好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替君明远洗刷当年的冤屈,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君书剑还待细问,君子儒已经抱着孩子起了身,“彬儿困了,我带他去睡觉。”说完,转身往婴儿房走去。
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君书剑没有叫住他。
其实,也不需要了。
君子儒脸上的迟疑和躲避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当年的事,真的有内情。
君书剑想起了五岁的君明远小脸上的倔强,那时候他气这个儿子不听话,小小年纪就这么暴力,再加上君明远自沈月珠“去世”后越发沉默的性格,还有他看向自己时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君书剑如芒在背,一狠心,便将君明远送去了老屋。
现在回想起来,儿子从小被沈月珠一手带大,教得极好,在此之前除了推了一把常家那小子外,从未对人动过手。
是什么刺激了他?
是母亲的骤然离世,还是某些人的蓄意诱导?
疑窦一旦生出,就像无底的黑洞,越深入,就越令人心底发寒。
君书剑狠狠地搓了一把脸,抬脚上了楼。
换好衣服吃过晚饭,他没有去警方过问顾雪宜的状况,直接蒙着被子睡了。
第二天,君书剑收拾了几件衣服送了过去,顾雪宜还被关着。
警方对这件案子很重视,昨天连夜就派人去了明月山庄,从三宝的伤口处取了指纹,还拿回了顾雪宜殴打月嫂的监控录像。
两天后,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顾雪宜犯故意伤害罪和虐待儿童罪,依法被判处一个月监禁,并赔偿受害人损失共计三十万元。
她的声誉算是彻底毁了。
帝都的豪门太太们个个都是人精,谁私下里没有做过几件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可闹到坐牢这么大,还真是少见。
不难想象,等顾雪宜出狱以后,面临的将是何等尴尬的局面。
......
“该!”明月山庄的主别墅客厅里,沈月珠恨恨地咬了一口苹果,“一个月太便宜她了,要我说,关一辈子才好呢!”
对面沙发上,杨梅点了点怀里三宝的小鼻子,笑道:“放心吧妈,自作孽不可活,那女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沈月珠似乎悟到了什么,忙问:“小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办法么,肯定是有的。”杨梅朝自家美得不像话的婆婆眨了眨眼,“我打算从根源上挖掉顾雪宜这颗毒瘤,让她永世翻不了身。就是...就是怕妈你心疼。”
沈月珠差点噎着,“胡说。我心疼个毛线,我巴不得那女人立刻去死呢!”
抢男人就不提了,反正君书剑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欺负她儿子,还虐待她孙子,这笔账一定要好好清算的。
杨梅挑眉笑道:“妈,你想想看,顾雪宜之所以过去那么嚣张,靠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那老混球给的勇气呗。”沈月珠没好气地说。
“所以,我们要扳倒顾雪宜,首先就要扳倒她背后的靠山,也就是那老混...公公。”
沈月珠噗呲一笑。
儿媳妇这脾气很对她的胃口,不怯懦,也不蛮横,还有脑子,远儿的眼光真是不错。
“那敢情好。”她道,但旋即又皱起了眉头,“只不过那老混球的公司成立了这么多年,名号打响了,在市场上的口碑也很不错,要怎么做才能扳倒他?”
“是不容易。但事在人为,我手里有能人,就算不能彻底搞垮宜家服饰,至少也能让他们脱层皮。”
接着,杨梅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如此这般,这样那样。
沈月珠越听越吃惊,一直到杨梅说完,她还愣在那里,手中的苹果都忘了吃。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搞垮宜家服饰,而且,还要把宜家服饰变成我们自己的?”沈月珠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杨梅点了点头。
宜家服饰是君书剑为顾雪宜创立的品牌,她早就看不惯,想拔了这颗眼中钉了。
现在,正是好时机。
沈月珠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剩下了满心的佩服。
“行,我觉得可以试试,最不济也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只要宜家服饰一倒,君家没了钱,我看那老混球还有多大的底气和耐心去哄着那个女人,哼!”
正说得兴起,君明远回来了,两人立刻很有默契地禁了声。
“说什么呢,这么起劲?”他笑着问。
婆媳俩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异口同声地道:“什么都没说!”
之前君明远可是当着君书剑的面很有骨气地宣布,说自己对宜家服饰没兴趣,现在他的老妈和老婆却在暗地里搞小动作,准备拿下宜家服饰,要是被他知道了,心里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所以,干脆就不告诉他了吧。
等木已成舟的时候,他再反对也迟了,嘿嘿。
君明远眯了眯眼。
他笑了笑,也没追问,逗了会儿三宝就上楼去了书房。
不管她们在筹谋什么,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没关系,反正出了事他都会兜着的。
太后和皇后高兴就好。
君明远将高伶和保安队长都叫了过来,开始重新规划明月山庄的布防。
三宝这件事给他敲了个警钟,君明远决定给每个孩子都另外配置一个保镖,出门的时候跟着,以防万一。
山庄的大门口每次执勤的人不得少于四个,出入的车辆除了自家人外,其他所有宾客都必须经过详细检查。
当然了,个别还是有例外,比如沈老先生、杨家人和木山月。
几天后,君书剑正在公司的办公室里核对财务报表,销售部经理急色匆匆地敲门进来,递给了他一份报纸。
“君总,大事不好了,太太的事被记者曝光了!”
第505章 凉凉
君书剑霍然抬头。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木然。
自从顾雪宜被判刑之后,君书剑心里那座名叫“雪儿很善良”的宝塔就彻底崩塌了。
他疑惑、伤心、失望,不明白为什么顾雪宜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在暗地里伤害三宝,明明她表现出来的是那么喜欢他。
三宝,可是他的亲孙子啊!
因为这事,君书剑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没去探过监,他需要时间冷静,再考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可事态的变化超出了他的预期。
“谁爆的料?”君书剑皱眉问。
“不知道。”销售部经理道,“现在公司的员工都在议论纷纷,人心浮动得厉害。”
君书剑将报纸扔到一边,不耐烦地道:“随他们说去吧,有因为这事要辞职的,尽管让他们走。”他还就不信了,有人会拼着自己的饭碗不要,也要跳出来当什么正义使者。
“这倒是小事,掀不起什么风浪。”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君总,我们宜家服饰挣的是什么人的钱,您还记得吧?”
君书剑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宜家服饰主打女装和童装,挣的当然是女人和孩子的钱,可这跟顾雪宜的事有什么关联?
经理看出了君书剑的疑惑,叹了口气,指着桌上的报纸,“君总,您再仔细看看这段话。”
君书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身为华夏最著名童装品牌的老板娘,顾雪宜戴着温和慈善的假面具,将她虚伪做作的爱心洒遍了整个国家,让华夏近十分之一的儿童都穿上了宜家服饰的童装。
可在这华丽的面具之后,顾雪宜的真面目终于还是被揭穿了,那是一张狰狞的脸,一颗伪善的心。她以狡诈的方式殴打弱势妇女,以残忍的手段伤害幼小婴儿,全无一点不忍之心和悔改之意。
这样恶毒的妇人,是华夏之耻!
身为女人,我们抵制宜家服饰的女装!
身为母亲,我们抵制宜家服饰的童装!
我们要捍卫我们的权利,将宜家服饰抵制到底!”
言辞犀利,直指人心。
君书剑的心脏猛然被揪紧了,一种危机感席卷全身。
群众的力量有多大,从古到今,哪怕是皇帝都不敢怀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他很清楚,若是任由这讨伐顾雪宜的舆论发酵扩散,宜家服饰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两个字:凉凉。
君书剑猛然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趟,然后对经理道:“马上召集董事会,商量对策!”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雪宜虐|童一案在帝都掀起轩然大波,报纸杂志,新闻网络,到处充斥着抵制宜家服饰的言论,然后蔓延到了华夏各地。
尤其是女人们,反应十分激烈。
未婚的,指责顾雪宜虐待君少的儿子,企图破坏他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已婚的,特别是做了妈妈的,痛骂顾雪宜心肠歹毒,自私残忍。
宜家服饰采取了一系列紧急应对措施,让利、打折、促销,甚至还让顾雪宜在牢里手写了一份悔过书登在报纸上,以此来博同情。
然而收效甚微,事态还是愈演愈烈,宜家服饰的销量大幅度缩水,股价下跌,一批批货物因为滞销从各地经销商处返厂,损失惨重。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君书剑焦头烂额,却无计可施。
这时候,他聘请的律师提出了一个建议: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把那块绊脚的石头挪开。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雪儿离婚?”君书剑不敢置信地瞪着律师。
律师点头,分析道:“君总,公司是被太太拖累的,只要她一天是公司的老板娘,民众就会抵制宜家服饰一天。为今之计,只有彻底断绝与太太的关系,才能从根源上拯救公司,拯救股市。”
君书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两眼呆滞。
他又何尝不知。
对于顾雪宜,他恼过,失望过,也曾有过那么几个“心动”时刻,泛起跟她离婚的念头。
可顾雪宜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抛弃她,人家会怎么想?
君书剑不由苦笑。
一边是公司,一边是妻子,他该如何选?
律师一眼就看出他左右摇摆并不坚定的心思,笑了笑,安慰道:“君总不用有什么顾虑,这件事本来就是太太做错了,您只是顺势而为,算不得什么。”
君书剑沉默了十几分钟,终于一咬牙,像是被逼无奈似的,红着眼道,“行吧,郭律师,为了公司和股东们的利益,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顾雪宜还在牢里,要离婚得走一套复杂的程序,律师在这方面是专家,自然满口应允。
没几天,消息就传到了明月山庄。
沈月珠嗤笑:“果然薄情寡义,为了自己,任何人在那老混球眼里都可以被当成牺牲品。”顾雪宜是活该,不过君书剑这种撇清干系的做法,更令人齿冷。
“哪有那么容易脱身的。”杨梅笑道,“女人的想法跟男人不一样,如果公公在这么艰难的时刻,仍然选择维护信任顾雪宜,大家可能还会高看他们一眼,至少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真的,甚至还会引起人们的猜疑,想着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栽赃嫁祸给顾雪宜。现在么,呵呵,公公彻底把自己陷入绝境了。”
一个狠毒的老板娘,一个凉薄的老板,宜家服饰还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这句话很快得到了印证。
律师还是很有手段的,君书剑向法院起诉离婚后,法院很快就下了判决,准许两人离婚。
至于家产,因为两人有签过婚前协议,所以顾雪宜几乎算得上是净身出户。
听到这个消息,顾雪宜直接晕倒在了牢里,醒来后像是疯了一样,又哭又笑,骂天道不公,骂君书剑,骂君明远,骂沈月珠,骂杨梅,连带着连四胞胎都骂上了,诅咒了一遍又一遍,那疯狂狰狞的样子,再也没了一点豪门贵妇的优雅。
冷静下来之后,顾雪宜似乎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开始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对狱友们的找茬行为也诸多忍让,俨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只有在夜半三更的时候,顾雪宜才会睁开眼睛,在黑夜里毫无顾忌地释放她的愤怒。
她的眼神阴狠,仿佛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蜕着死皮的嘴唇无声地咧了咧。
呵,靠不住的男人,她解决了一个,照样可以解决第二个!
第506章 欺骗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就进了冬月。
四胞胎已经满了两个月,愈发长得玉雪可爱,沈月珠几乎天天都窝在婴儿房里舍不得出来。
沈老先生每个星期都会来一趟,他倒是想把孩子抱去沈公府,可惜也只是空想罢了,毕竟孩子还太小,不能离开父母。
而作为四胞胎的父母,杨梅和君明远则要忙碌得多。
杨梅忙着过问生意上的事,忙着和管弦世商量搞垮宜家服饰的策略,忙着奶孩子,还要抽空关心孩子他爹“小蝌蚪”的事。
君明远已经跑了两趟医院,可惜都被木山月告知输精管远端依然有存活的精子,换句话说,就是有风险。
他心急,奈何又不敢拿杨梅的身子冒险,只得一趟一趟的跑,总算在这天听到了好消息。
“要克制!”木山月冲着君明远淡定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喊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背影很猴急很猥琐。
木山月将检查报告甩到办公桌上,嗤笑:“呵,男人......”
君明远当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忍了一年,那股邪火早已经聚沙成塔了。
他走出木氏医院,坐上车,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怎么样?”刚响一声那边就接了,杨梅略带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
君明远笑,“放心吧,安全了。”
杨梅咬了咬唇,粉脸悄然泛红,然后低低地“哦”了声,“那,我等你回来...”
君明远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他挂断电话,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去。
这天晚上,夫妻俩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吃太多,饭后,杨梅先喂饱了二宝和四宝,然后回了房。
君明远紧跟着进来了,然后猛地将她打横抱起,直奔床的方向......
......
翌日清晨,某个过度的人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小梅,醒了吗?四宝饿了。”沈月珠抱着哭闹不休的孩子在外面叫道。
杨梅一骨碌坐了起来,有些恍惚。
片刻后意识回笼,她急忙掀开被子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喊:“知道了妈,我马上就来!”话音刚落,脚下就一个趔趄,好悬没跌倒。
杨梅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尤其是两条腿,像爬了珠穆朗玛峰似的。
她扭头恨恨地拧了一把床上的男人,“都怪你,说话不算话!”
君明远睁开眼,脑袋枕着胳膊笑,“哪有不算话,说好的两次,我都数着呢。”
杨梅啐了他一口。
还有脸说,哪有人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个没完没了,以为自己是超长待机王啊?
杨梅懒得再理他,赶紧过去开了门,对着门外的沈月珠陪笑道:“妈,你先帮忙哄哄四宝,我去洗个脸,很快就出来了。”
沈月珠的视线在她身上一转,落到了脖颈处上,她清了清嗓子,笑道:“去吧去吧。没事,四宝乖着呢,我给他个铃铛立马就不哭了。”
说完抱着孩子笑眯眯地往婴儿房去了。
杨梅松了口气,连忙冲进洗手间开始整理自己,洗脸刷牙,又冲了个凉。
洗漱完毕,杨梅拉开房门,急急忙忙地给孩子喂奶去了。
房间里,君明远也坐了起来,刚穿好衣服,手机就响了。
是景宇浩打来的。
“君少,顾雪宜今天出狱,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痛打落水狗?”
君明远沉思了片刻,道:“暂时不用。顾雪宜现在的处境不太好,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要是我们死咬着不放,不仅容易引起民众的猜疑,而且也会刺激顾雪宜,以她的个性,恐怕会做出破釜沉舟的事,过犹不及。”
“她现在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吧?”
“不要小看这个女人。”君明远提醒道,“顾雪宜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实际上她的内心有多疯狂,谁也无法预料,所以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得好。”
景宇浩应了。
他本想派个人去监视顾雪宜,但想想还是算了。
顾雪宜和君书剑离了婚,无权无势,又是净身出户,想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加上公司里最近有些动荡,很多事都需要人手,实在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关注那个女人了。
景宇浩也就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了日程外。
第507章 出事
今天是顾雪宜出狱的日子。
但对她来说,并不算一个好日子——因为她的丈夫,哦不,她的前夫君书剑,并没有来接她。
来的是君子儒,还有顾雪宜的娘家兄嫂。
君子儒为君书剑的缺席找了一个牵强的理由:“爸他今天公司有重要的事,实在来不了。”
顾雪宜扯了扯嘴角。
她理解。
她是真的理解。
因为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来。
谁知道这附近藏了多少双眼睛,架了多少杆长枪短炮,君书剑只要一露面,他离婚以求挽救公司的策略就算彻底失败了。
君书剑没那么傻,现在在他眼里,公司比她顾雪宜重要得多。
顾雪宜坐上车,一路沉默地到了位于帝都郊区一栋黑瓦红砖的二层楼房里。
房子很老旧。
这是她的娘家。
顾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女儿,咧开了没剩几颗牙的嘴,“雪儿,回来了?”
二十多年了,自从顾雪宜跟了君书剑气死沈月珠后,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对着她笑,第一次没有一见面就骂她败坏家风天打雷劈,第一次没有拿着擀面杖咬着后槽牙说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女儿。
顾雪宜站着没动,半晌才低低地叫了声:“妈。”
“嗳。”老太太侧过脸抹了抹早已干涸的眼角,满是老人斑的手颤抖着揭开了饭桌上的餐桌罩,“去洗个手过来吃饭吧,这是妈亲手做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家常豆腐。”
顾雪宜笑了笑。
家常豆腐,她从来不爱,爱吃的是原来的那个顾雪宜,那个被她占了身子灵魂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个角落的可怜女人。
顾大嫂忙在前面带路,“妹妹好久没回来了,还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吧?来,我带你去。”
说着她边走边絮絮叨叨地为顾雪宜介绍:“这栋房子建了有十几年了,这是妈住的房间,妈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就住了一楼...这是诺华和珍儿住的,她们姑侄俩感情好,就睡一间了...你的房间在楼上,都给你打扫干净了...”
诺华是顾大嫂的女儿,珍儿是顾大嫂的孙女,也就是顾雪宜的侄女和侄孙女,顾雪宜早已忘了她们长什么模样,在路上碰见了都不一定认识。
但她们都是她的亲人,最陌生的亲人。
顾雪宜沉默地上了二楼,顾大嫂推开了那间大一些的房间。
再大,也不过只有君家的一个厨房大。
房间里收拾得很整齐很干净,看得出来有人精心打扫过。
顾雪宜进洗手间洗了手,放下了简陋的行李,又在顾大嫂的絮叨中沉默地下了楼,沉默地吃了饭。
君子儒和自己的外家并不熟稔,吃了几口就放了碗,说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孩子,要回去了。
顾雪宜也没有挽留,只是让他带个话:“子儒,你跟你爸说一声,让他空了跟我见个面,我有话要跟他说。”
顿了顿又道:“放心吧,不是求复合。”
君子儒点头。
他不是没断奶的孩子,不会因为父母离婚就觉得天塌了,但是如果父母离婚后关系能处得更融洽一些,那自然是好事。
君书剑果然在几天后悄悄地来了。
见了面,尤其是看到顾雪宜脸上的憔悴和消瘦,他心里涌上了内疚。
这件事虽说是顾雪宜有错在先,但她终究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功大于过,而自己在顾雪宜落难的时候抛弃了她,也是有些不地道。
“对不起雪儿,我也是没办法,公司境况很不好,我...”
“剑哥哥,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我不怪你。”顾雪宜打断了他的话,苦笑道,“只是我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些年除了照顾你和子儒,也不会干别的,出去找工作恐怕都找不到,到时候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说着她哭了起来。
君书剑忙说:“放心吧雪儿,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今天来,把颐景园那套房子的房产证也拿过来了,还有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五百万,足够你下半辈子好好地过日子了。”
思路客
颐景园位于市区黄金地段,寸土寸金,这套房子有近两百平米,要是卖出去也是一笔庞大的资产。
顾雪宜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感激地道:“谢谢你剑哥哥,你对我真好。”
君书剑这才如释重负。
两人互诉完衷肠,顾雪宜便提出想去君家将自己的衣服都收拾过来,也省了一笔开销,君书剑自然满口答应。
顾雪宜戴了口罩围了围巾,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然后坐上君书剑的车,回了君家别墅。
作为豪门贵妇,顾雪宜的衣服自然多的不得了,收拾了一个小时都没收拾完。君书剑不耐烦在旁边看着,便去一楼客厅看了会儿报纸,等再上来的时候,发现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
顾雪宜像以前那样端了杯茶递过来,“辛苦你了剑哥哥,要忙着公司的事,还要为我的事费心。”
君书剑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了一口,“没事,今天不忙。”
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是公司那边打过来的,说是股市有变,催他赶紧回公司商量对策。
君书剑为难地看了眼顾雪宜。
顾雪宜很是善解人意,笑道:“那你赶紧去吧,让家里的司机送我回去就行。”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么办了,君书剑立刻吩咐下去,然后火急火燎地开车走了。
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辆黑色豪华轿车慢慢地在视线里消失,顾雪宜的脸上浮起阴冷的笑意。
丈夫丈夫,不能为妻子所做之事付账的丈夫,有何用。
......
当天傍晚时分,君明远接到了白程宇打来的电话。
“明远,你爸出事了!”
君明远赶到医院的时候,君书剑还在手术室里急救,他的胸腔受到了猛烈撞击,造成了血气胸和肋骨骨折,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送他过来的交警说:“君先生是在王甫大街出的车祸,撞到了树上,整个车头都撞瘪了。我们查过监控,君先生的车子拐的厉害,疑似酒驾,但是后来我们测过,证实君先生当时并没有喝过酒,具体原因还在调查。”
第508章 可怕
君明远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有任何进展马上通知我。”
交警敬了个礼,走到一旁等候手术的结果。
直到晚上九点,君书剑才终于脱离了危险,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君子儒也来了,但兄弟俩并没有任何交流,连个眼神接触都没有,君子儒缴了住院费后,就默默地守在了监护室门口。
君明远则直接去找了医生,确认手术很成功,伤势很稳定之后就回了家。
沈月珠还没睡,见他回来忙迎上来问:“怎么样,君书剑死了没有?”
君明远:“......”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死不了,估计还会再活个二三十年。”
沈月珠一哽,“真是祸害遗千年!哼。”说完扭身就上楼睡觉去了。
君明远无声地笑了笑。
他老妈表面上恨毒了那个男人,但心里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不忍,要不然也不会听说君书剑没事后,神情便松懈了许多。
第二天,君明远再次去了医院,虽然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要跟君家断绝来往,但君书剑总归是他亲爹,如今又伤得这么重,他也不能扔下不管。
君书剑已经醒了,警方也来录了口供,他的身体还虚弱得很,没多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白程宇急匆匆地赶来,将君明远叫到了僻静处,递给他一个档案袋,“兄弟,事情不太对劲。”
君明远打开,拿出里面的文件,翻看。
“尸体解剖病理检验报告书
死者:王大海;
性别:男;
年龄:48周岁;
死亡原因:头部重创;
胃液化验:含有少量麦角酸二乙铣胺;
......”
君明远眸光一沉。
“麦角酸二乙铣胺,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迷|幻剂。”白程宇解释道,“王大海是君家的司机,一年前载着君瑶上学途中出了车祸,车子坠入河道,王大海死亡,君瑶则成了植物人,现在还昏迷不醒。”
君明远眯了眯眼,这件事他当然记得,“你的意思是......”
白程宇点头:“因为事关君家,所以我特别留了个心眼。我发现王大海出事之前开车的状态,跟你爸的状态非常相似,都像是醉酒驾驶,但是检验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你爸的尿检结果已经出来了,证实也含有少量迷|幻剂。所以,我怀疑你爸跟王大海一样,都是在开车的时候出现幻觉,然后出了车祸。”
白程宇在刑侦上很有天分,他在这方面有超乎常人的直觉,再加上合理的推敲分析,有很大的可信度。
“我爸没有这方面的癖好。”君书剑虽然自私凉薄,但其实胆子并不大,这些违法的东西他是不敢碰的。
就算碰了,也没傻到马上去开车找死。
白程宇翻了个白眼,“这我还能不知道?我不是怀疑你爸和王大海私下服用这些违/禁/品,而是怀疑有人暗中要害死他们,而这个人,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君书剑将检验报告塞进档案袋里,递还给白程宇,问道:“你认为谁最可疑?”
白程宇左右瞄了瞄,压低了声音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顾雪宜。”
君明远默然。
跟他想的一样。
能跟君书剑和王大海都有接触的人并不多,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君家,有机会下手让君书剑服下迷幻剂的,除了佣人、厨师和君子儒,就只有顾雪宜。
但事情巧就巧在,顾雪宜刚出狱没几天,君书剑就出了事,所以,不能怪别人疑心重。
白程宇接着说道:“根据口供和调查结果,顾雪宜昨天确实有去过君家,跟你爸单独呆了一段时间,所以,她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动机下手。”
“你想想,你爸还没立遗嘱吧?君子儒和君佑彬都废了,你爸又有这个苗头想将家产都留给你儿子,等于君子儒没什么戏了,君子儒没戏,就等于顾雪宜没戏,但要是你爸出了事,那家产自然是两个儿子对半儿分,这对顾雪宜来说,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很有道理。
君明远赞同地点头,但随即又蹙起了剑眉,“有一点说不通,君瑶是顾雪宜的亲生女儿,顾雪宜为什么想要她死?”
“我怎么知道。”白程宇耸了耸肩,“也许是顾雪宜跟那个司机老王有一腿,给你爸戴了顶绿帽子,被君瑶无意间撞破了,然后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顾雪宜不得已起了杀心。说起来这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顾雪宜那个女人,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
君明远瞥了他一眼。
扯淡。
顾雪宜再怎么不安分也不至于在君书剑眼皮底下搞破鞋。
再说,她是有多饥渴才会看上那个秃顶大肚子老男人?
不过有一点很肯定,如果真是顾雪宜动的手,那么必然是君瑶手里握着对她不利的把柄,才让顾雪宜下了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这样一想,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怕呢。
君明远看着自己的发小,“有证据吗?”
白程宇一僵,讪讪地笑:“现在都还是我的推测,没有证据。”
君明远冷笑,“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爸没死,顾雪宜肯定会再度下手。”
他想了想,道:“这样,你们派个人盯着顾雪宜,一旦她露出马脚,抓贼抓赃,到时候将她彻底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白程宇很是兴奋,“行!交给我。”抓坏蛋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
顾雪宜一晚上都心神不宁,几乎彻夜未眠。
她不敢打电话过去询问,怕引起怀疑,心里像猫抓似的,焦虑,烦躁,急切,还带着些莫名的激动。
到底死了,还是没死呢...
终于挨到了第二日上午,顾雪宜才接到了君子儒的电话,说是君书剑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救治。
顾雪宜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脱口而出:“他怎么样?医生怎么说?伤得重不重?什么时候死?”
君子儒:“......”
他皱了皱眉,潜意识里再次对这个母亲生出了不满。
“爸没事,死不了。”君子儒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然后直接撂了电话。
“喂,喂喂?子儒...子儒!”
顾雪宜也知道自己一时心急,说话的方式不对,急忙回拨了过去,但没人接。
看来子儒是真生气了。
顾雪宜颓然地坐在床边,恨恨地想:白眼狼,她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么?蠢货!
第509章 转变
君书剑并没有对这件事有任何怀疑,他以为是自己最近在公司加班加点太累了,精神恍惚才造成的事故。
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天,君书剑就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他这些年保养得好,恢复能力不错,医生说一周后就可以出院了。
君书剑感叹:“说起来,这都是你妈的功劳啊,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地照顾我,还经常亲自下厨为我熬汤补身子,要不然这么重的伤,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哪里还能这么快恢复。”
床边正在倒水的君子儒手一顿,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
他将水递给君书剑,“爸,妈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就别太记挂她了,再说她现在住在外婆家,外婆和舅舅舅妈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知道。”君书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惆怅地叹了口气,“你外婆,对我有怨气啊...”
当年,君家和顾家是邻居,有什么难处都会相互拉一把,相处得极其融洽,君书剑和顾雪宜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大人还时常开玩笑,说等他们长大了就配一对儿算了。
顾雪宜生性软和,爱笑,特别讨人喜欢,君书剑也拿她当妹妹一样,那时的两人并没有什么暧昧。
君书剑二十二岁那年,遇到了沈月珠,两人很快就结了婚,顾雪宜还亲手做了两双鞋垫送给新人,上面绣的是“百年好合”。
后来,君书剑的野心越来越膨胀,开始处处想压沈月珠一头,以此来显示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奈何沈月珠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夫妻俩矛盾日渐加深。
君书剑便时常回老屋向自己的父母诉苦,这时候的顾雪宜却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总是找机会在他面前晃,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幽怨地瞅着他。
君书剑正满心抑郁,于是一半赌气一半认真,半推半就地和顾雪宜勾搭在了一起。
后来顾雪宜怀孕,嫁给了同村的痞子皮日新,顾家人虽然不满意,但见女儿死活要嫁,也只好勉强地同意了这门婚事。
谁知道几年后,沈月珠才死没多久,顾雪宜就和皮日新离了婚,要改嫁给君书剑,两人更是毫无顾忌地当众眉来眼去。
顾老太太不是糊涂人,当时便起了疑心,多番打探之后,终于知道了真相。
老太太差点气得脑溢血,拍着大腿骂顾雪宜不知廉耻,骂君书剑白眼狼,骂自己不会教孩子,教出了这么个天打雷劈的混账玩意儿。
她千方百计地阻止,甚至撂下话来,顾雪宜要是敢跟君书剑结婚,她就不认这个女儿,死生不再往来。
可惜顾雪宜义无反顾,依然带着儿子住进了君家,成了君家的女主人。
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刚开始的时候,顾雪宜还会厚着脸皮提着礼物回娘家,可不管礼物多么贵重,都全数被老太太扔了出来,连门都不让进。
渐渐的,顾雪宜也就死了心,再也没回去过。
“你外婆是个倔强人啊。”君书剑叹道。
他到现在都很怕看到那个老太太,或许是心虚吧。
“那也未必。”君子儒道,“这次妈出狱,我看外婆态度就转变了很多,不像以前了。”
君书剑摇了摇头,“你还年轻,不懂。那是因为沈月珠没死,你妈又落魄了,你外婆觉得老天爷已经惩罚过你妈了,所以才安了心,将你妈接回去了,要是你妈还是君太太,你看你外婆还理不理她。”
“其实,哪个做妈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这么多年母女不见面,你以为你外婆心里舒服么?我估计比谁都难过吧。”
不知道为什么,君子儒忽然想起了君瑶,那个还躺在医院里无知无觉的妹妹。
好像,妈很久没去看过瑶瑶了...
她心里,也像外婆爱她那样的爱着瑶瑶吗?
君子儒不敢深想,总觉得那是一个巨大的坑,幽深黑暗,不可试探。
......
顾雪宜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几天过去了,君子儒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警方也没有传讯她,想来,君书剑车祸的真正原因并没有被查出来吧。
她狠狠地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愈加不甘。
这次君书剑大难不死,但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说不定一出院就会考虑立遗嘱的事。
依照她对君书剑的了解,他绝不会将公司留给君子儒这个废人,最多给些不动产,能保证君子儒和君佑彬这辈子生活无忧就可以了。
大头,必然还是会落到沈月珠那对母子身上。
到那时,一切都迟了。
顾雪宜咬了咬牙,将门反锁,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电话那头的男人桀桀地笑:“雪儿,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确定你给的起吗?”
顾雪宜冷冷地道:“我这身老皮老肉,只要你还下得去口,随便你。至于钱,你放心,君书剑给了我五百万,怎么样,够不够?”
“啧啧啧,拿君书剑的钱找人弄死君书剑,果然最毒妇人心啊。雪儿,你猜,要是君书剑知道你的真面目,他会是什么表情,嗯?”
“这你管不着!”顾雪宜恼羞成怒,“给句话,干,还是不干?”
那边沉默,像是在考虑。
顾雪宜也不催。
她知道,这个男人跟君书剑不一样,君书剑自私贪势,但有自己的底线;而这个男人,为了钱财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就像水里的鱼,明知道鱼饵那头是陷阱,依然会忍不住奋力一跃,不咬下一块肉誓不罢休。
所以,他必然会答应。
果然,没几分钟,男人就给了答复:“行,我干!不过,君书剑可不是普通人,他儿子脾气爆,更不好惹,所以我要加筹码。事成之后,你得到多少家产,我都要分三分之一,怎么样,给不给?”
三分之一?这狗日的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
顾雪宜咬碎了一口银牙,忍住了喷血的冲动,平静地说:“好,我答应你。”贪心之人,结局都不会太好的,呵。
“爽快!”男人很高兴,随即话锋一转,“雪儿,在办事之前,我希望先看到你的诚意。”
顾雪宜懂了他的意思。
“晚上八点,老地方见。”说完,她啪一声挂了电话,脸色却阴森得可怕。
第510章 气人
君明远刚出电梯,就接到了白程宇的电话。
“喂,明远,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白程宇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八卦的味道,“你要是听了,保管耳朵都能炸裂!”
君明远一边走一边淡淡地道:“你终于破了身?还是你出柜了?”
“......”白程宇。
他气急败坏:“呸呸呸!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咱是纯爷们儿,能别老提那茬吗?”
“行行行,不提了。”君明远忍住笑,“说吧,什么有趣的事?”
“就你那后妈,顾雪宜,昨儿个跟男人开/房去了!”
君明远脚步一顿,“你确定?”
白程宇兴奋地道:“那还有假?我派去监视她的人亲眼看见的,俩人举止亲密,在泰安区绿光假日酒店共度了整整一宿。你猜,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君明远咳嗽了两声。
这个话题不适宜继续深入地探讨下去。
“别磨叽,赶紧说。”
“你这个人真无趣。”白程宇撇了撇嘴,接着道,“虽然没有监控,不过第二天一早趁顾雪宜和那男人去退房的时候,我的人潜进去瞄了一眼。好家伙,俩人玩得可真前卫,现场那叫一个乱。”
他嘿嘿地笑:“真没想到啊,你后妈口味这么重,那你爸......”
“别扯没用的。”君明远打算了他的话,“查过了吗,那男的是什么人?”顾雪宜不至于那么猴急,才离婚又是刚出狱,这么快就去找男人,说不通。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个男人,是她本来就认识的,关系还非同一般。
“查过。”白程宇道,“那人是顾雪宜的前前夫,也就是皮子儒表面上的亲爹——皮日新。”
君子儒是随着顾雪宜一起嫁进君家的,叫了皮日新好几年的爸爸,但谁都知道,他其实是君书剑的亲生儿子。
君明远曾悄悄地给他和君书剑做过亲子鉴定,证实了这一点,也证实了君书剑婚内出轨的事实。
而这,是君明远无法接受的。
现在,顾雪宜跟皮日新又有了紧密的联系,目的,难道是想跟皮日新复合?
“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随时应对。”
白程宇嗯了声,“放心吧,我保证把她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君明远去了病房。
病房里,君子儒正坐在陪护椅上看手机,君书剑斜靠在床头半寐,手背上挂着点滴。
见君明远进来,两人同时看过来。
君子儒没理睬,继续低头看手机;君书剑倒是眼里一喜,但随即就傲娇地扭过脸,气哼哼地说:“不是说要跟我断绝来往吗?哼,三天两头地往这跑,还是舍不得我的家产吧?”
君明远笑了笑,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拽酷的样子,“我也不想来,可是妈每天都问你死没死,我没办法,只好过来瞧一瞧。”
他走近前仔细地看了看君书剑的脸色,叹气,“这脸红脖子粗的,看来短时间内是死不了了,哎,可惜啊...”
说完,带着满脸的惋惜转身就走。
“你!”君书剑鼻子都气歪了,指着君明远头也不回的背影破口大骂,“没良心的混账东西!巴不得你爸早死好继承我的公司是不是?我告诉你兔崽子,我马上就立遗嘱,全捐了也不给你!咳咳咳。”
说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君子儒忙上前扶住君书剑帮他顺气,“爸,你伤的本来就是肺,可别再喊了,不然还得在医院多住几天。”
君书剑好不容易缓了气,竟像孩子般告起状来,抓着君子儒的手一脸委屈:“那臭小子,他气我,他故意气我......”
君子儒心下一晒,低头看着父亲头上依稀可见的白发,又有些凄然。
他像平时哄儿子一般轻拍着君书剑的背,笑道:“你也说他是故意的了,其实...”
君子儒有些不想说,但还是说了下去,“其实明远还是很关心爸你的,要不然也不会每天都来,图什么?总不至于真是来看你有没有事吧?要真是那样,一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
“真的?”君书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但马上又变了脸,赌气似地说,“我不管,下次那兔崽子再来你给我把他赶走。”想了想又连忙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还能怎么气我,哼...”
君子儒都一一应了。
他发现了,其实哄老爹跟哄儿子是一样一样的,别拗着来,顺着就是了。
一周后,君书剑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终于被医生允许出院回了家。
家里没了女主人,总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但好在有厨师有佣人,也不怕没人知冷知热。
公司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销售额每况愈下,股价越来越低,宜家服饰的总资产在这场浩劫中蒸发了近三成。
君书剑在家里养了几天后,就再也待不住了,不顾君子儒的劝阻死活去了公司,跟几个大股东商量对策。
其中一个股东率先发了言:“君总,不好意思了,我打算卖掉手里这百分之十的股份,要是你们谁愿意接手,我优先卖给他,要是没人愿意,那我只能卖给别人了。”
“这怎么行?”君书剑大吃一惊,忙道,“老秦,我知道现在形势不好,但这都是暂时的,将来肯定会有起色,你现在卖不是亏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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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摇了摇头,“我不打算等了,不然只会亏得越来越多,就这样吧。”说完,他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几个股东面面相觑,安慰了君书剑几句也都纷纷离开了。
君书剑颓然地坐在首席座位上,狠狠地揉了揉脸。
没关系,就算那几个股东把手里的股份全卖了也不打紧,反正他手里持有的股份占了百分之六十,不管怎么样,宜家服饰总还是姓君的!
君书剑打起精神,将公司的高层都召集过来,对销售方案、促销措施、售后服务和设计款式等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期望能尽快走出目前的困境。
等开完会,他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于是挥挥手,让员工们都下班,自己则靠在办公椅上休息了会儿。
肚子有点饿,胸口也有些闷,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因为伤势没有完全复原的关系。
君书剑起身关了办公室的灯,锁上门,坐电梯下了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
刚走到自己的车旁,耳畔就刮来一阵风,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上就传来了刺痛,似是有根针扎了进去,他正要张口呼喊,一只大手如鬼魅般从后面绕过来,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紧接着,眼前的事物天旋地转,君书剑两眼翻白,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第511章 皮日新
君书剑醒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破瓦断墙,满地枯草,寒风透过墙缝飒飒而入,墙头的煤油灯闪着幽幽的冷光。
君书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是谁?他在哪?发生了什么?
君书剑低头,发现自己四肢被捆,被扔在一个腐烂的柴垛上。
绑架?寻仇?恶作剧?
一个个令人心肝胆寒的念头从君书剑的脑海里飞过,让他抖得更厉害了。
不行,不管是什么,他得赶紧逃出去!
君书剑尝试匍匐着往外爬,谁知道刚爬了没半米,一只肥硕的大老鼠忽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吱”一声从他英俊的脸旁跑过。
“吓!”他一个激灵,忍不住惊叫起来。
两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脸上都罩着黑布,只露出了眼睛。
其中高个男人蹲下身,轻佻地拍了拍君书剑的脸,“哟,醒了?”
君书剑畏缩地往后挪了挪,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高个男人哈哈大笑,直接扯下了面罩,露出了一张带着伤疤的脸。
这张脸,很黑,很丑,也很熟悉。
“是你...”君书剑瞪大了眼,“皮日新!”
皮日新将君书剑扶着坐了起来,感叹道:“好多年没见了,难为君总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啊。”
他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君书剑的胸口上威胁似地戳了戳,“我记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我跟雪儿领了离婚证,你塞给我十万块钱,对吧?”
君书剑强笑道:“日新,你是不是嫌十万块太少,所以不高兴了?没事,你放了我,我回去立马就给你一百万!哦不,一千万!好不好?”
皮日新忍不住笑出声来。
“君总真会开玩笑,你这么大的人物,区区一千万就能买你的命了?你也太小瞧自己了。”
君书剑心下一凛,一千万都不动心,皮日新的胃口这么大?
不过只要能谈就有希望。
君书剑定了定神,开始拿出生意人的姿态,“日新,咱们可是一个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兄弟,你要是有困难就跟我讲,我一定会帮你的,犯不着用这么激进的方式,对不对?你告诉我,你需要多少钱,我回去就帮你筹措。”
皮日新冷冷一笑:“我不仅要你的钱,还要你的命!”
君书剑的心颤了颤,陪着笑脸道:“日新,你这是为什么?我也没得罪你啊。当年你跟雪儿假结婚,那都是商量好的,你也同意的,我也给了你报酬,这......”
“呵,雪儿?”皮日新站起身,好笑地摇了摇头,“君书剑,你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君书剑愣愣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行吧,君书剑,看在你马上就要死的份上,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皮日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你?就是你那位心爱的雪儿,拿你给的钱,哦,还有她自己的身体,求我杀你的!”
他疯癫一般地哈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枉他君书剑自小成绩好,又长得好看,处处压他一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自己喜欢的女人最后都跟了他,还要自己帮着他们演戏。
可最后呢,君书剑还不是被那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还要死在那个女人手里。
真特么讽刺!
君书剑如遭雷击,眼神飘忽,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雪儿为什么要我死...你骗我的是不是,你骗我!”
皮日新嗤笑,“君总不信是吧?行,我就让你彻底死个明白。”
他拿出手机,拨号,开免提。
电话通了,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样,君书剑呢,死了没有?”
君书剑脸色一白。
是雪儿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听了几十年,绝不会错。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雪儿要他死?明明前些天两人见面的时候她还那么温柔,那么情意绵绵。
君书剑张口就想质问,旁边的矮个男人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君书剑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咽,像是一头即将被宰杀的生猪。
皮日新不屑地笑了笑,对着手机道:“雪儿,就冲你昨儿晚上在我身下那么卖力的份上,我也不能把事情搞砸了呀,是不是?我办事你放心,保管手脚麻利,别说尸体,就是君书剑的一根毛,都绝不会被人发现。”
顾雪宜不耐烦听这些,催促道:“行了别废话了,赶紧解决了他,省得夜长梦多。你别忘了,你想要的君家三分之一的财产还没到手呢!”
“我知道了,等我好消息吧。”
皮日新挂了电话,示意矮个男人松开君书剑,笑着问:“怎么样,听清楚没有?这下明白了吧?”
君书剑赤红着眼,目眦欲裂。
愤怒、恐惧和羞耻感遍布全身每个毛孔,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顾雪宜!顾雪宜!!
他瞎了眼啊,二十多年了,竟不知道自己宠爱的枕边人是这样的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她的温婉柔顺,她的体贴善良,她的情意绵绵,全特么是在演戏,是演给他这个傻子看的!!
她特么的还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君书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哦对了,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似乎嫌君书剑还不够痛苦似的,皮日新突然蹲下身与他平视,一字一句地道,“其实,瑶瑶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是顾雪宜跟我生的。呵呵,没想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呸!狗/男女!”
君书剑咬破了嘴唇,愤怒地吐了他一脸血。
皮日新用袖子抹了把脸,也不恼,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生什么气啊,你是大人物,大人应该有大量,不就是睡了你老婆么?你又不止这一个老婆。”
说到这里,他摇头叹息,“那时候我真是嫉妒你啊,你运气好,被沈老先生的独生女看中了,老婆有钱有势不说,长得那个漂亮啊...啧啧啧,要是我,短寿十年都乐意。结果呢,你飘了,跟顾雪宜搞一块去了,活活的把沈月珠给气死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君书剑,你特么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啊?”
君书剑闭上眼,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是有病,他瞎了,他疯了,他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说了这么多,该说的也都说完了,皮日新也累了,在君书剑的衣服上拭了拭刀子,准备下手了。
君书剑突然睁开眼,冷笑道:“皮日新,你敢杀我,就不怕我儿子找你报仇吗?我儿子可不好惹!”
“哟,这时候知道把儿子的名号抬出来了?以前干啥去了?我可听说了,你们父子俩感情淡薄得很,你儿子恐怕巴不得你早死呢,呵呵。”
皮日新朝矮个男人打了个眼色,男人点了点头,将君书剑的脑袋朝后摁住,露出了颈部大动脉。
君书剑拼命挣扎,眼看那闪着寒光的匕首近在咫尺,情急之下大喊:“明远救我!”
第512章 尿急
铮——
忽如其来的飞刀与皮日新手里的匕首狠狠撞击在一起,震得他虎口发麻,匕首掉落在地上。
皮日新和矮个男人脸色大变,猛地转头看向土坯门。
屋里没有电灯,屋外也没有月亮,只有墙头那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温暖这不足二十平米的破房子。
此刻,房门口正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男人身穿迷彩服,有着与君书剑相似的俊美容颜,气势却截然不同。
对于君书剑来说,他的出现宛若救世主,带来了生的希望。
“明远...”君书剑顿时哭得像个孩子。
皮日新大惊失色,迅速捡起地上的匕首,打算拿君书剑当人质。
然而他的速度还是不够快,或者说,君明远比他更敏捷,在皮日新低头的一刹那,君明远就已经收起枪冲了过来,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肩膀上。
皮日新的身体如破烂一般飞起,重重地撞向了土坯墙,墙体摇晃了两下,落下一地呛人的灰土。
他挣扎着爬起来,边咳嗽边戒备地看向君明远。
君明远却没看他,趁矮个男人愣神的时机,他伸手掐住了对方的两手虎口,矮个男人手一麻,只能松开了君书剑,然后被君明远一个过肩摔,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呻|吟。
眼看情形不妙,皮日新眼珠一转,抬脚就往门口逃。
君明远捡起地上的匕首,随手那么一扔,匕首稳稳地扎在了皮日新的小腿上。
皮日新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门槛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捷而有效,攻击力十足。
君书剑看傻了眼。
好...好厉害!
这是他头一次看君明远出手,心里瞬间涌上了无法形容的震撼。
原来,他的儿子这么优秀,优秀得让他不得不仰望。
君书剑五味杂陈,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瘪了瘪嘴,说出的却是:“明远,他们欺负我...”
君明远嘴角抽了抽,没理他,转头冲门外喊道:“还不出来,等着看戏啊?”
黑暗中亮起了两盏刺眼的探照灯。
白程宇笑嘻嘻地领着四名下属迈进了屋,先是嫌弃地扫了一眼破屋的环境,然后指着地上挣扎的皮日新和矮个男人,吩咐道:“抓起来!”
下属立刻将两人戴上手铐推了出去,塞进了车里,送往警察局。
白程宇看了眼君书剑,呲牙一笑,冲君书剑打了个招呼:“嗨,君伯伯,您没事儿吧?”
君书剑眼睛一瞪,心想你瞎吗?没看我手脚还被捆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解开!
白程宇仿佛没看见他的不满似的,突然捂住了肚子,脸色难看,“不好意思啊明远,那个我...我尿急,接下来的事就只能麻烦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溜了。
破屋里,眨眼间就剩下了父子俩。
君明远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白程宇是故意的,之前推他一个人出来制服两个绑匪,现在又将君书剑留给了他,目的都只有一个:缓解他们父子间冷淡的关系。
其实君明远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他对君书剑的孺慕之情早在这些年里都被君书剑给作没了,当一对面子情的父子也挺好。
至少他不会再受伤,不会再心痛。
但君书剑再可恶,终究是他的父亲,总不能就这样任君书剑在这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吧。
君明远认命地解开了君书剑手脚上的绳子,淡淡地道:“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君书剑听话地站了起来,但很快又“嘶”的一声坐回到地上,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起不来,腿软...”
被绑了那么久,血液不流通,一时半会儿确实走不动。
君明远点头,“那好,你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外面等你。”说完转身就要走。
“不行!”君书剑一把拉住他的衣服,“我不要留在这里,这里有老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君书剑也不例外,他不怕蜘蛛不怕昆虫不怕蛇,唯一怕的,就是老鼠。
对他来说,那是世界上最最丑陋的物种,让他头皮发麻。
君明远无语地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扯出来,“那你想怎么办?”
君书剑再次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裤子,耍赖一般地道:“你背我。”
君明远:“......”
他望了眼外面漆黑的夜。
半夜了,今天的晚安吻还没送出去呢,不知道老婆在家有没有乖乖睡觉,他现在可没时间在这陪着君书剑耗。
君明远用力掰开那只手,蹲下身,脸臭臭的,“快点。”
君书剑眼睛一亮,赶紧站起来趴上他的背。
儿子的背很宽阔,也很有安全感,这是君书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像是有一股暖流,从身到心的让他暖和起来,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君明远脚下一顿,咬牙道:“不许用我的衣服擦鼻涕!”
君书剑一囧,父亲的威严立刻习惯性地冒了头,猛地低头在他背上使劲地磨蹭了几下,得意地哼道:“嗳,我就擦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君明远磨牙,快走几步打开后排车门,粗鲁地将君书剑扔了进去,然后啪一声关上车门,坐上驾驶位,往市区医院开去。
君书剑痛得呲牙咧齿,也不管君明远听没听,一路上哼哼唧唧嘀嘀咕咕,像只没完没了的唐僧。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了帝都市第一医院,君明远将君书剑放下,自顾自地开车走了。
君书剑并没有大碍,除了手脚被捆,就只有自己咬破的嘴唇,上不上药都无所谓,不用住院,看个急诊就能走。
至于他怎么回家,这就不在君明远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回到明月山庄时,鸡已经叫了头遍,君明远在楼下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这才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将身旁的娇妻小心翼翼地搂入怀中,低头在她嘟起的唇上印上一吻,“晚安。”想了想又亲了一口,“早安,宝贝。”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杨梅很早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起身一看,是君明远的手机。
因为君明远的工作性质,杨梅从不看他的短信,也从不帮忙接听。她忙推了推身边沉睡的男人,“老公,接电话。”
君明远睁开眼,先在杨梅额头上亲了亲,然后拿过手机,“喂?”
突然,他的眼里闪过锐利的光,“你说什么,顾雪宜跑了?”
第513章 失败
顾雪宜的逃跑并不是个意外。
皮日新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顾雪宜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妙,那是来自一个女人的直觉。
按理说,皮日新应该在解决掉君书剑之后,才会过来邀功报喜,而不是中途特意打电话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很显然,那时候的君书剑还活着。
而活着,就容易出变数。
顾雪宜心神不宁,于是收拾了几件衣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偷偷地从后门离开了。
她倒不是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而是不想惊动娘家人。
这个地方不像帝都市区,不管多晚都灯火通明,这里只有主干道才有路灯,而且相隔得也比较远。
因此,白程宇派去顾家大门外蹲守的人并没有察觉,等他接到白程宇的指示,敲门进去抓人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翌日,顾家收到了消息,说是顾雪宜买凶杀人,杀的还是前夫君书剑,差点让君书剑一命呜呼,现在,警方正全城通缉她。
老太太听完两眼一翻,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一倒下,就再也没能起来,弥留之际,老太太抓着儿子的手泪流不止:“我这辈子行得正站得直,没...没偷拿别人一根线,一张纸...可你妹妹...却三番两次做出那等丧良心的事来,我...我就是死了也不能闭眼哪...为什么...我明明从小就有好好地教她呀...为什么...”
老人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枯井般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只是来自远方一抹不善的幽魂罢了。
顾家人悲痛欲绝,顾大舅更是对这个妹妹恨之入骨,发誓从此与顾雪宜断了兄妹情分,老死不相往来。
顾雪宜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逃亡。
她很谨慎,离开顾家的当天晚上并没有住宾馆,而是找了一家民房的地下室,因为这样的地方不需要任何身份证件。
顾雪宜一直等着皮日新的电话,皮日新也确实打过来了,说是已经解决了君书剑,要跟她约个时间见面。
顾雪宜立马挂断了电话,然后销毁了手机卡。
她知道,事情败露了。
“见面”这个词是两人约好的暗号,代表着失败,而失败,则意味着坐牢,甚至死刑。
顾雪宜抖着手揪住自己的领口,恐惧如同影子一般死死地缠着她,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到了这个时候,顾雪宜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自由有多亲切,可一切都晚了。
她再也没了回头的机会。
......
帝都市火车站,凌娇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出口处,不时伸头望一眼。
天越来越冷了,她搓了搓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
“娇儿!”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从出口处走来,瞧见凌娇时,脸上笑出了细细的皱纹,两手提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过来了。
凌娇嫌弃地瞟了那蛇皮袋一眼,不耐烦地发着牢骚:“怎么这么晚?我等半个小时了,手都冻僵了。”
说完扭头就走。
妇人忙跟上,讨好地笑道:“这不没办法么,火车晚点了。没事,妈带了冻疮膏,等会儿给你擦,啊?”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别跟人说你是我妈!”
凌娇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瞪着她,“梁秋雅,我妈早死了,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们家的保姆,就算跟我爸领了证,也改变不了你是个保姆的事实!听清楚没有?”
梁秋雅脸色一黯,强笑着点头,“知道了娇儿,我以后再不说了,你别生气。”
凌娇哼了声,领着梁秋雅坐着出租车去了一个僻静的民房聚集区,进了其中一间房子的地下室。
“帝都物价高,房租贵,你先住着,等将来条件好了再换。”
梁秋雅放下蛇皮袋,环视了一圈,笑道:“这里挺好的,不用换了,我一个人,在哪儿不是睡?”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地打开蛇皮袋,一样一样地往外掏。
“这是我给你带的榨菜,我自己腌的,你爱吃,我带了一大罐子呢...这是老家的云片糕,别的地方买不到,给你带好几盒来了...哦,还有,这是洋槐蜜,我跑了十几里路,特意跟养蜂人买的,你火气大,这个降火...”
“行了别说了。”凌娇猛地转身往外走,“在这等着!”
梁秋雅愣了愣,忙喊道:“娇儿,你要去哪儿?”
凌娇没回答,十分钟后,她重新进来了,脸色一如既往的臭,“提着东西,跟我走。”
梁秋雅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话地将蛇皮袋整理好,跟在了凌娇身后,两人进了二楼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
“我跟房东说好了,给你换了个房间,以后你就住这。”凌娇道。
梁秋雅忙道:“不用不用,我住刚才那间就好了,这里贵...”
凌娇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行了,让你住你就住,哪那么多废话!”
梁秋雅只好应了下来。
她心里还是高兴的,娇儿虽然表面对她没有好脸色,但其实还是很关心她的...
“娇儿,明天我就去找活干,我听说帝都这边当保姆比我们那边工资高得多呢,到时候赚了钱给你交学费,要是还有多的,就给你买漂亮衣服...”梁秋雅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絮絮叨叨。
凌娇没说话,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忽然,她的手一顿,视线落到了楼下的过道上。
一个穿着红色棉袄,戴着米色针织帽的女人正站在对面那栋民房的后墙边,毛衣的领子遮住了她半边面容,女人左右瞄了瞄,然后鬼鬼祟祟地进了地下室。
这个身影...有点熟悉啊。
凌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谁,不过无所谓,她也不是很上心,交代了梁秋雅几句就回学校去了。
下了出租车,刚走到校门口,就见外面的围墙上贴着一张悬赏通缉令。
“犯罪嫌疑人顾雪宜,女,46岁,帝都市人,涉嫌买凶杀人,现潜逃。如有知情人提供有用线索,警方将给予五万元奖励。”
上面还有一张清晰的大头照。
凌娇呆滞了好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
妈呀,老天睁眼了!
第514章 条件
当初,凌娇为了生孩子,听从了顾雪宜的建议休学一年,本以为嫁入豪门是板上钉钉的事,从此她再也不用为钱烦恼,能像她爸爸还没破产之前那样,过着人上人的好日子。
但现实狠狠地甩了凌娇一巴掌,顾雪宜过河拆桥,扔给她二十万,就将她赶出了君家。
豪门梦碎,凌娇只得回学校办理了复学手续,又从大一开始读起。
她依然住在七号楼512,和林小清白莲她们住一块儿。
不是因为凌娇念旧,而是当时所有的新生寝室都已经全安排好了,没有其他空床位了。
林小清白莲不高兴,凌娇更郁闷,当初她趾高气扬地离开,现在却灰溜溜地回来,任谁的面子都下不来。
因此,凌娇和林小清她们相处得并不愉快,跟自己班上的同学也不太熟悉,更谈不上友好,每日里像孤独的大雁,形只影单。
凌娇恨不得咬死那个毁了自己美梦的顾雪宜。
现在,顾雪宜终于得到报应了!
凌娇心里十分畅快,一路哼着歌回了寝室。
林小清和白莲正在吃瓜子儿聊天,看见她回来,也没理睬。
“这周末我要去明月山庄看我干儿子干闺女,你去不去?”林小清问道。
“去呀。”白莲很高兴,“我织了几双小袜子,正想送过去呢,到时候你叫我,咱俩一块儿去。”
林小清俏皮地打趣道:“你也太能干了吧?什么都会。将来呀,也不知道谁会走狗屎运,娶你过门儿...”
白莲的脸瞬间白里透红,抓起一粒瓜子塞林小清嘴里,“去!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两人说笑打闹着,水池边洗脸的凌娇不屑地撇了撇嘴。
嘁,人家杨梅现在攀上高枝了,哪里还瞧得上你那做工粗糙的袜子,保准儿你前脚一走人家后脚就给扔垃圾桶了,乡下来的就是没眼色...
心里腹诽着,脑海里不由又忆起杨梅结婚时的盛大排场,对顾雪宜更憎恨了几分。
要是顾雪宜说话算话,她的婚礼肯定也不会比杨梅差到哪儿去,哼。
顾雪宜...她现在会躲在哪儿呢?
凌娇忽然想起今天在民房区看到的那个鬼祟的背影,越想越觉得熟悉。
莫非...
像是一道闪电劈过,凌娇蓦地一怔。
她猛然转身,抓起桌上的手提包就往外跑。
林小清瞟了一眼,吐了个瓜子皮儿,嘀咕道:“神经兮兮的...”
......
凌娇再次赶到了民房区,气喘吁吁地进了出租屋。
“娇儿,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梁秋雅忙打了一盆热水过来,让她烫烫手。
凌娇没理睬,径直走到窗户边,盯着对面的过道,神情严肃。
梁秋雅也不敢追问,只给她倒了杯热水递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凌娇连午饭都是在窗边解决的,终于在下午两点左右,又看到了那个女人。
依然穿着红色棉袄,依然将脸挡住了大半,依然鬼鬼祟祟的,女人去附近的小店买了双棉拖鞋,又进了地下室。
果然是她!
顾雪宜右手食指的指背上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痣,为了不影响美观,顾雪宜平日除了婚戒,总会多戴一个戒指,就是为了遮掩。
现在,她两手空空,哪怕天色阴沉,也能清楚地看到那颗痣。
凌娇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老天爷到底是眼明心亮的,特意将报仇的机会送到她手里,她怎么好辜负呢?转身迅速冲出门,凌娇连招呼都顾不上跟梁秋雅打,匆匆离开了。
她的心头一片火热,只要去警局举报,她就能报仇雪恨,还有五万块的奖金可以拿,想起来就痛快。
可在半只脚踏进警局大门的关键时刻,凌娇犹豫了。
顾雪宜可不是普通人,五万块,是不是太便宜了...
凌娇缩回了脚,思虑再三,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明月山庄。
四十分钟后,凌娇被明月山庄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请问你找谁?”
凌娇忙道:“我找君少,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保安很警惕:“君少不在家,有事我可以帮你传达。”
“不行,这事太重要,我得亲自跟他讲!”
“抱歉,我不能让你进去。”
“那君少什么时候回来?”
“无可奉告。”
凌娇无奈,只得在山庄门口的石头上坐下,心想天黑了君明远总得回家吧,她守在这就行。
还真让她等到了。
傍晚时分,君明远的黑色悍龙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凌娇立马站了起来,拦住了车子。
“君少,我有事要跟你说!”她喊道。
君明远皱了皱眉,他记得凌娇已经离开君家了,两人向来没有交集,凌娇找他会有什么事?
他打了个手势,两名保安立刻跑步过来将凌娇拉到一旁,黑色悍龙驶进山庄,停稳,君明远这才命人将凌娇放进来。
“说吧。”君明远淡淡地道。
凌娇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多金的男人,嫉妒像毒虫一般啃噬着她的心。
凭什么杨梅这么好命,她就那么悲催?明明她才应该是天生的公主命!
凌娇脸上的不甘和愤恨太过明显,君明远有些不耐烦,“有话赶紧说,我还有事。”
凌娇忙收敛心神,低声道:“君少,这件事很要紧,我想单独跟你讲。”
单独...这个词有点意思。
君明远眼里暗光流过,笑了笑,示意旁边的保安:“送她出去。”说完转身就走。
凌娇急了,忙喊道:“是关于顾雪宜的,我知道她在哪!”
君明远脚步一顿。
抓住顾雪宜只是迟早的事,不过要是能尽快逮她归案,也能少浪费点警力。想到这里,君明远点了点头,“过来吧。”
凌娇心里一喜,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别墅旁边的那栋别墅,君明远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带上门,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这才道:“说吧,顾雪宜在哪?”
凌娇强装镇定地在君明远对面坐下,眼神闪烁,“我确实知道她在哪,不过,我有条件。”
君明远嘴角浮起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个女人素来贪婪,他早猜到她不会轻易亮出底牌。
“嗯,那就先说说你的条件。”
凌娇正要开口,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杨梅抱着二宝走了进来。
“哟,谈事情呢?”她笑道。
第515章 花样
君明远的冷漠立刻像冰块里掺了蜂蜜,全化成了糖水,他立刻起身接过孩子,笑道:“来得慢了点儿。”
“还说呢。”杨梅白了他一眼,“二宝吃得正香,被我强行拉下来了,正不高兴呢。”所以只好抱着一起来了。
君明远点着胳膊弯里小不点儿的鼻子,一脸严肃地教训道:“沈千寻,知不知道什么叫服从命令,嗯?妈妈的话就是圣旨,违抗圣旨是要打屁股的,懂不懂?”
懂才怪了。
杨梅噗嗤笑了,没好气地拧了一把他的腰,“她才多大点儿你就跟她讲规矩讲纪律,你当你女儿是神童啊?”
千寻小朋友咿咿呀呀地附和着。
一家三口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完全无视了对面的凌娇。
凌娇低头掩住了眼里的妒火。
明明起步一样的人,杨梅如今生活幸福,丈夫宠爱,儿女双全,还有钱有势;再想想自己,父亲去世,儿子脑瘫,无人疼无人爱,连生育能力都丧失了,现在还要舔着脸上门,就为了敲诈一点钱财好过日子。
最可恨的是,还是当着杨梅的面。
嫉妒之火燃烧了凌娇的理智,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
“君少,我说过,这件事我要‘单独’跟你讲。”凌娇瞟了眼杨梅,提醒道。
君明远拉着杨梅在沙发上坐下,脸上又恢复了冷淡的姿态,“我跟我夫人之间从来没有任何秘密,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不说。”
反正,想单独跟他谈,没门儿。
杨梅笑眯眯地逗弄着二宝,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她倒是不担心君明远被凌娇设计,凭凌娇的智商,又是在明月山庄,她耍不出什么花样,不过君明远非要证明自己洁身自好,自己当然也乐得配合。
凌娇抿了抿唇。
君明远的回答并不让她意外,但是在她看来,那是因为筹码不够。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继续说了。”凌娇仔细观察着对面男人的神情,“我知道顾雪宜正在被通缉,她犯了这么大的事,一旦被抓获,刑期肯定很重,这应该也是君少你希望看到的吧?”
君明远笑了笑,没说话——全是废话,没什么好回应的。
凌娇一咬牙,接着道:“我恰好知道她在哪,不过,我有个条件,就是...”
她抬起手,指着杨梅,“...你当着我的面,打这个女人一巴掌,我立马就说!”
杨梅一怔。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依凌娇的个性,她还以为会要钱呢,结果人家连钱都不要,直接提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条件,就为了让君明远家暴自己。
噗,多大仇多大怨啊。
还有,谁给她的自信,觉得顾雪宜的下落值这一巴掌?
杨梅看好戏似的瞥了眼身旁的丈夫。
君明远依然面无表情,但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里泛着冰冷的寒意。
“走吧,我们回家。”他侧过头在杨梅的头顶亲了亲,道。
杨梅点了点头,夫妻俩起身往外走。
凌娇急忙站起来,“君少,一巴掌而已,又不是让你们离婚,这个代价已经很小了,难道你就不想抓到顾雪宜吗?”
君明远没理睬,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着妻子,出了门。
“君少,如果这个消息不够,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凌娇追了上来,急切地道,“我知道君瑶为什么会出事,那不是意外,是顾雪宜干的!是她的阴谋!”
杨梅诧异地顿住了脚步,但很快就被君明远拉走了,两人进了主别墅,关上大门,将凌娇阻挡在外。
凌娇慌了手脚,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
早知道君明远这么不上道,她刚才就应该只提钱,干吗要逆他的鳞让他抽杨梅,这下好了,目的没达到不说,钱也没了。
凌娇不甘心,拍着大门喊道:“君少,这个条件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你给我十万,我立马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里面毫无动静,倒是有两个保安过来了,将她硬拽着推出了山庄大门,连门口的大灯都给灭了。
天,黑漆漆的,尤其在这山上,两边都是险峻的山峰,重重叠叠,犹如张着大口的恶魔。
山风呼啸,树影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十分渗人。
凌娇又冷又怕,浑身都打起了摆子,赶紧拍着山庄的大门叫人,可惜无论她怎么喊,里面的保安都像聋子似的,充耳不闻。
凌娇无奈,只得借助手机手电筒的微光摸索着往山下走。
这条公路是明月山庄出资修建的,也只通往明月山庄,公路两旁每隔百米就有一个路灯,路灯的控制器就在明月山庄的保安室里。
为了节省资源,通常情况下只要君明远回了家,路灯就会被关掉,今天也不例外。
凌娇本想在半路拦辆车,但大晚上的,别说车,连个人影都没有。
倒是偶尔窜到路中间的松鼠兔子,将她吓得失声尖叫,然后再被自己的尖叫声吓得差点晕倒。
这条路,很冷,很漫长。
......
这时候的杨梅和君明远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运动,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细细回味。
“嗳,你就这么放任凌娇一个人下山,会不会太不够怜香惜玉了呀。”杨梅的手指在君明远精壮的腹肌上打着圈儿。
君明远冷笑:“这算得了什么,一个时刻将你当成假想敌的女人,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我当然要想办法处理掉。”
杨梅听出了他话里的狠意,忙抬头问:“你准备怎么做?”
君明远沉默了会儿,才隐晦地道:“依照凌娇贪钱的个性,她从我这儿没拿到好处,下山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肯定是警察局,向警方提供顾雪宜的线索,可以拿到五万块奖金。”
他的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天降横财,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等着瞧吧,凌娇以后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
这话听起来很有玄机,杨梅好奇得不得了,但君明远只说了一句:“一只疯狗咬人,人不能咬回去,但可以找另外一只疯狗,让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
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肯讲了,说是怕那些肮脏的事污了她的耳朵。
杨梅没办法,只好气哼哼地罢休。
其实不管君明远要怎么对付凌娇,恶劣的或是凶残的,她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因为那个女人真的很讨人厌,就像一只拍不死的苍蝇,反反复复地恶心人。
更何况,君明远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她没有那么不识好歹。
第516章 疯魔(顾雪宜的结局)
凌娇整整走了一晚上,才终于在凌晨六点下了明月山。
天灰蒙蒙的,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枯黄的树叶被无情地刮落,在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轮下狼狈地打着卷儿。
这个世界,冷得就像一座冰窖。
凌娇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眼神飘忽,走路蹒跚摇晃,姿势怪异。
路旁清扫垃圾的大妈警惕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半晌才移开目光,嘴里嘀咕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噶蛤呢这一大清早儿滴,还以为丧尸进城了呢...”
凌娇没听见,就算听见了也没力气去计较,这会儿最大的问题,是填饱肚子。
她走进一家早餐店,叫了一碗粥和几个包子,开始狼吞虎咽。身子慢慢暖和起来,人也精神了,凌娇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又打了个哈欠,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凌娇随意用手背擦了擦,起身买单,走人。
虽然很累很困,但她不能耽搁,万一顾雪宜跑了呢?万一被别人先一步举报了呢?那她的奖金可就要飞了!
凌娇拦了辆出租车,终于在八点之前赶到了警察局。
凌娇第一句话问的是:“那五万块奖金是真的吧?”
“当然。我们警方说话算话,只要你提供的线索是有用的,抓到人,立即兑现。”
凌娇于是放心地将顾雪宜的藏身之地说了出来,警方马上调集人手出发,二十分钟后,顾雪宜落网。
那时候的顾雪宜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当天晚上跑路,她听说出了车站上车的乘客都属于司机的私活儿,只要不超载,车站不会有任何记录。
只可惜天网恢恢,顾雪宜到底还是没能跑出去。
人抓到了,接下来就是审讯和判刑的过程,买凶杀人,量刑很重,虽然被害人君书剑没有死亡,顾雪宜不会被判死刑,但起码也在十年以上。
演了一辈子哭戏,如今面临这样凄惨的结局,顾雪宜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她这辈子全押在了君书剑身上,但君书剑现在肯定恨不得她死,娘家又无钱无势,想了很久,顾雪宜竟然想不到一个可以搭救自己的人。
如果说还有一线希望的话,或许就是她的儿子君子儒了。
顾雪宜几次申请要见君子儒,君子儒也终于来了,却不是来安慰她拯救她的,而是斥责她痛骂她,骂她不知廉耻,骂她心狠手辣,骂她自作自受,骂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雪宜彻底绝望了。
但更让她绝望的还在后头。
警方找到了人证,证实当年君家司机车祸死亡一事并不是意外,而是顾雪宜所为,证人亲眼看见,顾雪宜将一杯搀了不明液体的茶水递给了司机王大海,王大海喝完后出门送君瑶上学,途中车子坠入河道,王大海死亡,君瑶至今昏迷不醒。
警方再通过皮日新的口供,证实顾雪宜曾托他在黑市买过迷|幻剂,因此有理由相信,顾雪宜就是杀人凶手。
事情水落石出,法院当庭宣判。
皮日新和他的同伙犯绑架罪,判十五年监禁;
顾雪宜买凶杀人,未遂,判十五年监禁;犯故意杀人罪,致一人死亡,一人重伤,判处死刑;两罪并罚,判处死刑,缓期半年执行。
宣判刚毕,顾雪宜就当庭吓晕过去了,被抬回了牢里。
这个世界没有人同情她,只有一张张鄙夷,唾弃和看笑话的脸。
顾雪宜害怕,怕得要死,怕得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中都是一排排黑漆漆的枪,枪口像地狱的门一样敞开着,它们在向她招手,向她呼唤...
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这样痴痴呆呆地过了半个月,忽然某一天,顾雪宜清醒过来了,她不再彷徨,不再发抖,不再做噩梦,她将牢饭吃得干干净净,她亲亲热热地跟狱友们打招呼,老老实实地参加劳动,笑容满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她被发现吊死在了上铺的床板上。
......
“夫人,您醒了?”女孩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雪宜慢慢睁开了眼。
青纱帐,软烟罗,如梦似幻。
床前丫鬟模样的少女低眉顺眼地将她扶起来,“夫人,时辰到了。”
时辰,什么时辰?还有,她是谁?
顾雪宜急切地下床,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打量着镜子里的人,抬手摸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她像疯了一样又哭又笑,“沈月珠!君明远!你们整不死我的!我就知道,我是有大气运的人,我是老天爷的宠儿!我是不会死的!哈哈哈——”
丫鬟吃惊地瞪大了眼,忙提醒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能笑,会让人误会的...”
“大胆!”顾雪宜横了她一眼,主子的气势如山般压了过去,“我为何不能笑?”
丫鬟道:“您忘了,今儿个是老爷的头七啊。”头七守灵,哭都来不及,怎能笑。
顾雪宜:“......”
刚才太兴奋,她一时倒忘了询问现在是哪一年了。
还有,这个丫鬟也面生得很,似乎不是前世跟着她的人。
“老爷...是林元通?”顾雪宜问。
丫鬟满脸困惑,“夫人,谁是林元通?”夫人怎么睡一觉起来神神怪怪的,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顾雪宜就更迷惑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可其他事好像都变了。
前世她是七品知县家的庶女,嫉妒嫡姐嫁入省城织造大户林家,得了一门好姻缘,于是暗中使计让嫡姐“病逝”,然后说服了父亲,以“照顾嫡姐留下来的幼子”为由嫁入林家为继室,后来,继子接着“病逝”,再后来,轮到了整日不思正务,只会喝酒怀念原配的丈夫林元通。
她依稀记得,林元通死的时候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可镜子里照出来的明明才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顾雪宜正百思不得其解,房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一个丫鬟踉跄着扑进来,叫道:“夫人,不好了!官兵来了!”
话音刚落,一群身穿甲胄腰挎长刀的官兵就冲了进来,领头的一挥手,喝道:“顾氏谋杀亲夫,罪证确凿,奉知府大人之命,押赴大牢,等候发落!”
顾雪宜懵了。
啥意思,她才刚从监狱里穿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这就又要被抓去坐牢了?
开什么玩笑!
“大人,我冤枉啊!”顾雪宜一边挣扎一边声嘶力竭地喊,“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官兵根本不听她解释,戴上枷锁就将她关进了大牢。
这之后过了几堂审讯,顾雪宜才知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早不是前世的模样了。
这一世,嫡姐没有早早病逝,依然和林元通你侬我侬;她也没能嫁进林家,父亲为了拉拢一个地方豪绅,将她一顶轿子送给了那个好色之徒,可她生来不甘人下,极力讨好那人的同时,暗中害死了家里的大老婆,不久就从姨娘抬成了继室。
可男人的劣根性总是那么可恨,那人还是不满足,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塞女人,塞的后院都住不下。
她有了儿子,那个无能好色的丈夫,可以去死了。
于是,她毒死了他...
这,就是顾雪宜回来之前发生的一切。
顾雪宜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真是讽刺啊,她逃得了一次,逃得了两次,终究,还是因为谋杀亲夫,没有逃过第三次。
但这第三次不是她干的呀,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可,原来的自己又是谁?是她,或者不是她?而现在的自己,是自己,或者不是自己?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都是她?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老鼠横行,蟑螂成群,顾雪宜痴痴呆呆地坐在糜烂的稻草上,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脏污的双手,一遍遍地问:“我是谁?我是谁......”
几日后,天朗气清,黄道吉日。
一辆囚车装着一个浑身狼藉的年轻女人走向了刑场,沿途,无数的烂菜叶和臭鸡蛋朝她砸来,砸得她愈加狼狈不堪,人们大声骂着,唾着,而女人只是咧着嘴嘿嘿地傻笑。
刑场上,她跪在冰冷的地上。
午时三刻,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刀。
女人抬起头,望向围观的人群。
午后的阳光那么耀眼,她看到了人群最前方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的嫡姐和林元通,两个前世被她害死的人,这辈子,他们相携着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如何被砍头。
顾雪宜闭上了眼,泪珠滚滚而下。
寒光闪,人头落。
这一次,她再没了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