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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开局:我靠万能制造机躺赢了全文阅读

作者:北蔚     流放开局:我靠万能制造机躺赢了txt下载     流放开局:我靠万能制造机躺赢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六章 皇后的用意

    沈月晞没忍住,在凤辇前呕吐出来。

    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怎么了解大燕律法,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的后果。但旁边的苏茉脸色已变了。

    苏茉很清楚沈月晞这个举动是失仪之罪。按律轻则鞭笞,重则死罪。更何况沈月晞是在一国之后面前失仪,这可不是小事。

    果然,凤辇中愤怒的声音响起:“大胆,竟在本宫面前失仪。来人,把安王妃拿下!”

    这声厉喝把鹦鹉琉璃吓得全身羽毛都炸开,展翅飞进安王府去了。

    两边的御林军得令,便要上前。

    沈月晞正吐得晕头转向,起不了身也无法说话。而周围的人见皇后发怒,都不知所措。

    苏茉顾不得许多,急忙直起腰抬手阻止御林军,膝行两步挡在沈月晞的身前,喊道:“皇后娘娘,安王妃有孕在身已有两月,不能控制,还请皇后娘娘垂怜,恕她失仪之罪。”

    凤辇珠帘后宫装女子猛地起身,整排珠帘都激荡相撞起来,怒道:“平王妃,你……”

    苏茉毫不退让,以额头碰地:“皇后娘娘,安王妃事出有因,还请皇后娘娘体谅,恕她失仪之罪。”

    她不明白为何皇后初次见到沈月晞,就这般刁难。明明皇后知道沈月晞有身孕的。放眼四周,唯一能帮沈月晞说上话的就是她了。她是萧北珩的正妻,希望自家婆婆能给她这份薄面。

    有她挡在沈月晞的面前,周围的御林军都犹豫不决,不敢上前。

    凤辇门口的珠帘缓缓停止摆动,里面的人坐回座位,声音也变得平和:“原来安王妃有孕在身,本宫错怪她了,恕她无罪,你们两个起来吧。”

    苏茉大喜,连忙转身搀着沈月晞起身道:“安王妃,快谢皇后娘娘不罪之恩。”

    沈月晞方才吐得厉害,但耳中却听得清楚,知道是苏茉救了她。若苏茉不言不语,不知道会问她个什么罪,从苏茉惊慌的动作上看,绝对轻不了。

    现在皇后恕她无罪,她纵使难受,也强忍恶心,施礼道:“谢皇后娘娘不罪之恩。”

    “免礼,”凤辇中女子淡淡地回应,“起驾进府罢,本宫一路也累了。”

    沈月晞和苏茉退到一旁,旁边立刻有下人一拥而上,将呕吐之物清理干净,重新喷洒净水,香氛铺道。都收拾妥当,轿夫抬起凤辇,众星捧月进了安王府大门。

    苏茉扶着沈月晞,落在队伍后面,低声问道:“嫂嫂,可好些了?”

    沈月晞接过夏兰递来的净水漱了漱口,说道:“方才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要惨了。”

    苏茉低声道:“母后也许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情不佳。嫂嫂不要放在心上,等下进府里觐见母后时,说话小心些。”

    “知道了。”沈月晞答应。

    齐明帝是萧濯的生父,温皇后虽然不是萧濯生母,但也算她的婆婆,媳妇见了婆婆,自然是要小心应付的。

    记得苏茉之前刚和她说过,齐明帝知道她怀孕的事情。齐明帝都知道,温皇后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刚才温皇后却表示她才知道,显然是假话。

    她有种感觉,温皇后此番前来,好像是有些针对她。

    两人明明是初次见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就得罪了这个皇后呢?

    她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她和萧濯没及时去京城觐见皇帝皇后,让皇后挑理了。

    倒是有这个可能。但就为了这点事,皇后一路舟车劳顿专程跑过来惩罚她,也未免太夸张了些。

    也许有更重要的原因在里面。

    “要是夫君在这里就好了,”沈月晞心里暗自道,“他一定能看穿皇后在想什么。”

    温皇后开始盛怒,要治她失仪之罪。但在苏茉阻拦后,温皇后立刻变脸,又不追究了。这种反复无常的作风,倒是和萧北珩有些像。

    萧濯曾对她说过,看似反复无常的人,其实目的是很明确的。可惜以她的脑瓜想不明白。如今只能先小心应对,待萧濯回来后再向他请教个中奥妙。

    两人进了王府,沈月晞重新整理妆容服饰,和苏茉一起去觐见皇后。

    温皇后已下了凤辇,坐在会客厅居中主座上,面前桌案已摆了点心水果,两边有宫女侍立。沈月晞和苏茉两人进到会客厅,双双拜见皇后。

    温皇后道:“你们两人免礼平身吧,来陪本宫聊聊天。”

    苏茉听到这话,知道温皇后的意思是不会为难沈月晞了,面露喜色,示意沈月晞起身。

    沈月晞这才抬起头。等她看到温皇后,不禁惊讶地轻叫了一声。

    温皇后凤冠霞帔,仪态庄严,戴了面轻纱,遮了半边脸,只露出双尖锐的凤眸。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只有一样让她惊讶,温皇后满头发丝竟然都是白色的。

    她看温皇后也没有多老,应该也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女人在这个年龄怎么可能会是满头白发呢?

    苏茉见她失声惊叫,怕皇后再借机刁难,连忙笑道:“安王妃是初次见到母后,有些诧异。”

    温皇后却没有生气,只是抬手抚了下鬓角发丝道:“不过是年轻时候生了场病,一夜间头发便全白了。”

    苏茉附和道:“我嫁给北珩时,母后的头发就是这样了。”

    沈月晞心中好奇,生了什么病能一夜白头啊?但看苏茉的意思似乎不想她太关注此事,便不再问。毕竟是个女人都不喜欢别人关注自己显老的部位。

    她改口道:“母后还未用膳吧,妾身已吩咐厨房尽快准备,稍后请母后品尝胜京的美食。”

    温皇后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左右相陪,伸手取了一粒葡萄,对沈月晞道:“安王妃,安王现在还在靖州平叛呢?”

    沈月晞见她聊的都是家常话,不似有恶意,便回道:“回禀母后,靖州发生叛乱,安王已经率兵出征一月有余了。”

    “哦,那平阳侯夫人呢?”温皇后两根手指拈着葡萄,又问道。

    沈月晞一愣。

    温皇后此来,先问萧濯,又问李夫人。这是几个意思?

    萧濯还说的过去,毕竟安王。可李夫人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怎么连这个都关心啊?

    她一时想不明白,又不能不回答,只得如实回答道:“平阳侯夫人和女儿去北方了。目前不在胜京内。”

    李菀嫁给羌林,两人要按西戎的风俗举办婚礼。而羌林是西戎王之一,李夫人和李菀,还有羌林的母亲,七夕过后便都去了西戎腹地举办婚礼。不过按时间估计,明日便会回来了。

    温皇后道:“他们几时回来?本宫此次来,一来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探望安王妃。二来也是要替陛下宣旨,重新回复平阳侯爵位,这么好的消息,该让平阳侯夫人和小姐知晓。”

    沈月晞心想:“敢情还是奉旨来探望我的?那怎么会因为我呕吐这种小事就要把我抓起来呢?”

    苏茉方才说,也许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导致温皇后心情恶劣,结果她正好来了个火上浇油。这样一想的话,温皇后的举动也就不奇怪了。现在的温皇后表现不是蛮正常的嘛。

    反正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就当温皇后发了顿莫名其妙的脾气算了。

    齐明帝下旨要回复平阳侯的爵位,这确实是个喜讯。李夫人一直对自己的处境不满意,现在回复她侯爷夫人的身份,她一定高兴死了。

    想到这,沈月晞道:“母后,他们明日便会回来了。”

    温皇后没有回答,只是掀起面纱,将葡萄放入口中,以目光示意两人也吃些东西。

    苏茉见气氛已缓和下来,高兴地拿起一个橘子剥皮道:“母后,妾身给您剥个橘子,关外的橘子和京城不一样,吃起来更甜。”

    沈月晞也有样学样地拿起一个梨:“母后,胜京最出名的是雪梨。我们府里存了不少呢。”

    温皇后对苏茉道:“平王最近身体欠佳,已经连续几日没能好好休息了……你来这里看望你的嫂子,本宫觉得无可非议,但你好歹是他的夫人,应该尽快返回安州才对。”

    苏茉愕然,停止了剥橘子,道:“北珩他不是已经好了么?”

    温皇后声音一寒,冷冷道:“难道本宫能骗你不成?”

    苏茉情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起身道:“母后,妾身失言。”

    “本宫不会追究,不过你该起程了,”温皇后淡淡地说道,“比起安王妃,平王更需要你。”

    苏茉听后有些犹豫。

    温皇后摆明了是要她立刻离开。可她担心自己一旦离开,沈月晞这里会有麻烦。

    沈月晞看出了苏茉的心事,也起身道:“弟妹,既然弟弟那里身体不适,你尽快返回安州才对。我送你出去。”

    她虽然反应慢,但也明白温皇后的用意了。

    有苏茉在,温皇后就不能为难她,毕竟苏茉是她的儿媳妇。现在温皇后用萧北珩这个借口赶苏茉走,苏茉显然无法留下。

    她倒要看看这个温皇后接下来有什么把戏。

    两人辞别温皇后,来到王府大门口。看到苏茉的车队早已等在门前,一问才知道,是皇后吩咐的。

    苏茉担心地握住沈月晞的手道:“嫂嫂,母后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无论她说什么过分的话,你一定要忍耐,不要犯下过错。”

    她和沈月晞相处久了,本来就关系亲密,现在又成了一家人,她对沈月晞的关心是发自真心。

    沈月晞当然能看出苏茉的好意,说道:“你放心回去吧,我会好好服侍皇后的。”

    苏茉还有些担心,再次叮嘱道:“母后为人很和善的,嫂嫂不要先入为主。”

    沈月晞连声答应,苏茉这才上了车。

    送走苏茉,沈月晞回到府内,对温皇后道:“皇后娘娘,平王妃的车队已出发回安州了。”

    温皇后不语,只是挥手命一众人等退下,只留她和沈月晞。

    待众人都退下后,温皇后眼角含笑,对沈月晞道:“安王妃,你是不是认为,本宫支开平王妃是为了刁难你?”

    沈月晞眨巴眨巴眼。这个温皇后可不是西凉王那样的笨蛋,居然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

    她可不能说是,只能含糊地笑了笑,应付过去。

    “平王无法入睡是真事,”温皇后道,“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自然该清楚自己的孩子遭受折磨时你会如何。而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用意。”

第三百一十七章 御赐之药

    沈月晞来到温皇后下首的桌案边坐下,对温皇后道:“皇后娘娘,您是在担忧平王?”

    温皇后轻轻点头,叹了口气道:“现在此间只有我们两人,不必再以君臣之礼相对,我想和你说些心里话。”

    沈月晞看她眼中流露出的哀怨,不禁心生恻隐,说道:“皇后娘娘请讲,妾身在这里听着。”

    “想必茉茉也告诉你了,陛下发了立储的旨意,悬挂在摘星楼上。这件事……看似堵了众臣的口,却是弄巧成拙,真是办砸了。”

    沈月晞不明白温皇后说的意思,疑惑道:“皇后娘娘,怎么说办砸了?”

    “北珩不知道旨意立的太子是谁,为此茶饭不思,夜不成寐,”温皇后说着,眼眶见红,“他自小便有失眠的毛病,夜里常常做噩梦惊醒。本就是个受不得惊吓的孩子,如今……唉,可是皇帝金口玉言,旨意已下,自然不能再收回。我私下问过陛下,陛下也不告诉我旨意的内容。”

    温皇后说的,沈月晞是相信的。萧北珩睡不着觉这个毛病,从她和萧北珩第一次接触时就知道了。后面萧北珩又请华多多为他驱邪,她都全程参与,对萧北珩这个毛病非常了解。

    一个人无法休息好,真是折磨。

    只是可惜当初她做的药,由于华多多被齐明帝惩治,药也不知所踪,萧北珩并没有拿到。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他无法入睡,我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急。人一天两天不睡还可以,若是这样下去……”温皇后抬手按在眼角上,但还是没能制止眼泪流下,“我此番来找你,也是催茉茉快回去陪她夫君。这一路都烦燥得很,见到你时没能控制住情绪,你可不要在意。”

    沈月晞见温皇后直接认错,她自然不能再放在心上。怎么说温皇后也是弟弟萧北珩的母亲。人家主动认错,她还能要求什么。

    “皇后娘娘言重了,当时妾身也确实有失仪之举,又恰恰赶上皇后娘娘心情不佳。”

    说着,她抽出一方丝帕递给温皇后。

    她能看得出温皇后是真的在为萧北珩发愁。想不到齐明帝这个旨意,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温皇后接过丝帕,掀起面纱去沾脸颊上的泪痕。

    沈月晞借着这个机会得以端详温皇后的全貌。

    看得出温皇后年轻时也肯定是美女,琼鼻挺秀,双唇晶莹润泽。不过应该是因为年纪大了,眼眸闭紧的时候,眼角已多了数条细纹,加上满头白发,整个人有一种超越年龄的苍老之感。让她来总结的话,那就是感觉温皇后似乎是操心过度导致的衰老。

    温皇后沾了眼泪,将面纱放下,对沈月晞道:“我能看得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而且你对太子之位并不是很上心。”

    沈月晞道:“皇后娘娘说的对,妾身呕吐严重,自打七夕以来,都没怎么出过门。”

    这件事估计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立储这么大的事,她还要苏茉告诉才能知道。显然是不关心的表现嘛。

    “你和安王两人,从被先帝流放,一路摸爬滚打,和西戎打过,也和靖王世子打过,受了这么多苦头,”温皇后放眼四周,“现在坐拥两州之地,在胜京有这么漂亮的王府,也是对你们之前受苦的回报。”

    沈月晞发现温皇后对她和萧濯的过往了解得还挺清楚,见温皇后夸赞,她也谦虚回应道:

    “这些都是陛下的赏赐,安王和妾身感激不尽。”

    温皇后掐指算了算,温道:“我算了一下,你明年五月便要生育了吧?”

    沈月晞也暗自在心里算了算。

    她是在七夕时得知自己怀孕。华大夫诊脉,说她已经怀孕有一个半月了。如今刚刚过完中秋,合计起来差不多快要三个月了。按十个月算,应该是在明年的四五月之间。

    她点头道:“皇后娘娘说的对,应该是明年四五月。”

    “你和安王情投意合,无忧无虑的。明年再添个孩子,真是全家美满,”温皇后笑道,“不像我整日操心,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沈月晞听得也有些飘飘然起来,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想想宝宝出生那天,萧濯一定笑得合不拢嘴。就是不知道宝宝是男是女。不过无论男女,她都要好好地养,一家人都要快乐幸福。

    可转念一想,温皇后夸她这么半天,用意是什么呢?

    温皇后一直在为萧北珩担忧,应该还是要说到萧北珩的事情才对吧。

    果然,温皇后称赞完后,对她道:“有句话……我也知道不太合适,但还是要说,否则我就白来了。”

    沈月晞道:“皇后娘娘但讲无妨。”

    “陛下的立储旨意已下。无论是立平王还是立安王,都已不可能更改,”温皇后道,“现在北珩为此事焦虑不安,我这个做母亲的无计可施,只能来找你。不知你能否和安王上书陛下……把太子之位……让给北珩?”

    沈月晞恍然大悟。难怪温皇后夸她这好那好的,原来是为了这句话。

    对她来讲,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事。本来她就打算和苏茉说,等萧濯回来,她要和萧濯去胜京把太子之位让出去,不和萧北珩争了。

    不做太子又怎么样,现在的她只想全家人平平安安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唯一怕的是萧北珩。萧北珩这个人太过阴险狠毒,就算已经和他和解,又欢度七夕,但以萧北珩反复无常的性格,她总担心日后会出篓子。

    说白了,问题是在萧北珩那里,而不是她和萧濯这边。

    温皇后见她不回应,又道:“安王妃,你们现在得到的也足够了,我能看得出你很满足。而北珩不是,他一直都想当太子,他跟着陛下四处征战,在他眼里这是最重要的东西……”

    沈月晞见温皇后的语气焦急,知道她是看自己不回答有些着急,便笑道:

    “皇后娘娘,我也知道弟弟看重这个。您说的没错,我很知足了。不过您说的这件事,我还要和夫君说过,不能擅自做主。”

    “我特意从京城来这里,最重要的就是为了这件事,”温皇后叹了口气,“北珩是你的弟弟,你们做兄长和嫂嫂的就让他一下。我这个做娘的,实在受不了儿子被这样折磨。”

    沈月晞见温皇后说着又要掉泪,连忙道:“皇后娘娘,我这边是没问题的。只是我确实做不了主,您可在这里歇息几日,待安王回来……”

    温皇后摇头道:“我为一国之母,怎么能老留在这里。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还要回去看望北珩,今日下午便启程回京。”

    沈月晞道:“既然如此,那等下妾身陪皇后娘娘用膳。”

    之前萧濯吩咐过王府内不许做饭,可苦了这帮厨师,都在王府墙外搭了灶台露天做饭。这次皇后来访,再露天做饭不合适,大家又把家伙事都搬回厨房去做。一来一去的,到现在午饭还没做好。

    温皇后笑道:“你一提用膳,倒是提醒了本宫,差点忘记陛下吩咐的事情,来人。”

    夏兰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跪地叩首道:“遵皇后娘娘的钧旨,已将陛下御赐的安胎药物熬煮好了。”

    “好,快些端上来,让安王妃服用,”温皇后吩咐完,对沈月晞笑道,“陛下得知你有孕,非常高兴,特意让本宫带了御医开的安胎药给你喝。”

    沈月晞也很高兴,起身拜谢道:“妾身谢过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赏赐。”

    一位宫女用托盘端着热气腾腾的精美药盅入内,放在沈月晞面前的桌案上,对沈月晞施了一礼道:“安王妃请慢用。”

    待宫女退下,温皇后笑吟吟道:“安王妃,这药只有一剂,需趁热服用,凉了便没有效果。你喝了它,本宫便可回去交旨了。”

    沈月晞稍微探身,看向紫色药盅里深褐色的药汤,有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她也是看过华大夫给梅黛熬的药,能看得出这是精心熬煮的药汤。

    这是齐明帝的一份心意,她还是很感激的。

    “妾身现在就喝。”

    她拿起放在药盅旁边的羹匙,伸手舀了勺药汤送到唇边吹了吹,先让药汤稍微凉些。

    还没等往嘴里送,久违的大熊声音在脑海中欢快地响了起来。

    “亲爱哒主人,您手中的食品含有足以致死的毒性物质,千万不可食用哟。”

第三百一十八章 巨浪

    致死。

    当大熊用欢快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沈月晞却觉得犹如响起一声霹雳,震得她无法呼吸。

    药里有毒,而且是致命的毒药。只要喝下去,她必死无疑。

    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也太过于可怕。她脑海一片空白,耳朵里也嗡嗡作响,不知道自己的思绪要去往何处。

    浑噩中,有个声音从非常遥远的地方响起,完全听不清楚,就像飞蛾在扑打翅膀,只能勉强听清是三个字。

    接着,那声音再次响起,由微弱变得清晰,几乎是向她飞射而来,犹如尖锐的长矛刺穿嗡嗡的耳鸣。

    “安王妃?”

    声音终于清楚了,那是温皇后呼唤她的声音。

    “啊……皇后娘娘,”她重新收敛被震得七零八落的魂魄,转头看向温皇后。

    温皇后正探身看着她,目光充满关切,问道:“怎么突然停下了,你在想什么?”

    沈月晞这才注意到,她依然举着羹匙,里面的药汤还在微微冒着热气。刚才她的震惊,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而温皇后注意到了她的迟疑,发声询问。

    “这药……味道太苦了。”沈月晞对温皇后露出歉意的微笑。

    面对这么可怕的事情,要放以前,她绝对就大叫出来了。但是在经历过那么多风浪之后,她的心智已经变得成熟起来,哪怕在内心非常慌乱的时候,依然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虽然温皇后就在她的面前,劝她喝药的也是温皇后。但这不代表温皇后就是下毒之人。药是齐明帝所赐,又经过若干人手,辗转反侧才到了她手上。

    真正下毒的人是谁,她暂时还无法猜出,不可能去冒失地指责温皇后。

    温皇后将前倾的身子重新坐直,笑道:

    “良药本就苦口。安王妃若是觉得太苦,加些糖进去也行。不过这药必须趁热喝才能发挥药效,凉了再喝就没有效果了。”

    沈月晞做出倾听的样子,但在心里,她正在和大熊对话。

    “大熊快告诉我,药里是什么毒素?”

    “亲爱哒主人,您手中的食品里含有特定剂量的钩吻素。民间又名断肠草,属马钱科藤本植物。如果服用,会在二十四小时后发作。主要症状为呼吸麻痹,最终死于呼吸停止……”

    沈月晞打断大熊的介绍,在心里道:“不用详细介绍,药里还有其它毒素吗?”

    “亲爱哒主人,大熊只在该食品中监测到了钩吻素……”

    “好,马上制造一千克钩吻素。”

    “亲爱哒主人,正在收集钩吻素所需原材料……进度0.4%……0.7%……”

    大熊开始收集时,温皇后正好把话说完。沈月晞不失时机地接下话道:“皇后娘娘,妾身何德何能,陛下日理万机,还要在我身上费心。”

    有大熊提取毒药,她已经镇静下来。

    下毒之人大概率是萧北珩。他的手下林魁现在做了吏部侍郎,有接近皇帝的机会,也许毒药就是他下的。毕竟这个林魁有过前科。当初她和萧濯到定北军大营做客时,林魁就曾给萧濯上过毒酒,被她一通胡闹给化解了。

    尽管还不确认,沈月晞已不禁又气又悲。

    气的是温皇后都亲自来胜京为萧北珩求情了,她也答应了,想不到萧北珩还不放过她。她可是他的嫂子啊。

    悲的是她以为在齐明帝和萧濯父子相认后,不会再有什么风波。想不到平静的海面一旦翻腾,就是滔天巨浪打过来。若不是万能制造机在上次升级时启用了食品监测功能,她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太狠毒了。要知道她还怀着孩子呢。她要死了,腹中的孩子也活不下来。

    她正内心激荡,天人交战,温皇后却是看不出,笑道:“看你说的,陛下知道你有身孕,特意召御医为你制药。本来是让使者送来,但本宫正好要来胜京,就一并带过来了。”

    沈月晞强自做笑道:“皇后娘娘亲自带药给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不必谦让,快喝吧,药都凉了。”温皇后笑吟吟地说着,伸手又去案上果盘取了个橘子,低头剥去橘皮。

    沈月晞垂眸看了一眼羹匙。

    正如温皇后所言,药已经可以喝了。这可是齐明帝御赐的药,她不能不喝。

    她又装模作样地沾了沾唇,仿佛是在品味,等待大熊收集结束。

    “2.2%……2.2%……亲爱哒主人,原材料不足,制造中断。”

    “停止制造。大熊,现在药汤里还有致命毒素吗?”沈月晞在心里询问大熊。

    这可涉及到她的生命,她必须谨慎万分。

    “亲爱哒主人,大熊监测到您正在服用的药品是古代宫廷特制的安胎药物,主要应用人群为怀孕七到十二周的孕妇,该药品各项指标均符合药品安全法。如果您对咨询结果不满意,请联系食品监测模块的生产商进行投诉,联系方式是……”

    “停止吧,谢谢大熊。”

    沈月晞在心里阻止大熊继续,张口将羹匙里的药倒入口中。

    药汤温热,又浓又苦,但她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喝。

    她边喝边用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看着温皇后。虽然严重怀疑萧北珩,但温皇后作为给她药的人,也不能排除嫌疑。

    温皇后若是下毒之人,在她喝药的时候温皇后绝对会表现出异常。

    她这个经验是来自于林魁。当初林魁在宴席上下毒,看到萧濯喝下酒时,林魁明显表现得非常紧张,额头甚至都渗出了汗。

    不过她观察半天,直到她喝完药,温皇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剥橘子,吃橘子,神态自然,动作毫无迟滞,看不出任何紧张的蛛丝马迹。

    从这点看来,温皇后的嫌疑应该排除了。

    有些令她奇怪的是,喝完药后,她恶心反胃的感觉竟然轻了许多。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现象,过了两个时辰,就会又开始恶心呕吐,她以为是和往常一样,也没有在意。

    “皇后娘娘,妾身把药喝完了。”沈月晞将羹匙放回药盅内,拿起丝帕沾掉嘴角的残汁。

    温皇后见她把药喝掉,笑着将吃了一半的橘子放下,正要说话,夏兰急匆匆走了进来,对两人请安施礼结束,说道:

    “皇后娘娘,安王妃。安王南征已成功平叛,大军正在凯旋归来。安王本人下午便到胜京。”

    听到这句话,沈月晞惊喜地站了起来。

    沈月晞遭受这么大的变故,本来就满心期盼萧濯速速回来。但大军之前去靖州,要先南下过边关,沿凉胜靖三州的边境去靖州,光去就得花一个月时间,她预计回来怎么也得十月份往后了。想不到萧濯撇下军队先回来了。这真出乎她的意料。

    她惊喜地看向温皇后,道:“皇后娘娘,安王今日便回来了。正好您也能见见他。”

    温皇后抬手正了正面纱,道:“安王妃,你已喝了药。陛下两道旨意,本宫已经办了一道。本宫惦记平王,这便起驾回京了。”

    沈月晞大惑不解,问道:“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着急,您不在这里用完午膳再走么?”

    “本宫也想留下见见安王,不过平王身体有恙,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放心不下,”温皇后说完起身喊来宫女,“安排车驾,即刻返回京城。”

    沈月晞见温皇后着急要走,只得闭了嘴。起身送温皇后出门。

第三百一十九章 生或死

    送走了温皇后,沈月晞唤来夏兰,询问熬煮药汤的经过。

    夏兰不知道沈月晞为何会问这个,如实回答道:“主子,您送平王妃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吩咐人把药给奴婢了。奴婢知道这是御赐的药,全程都小心看管着,没让任何人靠近。”

    沈月晞让夏兰退下,自己坐在那里沉思起来。

    对全程守在药盅前的夏兰,她是没有丝毫怀疑的。作为一直伺候她的侍女,夏兰想下毒有的是好机会,不可能藏到现在。

    既然整个过程没有外人碰触,那就说明药在进入安王府之前,就已下好了毒。

    皇后的车队常人根本不可能靠近。那就可以倒推到京城,也就是在皇后出京时,药里已经下毒。再准确点推算,应该是在配药时就动了手脚。

    现在麻烦的就是不清楚下毒之人到底是谁,虽然萧北珩嫌疑最大,但也不能确定。

    还在推算下毒的罪魁祸首是谁,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她的腹中竟然产生了强烈的饥饿感。

    沈月晞将手上移,放在胃上揉了两下。

    那种宛如塞了个大铁块在里面,不断造反,犯恶心的胃……它正常了,开始喊饿了。

    她又惊又喜,吧嗒吧嗒嘴,又用舌头舔舔上牙膛。孕吐这段时间,她只要稍微刺激一下上牙膛都会产生呕吐的感觉。

    怎么舔都没事,恶心的感觉真消失了。

    “夏兰,我饿了,”她高兴地站起来喊道,“上饭。”

    夏兰闻声进来道:“主子,米汤一直在灶上热着呢。奴婢这就让人端进来。”

    米汤上来后,众人还像之前那样,都围在沈月晞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月晞先拿勺子尝试着喝了一口,发现没什么问题,干脆端起碗来咕咚咚直接灌了下去,把夏兰等人吓得目瞪口呆。

    沈月晞之前是一小勺一小勺的喝,现在居然端着碗大口大口灌了。

    “我好了,我不吐了,”沈月晞喜形于色地将空碗放回托盘里,“快上饭菜,我要吃饭。”

    折腾了她快俩月的孕吐,终于消失了。一旦回复胃口,肚子简直饿得呱呱叫,就算来整只烤全羊她都能吃光。

    夏兰道:“主子,方才厨房为皇后娘娘准备的午膳,皇后娘娘没吃就走了,这就给您端上来?”

    “快端呀,我饿死了。”沈月晞催促道。

    她催得急,下人们赶紧去端菜,不多时端上来十八个菜,煎炒烹炸样样都有,鸡鸭鱼肉时令菜蔬,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摆满整整一张桌子。

    沈月晞看着满桌菜肴,口水差点流下来。她先拿起筷子夹了根青菜装模作样嚼了两口,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你可是安王妃,吃饭要有王妃的样子,要斯文,要淑女……

    去它玛的,宝宝饿了,催妈妈吃饭呢。

    她把筷子一放,起身抓起整只八宝鸡就开撕。

    众人看她抓着鸡肉就往嘴里塞,都惊呆了。夏兰劝道:“主子,您慢些吃。这么久没吃肉,猛吃伤胃呀。”

    “知道……我自有分寸。”沈月晞一边把香喷喷的鸡肉往嘴里塞,一边含含糊糊地应付。

    现场的大家起初还都担心不已,怕沈月晞又呕吐。观察了半天,见她狼吞虎咽,真的是回复正常了,大家都如释重负。有个侍女高兴地道:“想不到主子真的好了。”

    夏兰笑道:“还得说是陛下御赐的药物管用,喝下去就不吐了。”

    沈月晞正两手各握个大鸡腿,左一口右一口地猛吃,听到夏兰这句话,鼓着两腮傻住了。

    那本来是一碗含有剧毒的药,她让大熊把药里的毒素都提取出来,然后才喝了药汤。那时候光想着这是御赐药物,不喝不行。却忘记了重要的一点。

    在下毒之人看来,她已经喝下了这毒药。明日此时她必定要毒发身亡才对。

    等时辰到了,她是该“死”还是该“活”?

    “安王回来了,安王回来了。”一个侍女喜气洋洋地喊进会客厅。

    沈月晞连忙将鸡腿放下,唤人端来水盆净手。待她出了会客厅,大门外人喊马嘶,萧濯已急匆匆地跨入大门。

    出征日久,他风尘仆仆。但风霜雨露不减丝毫风采,他仍然是那个翩翩如玉的美男子。

    沈月晞飞跑上前,张开双臂,两人在庭院中央紧紧相拥在一起。

    “夫君,你可回来了,”沈月晞双手缠在萧濯的脖子上,仰脸看着他,眼角不小心还滚下一滴眼泪,“你夫人可受了好大的苦楚。”

    萧濯将大手放在她头顶上摩挲着,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带着一丝心疼道:“我知道。仗一打完,我就把军队交给邱离明,自己先赶回来了。”

    沈月晞缩了缩脖子,一脸甜蜜地把脸靠在萧濯胸膛上。

    她喜欢萧濯的大手摸她的脑瓜顶,虽然会把头发弄乱,但这是一种让她心安,让她充满安全的幸福感。

    两人相拥片刻,沈月晞满足地放开萧濯,转身拉起他的手:“我说的不是孕吐,是另外一件很大的事……正好我在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进到大厅,萧濯先去沐浴更衣,沈月晞先让下人们都退下。这件事很重要,不能当着大家面和萧濯谈。

    两人在吃饭时,沈月晞和萧濯说了毒药的事情。

    当听到她喝的安胎药里有毒时,萧濯勃然变色,“啪”地一声,手中的茶盏捏得四分五裂。

    沈月晞很少见到萧濯愤怒的表情。这个男人一向很冷静,越是面对危险的环境,他越是能保持镇定。这次是萧濯少有的愤怒流露。

    “夫君,先不要激动,”沈月晞一边安慰萧濯,一边拿起丝帕为他擦拭被茶水浸湿的衣衫,“我让大熊把毒素都收集了,我一点事都没有。”

    萧濯深深吸了口气,脸色又回复了平静,附身将茶盏的碎片一一拾起,缓缓说道:“无论下毒之人是谁,对方显然是忍不住要有所行动了。”

    沈月晞也帮他一起捡碎片,说道:“我猜不出下毒的人到底是谁。我觉得可能是萧北珩,毕竟要和你争夺太子之位的只有他。”

    萧濯沉吟片刻,轻轻摇头道:“不见得,下毒的人选有很多,还不能贸然下定论。”

    “夫君,那我们怎么办呢?”

    既然萧濯已经回来了,就让他这个聪明脑瓜去考虑这个问题吧。她可没有萧濯那两把刷子,想多了头疼。再说营养应该多给宝宝,她最好不动脑子。

    “你说这个毒药会在十二时辰后发作?”萧濯问道。

    沈月晞点头:“是啊,怎么了?”

    “那我们就趁了对方的心意,”萧濯微微一笑,“对方既然以你做为第一个目标,那他们肯定还会有接下来的行动。”

    “夫君的意思是我要……”沈月晞迟疑地问道。

    萧濯笑道:“对,就是那个意思。”

第三百二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月晞和萧濯商量,本来是让她假死,萧濯表演个伤心过度病倒在床,好逼出敌人下一步行动。

    但这个计策还没等实施,一连发生了三件事,这个计策不得不延迟。

    首先是在沈月晞送走皇后的第二天一早,李夫人和羌林夫妇从北方办完婚礼,回到胜京,吹吹打打进了安王府。

    这个时候还不到沈月晞“中毒身亡”的时候,她只好和萧濯一起迎接新人夫妇。

    大家交谈时,李夫人得知皇后来过这里,还要让她回复爵位的圣旨,顿时激动得又哭又笑,拉着沈月晞的手问皇后为何如此急匆匆离开,明明还有一道旨意没给,也不在胜京多呆两天。

    不等沈月晞回答,李夫人便拉起李菀要去追赶温皇后的车队。

    温皇后才走了不到一天,她们在后面追,也许能追上。

    羌林非常为难。他是西戎人,并不适合去京城。而沈月晞也担心,对方既然给她下毒,现在李夫人母女要去京城是不是太危险了。

    然而对李夫人来讲,齐明帝下旨回复她往日的身份,这是天大的喜事。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死活都要去。

    大家正在挠头,纪云燕从西凉那边过来,带来梅黛女王的礼物。

    原来梅黛和沈蓝回到西凉后,知道沈月晞怀孕的事情,便想过来探望。但西戎的多玛王已经赢了内战,获得了大量士兵的支持,正率军攻打南屏城,梅黛和沈蓝不得不亲自去南屏阻拦西戎军的攻打。双方在南屏交战数次,西戎军暂退,梅黛这才派纪云燕以女王特使的身份来探望沈月晞。

    沈月晞见到纪云燕大为高兴,向纪云燕提出一个请求:请她率五百骑兵护送李夫人母女去京城。

    温皇后带来旨意时李夫人恰好不在。他们又不能去把温皇后喊回来,只能李夫人亲自去一趟京城。若是有纪云燕这个顶尖高手护送,那就高枕无忧了。

    纪云燕答应下来,正要和李夫人母女坐车出行,华多多的夫人亲自登门来找沈月晞,见到沈月晞就哭诉,华多多和华大夫父子两人数日前去胜京南面的一个村子出诊,至今未归。

    华多多的夫人等得焦急,派胜和堂的伙计去那个村子询问,才得知华大夫和华多多早已离开村子两天了。

    华大夫父子离开村子,当天就可以回家。然而两天过去,也没见到他们两个人,凭空失踪了。

    华多多的夫人就是个普通女子,没有什么能耐。她知道沈月晞帮过华大夫父子,万般无奈之下她亲自登门来找沈月晞。

    一件接一件的事接踵而来,沈月晞弄得脑袋都晕了。

    华大夫虽然并不是什么高门望族,但和她的关系太深了。她和萧濯到大梁村的时候,就是华大夫治好了萧濯的箭伤,要不然萧濯那个时候就死了。

    这是恩人,绝对不能不管。

    她正安慰华多多的夫人,萧濯道:“月晞,你不必着急,我派冯章去查华大夫的下落。”

    沈月晞灵机一动,对羌林道:“大王……”

    羌林追踪能力无人能比,可以让他去协助萧濯追踪华大夫父子的下落。

    她这一声大王,把羌林叫得脸都绿了,对沈月晞道:“我虽然已经和王妃解除了誓约,但王妃有吩咐,还像之前那样吩咐就好,千万别叫我大王。”

    沈月晞反应很快,立刻改口道:“表妹夫。”

    “哎。”

    “拜托你一件事,协助我夫君去追查华大夫父子的下落,然后回来报我得知。”

    羌林答应下来。

    大家分头行动。纪云燕和李夫人母女由骑兵护送,前往京城。羌林送出城东十五里,和李菀依依惜别后,羌林和冯章一同去胜京南面调查华大夫父子的下落。

    萧濯则去整顿胜京八千守军。

    对方既然敢给沈月晞下毒,显然不会就做这点事情。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大的事情要发生。现在三万安王军还在靖州地界内,在邱离明的率领下往胜京赶。没有十天半个月显然回不来。若是有敌人来攻,还要依靠这八千士兵。

    沈月晞在王府里吃吃喝喝,稳坐钓鱼台。

    到了当天下午,羌林和冯章赶了回来,对沈月晞道:“我们在城南的村落询问了百姓,又去路上追查,发现华大夫的马车是在中途转弯,去了中州的方向。马车周围有很多马蹄印,大概有数十坐骑。”

    “去了中州?”

    沈月晞有些纳闷。中州那里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专门来找华大夫父子?

    再说了,就算是请华大夫去,也没必要叫上华多多啊。华多多的医术照华大夫可差远了。

    她觉得也许两人遇上了流窜的强盗,问道:“他们不是被强盗绑架了吧?”

    羌林道:“不像。我仔细查看了车辙,没有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血迹。”

    沈月晞提醒道:“华大夫他们都是不会武功的,也许对方人太多了,他们没敢反抗。”

    冯章在旁边插嘴道:“主子,胜京周边的治安是我负责的。若是有那么大一帮匪徒,总该有村民来找我报告才对。咱们这里治安很好的。”

    羌林道:“王妃,华大夫父子是一同去村子出诊的。会不会对方不是找华大夫,而是找华多多?”

    这句话提醒了沈月晞,沈月晞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萧北珩。”

    华多多曾装作仙师,萧北珩相信华多多可以为他驱邪。而温皇后曾对她说过,萧北珩现在夜不成寐。

    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为什么要找华多多,为什么马车是去中州……

    沈月晞立刻唤来夏兰吩咐道:“派快马速速追上李夫人一行人。告诉纪姐姐,去了中州时,先去看看能不能在萧北珩那里找到华大夫和华多多的下落。若真的是被萧北珩扣留了,把华大夫父子救出来。”

    纪云燕无论去哪里都是来去自如,这件事只能她去做。萧北珩把华大夫父子接走,显然是为了让华多多给他驱邪,这件事还挺紧急的。

    夏兰领命离去,沈月晞这才对羌林道:“表妹夫,现在形势不太妙。你速速回去整顿军队,也许很快就有用上你的地方。”

    羌林道:“莫非是萧北珩要对我们下手了?”

    “还拿不太准,”沈月晞也不是十分确定,“但未雨绸缪,先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羌林也遵命离去。

    沈月晞看了一眼时间,从昨天她喝下那个药,到现在已过了十三个时辰。都过毒发的时候了。

    她也不费事,往床上一倒,闭眼就睡。

    正睡得香,一个侍女进屋来送参汤。见她躺在床上,便将参汤放下道:“主子,喝汤了。”

    沈月晞不吱声。反正中午已经吃得饱饱的,也喝不下参汤。

    侍女喊了好几次,见沈月晞反常地不起来,连忙到床前来看。见沈月晞闭着双眸一动不动,赶紧推了两下她的肩膀。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沈月晞还是不吱声。

    侍女又拍了拍沈月晞的脸,发现还是没反应,吓得倒退了两步,踩到自己的裙子摔了一跤,起身就往外跑,喊道:“不好了,主子昏过去了!夏兰姐快来……来人,快去喊王爷!”

第三百二十一章 幽魂野鬼

    夜幕沉沉,安州府城内各条街道灯火通明,行人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平王妃的车队来到位于安州府城西大街的平王府门口。

    苏茉掀开车窗,看到平王府大门口完全不像往日,不禁有些惊异。

    往日平王府的大门口挂着两排灯笼,红艳艳地整夜不熄,照得王府门口亮堂堂的。在大门有穿戴齐整的家仆侍女等待,每次她出外回来时,仆人们就会热情地一拥而上,有牵马的,有放踏脚凳的。侍女们打开车门,笑靥如花地搀扶她,口中叫着“平王妃回来了”,让她满心喜悦。

    现在的平王府,大门紧闭。所有的灯笼都熄了,黑乎乎地挂在大门上方,随冷风晃动着,仿佛两排挂起来的人头,让她毛骨悚然。

    车队的护卫都沉默不语,仿佛空气有某种无形的东西阻止大家发出声音。只有拉车的马匹粗重地喷着鼻息,马蹄踩在青石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像怪物在黑暗中咯咯笑。

    这些都让她变得不安起来。

    马车刚刚停稳,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自己下了车,往王府门口走去。

    王府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开了条缝隙,在黑暗中探出个人头,接着门缝开得更大,那身影侧身出了门,来到苏茉近前施礼:“平王妃回来了。”

    苏茉听出来人是侍女小香,正要询问时,车队里有个侍卫拿出火把想点着。

    小香见侍卫要点起火把,连忙挥手压低声音道:“不要点火把,快放下。”侍卫本来都已经抽出火石了,听小香说的严重,连忙将火把放下。

    苏茉有些奇怪,拉住小香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点火把?”

    小香见侍卫放下火把,这才松了口气,小声对苏茉道:“王妃,平王现在情况不太好,见不得光,说刺得眼痛。又听不了太吵的声音……”

    苏茉这才注意到,偌大一个王府,门口黑洞洞的,里面也寂静无声。

    平王府上下杂役仆人加起来足有上千人之多,现在整个王府好像都没有人似的。

    “请大夫开药了吗?”她边走边对小香道。

    小香摇头道:“平王不让请大夫,说药物没用……幸好王妃您回来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茉这才知道,萧北珩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以为萧北珩已经痊愈了,她才决定去胜京看望沈月晞。没想到出门一趟,萧北珩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人若是休息不好,就连性格都会变得暴躁起来。

    两人进了王府前院,借着昏暗的月光向前厅走去。周围的黑暗中不断有人影出出没没,都是一声不吭,也没有脚步响,好像幽魂野鬼。

    来到前厅门口,一队人影从旁边厢房的黑暗中现身,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为首的来到苏茉近前躬身道:“卑职见过王妃。”

    这队人是负责王府安全的军士,现在走得反而像是群盗贼。

    苏茉点头让军士经过,转头对小香道:“平王这样有多少天了,你们一直都是这样?”

    “有五,六天了。一开始也不是这样,”小香道,“您离开后,平王当天夜里起身到后花园里练剑,又拿弓练射箭。我们大家陪到半夜,前后加起来也还能睡两个时辰。到后面平王就整夜都不睡,我们做奴才的撑不住。管家就安排一半人睡,一半人服侍平王,大家轮班。结果平王那天点名一个侍女,正好轮到她睡觉,去得晚了。平王发了怒,把她……”

    说到后面,小香声音颤抖起来。

    苏茉知道那个侍女显然凶多吉少,她心中焦急,制止小香道:“别说了,平王在哪个房间?”

    “在后花园练剑。”

    “他吃了东西没有?”苏茉抬脚就往后花园走。

    小香紧紧跟在身后:“没有,平王今天一整天没吃了,昨天他还吃了点……我们都不敢去。”

    “你速速让厨房去准备些平王爱吃的饭菜,然后送到后花园。”

    小香有些害怕,问道:“王妃,厨房做饭必须要点灶生火……”

    “没事,我去见平王,你告诉厨房该做什么做什么。都不用害怕,有我在,只是要快点送来。”

    苏茉吩咐完小香,疾行来到王府花园的门口。

    门口外面站着两个侍女,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直挺挺地立在黑暗中。见她来了,两人连声都不敢出,只敢弯腰行礼,然后为她打开门。

    苏茉冲进花园,只见满地断枝残叶,几乎所有的花树都已折断。萧北珩提着寒光凛冽的燕阙剑,站在两株断树中间,正缓缓转过身来。

    “北珩,”苏茉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萧北珩,“我回来了。”

    秋夜寒凉,她能感到萧北珩整个身子都是冷冰冰的,仿佛已经在这里立了一整天似的。

    萧北珩灵魂出窍般,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低下头道:“茉茉,是你么?”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倦意。

    “是我……灯都不让点,连我都认不出了,”苏茉双手捧起萧北珩的脸,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憔悴的面庞,深陷的眼眶,有些心疼地说道,“怎么了,明明都好了的。”

    “那东西回来找我了,它又缠住我了……”萧北珩低声道,“我一闭眼就会做噩梦,到后来一看见光就会睁不开眼,你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好疼……茉茉,你有没有去给胜京的神灵上香?”

    苏茉这才想起,她忘记了这件事。

    她答应萧北珩要去给胜京的庙宇上香,施舍金钱。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做,温皇后就把她赶回来了。她一路惦记萧北珩,也没再想其它的事情。

    但若是说没上,萧北珩知道了一定更为愤怒。他现在精神状态太差了,不能再刺激他。

    “上了,神灵会保佑你的,”苏茉微笑道,“听小香说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可不行,人怎么能不吃东西呢,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东西。”

    “我不饿,我什么都吃不下去。”萧北珩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石桌。

    苏茉跟到近前,看到石桌被砍掉一角,只剩下大半个桌面。她也不在意,随萧北珩一起坐下,道:“北珩,我还没吃东西呢,你陪我一起吃点。”

    “你吃就是,”萧北珩将燕阙剑插回剑鞘,问道,“嫂嫂和大哥……知道父皇的旨意了?”

    苏茉见他有心情问,便简单地和他说起自己去看望沈月晞的过程。

    说了几句,侍女小香带着数十名仆人进了后花园。前面有抬着桌案的,后面有端着各式菜肴的。

    大家依然不敢点灯,都是摸黑过来。还好苏茉在场,众人胆子都大了许多。

    苏茉怕萧北珩受不了灯光刺眼,也没让点灯,月光黯淡,好歹还能照个亮。她吩咐下人在石桌旁边摆好桌椅,放下菜碟,准备酒盅碗筷。让下人们都退到花园外,她才起身来到饭桌边道:“北珩,你也来陪我吃点。我们还从来没这么吃过东西呢。”

    萧北珩摇头道:“我没胃口。”

    苏茉也不勉强,自己拿筷子先夹菜放在碗里,说道:“我和嫂嫂说了立储的事。嫂嫂说大哥不会和我们争太子这个位置……”

    萧北珩本来无精打采地坐在她对面。听到这句话,倏地抬起头来,声音比方才提高了许多:

    “你说什么?”

    苏茉道:“我说大哥不会争太子这个位置,嫂嫂亲口说的。”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认沈月晞是否真这么想。但沈月晞不是那种谎话连篇的人,再说连立储这么大的事情还得她来告诉,就能看出沈月晞根本不在意太子这个位置。

    萧北珩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里,低头待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伸手去拿筷子:“我突然间感觉有些饿了。”

    苏茉刚夹起一块鸭子,听萧北珩这么说,便将鸭子放在他的碗里,笑道:“那快吃。”

    她能看得出,在她说出萧濯不会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萧北珩沉重的身躯似乎一下子就变轻快了,甚至连食欲都来了。

    如果真有邪祟缠身,怎么可能因为她说句话,邪祟就离开萧北珩呢。

    她本来也相信是有邪祟作怪,但看到萧北珩在她说完沈月晞的态度后,就回复了精神和食欲,她不禁觉得,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邪祟。

    也许就是因为萧北珩太在意太子这个位置了,可他又无法承受得住这种压力,才变成了这样子。

    两人用过饭后,萧北珩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苏茉亲自搀扶他回到卧房,为他脱了衣裳,让他上床休息。

    萧北珩一沾枕就陷入沉睡。苏茉担心他还会做噩梦而惊醒,自己又不困,便坐在床边摸黑守着。直到深夜,萧北珩依然没有惊醒,苏茉这才松了口气。

    萧北珩只要好好睡上一觉,休息好了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她出门对小香道:“你们大家这些日子照顾平王也都辛苦了,现在平王已睡了。除了服侍平王的人,其余人都去休息就好。”

    小香激动地小声道:“幸亏王妃您回来了,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茉笑道:“让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就一切都回复正常,不要弄得这么阴森森的了。”

    小香刚要离开,长廊外急匆匆走来一位侍女,来到近前道:“王妃,胜京那边传来消息……”

    苏茉不悦地打断道:“平王正在休息,有什么消息等明天说。”

    那侍女紧张地道:“可是……这是关于安王妃的。”

    “安王妃?她怎么了?”苏茉本来都要转身回屋内了,听到侍女慌慌张张地提起沈月晞,便转身询问。

    “安王妃中毒死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没做

    萧北珩猛地坐起,慌乱地伸手摸向床铺。

    怎么能这样毫无防备的沉睡。若是有人来刺杀,他绝对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想到人生会以这样的场景结束,他愈加慌乱了。直到指尖碰到燕阙剑带着体温的坚硬剑鞘,又紧紧握住,他才停止颤抖,抬起头昏昏沉沉地看向周围。

    屋内黑洞洞的,却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月光斜斜地透过窗棂,在光洁的清漆地板上投下一个个白色的菱形光格。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具布局,熟悉的味道……他确实躺在自己的卧房里,并不是在什么陌生的地方。

    定了定神,他将燕阙剑竖直举起,右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出。无论触感多么熟悉,他还是要亲眼看到燕阙剑的剑锋才会彻底放心。

    燕阙发出微微的剑吟,凛冽的青光争先恐后地从剑刃与剑鞘之间的缝隙飞出,在他脸上映出一道光。那道光将他的面容分成两半,一半被光芒照亮,像人。另一半隐在黑暗中,像鬼。

    当他用燕阙挡住纪云燕那惊人的攻击后,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不会让燕阙剑离开身边。这光芒带给他的安全感,比任何人给的都多。无论是父亲齐明帝,还是母亲温皇后,或是妻子苏茉。

    将燕阙插回剑鞘,他注意到苏茉并没有陪在他身边。

    明明记得苏茉搀扶着他回了房间的,为何没有和他在一起就寝?这么晚了,月色正高,她不睡觉去了哪里?

    他摸黑下床,扯了件外袍披在身上,握着燕阙剑,抬脚向卧房门口走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苏茉手举着盏昏黄的小灯跨进门来。

    萧北珩下意识地抬手到眼前想遮挡灯光。

    他睡不着觉的日子,一旦在黑暗中看见光亮就会刺得双目疼痛。如今刚刚睡醒,他怕又刺得疼了。

    “北珩,你醒了……”苏茉幽幽地说着,走入屋内。

    她的语气毫无欢愉。灯光映着她清秀白皙的脸庞,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萧北珩清楚地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似乎刚刚哭过。

    萧北珩以为苏茉是为他的身体情况担心,用手指揉了揉眼皮,微笑道:“茉茉你怎么了,似乎有些不开心。是因为我又起来了吗?我并没有做噩梦啊。”

    他这次惊醒并不是因为噩梦,只是没有摸到燕阙剑导致的。

    苏茉将灯盏放在桌案上,转过身来道:“你已睡了整整一天了。”

    “我睡一天了?”萧北珩惊讶地转头看向窗外,“我感觉自己只是闭了会眼,只睡了半个时辰。”

    “那你……”苏茉望了望萧北珩,在桌边坐了下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萧北珩活动了一下双肩,又左右转了转,笑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就是有些饿。”

    “我知道你醒了肯定会饿的,厨房一直热着饭菜。”苏茉表情淡漠,依然是刚进门那副表情,语气也丝毫没变。

    萧北珩有些奇怪。他的精神恢复了,按道理苏茉应该开心才对。

    “你到底怎么了?”他扯过一张椅子坐在苏茉对面,“告诉我。”

    苏茉抬起双眸,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咬着嘴唇,眼中有泪光浮动。

    沉默了一会儿后,苏茉还是开口道:“北珩,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萧北珩怔了怔道:“我做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你不是很清楚的么,”苏茉说着,眼泪又从眼角滚落,“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你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想喊醒你,可我又想让你好好睡……”

    “等等,”萧北珩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站在苏茉身前,“茉茉,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害死嫂嫂?”苏茉也站起来,双拳紧握,泪眼婆娑地直视着他,“嫂嫂明明已经答应我们了,大哥不会和你争太子之位,你为什么要害死嫂嫂?”

    萧北珩双眸圆睁,满脸难以置信,抬起双手放在苏茉的肩膀上用力晃了两下,问道:“你再说一遍,沈月晞死了?你确定吗?”

    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惊,他觉得不像是真的。

    苏茉啜泣道:“是真的,胜京昨天刚传来消息,说嫂嫂喝了父皇赐的安胎药后,过了一天居然无法呼吸,活活憋死了。大夫说有人在安胎药中下了钩吻之毒。现在整个胜京都在举哀,大哥伤心过度病倒在床,已令使者上京,要父皇交出下毒之人,千刀万剐为嫂嫂报仇……”

    萧北珩放开苏茉,向后跌跌撞撞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语气慌乱地道:

    “这不可能,这不是我做的。”

    苏茉抽出丝帕沾了沾眼泪道:“你还想抵赖吗?”

    “我没有什么抵赖的,我没做。”萧北珩摇着头,“我真的没做,茉茉。”

    苏茉愈加悲伤,转过身去伏在桌案上,哭道:“你曾经下毒害过大哥,又下毒害过萧凯……你做过好多次了。你一直都骗我,你现在还骗我。”

    萧北珩辩解道:“萧凯是敌人,又有燕阙剑,不下毒怎么对付他。可给大哥下毒的那次是林魁,不是我吩咐的。”

    “林魁不是你的手下吗?”苏茉抬起头来,却不回头看他,“你那时是齐王世子,身份高贵,当然不能亲手做这种卑鄙的事情。你让林魁为你做,你让靖州军的叛将为你做。现在你连母后都开始利用了……母后那么温柔善良的人。”

    “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萧北珩气得一下子站起来,烦躁地在屋中走来走去,“我没做,我没做。大哥既然都说不和我争太子了,我为什么要害死沈月晞啊!”

    “你小点声,”苏茉急忙起身,转过来对他道,“不要让下人听了去。”

    萧北珩仰头无语,半晌方降低音量道:“我这些天来,根本连觉都睡不好,哪里来的心思去做这些事。再说母后去胜京又不会路过安州……”

    “林魁不是在京城吗,”苏茉道,“你是不是吩咐林魁去做了?”

    “我真没做!”萧北珩按捺不住,大步走到苏茉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举起来,“茉茉,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啊?”

    苏茉脸上现出痛苦之色,道:“你不是……一直想杀死大哥和嫂嫂吗?”

    萧北珩气愤愤地哼了一声,将她的手摔开,道:“那时候是不知道他们和父皇的关系,现在知道了。我要是有害他们的心思,我还会去胜京和他们一起过七夕吗?再说大哥既然愿意主动放弃太子之位给我,我更没有理由去杀沈月晞了。”

    苏茉揉了揉被握疼的手腕,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萧北珩哭笑不得,差点又想给苏茉跪下:“茉茉,你总不能因为我之前说过慌,后面再说什么话你都不信了吧?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和你说谎。”

    苏茉见他再三否认,心下信了。问道:“那究竟是谁下的毒?”

    萧北珩摇头道:“茉茉,谁下毒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谁下的毒,这个计策都太阴险了。”

    从刚才的惊愕中回复过来后,他又可以冷静思考了。稍微琢磨了一下后果之后,他心中开始惊慌起来。

    “怎么阴险了?”苏茉见他说的严重,关切地问道。

    “世人都知道我和萧濯要争夺太子之位。沈月晞是萧濯的得力助手,如今她被毒死,我肯定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人,”萧北珩不安地来回走了几步,“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若是父皇也认为是我做的……你觉得他还会让我当太子吗?”

    苏茉也神色紧张起来,跟过来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得赶紧去京城觐见父皇,”萧北珩将燕阙剑放下,去取衣衫,“茉茉快帮我穿衣,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我不是凶手。待追查出凶手后,我亲自押到大哥那里……我得自证清白……我真不该睡这一天的。”

    只是睡了一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苏茉见他着急,也连忙取过衣裳来帮他穿戴整齐,萧北珩自去洗漱,苏茉出门唤过侍女小香来道:“命人速速备车马,平王要连夜进京。对了……再准备些吃的放在车里,平王还没用膳呢……算了,我也和平王一同去好了。”

    小香得了命令,才要离开。一位侍女急匆匆跑过来道:“平王,平王妃,皇后车队已入府城,正往平王府这边来。”

    萧北珩和苏茉听了,面面相觑。

    这深更半夜的,温皇后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

第三百二十三章 妒火中烧

    萧北珩见温皇后深夜到访,显然是有急事。

    这个时辰,整个安州府城都已陷入沉睡。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与苏茉站在王府门口,待温皇后车队抵达,两人一左一右陪着温皇后进入府中。

    大家来到一间静室内,温皇后居中站定,背对众人道:“你们都暂且退下,只留平王。”

    苏茉有些奇怪。皇后让宫女侍卫都退下也属正常,她好歹是儿媳,皇后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她面说的。但听到温皇后不容置疑的口气,她不敢有所违抗,只得躬身道:“遵皇后娘娘懿旨。”

    说完,她起身和萧北珩对视一眼。

    萧北珩虽然也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比苏茉聪明得多,马上就想到皇后要说的话恐怕和沈月晞有关。苏茉毕竟和沈月晞关系要好,皇后让她暂退也是情理之中,便对苏茉微微点头。

    待苏茉和其它人离开,萧北珩道:“母后,这么晚了,您来孩儿这里是……”

    温皇后转过身,将遮脸的面纱摘下道:“这么晚了,你们夫妻毫无倦意,衣着整齐,又准备车马,是要出门去做什么吗?”

    萧北珩道:“母后慧眼如炬,孩儿确实要出门,想去中州觐见父皇。”

    “去见你父皇做什么呢?”温皇后坐下来,将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

    萧北珩勉强笑道:“母后,嫂嫂遇害的事情,您肯定也已知道……我打算去和父皇说清楚,同时追查凶手,给大哥一个交代。”

    “本宫在路上也知道这个消息了,”温皇后道,“于是就来这里找你。”

    萧北珩心中骤紧,莫非温皇后怀疑是他下的毒?

    就像苏茉一样,感觉是个人都会怀疑他。他虽然在安州王府,但是他的心腹林魁就在皇城,又是行医出身。又有过下毒谋害萧濯的先例……

    想到这些,他语气有些艰难地说道:“母后,孩儿是无辜的。”

    温皇后微微一笑,道:“珩儿,你不用紧张。你是我的儿子,知子莫若母,我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

    萧北珩惊喜地问道:“莫非母后已发现下毒之人的线索?”

    他喜的是,若温皇后已经发现下毒者的线索,他就好向齐明帝和萧濯交代了。惊的是温皇后一向深居简出,不显山露水。怎么这么快就发现线索。

    “当然,”温皇后淡淡地说道,“本宫就是下毒的人。”

    只有寥寥数字,在萧北珩耳中却如同响了个炸雷。

    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道:“母……母后,您不会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温皇后抬眸看着他,“你觉得本宫像是在开玩笑?”

    萧北珩脑海一片混乱,道:“为……为什么?”

    他想不出温皇后要给沈月晞下毒的理由,两人根本就没什么联系。中秋节的时候,温皇后和齐明帝还邀请萧濯沈月晞一同到京城赴宴呢。

    “为什么?”温皇后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萧北珩的面前,“首先,是为了珩儿你,为你顺利得到太子之位……”

    “可……可是茉茉才说过,”萧北珩争辩道,“大哥和嫂嫂会让给我太子之位,他们不会和我争抢。”

    温皇后发出轻蔑的一笑,道:“珩儿,你一向聪慧。怎么到了这件事上你就蠢得和幼儿无异。我去见沈月晞时,她也是对我这般说。茉茉天真幼稚,看不透就算了,连你也看不透了?你还叫他们大哥和嫂嫂,真把他们当你的亲人了?”

    萧北珩还欲辩解:“嫂……嫂说话一向靠谱的……”

    “够了,”温皇后一甩袖子,“真是让我失望。自古人心隔肚皮,你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了?那个姓萧的幼时就对太子名分极为看重,你居然相信他会不争?”

    萧北珩连忙跪倒在地,以额触地:“母后息怒,孩儿一时糊涂。”

    他仔细一想,也觉得温皇后说的有理,也许沈月晞只是在欺骗苏茉。以萧濯一贯的个性,怎么可能放弃太子的位置。林魁曾说过他“当局者迷”,看来还是真的,在立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些幼稚。这样看来,他确实应该杀伐果断,先下手才对。

    温皇后停了片刻,继续道:“本来中秋节我就要做这件事,待他们来京城直接一网打尽。但阴差阳错,那个姓萧的和沈月晞都没有前来。他们不来,本宫就亲自过去。”

    萧北珩听得心惊肉跳。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佳节,温皇后竟然要在中秋节那天下毒害死萧濯和沈月晞,真是心狠手辣。他虽然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知道温皇后的念头后脊背也汗毛直竖。

    温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居然亲自给沈月晞下毒。他有些不明白,怎么感觉温皇后对萧濯的恨意比他还强烈,他这里还什么都没做呢,温皇后已经抢先动手了。之前那么多年,温皇后从未表现出这种恨意,直到今日才彰显出来。

    他实在忍不住,直起腰问道:“母后,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你做不成,”温皇后抬起手指着他的额头,“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依然改不掉你的性格。统率千军万马,弓箭百步穿杨,手握绝世神兵,却还是那个胆小如鼠的你。”

    萧北珩脸色一变,辩解道:“孩儿平定了西部两州,还打败了萧濯……”

    “那你杀了他没有?”温皇后冷冷道,“在他穷途末路之时,大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敢亲手去杀他,为什么要派纪忠和宋臻去?”

    萧北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温皇后的话一下就命中了要害。想起那个时候,他确实胆怯了。那时萧濯只有沈月晞陪在身边,斗志全无如丧家之犬。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是不敢去。哪怕他刚刚斩杀萧凯,手中有了燕阙剑。

    “因为你根本没有改,”温皇后收回手,“还记得你五岁那时吗,你连生人都不敢见,整日就知道逗小狗玩……”

    萧北珩猛地抬起头来:“母后,不要提当年的事了。”

    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过往,做噩梦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形成的。

    温皇后根本没有搭理他,继续道:“我让你亲手掐死那只狗。你哭得泪流满面,却还是死死地掐着,直到那只畜牲断气……后来只要有奴婢犯错,我就让你亲自砍下他们的手脚……我以为长大后的你会胜过那个贱人的儿子。结果还是让我失望了,你不但没杀掉那个姓萧的,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去和他们过乞巧节!”

    萧北珩道:“娘……您为什么那么恨萧濯,难道是因为父亲难忘旧情吗?”

    温皇后身子一抖,怒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烛光的映照下,温皇后满头白发下,蕴含怒气的面容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眼前。尽管由于父亲萧铭和永德帝关系不好,齐王全家几乎不曾去过京城。但他也知道母亲的面容据说和皇后裴婧云极为相似,说是双胞胎都有人信。

    父亲萧铭在南下救灾前,和裴国公的长女裴婧云有了一夜情。萧铭前脚走,永德帝后脚便将裴婧云纳为皇后。萧铭敢怒不敢言,后来他巧遇和裴婧云相貌相似的温怡,娶为正妻,宠爱有加。二十年来,萧铭从未纳妾,专心专意对温怡好,他这个做儿子的都看在眼里。

    然而有点让他奇怪的是,父亲对母亲越好,母亲头发就白得越快。按理来讲,遇到这么好的夫君,无论哪个女人都该非常幸福才是。

    现在看到温皇后如此痛恨萧濯,甚至连名字都不说,只是叫“姓萧的”,他就大概猜出原因了。

    父亲萧铭之所以娶母亲,对母亲好,其实他只是把母亲当成了那个裴婧云,当成他的旧日情人。

    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夫君宠爱自己,但满脑子实际想的是他之前的心上人,更何况还持续二十年。恨屋及乌,母亲自然也将这种仇恨转嫁到了裴婧云的儿子萧濯身上,欲杀之而后快。

    想到这里,他低声道:“母后,裴婧云已经被永德帝赐死了。”

    “那个姓萧的还没死,”温皇后顿了顿,冷冷道,“只要是和那个贱人有关的一切,我都要让它们消失,无论是那个姓萧的,还是沈月晞……我只是个女人,做不了这些。养你十九年,请人教你剑术弓箭,是指望你能为我做这件事,但你失败了,你爹对那个贱人心心念念的,又肯定不会对她的儿子下手。”

    萧北珩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母亲,为何必须我来做这件事,直接派刺客不行么?”

    温皇后道:“愚蠢,只有你亲手杀死萧濯,才能证明我的儿子比那个贱人的儿子强。你之前和娘说过,只要有那个沈月晞在,姓萧的就死不了。现在沈月晞已经死了,还剩下姓萧的,你必须亲手为娘杀了他。”

    萧北珩有些迟疑,问道:“胜京传来的消息未必是真的,也许沈月晞是诈死呢。”

    “我亲眼看她喝下去的。断肠草没有解药,喝下去必死无疑,”温皇后在桌案上拾起面纱,“你悄悄地准备军队,我要马上回京去见陛下。”

    萧北珩起身道:“娘,你要和爹说什么?”

    温皇后边戴面纱边道:“找个替罪羊,安抚一下胜京那边,好给你争取时间。”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生心血

    送走温皇后,苏茉和萧北珩一起回到大厅内。

    苏茉想知道他们母子两个说了什么,待萧北珩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北珩,母后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主要是关于……”萧北珩握住燕阙剑的剑鞘,用大拇指推起剑锷,燕阙“嚓”地出鞘一寸,接着他又用拇指“嚓”地按回去,“接下来要怎么做的建议。”

    “是嫂嫂的事情对吗,”苏茉站在萧北珩面前,“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我们现在不是要去京城见父皇吗?”

    “不去了,”萧北珩再次将燕阙剑推出鞘,又按回去,“母后自然会去和父皇说。”

    剑反复出入鞘的声音让苏茉觉得不舒服,在这有些阴冷的大厅里,嚓嚓的声音格外刺耳。

    她上前按住萧北珩握剑的手:“北珩,你之前的想法明明很好,为什么突然就不去了。你若不和父皇说这件事,不去捉拿凶手,大哥真会认为是你害了嫂嫂的。”

    “他真要那么认为,就让他那么想吧。”萧北珩似乎有些听命由天地回答。

    苏茉惊讶地看着他:“这样的话,大哥会误解你的,父皇也……”

    “我说了,父皇那边母后会去解释。”萧北珩有些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苏茉。

    苏茉愣了片刻,转身就往外走去。

    “站住,”萧北珩站起身,“你要去哪里?”

    苏茉边走边道:“我现在去胜京找大哥,和他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再说嫂嫂死了,我也该去吊唁。”

    萧北珩快走几步,拉住苏茉的手腕:“你不能去。”

    苏茉挣了两下无法挣脱,生气地回头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萧北珩道:“萧濯一定会和我争夺储君的位置,无论沈月晞说什么,都是骗你的。我要先下手为强,自然不能让你去。”

    苏茉身子一抖,道:“母后就是这么和你说的?你要对大哥动手?”

    萧北珩拉着她往回走:“我若不动手,他就会对我下手。沈月晞的死就是他动手的借口。”

    苏茉连连摇头,想掰开萧北珩的手,但徒劳无功,只得道:“我不相信。嫂嫂不是那种人,她绝对没有骗我……你放开,让我去胜京。”

    萧北珩的手像铁箍一样,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没用。

    “茉茉,你要弄清楚,”萧北珩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你是我的夫人,你该向着我,你该帮助我。”

    苏茉被握得疼痛,蹙眉道:“我现在就在帮你啊。只要我去胜京和大哥说清楚,大哥并非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萧北珩冷冷道:“我之前对你约束太少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让你胡闹,你留在王府里,哪里都别去。”

    苏茉气得面红耳赤,喊道:“北珩,你这样一意孤行,会后悔的。”

    萧北珩不为所动,松开苏茉的手腕道:“来人。”

    侍卫首领率数名侍卫应声而入,萧北珩对侍卫首领道:“护送平王妃去歇息。从现在开始,平王妃不能离开王府半步。”

    侍卫首领面露诧异。自打苏茉嫁入齐王府来,萧北珩对她一向很好,怎么突然翻脸了?

    难道是夫妻吵架?

    但是萧北珩已经吩咐下来,侍卫首领不敢耽搁,来到苏茉跟前躬身道:“王妃,请随卑职来。”

    苏茉面沉似水,也不言语,在侍卫们的看护下向外走去。

    一阵冷风从大厅外刮入,桌案上的灯烛没有罩上,火苗呼啦啦地乱舞起来。

    萧北珩独自立在大厅内,面容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温皇后训斥的对,他还是太懦弱,太胆小了。无论之前杀掉多少人,染上多少鲜血,他的残忍都浮于表面。证据就是在他即将致萧濯于死地时,他畏缩了,退让了。

    这样的错误可不能再犯,无论这是来自母后的要求,还是出自他本身的利益。

    沈月晞死后,萧濯就是温皇后唯一的恨,也是他唯一的怕。只要杀掉萧濯,温皇后才能得到抚慰,他才能得到安宁。

    又一阵更猛烈的风刮进来,彻底吹灭灯烛,把他的面容彻底隐入黑暗。

    “来人。”他低声道。

    一位仆人应声而入,在黑暗中躬身道:“平王,奴才这就点起灯烛。”

    “不必了,”萧北珩道,“那个华多多怎么样了?”

    仆人道:“按平王的吩咐,现在已经割了一百二十一刀……”

    “割满一千刀前,不要让他死了。他爹不是就在跟前看着么,让他好好为他儿子疗伤。”

    “是。”

    仆人答完,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黑暗的大厅内,已没有萧北珩的身影。

    ……

    温皇后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中午。她径直到后殿御书房里来见齐明帝。

    齐明帝不像往常读书绘画,在屋里焦灼地走来走去,见她进来,立刻上前问道:“梓童,你终于回来了。为何不直接回京城,而是连夜去安州?”

    温皇后嗔道:“陛下,平王夜不成寐,妾身惦记儿子,去看看还不行么?”

    齐明帝叹道:“北珩自小就有这种病症,你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更严重了,”温皇后坐下来,接过宫女送来的茶水,“他可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对他关心可是不够。”

    齐明帝有些尴尬,挥手让宫女等人退下,来到温皇后面前道:“朕……咳,我确实对咱们儿子疏于管教,但不是有你这个贤内助在么。”

    温皇后轻轻一笑,将茶盏放下道:“你这个男人,把儿子丢给我管,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齐明帝来到温皇后的身后,用双拳为她捶打肩头道:“胜京来了使者,说安王妃喝了安胎药后中毒身亡,我这几日正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在让宋臻调查,必须要给濯儿一个交代。”

    在知道沈月晞中毒身亡时,他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叫来宋臻,命他会合相关官员,把所有配药的御医都抓来审讯。

    “濯儿……哼,”温皇后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不必查了,是我下的毒。”

    齐明帝一怔,旋即道:“夫人,这事可非同小可,就别说气话了。”

    他打死也不相信温皇后会做出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温皇后在说气话。

    “我没开玩笑,”温皇后冷冰冰地回应,“我恨萧濯,也恨萧濯的夫人,所以就给她下毒了。”

    齐明帝连声安抚道:“夫人,夫人……你就消消气吧。我知道他们中秋没来,你有些不高兴。”

    温皇后回过头看着他道:“和中秋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女人都死一年了,我不该再耿耿于怀才对吧?”

    齐明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到底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呢,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二十年了,我从未纳妾,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么?”

    “你错的地方多了,”温皇后站起来瞪着齐明帝,“你一直都把我当成她了。你心里想的是那个女人。所以你对萧濯那么好,你封他安王,给他州郡……你要弥补她儿子。”

    齐明帝看着温皇后的满头白发,重重叹了口气道:“她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那么执着呢?”

    “你当然不会明白,”温皇后又坐下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我把一生都给了你……你却只对那个女人一往情深,我受不了。”

    “我又没有特意去找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子,”齐明帝转开话题道,“我们的相遇是天意。”

    想起他在渝州遇见她的那一刻,他当时真不敢相信,天底下有如此相似的女子。

    温皇后白了他一眼:“你意思是说我犯贱倒贴?”

    齐明帝背过身,以手扶额:“夫人,你今天火气可真不小。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点呢?”

    温皇后不语,忽然起身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他,流泪道:“陛下,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你。你……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

    “朕知道,”齐明帝反过身来,也抱住了温皇后,“你都和朕在一起二十年了,朕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出身贫寒,现在已是大燕皇后,尊荣无极,这还不够么。”

    “还不够,”温皇后低声道,“我要你把太子封给咱们珩儿。”

    齐明帝有些为难:“可是立储的旨意已经挂在摘星楼上了,我不能再立旨意……”

    “那就告诉我,你的旨意里到底立的是谁,”温皇后用拳头捶着他的胸膛,“我问你好几次了,你就是不肯说。”

    齐明帝犹豫片刻,回道:“朕……立的是珩儿。”

    温皇后笑了笑道:“陛下,你若真的立珩儿,又何必玩这套把戏。其实你真正立的是人是萧濯吧?对不对?”

    “真的是珩儿。”

    “那就打开旨意让我看看,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朕说过,只有当朕驾崩时才能打开……”

    “你明明是心虚了。”

    正在争执,门外响起太监的声音道:“陛下,皇后娘娘。宋侍郎会同大理寺卿共同断案,已经发现下毒的凶手是林魁。现在林魁已经全部招供。”

    齐明帝大喜,停止和温皇后的纠缠,来到门前对外面道:“速速写成供状,朕等下就要看。”

    在他身后,温皇后理了理乱掉的鬓发,露出一丝微笑。

第三百二十五章 铁蹄的惩戒

    月亮刚刚挂起,安州府城西十五里的某村镇外。

    一匹全身上下都黑乎乎的马散着缰绳,在道边悠闲地叼着草根吃,不远处的岩石上坐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穿着普通,戴着斗笠,双手放在小腹上轻轻摩擦着。

    “宝宝有没有觉得很颠簸啊?”她小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妈妈第一次骑马,还是你爸爸带着的。要不是他挡在妈妈身前……”

    如今正是吃饭的时候,大道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该回村的回村,该进城的进城。

    远处两个地痞,一胖一瘦,沿着道路走过来。其中的胖子见路边的骏马又高又壮,主人却是一个柔弱女子,身边似乎又没有侍卫,不禁动起了坏心眼,想打这匹马的主意。

    他和身边的瘦子交换了一下目光,瘦子会意,靠近女子,胖子则朝马走去。

    “这位娘子,”瘦子笑嘻嘻地走到女子面前,“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的相公呢?”

    女子戴着斗笠,他看不清面容。但他看到斗笠下女子的嘴唇微微翘起,似乎是在笑。

    “我的相公呀,正在家哭丧呢。”

    瘦子有些不舒服,他感觉这个女子身上有种他说不出来的气质。若是普通女子孤身一人,见到两个大男人靠近。早就惊慌失措,这个女子不但毫无惧意,甚至还笑了。

    他左右看看,大道上明明没什么行人,于是胆子又壮了起来。对不远处的胖子使了个眼色,让胖子把马牵走。至于他,他想看看这个女子长得怎么样。

    “哭丧,”他笑着又向女子靠近一步,“原来小娘子是死了亲人,是父母么?”

    “不是,”女子微笑道,“是我死了。”

    这句话一出,瘦子差点没当场尿裤子。

    这时恰好有阵冷风刮过来,他更是觉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觉得周围鬼气森森。

    一匹全身黑乎乎的马,一个孤身在外的神秘女子。她居然说自己已经死了,这……这是女鬼么?

    他本来还想去掀起女子的斗笠看看,现在也没勇气了。一步步后退道:“我……我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女子嘴角的笑意更盛:“这位小哥,你不是有非分之想么,怎么不来了?”

    瘦子见女子主动邀请,更加胆怯,转过头想喊胖子。

    才转过头,便听到声马嘶,接着砰地一声,胖子惨叫着双手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你……你怎么了?”瘦子惊慌起来,边退便喊。

    夜色渐重,他也看不清楚胖子那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胖子倒地了。

    胖子也不回答,抱着肚子满地滚,似乎疼得不行。

    “小白,也给他一点惩戒,”女子站起来,摘下斗笠,“两个坏蛋,居然敢打我坐骑的主意。”

    瘦子见女子摘下斗笠,月光泻下,照出绝色的容颜,不禁呆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正发愣,眼前出现了一张马嘴,衔住他的肩膀,当场把他拉得双脚离地。接着他眼前天旋地转,啪地被摔在地上。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双手撑地刚要起身,屁股又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力量非常大,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双手捂着屁股哀嚎起来。

    女子笑盈盈地又坐下,用斗笠扇着风道:“蹄子疼不疼?”

    “疼疼疼……”两人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捂着屁股,忙不迭地应和。

    “我是问小白呢。”女子白了他们一眼。

    这时那匹黑马已经回到女子身边,用鼻子在女子的肩头蹭着,女子则伸手去理马鬃。

    瘦子心想,这女人简直是损到家了,管黑马叫小白。再说那可是铁马掌,这一下差点没把他屁股踢开花,她却去问马蹄子疼不疼。

    两人在地上趴了半天才能起身,检查周身骨头没断,正要起身,又有两匹马一前一后赶来。

    当先的马冲到女子近前,从马上跳下来个黑里俏的丫头,膀大腰圆,腰挎战刀。她下马后对女子道:“主子,总算追上你了……这俩男的是干什么的?”

    “他们……调戏我。”女子委屈地抽抽鼻子。

    “什么?”黑丫头大怒,大步走到瘦子跟前,不由分说抓住瘦子腰带直接拎到半空。

    瘦子发现自己离地足有三尺,顿时魂飞魄散,连声道:“好汉……不不,不是好汉,是……”

    他还在琢磨该怎么称呼这位力气比男人还大的黑丫头,黑丫头已啪地把他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前金星乱舞,全身散了架一般。

    “真是废物,比城砖轻多了。”黑丫头拍拍手,又向不远处的胖子走去。

    胖子本来还在捂肚子,见瘦子被人家像摔麻袋一样拍在地上,掂量掂量自己体重,恐怕也没有好果子,连忙翻身下跪:“女英雄饶命!小人骨头本来就脆……再摔就断了。”

    黑丫头正要说话,后面那匹马也赶到了,一个满脸堆笑的女子背着包裹从马上跳下来道:“主子,杨姐,你们……咦,这里怎么还有两个男人?”

    瘦子记得方才黑丫头到的时候,就是这么问的。他连忙喊道:“我们两个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们主人在这里歇息,不小心冲撞了她老人家……”

    “夏兰,他们调戏我。”

    声音清脆悦耳,但在瘦子耳朵里听来简直真和女鬼没区别了。

    “等等……”瘦子见笑脸的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连忙举起双手,“别动粗,有话慢慢说呀。”

    笑脸女子走到近前,拿匕首在瘦子脸上比着:“这样好了,先剜双眼,再剁手脚,最后剖开肚子,用肥油点灯……”

    瘦子直着眼,还没等叫唤。那边胖子已咕咚一下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好了,夏兰,杨聪。”旁边看戏的沈月晞见两个人吓得屁滚尿流,招呼两人道,“别把他们吓坏了,我还有话要问呢。”

    这种地痞流氓,整日无所事事,却是见多识广,有事问他们还是很对路的。

    杨聪见胖子已吓昏过去,只得来到瘦子跟前,把他拎起来,来到沈月晞面前一丢:“主子问什么你答什么。答错一句,摔一次。”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瘦子捂着屁股连连点头。

    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子身份肯定不一般。黑丫头腰挎西戎特有的战刀,这可不是大燕普通官差能有的兵器,这些人八成是来自军队。

    “你们可曾见过辆马车,拉着一个老者和一个男子来这里?”

    沈月晞把华大夫和华多多的相貌,衣着都描述了一番。

    瘦子叫苦道:“大人,这里离府城又不远,每天人来人往太多了。小人眼拙,怎么可能记得这样的人啊?”

    杨聪大怒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聪你等等,”沈月晞对夏兰使了个眼色,夏兰会意,掏出一小块银子约有半两,在瘦子面前晃了晃。

    她们来找华大夫和华多多,但来到府城,又不确定华大夫和华多多具体位置,只能到处打听。

    瘦子大喜,立刻换了说法:“大人,小人见过您说的那两个人,大概是一周前吧。当时他们在道边下车休息,穿着和您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进府城了吗?”沈月晞闻到。

    “没有,他们没进府城,”瘦子看着那亮闪闪的银子,“马车往府城北边去了。”

    “北边?”沈月晞有些纳闷。

    怪不得她们在安州府城里打探了半日都没发现华大夫和华多多的踪迹,原来人家根本没进府城。

    不过既然有了大概的方位,那就去北边继续搜寻好了。

    她示意夏兰将银子丢给瘦子。道:“若是有什么大消息,再来告诉我,还有赏。我们今夜就在镇里客栈住。”

    瘦子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屁股也不疼了,连连点头道:“放心。”

    沈月晞三人丢下那两个地痞,继续上路。

    杨聪牵着马与沈月晞并行道:“主子,你的马太快了,我们俩追不上。幸好有小白救你,要不然这两个男人你怎么对付?”

    沈月晞道:“小白是千里马,你们自然跟不上。我着急去救华大夫父子,等不得了。”

    夏兰也道:“主子,你有孕在身,还非要亲自来么,不是已经让那个纪大剑客去救了么。”

    “纪姐姐还要保护李夫人母女,她又不会分身术,怎么救,”沈月晞道,“当时我也是失策,不该给她两件事。等想办法联系上她,还是让她专心去保护李夫人母女就是。”

    这算一个理由,而真正让她离开的理由很奇葩:受不了整个胜京哭丧。

    她“毒发身亡”的消息传出,整个胜京都陷入悲痛,百姓们对她感恩戴德,纷纷登门吊唁。她本来呆在屋里吃吃喝喝还挺美的,后来被众人日哭夜哭,哭得头疼,干脆和萧濯打个招呼,偷偷溜了出来。

    杨聪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武将,夏兰本就会武功,有这两个人保护,她高枕无忧,萧濯也放心。

    三人来到镇子客栈里吃饭住宿,到了后半夜。客栈掌柜的女儿亲自来唤沈月晞,说有个本地知名混混有要事求见。

    沈月晞下楼,见了那人,正是傍晚在镇外遇到的那两人中的胖子。

    胖子神秘地对她道:“大人,京城那边过来了辆囚车,囚车里的犯人……据说就是下毒陷害安王妃的凶手,已经快到这里了。”

    沈月晞顿时来了兴趣。

    给她下毒的凶手,她正好去看看是谁。

第三百二十六章 平王妃学坏了

    萧北珩将苏茉软禁在平王府内后,就出门去了,一连两日未归。

    苏茉不知道萧北珩去向,心中隐隐担忧。又念及沈月晞中毒身亡,独自垂泪。

    她和沈月晞相处融洽,形同亲生姐妹。为了缓和萧濯与萧北珩的关系,她把鹦鹉琉璃送给沈月晞,又和萧北珩去胜京同兄嫂一起过七夕节,在沈月晞怀孕后又去亲自探望……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突如其来的噩耗依然击碎了她的幻想。

    无论她如何努力促进两家的和谐,但太子只能有一个,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萧北珩和萧濯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兄弟间必然明争暗斗,毒杀沈月晞就是敲响了这争斗的钟声。

    至于下毒这件事是谁做的,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形势就像已经燃起的火焰,她无力扑灭,只能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沉重的烦闷和悲伤缠绕心间,令她如坐针毡。再加上对情况一无所知,她愈加焦躁,前后两次想出门去寻找萧北珩,却都在大门口被尽忠职守的侍卫拦住。

    这些侍卫对她唯唯诺诺,但执行起萧北珩的命令也是毫不犹豫。

    “平王有令,王妃不得离开王府,”侍卫首领挡在大门口,恭恭敬敬地对她施礼,“属下奉命行事,请王妃不要让属下为难。”

    苏茉抬头看了眼天色,天高云淡,红日西沉,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

    萧北珩到底去哪里了,难道已经去整备军队,要和萧濯开战么?

    “我要去找我夫君,”苏茉烦躁不安地斥责侍卫首领,“你们竟敢屡次阻拦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妃!”

    侍卫首领面露难色:“王妃,这是您夫君的命令呀。您也是知道的……”

    苏茉看了眼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侍卫,大家都清一色的笑脸相迎,看着就让人烦……她唰地转过身,向王府后门走去。

    平王府后门也能出去,但是同样由侍卫守得严严实实。见她来了,大家立刻躬身施礼:“见过王妃。”

    众人语气都很恭敬有礼,但没有一丝一毫让开的意思。

    苏茉也不说话,她知道就算争论也是无用,左右打量一下后,回到屋内唤来侍女小香道:“小香,能不能找来架梯子?”

    小香面色惊讶道:“主子,您要爬梯子逃出去呀?”

    “嗯,花园墙外不就临街么。”苏茉道,“我要去找北珩。”

    小香劝道:“主子贵为王妃,怎么能爬梯子呢。那都是工匠之类的下等人才会做的……再说您出门连马车都没有的话,怎么去找平王呀。”

    苏茉面色一沉,说道:“让你去你就去。”

    小香只得转过身,嘟嘟囔囔地往外走。

    不多时,小香吃力地拖着架一人多高的梯子来到门口,苏茉早已等在门口,两人合力将梯子抬入屋内。

    吃过晚饭,苏茉想到穿裙子不方便,又让小香去找两身男人衣服。

    小香听完更不干了:“主子,怎么可以穿男人衣服,这样成何体统。堂堂王妃……”

    “嫂嫂经常这么做。”

    “她是她,您是您呀。安王妃以前跟着安王到处流浪……她还会骑马呢,您呢,只要一骑马就掉下来……”

    苏茉一瞪眼,小香只得住口,又出门去找衣服。

    这次找衣服颇费了段时间,直到明月高悬,小香才抱了两身衣服回到屋内。

    “主子,找来了。”小香把衣服放在桌案上,“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男人,连身没味道的衣服都难找,尺寸又对不上……”

    苏茉换上衣裳,活动了一下,笑道:“真比裙子方便多了,你愣着做什么,快换。”

    “啊,为什么奴婢也得换?”

    “我自己出去的话不认路,你得跟着我,要不然我要两身做什么。”

    小香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换了衣裳,两人束了头发,抬着梯子偷偷摸摸来到后花园。

    花园内的满地残枝断树都已清扫干净,四名侍卫手持火把守在后门。

    两个人悄悄抬着梯子顺着黑暗处来到院墙边,将梯子搭在墙上。她们在的角落非常黑,除非守门的侍卫拿火把过来才能发现。

    小香在下面扶着,苏茉踩着梯子一级级上到墙头,探头向外看去。

    “主子,先把一条腿跨过去,骑在墙上。”小香在下面仰着头提醒。

    苏茉扶着梯子探头看外面,停了半晌,并没有按小香说的做,把脚向下伸,又慢慢地下来了。

    “主子怎么下来了?”小香不解地问。

    苏茉垂头丧气地说道:“院墙外面站了一排人……”

    不要说人下去,光是把梯子放下去,下面站着的侍卫就能发现了。没想到萧北珩为了防止她离开,居然派这么多的人看守王府。

    她有些不甘心,和小香抬着梯子又换到另一边。这回换小香蹬梯子上去看。

    果然像苏茉说的那样,王府的墙外,每隔十尺就站了一名侍卫,还有走动的侍卫手持火把到处查看,把整个平王府围得铁桶一样……

    从梯子逃走的办法行不通。两人只得又抬着梯子回到卧房,换回原来的衣裳。小香以为苏茉死心了,高高兴兴地去还梯子和衣裳。

    苏茉不甘心,自言自语地道:“我就不信出不去。”

    她想了想,心生一计。

    小香将梯子和衣裳都送回去后,沿着长廊往回走。才刚刚拐过弯,便见苏茉的卧房前围了好几个侍女,大家惊慌失措,吵吵嚷嚷。屋内正传出苏茉痛苦的呻吟。

    一个侍女转头看到她来了,连忙招呼道:“小香快来,主子突发腹痛,疼得非常厉害,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办。”

    小香跑到近前,分开人群冲入屋内。

    相比门口,屋内更乱作一团,地板上到处都是碎裂的瓷片,洒了满地水。一个侍女正蹲着用布擦拭,还有几个侍女围在床边,有递热水的,有拿丝帕的,有捧着一堆药罐的。

    “主子先喝点热水……”

    “把药罐拿开,乱吃药把主子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小香赶到床边,苏茉正抱着肚子满床打滚。头发披散着,皱眉闭眼,口中喊着“疼死我了”。

    这情形小香熟,之前苏茉在齐王军营时就这么表演过,当时可真把她吓坏了。后来才知道苏茉是装病,跟沈月晞学的。

    唉,自打主子跟沈月晞有了来往……这都学的什么呀。

    她哭笑不得,又不能揭穿苏茉,得配合才行。她也佯装慌乱道:“主子,你等等,我这就去喊林大夫来。”

    林魁医术也是相当高明,他不但是萧北珩的谋士,还兼顾大夫。原来平王府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林魁开药。

    小香话音刚落,旁边有人提醒道:“小香你急糊涂了?林大夫早就入京为官了。”

    “啊,是我忘记了,”小香道,“那我们快去城里请大夫来。”

    小香跑到王府门口,跟侍卫首领说了苏茉腹痛厉害的事。侍卫首领不敢怠慢,连忙让卫兵去城里药堂请大夫过来。

    大夫上门为苏茉诊治,诊来诊去却摸不出病症,期间苏茉叫得更加厉害,把大夫急了满头汗。

    小香心里清楚,苏茉本来就没病,能诊治出来才怪。她把大夫厉声呵斥一顿,赶了出去。第二位大夫上门,依然诊断不出病症,又被撵走。

    苏茉演得惟妙惟肖,从声嘶力竭的喊,到后面瘫在床上只剩下哼哼。

    小香急冲冲地出门,找到侍卫统领道:“主子的病症怪异,这些大夫医术浅薄,都看不出来。我们必须马上去京城才行。”

    侍卫首领犹豫道:“可平王不让王妃离开……要不然我派人去京城请御医来?”

    小香佯怒道:“你们是何居心,主子现在病得如此严重,你们去请大夫,一去一回要花多久。主子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侍卫首领听得也害怕起来。萧北珩虽然让他看守苏茉,但苏茉要是出了事,到时小香把罪责推给他,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若答应让苏茉出去,萧北珩又要问罪……

    有个机灵的军士在旁边提醒侍卫首领:“统领,咱们北边别院里不是关着个姓华的大夫么?”

    侍卫首领道:“你说那个华大夫?”

    小香微微一怔,华大夫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那个华大夫医术极高,”军士道,“当初安王中箭,就是他给治好的。我们把王妃护送到那里去。而且别院也算平王府范围,又不算违背平王的禁令。”

    侍卫首领大悦,拍着军士的肩膀道:“好小子,主意不错。”

    小香见他们商量妥当,立刻来找苏茉:“主子,咱们王府北边的别院有位华大夫。我们送您过去看病。”

    苏茉哼哼唧唧地睁开双眼道:“哪位华大夫?”

    “就是胜京胜和堂的那位呀,”小香道,“平王还去过他们家医馆呢,您忘记了?”

    苏茉心中惊讶,华大夫不是在胜京么,怎么会来到安州府城?难道是萧北珩给抓来的?他为什么要把华大夫抓来?

    她心中充满疑惑,想去看个究竟,便点头道:“好……我们去罢。哎哟哟……又疼起来了。”

    小香不敢笑,和其他侍女共同把苏茉搀扶到车上,侍卫首领率百余名侍卫随行护送。车队在夜色下出了府城,向北赶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下毒的真凶

    安州府城北面十五里有一个湖泊,称为绿柳湖。整个湖方圆有两三里,湖水清澈如镜,湖堤上绿柳成荫,风景优美,是安州有名的景点。

    每当盛夏酷暑,安州府城的富绅大户就会到此避暑,在湖上泛舟游玩。每到夜晚,湖面上画舫灯火明亮,湖堤上人流攒动,热闹非常。

    安王府为了方便,也在绿柳湖旁边建了一所庄院。

    如今已来到十月下旬,天气转冷。除了在湖面上零星打渔的船只,湖岸冷冷清清,早已没有暑天晚上那热闹的场景。

    沈月晞站在湖堤上,望向对岸的庄院。

    她们三人按情报来到此地,夏兰留在小树林中看守马匹,她和杨聪来到湖堤上寻找目标。

    起初还以为要花费些时间去找,没想到目标如此显眼,一眼便看到了。

    和湖泊周围散布的建筑不同,这所庄院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军士手持火把,将整个庄院围得水泄不通。这样的阵势只有安王府才能做到,华大夫父子应该就在这里。

    虽然找到了目标,但沈月晞心中却发起愁来。这么多士兵看守庄院,怎么进去?

    “主子看,囚车来了。”杨聪指着不远处的官道。

    南面有支队伍行来,均是手持刀枪的士兵,在队伍中央是辆囚车。夜色太重,两人离得又有些远,尽管囚车跟前的士兵举着火把,沈月晞还是看不清楚囚车里的人是谁。

    她对杨聪道:“要是信息没错,这个应该就是下毒的人,他怎么会来这个庄院?我们凑近些看。”

    虽然已是夜晚,她怕被对方发现,还是小心靠近,同杨聪到道边土坡后蹲好。

    待囚车来到近前,沈月晞探出头去看,看了一眼便立刻缩回来。杨聪见她面色紧张,正要出声询问,沈月晞摇摇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直到囚车进入那所庄院的大门,道路重新安静下来,沈月晞才起身道:“果然是他。”

    杨聪好奇地问道:“下毒的人么?”

    “林魁啊,”沈月晞拉起杨聪道,“我早该猜到是这个混蛋下的毒。”

    之前她和萧濯参加萧北珩的宴会时,林魁就曾下毒要害死萧濯,她冲进去一通大闹,化解了这次危机。这次林魁借着在朝为官,在安胎药里下毒合情合理。

    杨聪不解地问道:“主子,就算是他下的毒,他为何要来这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这事有些蹊跷……”

    沈月晞正在沉思,旁边的杨聪一下子跳起来,慌慌张张地抽刀:“谁拍我肩膀?”

    “别紧张,是我。”纪云燕的声音笑吟吟在两人身后响起。

    杨聪回身看见是纪云燕,舒了口气,将刀插回鞘中,道:“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摸过来了,差点吓死我。”

    沈月晞也转过身,惊喜道:“纪姐姐也来了。”

    纪云燕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蒙着面纱,若不是她就在站在两人跟前,两人根本发现不了。

    “还说我吓人……你倒是把我吓死了,”纪云燕看向沈月晞,“京城有传言说你在胜京中毒死了,怎么在这里冒出来了?”

    “那是假消息,”沈月晞道,“对方确实下毒害我,但我没让他们得逞。”

    纪云燕道:“你啊,我早说过萧北珩肯定会对你们下手,你们就是不当回事。还好这次躲过去了,要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沈月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小腹:“我知道错了,啊对了……纪姐姐是怎么来这的?”

    纪云燕道:“你不是让人通知我来救华大夫父子么。我们昨天晚上才到京城,听街上百姓传言说你中毒死了。李夫人不信,说我这个甥媳聪明机灵,怎么可能中毒嘛,肯定是谣言。”

    沈月晞一被夸就会有些飘飘然,笑眯眯地道:“姨母还是很懂我的。”

    纪云燕笑道:“说的就是呢。”

    她安顿好李夫人母女,便连夜来到安州。第二天晚饭时分才赶到安州府城,马不停蹄地到安王府探查,发现安王府有重兵把守,探寻之下才得知萧北珩把苏茉软禁在府里。不过她对此事并不关心,只去寻找华大夫下落。

    找来找去都没有发现华大夫父子,她只得离开,又到府城里打听,得知在绿柳湖畔还有一所安王府的庄院,她便急匆匆赶来,碰到在林子里看马的夏兰,将马匹交给夏兰后她就过来找沈月晞。

    “方才那辆囚车里面的人,叫林魁,”沈月晞对纪云燕道,“他就是下毒害我的人。”

    纪云燕道:“林魁?我曾听爷爷提起过此人,他似乎做过萧北珩的幕僚……”

    “就是他。只是有点奇怪,他怎么会来这个地方,”沈月晞道,“纪姐姐你武功高超,请你进庄院去看看,能否发现些什么东西。”

    若说还有人能进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那就只有纪云燕了。她连齐王军大营都来去自如,这件事自然小菜一碟。

    纪云燕道:“好,我先潜进去看看,你们去夏兰那里等我回来就行。”

    商量妥当后,纪云燕同两人分别,独自来到庄院的外面。

    看守的军士虽然将庄院围得严严实实,但对纪云燕来讲却是不难。她趁一个军士扶着长戟打瞌睡,从他身边悄无声息地潜过,疾跑两步,借力翻上院墙。

    囚车里的林魁已经放出来,由几名军士护送着进入侧院一间房屋。他走路跌跌撞撞,似乎受了不小的折磨。

    纪云燕沿着屋脊来到林魁所在的房间上方,将屋顶的瓦片轻轻揭开一条缝隙,屋内的话语声和灯光同时从缝隙里透露出来。

    “平王,我是冤枉的啊,”林魁痛哭流涕地正在说话,“真不是我下的毒。宋臻他绝对是公报私仇,现在我官职也被削了,我真的好惨……”

    听到平王的字眼,纪云燕心道:“萧北珩居然在这里?”

    她反手握住肩后的剑柄,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松手,将瓦片又掀起一点儿看向屋内。

    下方的房间内灯火通明。萧北珩穿紫色长袍坐在椅子里,燕阙剑则放在他的腿上。下首是跪在地上的林魁,身穿囚衣,披头散发,正涕泪俱下地控诉宋臻如何虐待他。

    “他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毒,还让人给我上刑,我实在熬不过……才屈打成招。”

    “够了,”萧北珩抬起手制止林魁说下去,“我当然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要不然我救你做什么。”

    林魁激动地连连磕头:“若不是您中途拦下囚车,等我被押到胜京,安王肯定会把我千刀万剐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平王您了。”

    萧北珩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你一直跟着我,把你送给萧濯让他杀了你,等于是我自断一臂。我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那陛下那边……”

    “父皇那里我自然会想办法应对,你就不用管了。”

    “主子,宋臻那个家伙本来就是萧濯那头的,”林魁起身站到萧北珩的身边,“他绝对是潜入我们内部的奸细,想逐一除去主子身边的左膀右臂……主子您可得当机立断。”

    “这件事你不明白。”萧北珩摆摆手,“宋臻不是奸细。”

    林魁叫道:“主子您可不能被他蒙蔽了啊。我就是再蠢也能看出来,他就是故意要把我推出去给萧濯杀了……”

    萧北珩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后,对林魁道:“你是我的心腹,明白告诉你也无妨。真正下毒的人是宋臻。”

    林魁仿佛吓了一跳,道:“主子,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萧北珩道:“母后和宋臻一起定的计策,本来是要在中秋节那天毒杀萧濯和沈月晞,但他们没来……毒药就是宋臻配的。”

    林魁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结巴道:“原来……原来是皇后娘娘。”

    不但林魁吃惊不小,就连在屋顶上的纪云燕也大吃一惊。她想不到下毒的人居然就是温皇后。

    “母后本意是想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但她没和我商量,”萧北珩道,“我马上就要和萧濯开战,正是用人之时,怎么能把你送给萧濯。”

    林魁呆了半晌,翻身跪倒:“主子,您对小人有天大的恩情……小人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要报答主子的再生之恩。”

    “不必说了,”萧北珩起身道:“你就先躲在这里。我还要去和母后商量一下如何应付父皇和萧濯那边。下毒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才行。”

    “恭送主子。”林魁感激涕零地将萧北珩送出门。

    纪云燕得知了事情的内幕,心中惊骇。一时也顾不上去找华大夫父子,连忙出了庭院来找沈月晞,告知她听到的消息。

    沈月晞听后差点跳起来:“皇后和宋臻合谋,你真的没听错?”

    纪云燕道:“萧北珩亲口所言,绝无虚假。”

    沈月晞愣在原地,仰面无语。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温皇后,但总觉得温皇后不太像。现在看来,温皇后为了让她儿子萧北珩夺取太子之位,亲自下场了。这意味着温皇后已成为敌人,宋臻也和温皇后站在一边。而更令她担忧的是,齐明帝还被蒙在鼓里。

    纪云燕道:“现在温皇后已经站到了我们的敌人一头,怎么办?”

    沈月晞愣了半晌,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道:“纪姐姐,你快回京城去。姨母和表妹不是要去见她吗?得快去阻止她们,也许她们会有危险。”

    纪云燕道:“不会吧,她们那里有五百军士呢。难道温皇后还能直接动手么?再说她们两个又没什么重要的……”

    “不是,”沈月晞急匆匆地解释,“我怕温皇后会扣押她们。”

    既然温皇后想在中秋节这种团圆的节日动手,又给怀有身孕的她下毒。如此狠毒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情她做不出来。李夫人是萧濯的姨母,她怕温皇后扣押李夫人母女,来作为人质要挟他们。

    纪云燕见沈月晞一脸急切,道:“那华大夫这边怎么办?我还没找到他们。”

    沈月晞犹豫了一下。

    华大夫父子被关在这里,虽然也是凶多吉少。但论起来,终究还是李夫人母女那边更急迫一些。先让纪云燕去保住李夫人母女,华大夫这边她再想办法就是了。

    “纪姐姐还是先去京城,见到李夫人,立刻让她们启程回胜京。华大夫父子这边……我来想办法。”

    纪云燕答应:“好,那你们可要多加小心。”

    沈月晞点头应允,这边夏兰牵过马来,纪云燕上马疾驰而去。

    杨聪目送纪云燕消失在夜色中,回头对沈月晞道:“主子,这事可大发了。现在连皇后都成了咱们的敌人,我们可要怎么办呀。”

    “不慌,”沈月晞转头看向庄院,“我们先想办法把华大夫救出来再说。”

    夏兰道:“怎么救,那么多士兵在看守呢。咱们三个人谁都没有纪小姐那种武功……先让纪小姐把华大夫救出来再回京城多好。”

    沈月晞也犯愁,琢磨着是不是让大熊挖个地道钻进去。可不知道华大夫在哪里,总不能到处挖洞吧?

    三人正一筹莫展,远处又有支队伍过来,都是军士,队伍中间唯一的马车里正不时响起女子的呼痛声。

    “哎呀,受不了了……疼死我了。”

    沈月晞听着声音熟悉,连忙到近前观看。等听清了马车里女子的声音,她的嘴角顿时翘起。

    这不是苏茉嘛。

第三百二十八章 折磨

    萧北珩前脚离开庄院不久,苏茉后脚就到了。

    进入庄院后,小香吩咐侍卫首领去把华大夫找来,好让他给王妃看病,她则先扶着苏茉到女眷居住的后院。

    到屋内后,苏茉还皱着眉头哎呦个不停。小香见四周无人,忍不住笑道:“主子,别再演了。嗓子都快哑了,我去让厨房给您做个汤润润嗓子。”

    苏茉见小香看出她是演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滚来滚去的,都累出汗了。”

    小香拿起帕子给她额头擦汗,说道:“主子,您为什么要来这里?”

    苏茉叹了口气,往床头一靠:“华大夫曾经救过大哥的性命。北珩把他抓来,我怕他又做出什么错事,来这里看一下才放心。”

    小香不以为然,说道:“只是一个草民而已,主子真犯不着操这份闲心。”

    两人聊了几句,一位侍女从门外进来道:“主子,咱们方才走得慌张,有两位侍女落在后面,这时才赶到,现在被侍卫拦在门外,让奴婢进来通禀。”

    苏茉看向小香道:“有人落在后面了?”

    小香也疑惑,跟随苏茉来的侍女大概有十几名,她也懒得去查点,问那个侍女道:“怎么会落在后面的,她们叫什么名?”

    “夏兰,夏菊。”

    苏茉听到夏兰的名字,一下子坐起来,道:“小香,你快去领她们进来。”

    小香答应,和那个侍女出去,不多时领了两个女子进来,为首的正是夏兰,后面的女子戴着面纱,一双明眸滴溜溜地转着。

    夏兰对苏茉施礼道:“奴婢见过主子。”

    苏茉瞧见夏兰身后的女子,先是大吃一惊,站起来向两人走了两步,旋即又停住,对小香道:“你们先出去,我要和夏菊说话。”

    在夏兰身后的女子也对夏兰丢了个眼色,夏兰会意,跟在小香后面出了房间。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苏茉沉着脸道:“嫂嫂,你扮侍女很上瘾啊。”

    沈月晞有些不好意思地摘下面纱,道:“弟妹,不这样我怕进不来。”

    “我以为你死了,哭了许久,”苏茉面沉似水,“现在你倒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了,真是老天垂怜我那么多眼泪。”

    苏茉面色不善,语气讥讽,沈月晞知道她是在怪罪自己欺骗她,正想解释,苏茉又继续道:“为什么要骗我们,难道你打算用这个假死的消息陷害北珩?”

    沈月晞道:“怎么会,的确是有人给我下毒……”

    “你若真中了毒,怎么会好端端地一点异常都没有?”苏茉不相信地绕着她转了一圈,“断肠草根本没有解药。是不是大哥定的计策,让你这样做的?”

    “真不是这样。”

    沈月晞有口难辩,总不能说自己有台万能制造机吧。

    苏茉不依不饶,背过身去:“大哥总是有很多计策。或许是他让你用假死来陷害北珩。这样父皇就会迁怒北珩,你们的就会兵不血刃地夺取太子之位……你还和我说你们不和北珩争,都是骗我的。我太天真了……”

    沈月晞扶额道:“弟妹,你先不要激动。我真要靠假死来欺骗你们,又何必出现在这里见你呢。一直躲着不是更合理吗?”

    苏茉原本神色激动,听到沈月晞这么解释,思索片刻,面色稍稍缓和下来,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华大夫和他儿子,他们被弟弟抓来这里好多天了。”

    苏茉指了指椅子道:“不要一直站着,对孩子不好。”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左右坐下,苏茉道:“华大夫就在这里,我已经命人去唤他了。你既然说不是计策,那你就告诉我前因后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就要知道。”

    沈月晞听后有些犹豫。

    要不要告诉苏茉这件事是温皇后亲自操办的呢。温皇后可是苏茉的婆婆,苏茉未必相信。

    她还在仿徨,门外侍女小香的声音响起:“主子,华大夫在的院子有侍卫看守,我们只能在门外呼唤,可他一直没反应。”

    苏茉看了沈月晞一眼,低声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沈月晞会意,又戴上面纱,跟着苏茉来到门口。苏茉对小香道:“华大夫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

    小香在前面带路,苏茉在中间,沈月晞和夏兰跟在后面,一行人来到东侧院。

    侧院门口有两个军士把守,见苏茉带领一众侍女到来,其中一人上前施礼道:“小人见过王妃。”

    “华大夫在里面么?”苏茉问道。

    “在……倒是在,”施礼的军士面露难处,“只是里面有些脏乱,王妃可能不方便观瞧……”

    “马上让开。”苏茉喝退军士,带头走进门去,沈月晞跟在后面。

    两个军士缩着脖子目送苏茉等人进入,其中一个道:“兄弟,你怎么也不拦着。平王吩咐过不让人进去的。”

    “废话,你不也没拦着吗。这是王妃……”

    院子里没有点灯,阴森森的,树影婆娑,只有甬道尽头的房间亮着灯。沈月晞才走了数步,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味道令人作呕,在她旁边的夏兰已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

    走在前面的苏茉蹙起眉头,回首看向沈月晞。

    沈月晞强忍不适,对前方的房屋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家快过去。

    几人走到屋子门口,血腥味和药味更加浓烈,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有气无力,像是一个受了酷刑折磨的人发出的。

    沈月晞心中惊骇,快走两步,抢在苏茉前面推开房门。

    眼前场景让几名女子都大惊失色。

    屋子中央是华多多。他披头散发,头垂在胸前,双臂反剪绑在一个柱子上,双臂双腿裸露在外,覆盖着厚厚的药粉,像是一个土人。药粉全都呈暗红色,似乎是被鲜血浸透。屋子四周则是一排排塞满药罐的架子,地上淋淋漓漓都是暗红的血点和药粉,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和药味。

    华大夫背对着他们,正动作迟缓地从架子上拿一个药罐,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华大夫!”沈月晞跑入屋内,来到华大夫的身边。

    华大夫好似没看到她一样,干枯的双手费力地打开药罐,目光直直地说道:“敷药……这样就不流血了……敷药……”

    沈月晞转到华大夫的身前,扶住华大夫,小声道:“华大夫,是我,我是沈月晞啊。”

    华大夫缓缓抬起头来,昏黄红肿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个陌生人。接着他似乎认出了沈月晞,身子仿佛发高热一样颤抖起来,丢掉药罐,整个人都瘫在地上,抓住沈月晞的手:

    “王妃……快救救我们。”

    沈月晞转头看向苏茉,苏茉早已走到门外,怒道:“来人。”

    在门口把守的两名军士慌忙进入:“王妃有何吩咐?”

    “这是怎么回事?”苏茉问道。

    一名军士道:“王妃有所不知,这个华多多是平王请来的,要他为平王驱邪。结果发现这个家伙只是个骗子,平王大怒,让人对他进行惩戒,以儆效尤。”

    苏茉回头看了一眼,道:“什么惩戒会是这样?”

    两名军士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推诿。直到苏茉面露怒气,其中一人才道:“王妃,平王让人割华多多一千刀……在割完前不许他死……他父亲是大夫,一直在为他治伤。”

    苏茉身子晃了晃,几乎晕倒,还好小香扶住。

    在屋内的沈月晞听到外面军士的话语,心中更是惊骇,看向毫无声息的华多多。若不是华多多胸膛还有起伏,有声音发出,她甚至以为华多多已经死了。

    普通人就算割一刀也疼死了,萧北珩居然让人割华多多一千刀。华多多是骗子不假,但这种残酷的惩罚,和恶魔还有什么区别。

    苏茉厉声道:“这里管事的是谁,立刻释放他们。”

    军士不敢怠慢,立刻唤来负责的人。那人知道苏茉要释放华大夫父子,为难道:“王妃,这是平王要求的,小人不敢。”

    苏茉道:“马上照我说的做,我自然会和平王说。”

    管事的人见苏茉态度坚决,只得赶紧让军士进入屋中释放了华多多。

    苏茉对沈月晞道:“夏菊,你和夏兰两人护送华大夫父子去城镇疗伤,我命人给你们准备一辆马车。”

    沈月晞知道苏茉是要她们带着华大夫父子速速离开,可是想到萧北珩现在这个状态,简直不像一个正常的人,她又为苏茉担心起来。

    众人来到院外,在夏兰和小香等人扶华大夫父子上马车的时候,她来到苏茉跟前,小声道:“和我们一起走吧。”

    苏茉摇摇头,示意她不会走。

    沈月晞着急起来。

    萧北珩现在为了一点小事,就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折磨人。苏茉肯定也能看出萧北珩的变态之处了,若是继续留在他身边,也许早晚会出事。

    想起曾受到萧凯虐待的沈蓝,她害怕苏茉也会有相似的遭遇。情不自禁握起苏茉的手,用恳求的目光看向苏茉。

    苏茉轻轻挣脱,对她低声道:“北珩精神很差才会这样的,我得留下照顾他。你们赶紧走,若是让他看见你们,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月晞见苏茉两次拒绝,只得住嘴,上了马车。

    说到底苏茉也是萧北珩的夫人。苏茉要留下,她确实也没有办法再要求苏茉什么。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黑暗的角落里,林魁正看着她们。

    他原本在屋里养伤,听到苏茉来,本来打算出来见苏茉。但身上到处都疼,只能慢慢地挪,一边挪一边暗自咒骂宋臻。等他挪到侧院外面,恰好看到华大夫父子上马车。

    苏茉居然敢背着萧北珩释放华大夫父子,这不是摆明了帮助敌人么,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之前萧北珩要杀沈蓝时,就是苏茉拦住,后面又把沈蓝私自放了。现在她居然又做出这等事来。

    可是考虑到苏茉的身份,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思索片刻,他想出了个办法,唤来一个下人道:

    “速速追上平王。说王妃自作主张,把华大夫父子释放了。”

    让萧北珩来亲自解决这件事,显然是最合适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正好饿了

    沈月晞心中惦记苏茉,马车使出老远,她仍推开车窗探头看着身后灯火明亮的庄院。

    杨聪骑马跟在马车旁边,见她一直向后看,便道:“主子别看了,平王妃不可能跟你走的,她怎么说也是萧北珩的夫人。我们能把华大夫救出来就不错了。”

    驾车的夏兰把鞭子甩得啪啪响,附和道:“杨姐说的对,平王虽然残忍好杀,但对平王妃一直都很好的。就算他做得过分些,平王妃也不会离开他的。”

    沈月晞见两人都劝她,只得回过头来,将车窗放下。

    夏兰是萧北珩的侍女,肯定要比她自己更了解萧北珩。

    晃晃悠悠的车厢内,华多多闭着眼,半死不活地靠在座位上,似乎睡过去了。沈月晞对华大夫道:“华大夫,华多多情况怎么样?”

    华大夫颤颤巍巍地将一件外袍盖在华多多的身上,嘶哑着嗓子道:“都是皮肉伤……死不了,行刑的人割完,老朽马上就为他止血……只是四肢会留下疤痕。”

    沈月晞见华大夫这样说,松了口气,对华大夫道:“华大夫先休息吧,我这就带你们回家。”

    华大夫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了双眼。

    沈月晞抬手扇了扇口鼻间的血腥味,双手抱膝看向华多多。

    原本她想的是和萧濯与世无争过逍遥日子。但看到华多多的惨状后,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她早就多次领教过萧北珩的残忍,如今近距离目睹华多多遭受酷刑,只觉得触目惊心。这样残忍的人若是做了太子,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遭受酷刑。

    萧濯在北狄征战时也残忍好杀,但萧濯比萧北珩好在两个字:听劝。在萧濯要坑杀西戎降卒的时候,她极力阻止,萧濯尊重她的意见,没有一意孤行。到后来萧濯就不用她再叮嘱,无论是对付西戎,攻打萧凯,还是被老师追杀,萧濯都非常清醒。

    她在前世工作之余也偶尔翻看史书,多少了解一点古代君王的轶闻。听劝,这两个字看起来很简单,却是明君和暴君的区别。纪忠是普通百姓,华多多也是普通百姓。萧濯和萧北珩对待他们的态度,是两个对立的极端。

    永德帝已经有前车之鉴,齐明帝虽然贤明,身边却有恶毒的皇后和残忍的儿子……萧濯当太子才是最合适的。

    她打定了主意,等回到胜京就和萧濯说起兵的事。

    正在思考,杨聪掀开车窗,看了一眼车内沉睡的华大夫父子,紧张地对她小声道:“主子,后面有追兵来了。”

    沈月晞心头一沉,探头看向后面。

    后面有近百个光点正向这边赶来,在夜色下格外明亮。

    不待沈月晞吩咐,夏兰连连甩鞭子,马车在黑漆漆的道路上飞奔起来。还好府城周围的道路平坦,马车并没有太颠簸。

    “主子,后面是骑兵,”杨聪纵马追在马车旁边,“马车太慢了,我们甩不掉。”

    “知道。”沈月晞答应,看向华大夫。

    要是就只有她和杨聪夏兰,三个人可以骑马逃走。但现在多了华大夫父子,她们三个人根本无法带走。

    华大夫已被马车颠醒了,双手把着椅子扶手,紧张地道:“他们……他们追来了?”

    “夏兰,快停下。”沈月晞起身拍拍车厢壁。

    “主子,停下就被追上了。”夏兰喊着,又甩了一鞭子,抽得马匹乱叫。

    “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追上,”沈月晞道,“我来引开他们,你们带华大夫父子逃走。”

    杨聪喊道:“主子,这样太危险了!”

    沈月晞再次用手拍车厢催促夏兰:“按我说的做。我骑小白,他们追不上的。”

    夏兰见她不断催促,只得将车慢下来。车才停稳,沈月晞便跳下马车,从杨聪手中接过照夜玉狮子的缰绳:“你们快走吧,我去引开追兵。”

    杨聪和夏兰还要劝,沈月晞已经上了马,一带缰绳,迎向追兵的方向,同时喊道:“没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快去胜京吧。”

    她骑马与追兵相向而行,不一会儿便冲到追兵的跟前。沈月晞双手勒住缰绳,小白长嘶一声,抬起两只前蹄,人立而起,在空中急刨了数下。

    追兵有上百人,人人都骑着马,手持火把,吵吵嚷嚷。见沈月晞冲到跟前,众人都愣住了。

    沈月晞此番来,为了避免小白太过于显眼,把整个马都涂黑了,加上她的衣服也是暗色,大家都看不清楚,只看到黑乎乎一团冲过来,听声音是个女子。有几个人举起火把想照清楚沈月晞的相貌。

    “我就是安王妃,你们不来追我么?”沈月晞笑着打了个招呼,调转马头就跑。

    追兵都傻了。

    “安王妃不是死了么?”

    “这个女子是谁啊?居然冒充王妃。”

    “平王让我们来追马车,可没让我们追安王妃。我们还是追马车去……”

    大家正交头接耳,萧北珩纵马赶来,厉声问道:“你们停在这里做什么?”

    “平王,方才有个女子骑马拦住我们,说她是安王妃,往那边跑了。”一个为首的侍卫抬手指着沈月晞逃走的方向,“我们正要去追马车。”

    萧北珩怒道:“方才就是照夜玉狮子的叫声。不必追马车了,追安王妃。”

    说完,他一马当先冲出去,追向沈月晞。

    沈月晞骑着小白沿着另一条路逃,本以为那帮追兵追不上。没想到才跑不久,就听到背后马蹄声渐渐接近,蹄声甚紧,听起来就是一匹马。

    她吓了一跳,这是谁的马,居然能追上小白。她顾不得回头,双腿一夹马肚子,喊道:

    “快跑。”

    小白撒开四蹄,沈月晞只觉得疾风扑面,呼呼直响,吹得脸都疼了。周围黑乎乎的景物嗖嗖地被甩在身后。

    又疾跑了一程,后面的马蹄声不但没甩开,反而更近了。

    连小白都能追上的马,又是安王府的,也只能是乌骓了。而乌骓的主人用脚想也知道是谁。

    既然无法摆脱,沈月晞干脆将马停下来。

    萧北珩纵马来到她跟前,勒住缰绳,笑道:“嫂嫂真是见外,深夜来安州,也不让我这个做弟弟的略尽地主之谊……就这么急着走。”

    沈月晞叹了口气道:“我跑这么快你还能追上,是不是还对上次得失败耿耿于怀啊。”

    萧北珩哈哈一笑,道:“嫂嫂已有身孕,不宜纵马狂奔。我们一道回王府去吧,茉茉还想和你说话呢。”

    沈月晞也知道自己逃不走,便道:“我正好饿了,想喝点茶,吃块点心。”

    “嫂嫂是贵客,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萧北珩调转马头,“等回到王府,我还要摆宴款待嫂嫂呢。安州风景名胜不少,嫂嫂可以好好玩上一段时间。”

    沈月晞知道萧北珩的算盘,是想把她扣为人质。不过她也不太担心,有万能制造机在呢,想逃跑的话,挖个地洞就跑了。

    两人慢悠悠地回到王府,沈月晞下了马,旁边立刻有人上来将马牵走。

    沈月晞愣了一下,马被牵走了,就算能逃出去也跑不远啊。再说自己身上也没带银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萧北珩并没有为难她,但加了一倍的军士看守,就足以说明他的想法了。

    到了屋里,侍女端上茶水点心。沈月晞也确实饿了,便拿起点心开吃。吃了两块点心,门外响起苏茉的声音:“嫂嫂,我来陪你说话了。”

    沈月晞抬头,正好和走进门来的苏茉目光相碰。

    沈月晞倏地站起身,疾步走到苏茉跟前:“他打你了?”

    明亮的灯烛照着苏茉红肿的脸颊,通红的手印,就像印在她脸上一样清清楚楚。

    苏茉摸着自己肿起的脸,低头无语。

第三百三十章 深信

    能打苏茉脸的人,在整个王府里只有萧北珩。

    沈月晞见苏茉眼中噙泪,也不回答她的问话,便直接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桌边,问道:“是因为你放走了华大夫父子?”

    苏茉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道:“不是……他以前从来没打过我。”

    “这个混蛋,”沈月晞骂了一句,向门口冲去,“他怎么可以这样。”

    才走了两步,苏茉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慌乱地道:“嫂嫂别去。北珩好多天都没睡觉了,脾气非常暴躁,他并不是因为华大夫的事情打的我。”

    “那是为什么?”沈月晞停住脚步。

    苏茉吞吞吐吐地道:“他质问我为什么要放走华大夫父子……我想让他安心,就说嫂嫂来了……他就打我一耳光,然后出门去了。”

    沈月晞双手叉腰,仰脸看着屋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为苏茉生气了。

    这事弄的……原来萧北珩追他们是苏茉告密。要不是苏茉透露这个消息,萧北珩也不会把她抓回来。

    苏茉似乎是怕她不懂,接着解释道:“北珩知道嫂嫂中毒身亡的消息后很惊慌,说大哥会认为是他干的这件事。我想告诉他嫂嫂没死,让他高兴……谁知道他却更生气了。”

    沈月晞看了一眼苏茉红肿的脸颊,刚压下去的怒气嗖地又冒上来。其它的事情先不考虑,萧北珩连自己的夫人都敢打,这就不能忍。

    她挣开苏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把门打开。

    侍女小香站在门口,见她出来,连忙道:“安王妃,您有事吩咐奴婢就好。平王有令,您不得离开这个房间。”

    沈月晞目光越过小香肩头,看着院门口站着的侍卫,气冲冲地道:“平王呢?把他找来。”

    “平王已经离开了。”小香回道。

    “大半夜的他去哪里了?”

    “平王要去哪里,我们做奴婢的可不敢询问。”

    沈月晞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关了门,返身又坐到桌边。

    苏茉坐在桌边,见她回来,道:“北珩要留下嫂嫂,不会让你出去的。”

    “他说我是贵客,让我在这里多玩几天,”沈月晞气鼓鼓地交叉抱着双臂,“实际就是把我扣在这里了。”

    苏茉也露出愁容:“我得知嫂嫂被追回来,也问过侍卫。他们说北珩吩咐过他们,谁要放走嫂嫂就提头去见。我无能为力,只能过来陪嫂嫂说几句话。嫂嫂要吃些东西么?”

    “不吃,气饱了,”沈月晞看向苏茉,“其实他们也关不住我的,你……”

    苏茉被打,让她想到了姐姐沈蓝的遭遇。她想带苏茉离开,又担心苏茉未必听她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劝说苏茉:“弟妹,我有办法逃走的。你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了,跟我一起离开吧。”

    温皇后已经对她和萧濯起了杀心,萧北珩显然也用心险恶。苏茉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实在让她不放心。

    苏茉连连摇头:“外面那么多士兵看守,嫂嫂怎么走。你先好好休息,等北珩回来,我劝说他放嫂嫂离开。”

    沈月晞双手放在苏茉肩膀上道:“看看你的脸。他要是真心对你好,怎么会打你?”

    苏茉还是摇头:“北珩就是心情不好……他以前没打过我的。”

    “这种事情,只要发生过一次,后面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沈月晞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也说他现在脾气暴躁,就当和我去胜京玩不行么。”

    “我真的不能走,”苏茉目光闪躲着她,“我是北珩的夫人……再说我若走了,他会更生气。”

    两人正在争执,敲门声响起,小香在门外道:“两位王妃,林先生知道平王妃被打,特地调治了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命奴婢带给平王妃。”

    沈月晞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从小香手中接过一个檀木匣,问道:“林魁做的药膏?他还说什么了?”

    小香点头道:“林先生把药膏给了奴婢,说涂抹在红肿处,明天早上就能消肿,然后他就走了。”

    苏茉道:“代我谢过林先生。”

    沈月晞回到屋内,将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棉签,药膏,又去湿了一块帕子,先给苏茉擦脸。

    当湿帕碰到苏茉的脸颊,苏茉皱眉咬唇,向旁边躲了一下。

    “我先给你擦干净,然后再涂上药膏,”沈月晞小心地给苏茉擦拭着,“他也真下得去手,打得这么重。”

    苏茉强作笑容道:“他都好多天没睡觉了,难免有些出格。”

    沈月晞将湿帕放下,拿起棉签来沾了药膏,涂在苏茉脸颊的红肿部位上。

    苏茉双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忽然问道:“嫂嫂,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沈月晞把棉签停住,道:“你是我弟妹呀。”

    “北珩对华大夫父子那么残忍,又软禁你,你不生气么?”苏茉将手放在沈月晞的手背上,“我是北珩的夫人,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弟弟什么样,又和你没关系,”沈月晞低头又把棉签去沾了药膏,“再说你帮过我那么多次大忙,就当是我知恩图报好了。”

    “嫂嫂,我担心北珩会对你们不利,”苏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低着头,“他扣押你,肯定是要用你来要挟大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想走就可以走,”沈月晞歪着头拿棉签涂抹,“倒是你,我是真的担心你。”

    苏茉抬眸道:“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最后会像我的姐姐那样,”沈月晞将棉签放在桌案上,“生不如死。”

    苏茉脸色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笑道:“嫂嫂说得过了,北珩不会变成那样的人,他不是萧凯。萧凯本就是个品性恶劣的人……”

    沈月晞道:“那北珩呢?你看他对华多多的做法。华多多只是骗人,难道就该遭受那么残酷的刑罚么?”

    苏茉低头不语。

    沈月晞本想说,有温皇后那么恶毒的母亲,萧北珩自然也会是那样的,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要不是苏茉亲眼目睹华多多遭受酷刑,又挨了萧北珩一记耳光,她本来连萧北珩的坏话都不想说的。当着人家夫人的面,说他的相公不好,再说她的婆婆不好,别人只会嗤之以鼻,觉得她是个搬弄是非的小人。

    如今这些事实摆在眼前,苏茉依然为萧北珩说好话,一直在为萧北珩解释。可见在苏茉心里,她依然深深地信任着萧北珩。

    但沈月晞知道,从温皇后下毒害她那一刻起,萧濯和萧北珩就注定了不能再和平相处。兄弟两人必定要有场生死对抗,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已化为泡影。

    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她唯一想拯救的人就是苏茉。苏茉不该成为这场战斗的牺牲品。

    眼下最大的困难是她无法说服苏茉。

    想到姐姐沈蓝的遭遇,她眼前的苏茉仿佛也变得遍体鳞伤。

    不行,她必须要努力说服苏茉。苏茉说萧凯品性恶劣,其实在她看来,萧北珩比萧凯有过而无不及。苏茉绝不能留在萧北珩这个恶魔身边,这个恶人她做定了,宁可棒打鸳鸯,也要拆散他们。

    第一步,先把苏茉留下。

    沈月晞笑道:“弟妹今晚陪着我说话吧,我自己一个人睡不习惯。”

    只要苏茉留下,她就可以想办法用言语打动她。苏茉看过沈蓝的遭遇,沈蓝断手她也是亲眼所见,就用姐姐沈蓝的过往来说服苏茉好了。说上个半宿,就不信说不服苏茉。

    苏茉见她笑,也笑道:“北珩不在,我自然要陪嫂嫂说话的。”

    两人和衣上了床,沈月晞想起温皇后,不禁又有些为李夫人母女担忧起来。

    不知道纪云燕来不来得及赶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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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开局:我靠万能制造机躺赢了介绍:
未来世界科学家沈月晞一朝穿越到流放路上。
这开局是认真的?
本想着死遁,靠着她的万能制造机做点东西发点小财然后咸鱼躺平。
结果……
在一旁挖坑的衙役:“去,把那个太子妃拖过来埋了。”
沈月晞:“……”
她忽然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让衙役知道自己是可以活过来的。

面对后有追杀,前有敌军,沈月晞只好被迫营业。
万能制造机:“亲爱哒主人,请问您要制造什么东西?”
正发着高烧,先来一份退烧药吧。
来到已半年不曾下雨的村落……“亲爱哒主人,自动钻井机已经制作完毕。”
退可搞基建,兴水利,开垦不毛之地……进可摧城拔寨,南征北战,助太子一统山河。
太子萧濯紧紧握住她的手,唯恐她突然消失。
“娘子,当初不是说好的嘛,同甘苦共患难。”
你我于逆境中相知相识,于绝境中逆流而上,于经年携手登顶,不如共赏这江山万里,如何?
数年之后,全国各地遍布新奇好用的东西,百姓将她视若神明。
皇后沈月晞却恍如梦中:呵呵,原来躺赢这么容易。
(双洁1V1,完结书《嫡女有空间:我靠功德飞升》)流放开局:我靠万能制造机躺赢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流放开局:我靠万能制造机躺赢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流放开局:我靠万能制造机躺赢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