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次失败的围杀
那站在亭檐上的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就被人道出了身份,几乎也可以想像他的心情震愕到什么地步,只听他厉声问:“你们——早已知道我们来了?”
他恶狠狠的撕下了脸上的蒙布,既然身份暴露,也就没有必要再刻意掩饰。
这次回答他的却不是铁手,而是吴蕴,只听吴蕴说道:“早就知道。”
狗口大师张大了嘴巴,他手下的刀光熠熠,反映出他嘴里呵出来的雾气:“你...是怎样知道我们来了!?”
吴蕴冷笑道:“刚刚出来你手下的人出来送烛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那人诧异道:“你知道刚刚那个送烛火的,是我们的人?”
段连城吃嗤笑一声,反问道:“温老头那样的怪脾气,难道竟会主动送烛火不成?”
吴蕴也点头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们这送的这根烛火里有毒,而且是‘下三滥’何家的‘大披风’。”
狗口大师大惊道:“你连这也知道了?”
“那又如何?”吴蕴轻笑一声:“你是不是还想说,酒里也有毒。”
狗口大师脸色微变,但随即点头阴笑道:“不错,这毒乃是蜀中唐门的‘小披麻’,而且你们都喝了酒,不是么?”
他的笑声犹如夜枭一般,此时笑起来极为阴沉诡异。
但此刻,铁手、吴蕴、段连城乃至龙舌兰却都丝毫不慌,反而面带笑意,狗口大师见几人反应和自己所想相差甚远,心下更是惊疑。
铁手看了吴蕴一眼,说道:“我们喝了酒不假,但是可别忘了,这店家老头姓温,岭南温家‘老字号’的温。”
狗口大师犹自侥幸道:“可是,烛里也有毒,而且是后面送来的,总不可能他连烛火里的这毒都猜到了吧?”
吴蕴语气平淡:“可惜,你不知道的是,我家中的管家也姓温,而且我就会毒术。”
狗口大师此时突然长大了口,喘起气来。
龙舌兰娇笑一声,插口道:“你真像。”
铁手故意反问道:“像什么?”
龙舌兰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这一众杀手,道:“真像一条狗。”
铁手也笑道:“我若记得不错的话,他就是‘杀手和尚’的南部领袖,他手上的这十个和尚也都是‘狗党’里的好手。”
铁手顿了顿,续道:“早年‘狗党’的领袖‘九口飞刀’屈圆为恶多端,在我们几人追捕下逃窜多年,后来才知他出家为僧。
由于他嘴大牙尖,遇天热时伸舌子嘴外,又被叫做‘狗口大师’,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他,便是因为这把‘狗口神刀’。”
说到这里,铁手抬起手上那柄怪异的刀,刀弯如狗尾,刀口如犬齿,正是“狗口神刀”。
吴蕴笑道:“果然还真是一群狗,但我看,这些人作恶多端,只怕连狗都不如。”
段连城点头朗声道:“说的好!”
此时,陈风与麻三斤都己东播西摆,直似醉了八分再病了九成的废人,这也是吴蕴刻意不给二人解毒。
狗口和尚又自腰间抽出一把刀,这把刀像蛇一般盆缠于他的腰间,听他狠声道:“今天你们必须死!”
“动手!”这一刻,另外两桌的客人——那对母女,那三名商贾竟也同时一齐打掉头上的遮掩,露出赫亮的光头。
原来那竟是“杀手三父子”贾中锋、贾风骚、贾风汉以及“杀手母女”杨风铃、朱风霜,他们早就已经等待许久。
但众人此时早有准备,铁手猛地朝着身前那名杀手打去一拳。
那名杀手正愕然之际,才发觉自己毫发无损,正庆幸之际才发觉他身后的三名杀手已经同时被这一拳所伤!
陈风激动的喊道:“隔山打牛!这是失传已久的隔山打牛之法!”
就在那名杀手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铁手另一只手的刀砍来,这一次是真的对他下了杀手,一刀出,人已死。
铁手瞬息间连杀四人,再次迎着狗口大师攻去。
吴蕴长剑出鞘,攻向那‘杀手三父子’,吴蕴的剑势朴实无华的就如初学剑法的学徒平日练功的一刺。
可面对吴蕴的贾中锋却不这么想。
这一剑在贾中锋看来就有震慑人心的威势,剑出,还未及他心口,剑锋上透出的剑气已经将其心口洞穿,而且剑气不减,继续朝着身后的贾风骚、贾风汉激射。
剑气贯穿,无匹无敌,已然狙杀三名杀手。
而段连城用刀更是阴寒,刀锋所到处的水雾都随着寒气凝成霜凇,他所创的连城刀决不仅有着无鞘刀法的一往无前,更多了几分连城剑法中蓄势未发的阴劲。
面对段连城的“杀手母女”杨风铃、朱风霜二人只感觉浑身上下的不自在,通过刀柄涌上来的寒意几乎让她们浑身都要僵硬起来,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因为段连城的长刀已经砍入二人的脖颈,血液化作红冰,她们甚至感觉不到痛苦便丢了性命。
这一转眼的功夫,十五名杀手的围杀之下,竟然已经被铁手、吴蕴、段连城等人接连杀死了九人!
“崩”的一声轻响,“簌簌簌簌簌”——五只暗红小箭同时发出,这短暂的功夫内,龙舌兰早已将五只箭填充完毕,而且同时上弦,同时发出。
“三心两意箭”的威力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显示出它不凡的群杀力,五箭齐发,尽皆命中。
全场寂静,只有铁手和狗口大师刀锋交接碰撞之声。
狗口大师面对全盛的铁手,几乎是无法还手,即便铁手用的是他最不擅长的刀法来应对自己,也依旧将狗口逼的无法还手,只能被动的挡着攻击。
而这些杀手本应该还剩一人,但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小欠的手上,杀死他的只是小欠手里的一块抹布——是被硬生生用抹布勒死的。
无声无息。
原本还坐着的一桌一人,那个中年书生,他许是因为要静心读书,才会上来这儿喝酒吃饭,敢情他才是住在这店子里的真正客人。
此时他吓得几乎一点气都不敢喘,在吴蕴温和的笑容下,他惊恐的朝着门外跑去,但是吴蕴却还是对他出手了。
段连城意外道:“老吴,你为什么..”
但是段连城还是止住了疑问,因为吴蕴凌空一指向书生点去时,那书生竟是身子急急一转,躲开了这一指。
吴蕴冷笑道:“早就猜到你不老实。”
那名书生有些意外道:“好眼力!”
果然,他头上的头巾假发滑落,同样露出一个明晃晃的光头。
段连城盯着这人道:“你又是‘杀手和尚’中的哪位?”
他笑而不答,只是从腰间取出一柄很亮很利的刀。
龙舌兰一见此刀就赞道:“好刀。”
秃头书生冷笑道:“你赞这刀好,准没错!我这就把刀就叫做‘女子’,合起来正是一‘好’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龙舌兰毫不意外道:“女子之刀?那你就是‘杀手书生’、‘子女大师‘了?”
那书生杀手说道:“既然这回儿连‘东方杀手’戒杀杀手和‘南方杀手’狗口杀手都出动了,还少得了我‘子女杀手’吗?”
吴蕴冷笑一声:“好一次失败的围杀,感情你还以此为荣?果然,专门负责杀弱小妇懦和被害者子女亲人的人,面皮就是不一般的厚。”
麻三斤大喊道:“白兰渡,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大势已去,还不投降!”
白兰渡就是这个书生杀手的本名,此时被麻三斤叫出来,脸色微恼,不仅不退,而且冲进门来,反杀向麻三斤。
第三十一章 一气贯日月
短短的几步距离却如同天涯海角一般,因为无论是吴蕴还是段连城,亦或者龙舌兰都不会让他如此轻易的杀死麻三斤。
所以三人同时朝着白兰渡攻来,此时龙舌兰用的已经不是箭了,而是剑,一柄绯红短剑。
但白兰渡的真正目标不是麻三斤,而是此时冲来的、冲的最快、最想证明自己能力的龙舌兰。
麻三斤的死活对白兰渡而言没有丝毫用处,但龙舌兰才能让众人心中忌惮。
所以,她这才是今夜决定自己能否全身而退的一线生机。
白兰渡的出手很快,他能做杀手这么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特殊本事的,他的本事就是速度。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邪笑,他几乎可以想象一会自己擒住龙舌兰时的场景。
他对龙舌兰垂涎已久,早就迫不及待的想感受一把龙舌兰身上的温热。
所以他的速度更快,在众人以为他要冲杀向麻三斤时,他的身子却如燕子抄水一般,瞬间改变了方向,转而冲向龙舌兰而去。
龙舌兰脸色微变,手中绯红短剑快速甩出,刺向白兰渡的心口。
白兰渡人如陀螺一旋,快速绕了个弯转到龙舌兰身后,刀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
可惜的是,他错估了一件事,那个一直被遗忘的小伙计陈心欠——或者说孙青霞。
龙舌兰的剑本就不是甩向白兰渡的,而是丢给小欠的,所以小欠这一刻接过小剑。
一剑在手,他才是纵横天下的“朝天一剑”孙青霞,他此刻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剑法,剑锋朝天,孤傲、凌厉。
他手中是一柄短小、绯红色的剑。
但无人敢轻视这一剑的威势,在他手中,这把剑非但不显得滑稽,反而成了凶险至极的杀器。
剑落下的瞬间,白兰渡的身子立时软了下来,确切的说就像是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一股恶臭从他裤裆间传出。
腥红的血液和黄色的尿液搅和,他竟被这一剑吓的失禁了,他的脸上还遗留着惊恐,可是眼神再也没了神采。
堂堂“杀手和尚”西路领袖的“子女大师”白兰渡死的居然如此不堪,直让人看的微微摇头。
龙舌兰眉头紧蹙的捂着鼻子,快速离开尸体几步。
吴蕴却看向小欠摇头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自然是他身份暴露一事。
龙舌兰一双美眸就紧盯着小欠,非但不感激他救了自己,反而厉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段连城打岔道:“二师兄还在和狗口战斗呢,此事不妨先放一放..”
龙舌兰点头,看向还在和铁手奋力搏那一线生机的狗口。
此时狗口大师早知道大势已去,本就有意想逃,见众人目光望来,他的反攻向了铁手。
但铁手的目的并非为了杀他,而是要生擒,生擒比杀人往往是要难上不少的。
狗口也知道铁手的用意,所以他也在赌,赌铁手不会杀自己。
只见突然八口刀、锋利、明亮的刀同时飞掠向铁手,同时狗口大师身子向后一挪,就像借了这八刀齐发之势而逃的。
刀锋很冷,原本这一招应该有九把刀齐飞的,这样才不辜负了“九口飞刀”的名头,可惜有一把刀落在铁手的手里。
缺了一把,就是天与地的差别,若是全盛之时的九口飞刀,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得逞。
铁手同样一刀自手中飞出,一刀挡八刀,九把刀齐落地,铁手凌空一掌打出,就是这一掌让狗口大师目呲欲裂。
他不由失声惨呼道:“这是?一气贯日月?!”
平地起风雷,一气贯日月——铁手这是要对他下死手了?!
狗口大师脸色如土,轰的一声,经脉寸断,他本应该向后砸去的,但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却将他倒吸了回去,落入铁手的掌中。
此时他已经再无挣扎之力,彻底成了废人,这本不是铁手本意,他也不欲毁人一身修为,但是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用这种法子了。
铁手将狗口朝吴蕴一丢,吴蕴立明其意,在狗口身上点了几下,为他止住伤势之后,又在不经意间点住其穴道。
到了现在,这场围杀的闹剧才彻底结束,铁手率先走进屋内,众人才看见自店里暗处缓步行出的掌柜温老头。
铁手对那老人拱手拜礼道:“温前辈在‘崩大碗’伏下解毒之药,在下不胜感激。”
那老人微微颔首,连咳三声,看了吴蕴一眼才缓缓的说:“没我解药,有这小子在,你们也一样能过得了,谢我干什么?还有,不要叫我前辈,我不喜欢。”
吴蕴拱手道:“前辈可是‘老字号’温家供奉温卷丝‘八无先生’?”
铁手见吴蕴认得温八无,心下好奇的看了吴蕴一眼,只见吴蕴回了他一个笑脸。
此时温八无干咳一声,并不意外,说道:“我说了,不要叫我前辈。还有,你的毒术是得自哪位门下?”
吴蕴答道:“是我家中管家所授,他本是温家‘活字号’温约红温五爷的身边弟子。”
温八无并不好奇,也不打算多问,反而看向门外的陈风说道:“好一个刽子手。”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陈风,只见陈风身旁的狗口大师倒在地上,竟然死了!
陈风苦笑回答道:“我在未当捕快之前,的确曾当过刽子手。”
原来这么久的时间过来,陈风和麻三斤中的毒早就用内力解了,而且就在谁都没注意的时间,陈风还杀了狗口大师。
段连城目露不善道:“陈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师兄留他就是为了能有一个活口,你却把他杀了?”
狗口大师身上没有伤口,只是倒在地上,但众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敦煌排印掌”的阴毒法子。
陈风摇头答道:“这狗口不老实,即便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想着逃走。”
吴蕴冷笑一声道:“就算他受了重伤还有力气逃,我早就点了他穴道,难道他用的是舌头和眼睛逃的么?”
狗口刚刚被吴蕴点住穴道,也的确只有舌头和眼睛还能动。
忽听一个声音道:“这人早该死了,抓回去还得防他给救走,不如就地正法。”
说这话的人是麻三斤,但走进来的却不只他一人。
“砰砰砰”几声脚步,门外又闯进一个人,气喘吁吁的就像一口抽着气的老风箱。
铁手一看,吃了一惊,道:“高老大?”
那人点点头,拱手一揖道:“铁二爷、吴五爷、段六爷、龙女侠。”
然后才向陈风施礼。
陈风目光一凝,道:“出事了?”
就算不是“出事”,也一定“有事”,因为来的正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高头马大,后低眼高”高氏兄弟中的老大高大湾。
吴蕴冷冷瞥了一眼陈风,问道:“你们不是受陈老大所托,押着戒杀及四名杀手去了府衙么?”
只听高大湾气喘呼呼,热气禁不住都喷吐在与他对面站立的人脸上去了:“我们押戒杀那几名歹徒经过‘大山角’就遇上了劫匪,是‘杀手和尚’里负责北方的杀手,我们十六手足,一下子就给他放倒了七名...”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吴蕴、段连城、铁手三人对视一眼,反而略有所思,龙舌兰此刻仍旧盯着小欠直看,似要将他看个透彻。
陈风眉一皱,满脸布满了小刀小剑,怒道:“犯人给人劫去了!?”
高大湾仍然喘着气:“没有。”
陈风脸上的刀子一下子都不见了,跺脚道:“说下去。”
高大湾的胸脯起伏已平,但依然大口大口的喷着气:“幸好,苦耳神僧跟他的十一名子弟赶到,神僧亲自出手,把北方杀手那些恶匪打跑了。”
铁手点头道:“那就好,现在他们人在哪?”
高大湾喘着气道:“老二现在押那些人犯打算留宿抱石寺,有苦耳神僧在,我看不会有事。他才不过两三下子,就把哈佛和他那三名蒙面杀手杀退了。”
陈风冷道:“我本不想你连累苦耳神僧,他们是出家人,本不应过问世俗事,但你这一来一回,只怕回去已是天亮。”
吴蕴此时突然发问:“你怎么知道那来人的就是北方杀手的头领哈佛大师?”
高大湾道:“我不知道,是他们一上来就自报门号要我们马上放了戒杀,我们当然不肯,他就跟手下出手杀了我们几名兄弟,幸亏苦耳大师及时赶到...”
段连城也问:“苦耳一个人出手,还是跟那十一位弟子一齐动手?”
高大湾这下可神气了,好像是他亲自出手打跑了敌人一样:“苦耳神僧一亮相,还用得旁人么?他用一把戒尺打飞了哈佛的戒刀,那几个悍匪就被吓跑了。”
麻三斤跺足道:“你们怎不把这几人也逮下来?”
高大湾怔了一怔,道:“我也想追,抓住他们好报——哎哟!”
他一说到这里,脸上伤处给扯动了一下,似痛得哭出声来,但马上又安静下来。
铁手此时哪怕再敦厚,此时也不由想到最坏的结果,问道:“是苦耳大师阻止你们追捕哈佛杀手那几人的吧?”
高大湾点头道:“正是呢!神僧说:穷寇莫追,能保住人犯就好,他又说:对面恐怕还有来人,若是送了性命反而不好。
所以我和老二商议了一下,决定让他守那儿,我快马赶过来,先通知衙里老何我们中伏的事,再赶来这儿跟你禀报。”
铁手闻言,和吴蕴、段连城对视一眼,俱是叹了口气。
高大湾这下还在喘气听候命令:“陈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风闷哼一声,道:“怎么办?得速回衙里调动何孤单那一组最优秀的二十余名弟兄,赴上抱石寺。
天一亮,咱们就押人犯往城里进发,另请‘快马旋风’老乌飞马赶去城里通知知府张大人,让他派高手半路接应。”
吴蕴看向段连城道:“老段,你现在先去抱石寺吧!”
段连城不理会脸色难看的陈风,没有丝毫迟疑的点头道:“好,那我先去抱石寺看看情况。”
铁手也点头看向段连城道:“一路小心!”
这一刻,众人对陈风和麻三斤二人是半点信任都没有了。
第三十二章 一线王查叫天
段连城对着吴蕴和铁手二人微一点头,迅速走出店门,没入黑夜之中。
陈风此时脸色难看,只是强笑道:“二爷和五爷这是何意?难道信不过我们?”
吴蕴笑道:“陈老大不必多想,只是这些杀手极为危险,苦耳大师毕竟一人难护众人周全,老段亲自过去帮忙照应,也多了几分稳妥。”
陈风这才脸色稍好,点头道:“倒也是,是我想多了。”
吴蕴此时再次对着陈风、麻三斤一拱手道:“陈老大,还请你与麻三爷跟着高兄弟一起赶回衙里,路上也安全有个照应。”
这话不仅让陈风一愣,铁手也目光一凝,不明吴蕴为何作此安排。
陈风随即讪笑的拱手道:“也好,那我们便先行回衙,明日于抱石寺汇合。”
麻三斤急道:“你!陈老大!这...”
陈风对着他冷眼摇头,和高大湾打了个眼色,三人才一齐离去。
此刻,见一切战斗平息,龙舌兰再耐不住性子道:“陈心欠,这个名字只怕不是你的真名吧?”
铁手愕然,再次看了吴蕴一眼,见吴蕴目光低垂,铁手这才开口道:“龙..龙姑娘怕是想多了,他不过是店里一个会武功的小厮罢了。”
龙舌兰扫了铁手和吴蕴一眼,摇头娇叱:“不可能,朝天一剑岂是这荒郊僻野一个小店里的小厮也会的武功?!”
小欠傲然伫立道:“不错,我便是你们要找的孙青霞!”
他的声音孤傲、伟崛、冷漠,但又带着不可置疑的霸气,重复了一句:“我是,孙、青、霞!”
龙舌兰美眸一寒,面如寒霜,柳眉倒吊,厉喝一声:“孙贼,果真是你!”
她一说罢便举起小弓欲要上弦,铁手见状,忙挡住龙舌兰。
吴蕴立即道:“龙姑娘,此事另有隐情!万不可因流言轻易下定论!”
铁手也点头道:“此事的确另有隐情,去年京城决战之时,龙姑娘并不在场,对此事不知也是情有可原,我奉命前来调查,也是为了寻到真相。”
龙舌兰顿住道:“果真另有隐情?”
“不错。”吴蕴点头看向孙青霞道:“孙兄,当天晚上戚少商所言,现在的人并不多,你不妨直说出来。”
铁手这才明白吴蕴为什么把陈风三人支开,原来是为了此时说明这事。
孙青霞目光冷淡,即便身穿一身小厮服饰,也掩盖不了他身上孤绝、傲岸的气度。
他扫视众人,语气冷淡,缓缓将当夜戚少商所说的话复述一遍。
.......
龙舌兰听的眉头紧蹙,随后眉头一展,露出笑颜让众人心中一松。
只听她语气犹带着几分刻薄道:“好啊!吴蕴、铁手!你们早知事情真相并非这么简单,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铁手摇头道:“当初戚少商本打算将此事公布天下,但他提前退隐江湖,金风细雨楼解散,这件事如今只有几个知情人知晓,显然是得人指示的。”
吴蕴点头道:“所以事情未曾真相大白前,这事还不能公布,少一人知晓便少一份风险。”
龙舌兰点头道:“既然是山东‘神枪会’有意污蔑,毁他名声,那江湖上那些受害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苏眉的母亲是否又是你所害?”
孙青霞冷笑道:“我自诩为人确实风流好色,但还不是下流之辈,奸而杀之的卑鄙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龙舌兰还是心存疑虑道:“可是,苏眉说是这件事是你为之。”
吴蕴道:“江湖上只有一个孙青霞不假,但是却可以有人扮作孙青霞。我今日改变身形,扮作章知县时,龙女侠看的出来吗?”
“看不出来。”龙舌兰实话实说,毫不掩饰。
吴蕴再道:“我知道孙兄的成名剑术乃是纵剑三十三式,若是我知晓剑招,刻意模仿之下伪造现场,你还能认得出来吗?”
龙舌兰已然信了大半,摇头道:“不能。”
吴蕴继续道:“苏眉说孙兄杀了她母亲,她可是亲眼见到孙兄动手了?”
龙舌兰目露追思之色,很快就摇头道:“不曾见过,只是见孙..那个贼人提着她母亲的头自屋中出来。”
铁手忍不住对吴蕴暗赞一声,说道:“所以,我们此行必然是要查出幕后真凶的。”
龙舌兰此时已经完全相信,正要附和一声,便听一道不耐烦声音传来:“你们说完了么?说完我就送客了。”
铁手忙笑着转身拱手道:“温前辈说的是,倒是我们耽误了前辈打烊的时间了。”
温八无嗤道:“说了不要叫我前辈,如今还谈什么打烊,我现在是不走不行了。老字号的人定得知我在这里,我可不想再走这与毒为伍、与毒同眠的回头路。”
说到这里,温八无猛咳几声,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看了铁手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何况,来的人还有一线王查叫天。”
铁手一震道:“看来前辈的呛咳是源自严重内伤,莫非就是与那一线王查叫天有关?”
八无先生突然整个人都仿佛僵硬了,他的动作也突然停顿好一会,才寸哽着语音说了一句:“你少惹他。”
龙舌兰惊疑道:“难道,八无先生真是被那叫天王所伤?”
八无先生沉默了一会,匆匆把剩下的东西裹入包袱内,一口气打了两个结,才舒一口气,吃力道:“不错,他已将‘破碎神刀’练成,练至登峰造极之境地。”
吴蕴不曾听过,所以没有半分反应。
但龙舌兰此刻语气却突然高了几调,不可思议的重复道:“是那个‘破碎空虚,神功大法’的‘破碎神刀’?”
铁手听了之后,陡然静了下来,然后深深的吸气,似是因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撼,才不得不平静心情。
孙青霞却在旁冷哼道:“破碎空虚,也没啥了不起,在我心目中,决不及一个八无先生。”
温八无一笑:“我是一无所有,他是夫复何求。”
孙青霞眼如剑锋眉如剑:“我看您是以退为进,以无胜有。”
温八无肩背起了他那两口包袱,道:“他武功冠绝天下,我佩服他。我的好处是量才适性,我行我素,我始终是我,所以我不与他斗,但也不与他同流合污。”
孙青霞冷笑:“不同流,他可不一定放过你。”
温八无侃侃自若:“我用不着他来放过,他在我走;他来我去,他要高人一等,我便不他平起平坐,他若目中无人,我正好不如藏拙。”
孙青霞厉声道:“你是在逃避?”
温八无无所谓的一笑,望向远远沉沉的、黑黝黝的山头,这种态度就是任你怎么说,我还是做我自己的态度。
孙青霞怒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八无先生这回忍不住劝了一句:“黄蜂只有性命攸关的一支针,我希望看见你长长命命的做许多事,而不是轰轰烈烈地一次为一件大事而死。”
他说得诚挚,但一说完了,就咳,咳个金星直冒,整个人曲蜷抽搐得像一只遇上沸水的虾。
吴蕴见状,便走过去将其扶了起来,扶到座位上坐下。
孙青霞此时也沉默了,他说道:“我要对付他,不是因为我能对付得了他,而是因为这世上一定要有人来对付他这种人,所以我才要对付他。”
这话说的好,吴蕴忍不住点头说道:“说的对,世上总有一些事要有人来做的,如果因为这件事难做就不做,人活一世岂不是缺憾。”
龙舌兰此刻叫好一声,哈笑道:“说得好,这话也是我龙舌兰想说的!”
“何况,”孙青霞充满自信的道:“不错,破碎空虚,冠绝天下,可是我跟他对上过一次,他虽没败,我可也没死!”
八无先生止住了咳,他的眼睛非常黑暗,令人感觉到十分荒凉。
他的声音仿佛又苍老了二十年:“也许你说的对,只不过,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这一生,有那么多的敌人,却只有这么少的朋友,我不想少了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哽咽,然后只说了三个字:“我走了。”
在他就要踏出门的瞬间,一道声音突然道:“慢着。”
铁手这时才吸尽了一口气,他开始吸气的时候,小欠与温八无已开始对话,直到对话说完,这一口气才吸完。
可见铁手的真气内息已到了惊世骇俗、深藏不露的地步。
此时,铁手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刚刚前辈是说:查叫天已练成了‘破、碎、空、虚’这四大皆凶的绝世内功?”
温八无目光闪烁,说道:“不错,一线王已练成了破神、碎功、空大、虚法这八大要门。”
吴蕴奇异道:“这查叫天真的就这么强大?”
铁手长吁一口气,苦笑道:“世叔临行前叮嘱过,要我留意此人,他说我的内力练得还可以,但若遇上一线王,只要他已练成了‘破神功’和‘碎大法’,我就不一定可以了。”
而后又摇头道:“然而他连‘空’、‘虚’二要门也通功了!”
龙舌兰此时目光一转,才说道:“我想,诸葛先生让小五、小六这次齐来,应当是料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将他们两人派来了。”
温八无看了吴蕴一眼,又看了看铁手,似有所思道:“你们一人练成‘一以贯之’的神通,一人内力似有元十三限那厮的门路,你们觉得我内力如何?”
这声音传来的极为怪异,只有一只耳朵能听见,众人皆是一惊,孙青霞也想不到一向如同病痨的八无先生竟有这等内功。
吴蕴坦然道:“先生这随意的开口,我却只有一只耳听见,这份内力已达‘心无挂碍’的境地。”
铁手也点头道:“我初以为前辈以毒称绝,此刻才知光是这门内力,我便远远莫及。”
温八无一拍桌子,怒道:“我说了不要叫我前辈!”
而后“你倒是谦虚了,只是我这一身修为换来一身内伤,如今仅是四十二岁便苍老至此,全拜一线王一掌所赐。”
龙舌兰大惊道:“您今年才四十二岁!?”
次话一出,众人皆是愣了一下,温八无看上去起码已经年过花甲,他这等内力修为,只是四十出头居然便苍老至此?!
温八无叹了口气:“所以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叫我前辈了?我如今只有四十二岁,比你们也长不了几岁。”
第三十三章 水火交加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了一下,温八无看上去起码已经年过花甲。
他这等内力修为,只是四十出头居然便是因为中了查叫天一掌就苍老至此?!
温八无叹了口气:“所以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叫我前辈了?我如今只有四十二岁,比你们也长不了几岁。”
铁手起初直觉认为:温卷丝名声如此之大,加上过去还是温家“老字号”的“大老级”人物,总得七十岁才镇得住,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温八无仍咳着说着:“我出道早,十三岁已在‘老字号’中有了字号,二十一岁已当‘死字号’的小龙头,二十六岁已成供奉,三十一岁便成了‘大老’,如今不过四十二岁。”
龙舌兰好奇道:“您在温家如此地位,为何反而不愿再回去?”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温卷丝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她一双眼睛里尽是好奇,数不尽的少女姿态。
温八无笑道:“门里希望我以毒害人,用毒制敌,但我却喜用毒治病,所以我就打着制毒的幌子用毒制药,治人比毒人多,事发了门里就开始寻我麻烦,我索性就做生意去了。”
铁手道:“前辈。”
温八无截断道:“什么前辈!我才四十二,当不上前辈。”
铁手道:“但你在我心目中的份量确是前辈,就算今年是三十二、二十二,也一样是我的‘前辈’,前辈是尊称,只看行止,不论年龄。”
温八无苦笑一声:“你这人还真是,让我说什么好,无怪乎江湖上的好汉都爱交你这朋友,可惜我马上退隐山林,今后大道朝天各行一边,虽不喜欢交你这朋友,但还是有些话和你说说。”
铁手赫然道:“您有指教直说便好,六个师兄弟里,要算我资质最钝,便是来的最迟的小五、小六也比我聪慧的多。”
龙舌兰闻言,反驳道:“哪有,依我看,你就是千好万好,总之就是好。”
吴蕴忙道:“师兄此话太过谦虚,当年若非得了师兄举荐,我入世叔门下都是难事。”
温八无也是一笑:“你这不是钝,而是资质最纯厚,秉性纯良,和姓吴的这小子不同,你们一门六人各有所长,而且你们做事正直无畏,难免被很多人视作眼中钉,所以不得不多当心。”
而后才长吁道:“我虽不在江湖,但还是有人拿我当朋友,我得到的消息是:朱励兄弟派出一线王和他那一众帮闲恶徒,打算趁你南下将你解决。
‘太平门’、‘下三滥’的人与青霞有嫌隙,虽一直在狙杀他,但他们也与诸葛先生有宿怨,只怕在暗杀青霞之余也决不放过你们。”
众人听得都是入神,只见温八无说到这里,又摇头道:“再加上你们一来就与‘杀手和尚’结仇,这么多仇敌,也不知诸葛小花是怎么想的,把你派到这里。”
铁手温和一笑:“谢谢先生相告,这些世叔都在事先探得了,只是我执意要来,所以世叔才会将原本身在杭州的小五小六派来相助。”
温八无笑道:“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这次‘太平门’四大高手中来了两名,‘下三滥’七大要将中来了三人,你们要不要知道他们的来头,好有个防备?”
铁手淡然道:“知也好,不知也好,只要煮熟了端上来的我就吃定了,有时知太多,反而怯场,不如不知。”
龙舌兰此时也道:“我听铁手的就是!”
温八无点头笑着起身,看向孙青霞道:“你跟了我多年,我知你出手过于凌厉狠辣,树敌无数,所以我常劝你少杀人,少树敌,这些年虽好了些,可你毕竟秉性难改,也罢也罢。”
孙青霞蓦然道:“我就是我,何必刻意改变来迎合他人欢喜。”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绽放的精光不由让温八无为之一愣,随即温八无便有些落寞道:“也是,我也该走了。”
说完便背着两个包裹朝着门外走去,铁手却突然一跨步,左手已扣住温八无右手脉门,这一下变化急若飞星,众人都反应不过来。
温八无没想在武林中人称“第一号好汉”的铁游夏,也会对他突施暗算,更没意料到六扇门中享有盛誉的“正人君子”铁手,竟会向他出手,所以一失神间,已然受制。
温八无嘶声道:“你!”
正待挣扎,忽觉左半身子有三股热流、两股寒流逆冲,一时脂中、喉里、心坎、腹下、亢骨一阵麻痹一阵颤哆,本要发声叱责。
但一开口,却一连自控不住的说了十几句佛号,正是“观音灵威真言”,孙青霞本想出剑救他,此刻一听这佛号就止住了。
他与八无先生有过命的交情:他深知温八无信奉观音,故每逢上香供拜时,口中心里只念这六字真言。
吴蕴自是不信铁手会害他,看着铁手左手五指捶击在温丝卷的各大关节上,梆梆有声,卜卜不绝。
龙舌兰笑道:“莫要担心,铁手这是在以绝世内力为他梳理经脉治内伤呢!”
.......
八无先生走了,下山去了。
他把夜色留在山上,晓色仍在山的后面。
铁手叹道:“他真是个好人。”
孙青霞也怅然若失道:“可惜他只是个忠的好人。”
龙舌兰好奇道:“难道好人还有奸的不成?”
孙青霞点头道:“正是,世上的好人就因不够奸才让坏人得势。在我看来,欲行善就得够奸:比恶人恶,却对善人善,这才能好人好事、好人好报,而不是好人不长命。”
铁手赞道:“这是怪论。”
如今温八无内伤被铁手治好大半,孙青霞心中轻松之下,语气也轻挑不少,笑道:“这是事实,至少你身边这个五师弟就是这样的人,虽然看上去老实,做事却挺奸的。”
吴蕴苦笑一声,不知这到底是夸是骂:“那可是我的荣幸了。”
“唉!”吴蕴突然一叹气,想起了什么事,道:“忘了问了!”
铁手问道:“什么事忘了问了?”
吴蕴笑道:“忘了问杭州那家‘英雄好饭’是否也是八无先生开的了!”
孙青霞奇道:“你去过?”
“去过。”吴蕴点头。
孙青霞点头笑道:“确是八无先生的产业,他还卖过斜山莲、翻山梅、百岁鸡、半百残鸭呢!多个英雄好饭也不算什么。”
吴蕴一乐:“还真是!我和老段先前还在猜测这‘崩大碗’和‘英雄好饭’之间必有关联呢。”
铁手突然道:“说到小六,这么久过去,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
吴蕴目光一凝,他内力不浅,此刻听见极远处传来的“哗哗”声,脸色一变,说道:“出事了。”
龙舌兰惊讶道:“能出什么事?”
铁手面带俱色道:“水声。”
孙青霞也是惊疑:“什么水声?”
吴蕴道:“水声越来越大了!遭了!”
孙青霞此刻也听见水声,紧接道:“可是上游似乎并未下雨。”
铁手立即问道:“上游可有无堤坝?”
孙青霞答:“有!”
龙舌兰一点即通,立即道:“卑鄙!为了杀我们,竟然用决堤这等手段!”
铁手猛省起,情急的问:“这儿下游可有人家?”
孙青霞疾道:“很少。”
铁手这才舒了半口气:“那还好些”
孙青霞抢答道:“少,但仍是有。”
铁手一震,那后半口气顿时就舒不下了:“在哪?”
“就在”杀手涧‘下游不远,有个叫’一文溪‘的地方,那儿就至少住了七八户人家,有老太婆、残废人、小孩子...”
吴蕴立即道:“别拖了!快走!”
铁手当即道:“我去‘一文溪’,你护着龙姑娘!”
龙舌兰娇叱道:“谁要你们护着,我自己能行!”
孙青霞也抢道:“我去!我水性、轻功都比你好!”
吴蕴当即道:“我去就好!你们小心!”
说完,吴蕴就直接朝着门外一跃,也不待二人回应,就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就在吴蕴消失在夜幕的瞬间,对面的山崖一条金色狂舞的怒蛇瞬间大亮,自下而上的蔓延——熊熊烈焰!
铁手的双目都映红了:“有人放火!”
龙舌兰惊恐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孙青霞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抱石寺?!”
铁手怒道:“不好!小五、小六有危险!”
这时,道道星星点点的红色流星从对面飞来,孙青霞道:“他们要放火箭来烧我们了!”
铁手尚未来得及答话,只听外面“噗”的一声,大概是其中一支火箭射了易燃的黑油,一时间,整个天地都透亮了起来。
水流急湍,水上因黑油的缘故,尽是火舌,火光映透了黑夜,很快的,整片小店都跟附近的林木一样,焚烧了起来。
火势不可制止。
这下不但水深火热,也是水火交加,形势凶险无伦,紧急无比。
第三十四章 铁手!你管管他!
水火危机乍起,三人不再犹豫,同时冲出店外,龙舌兰轻功最差,铁手的左手忽然将她腰间一揽,她还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铁手携着带走。
这突然的一下,龙舌兰顿时心头乱跳,粉面绯红,在火焰的炽热下倒也看不出异常。
孙青霞此刻手里抄着那柄从狗口大师身上搜来的“狗口神刀”在前开路。
铁手带着龙舌兰一边凌空挥掌击落射来的火箭,说道:“我们一起去那‘一文溪’,小五一人恐有危险。”
孙青霞点头,三人急掠而下,寻落足点,都避过水火,急纵直下,铁手虽环抱龙舌兰,身形丝毫却没有减慢。
另一边的吴蕴已经点着水面无火的空隙赶到了那名为一文溪的小村庄,此时村中居民早就被火光惊醒,不少已经在朝着高处逃跑,但必然还有人未曾醒来。
吴蕴运足真气大喝一声,声如惊雷:“起火了,洪水来了,快起来,跟我走!”
他这一声响彻天地,就连远在半山急纵而下的铁手三人都听见了,更不用说那些少数还在熟睡的村民,被这一吼都猛然惊醒,冲出门外。
就见吴蕴一手抓起一个老弱,背上还背个小孩运起绝世轻功朝着高地疾走,很快就冲上山丘上,这里是山顶,短时间水势上不来,而且背风,火势也不至蔓延,何况山后便有小径可以逃离。
吴蕴将三人在地上一放,吩咐一句又朝山下赶去,就见铁手、孙青霞、龙舌兰三人皆是一人携着二、三人朝着山丘上赶来。
吴蕴当即大声道:“山下还有人吗?!”
忽听山下有妇人凄厉呼叫,“救命”不已,还有小孩嚎哭之声。
又见一位老者挣扎在一栋茅屋前,半身已为洪流卷着,一个小女孩用左手竭力抓住门板,另一手紧紧抓住老者下放,那老头儿才不致让洪流卷去。
铁手当机立断:“此处离山顶不远,龙姑娘,烦你来回照应一下,我和他一起下去抢救!”
说完,便将身上三人在路上一放,孙青霞也道:“我也去!拜托你了!”
“好!”龙舌兰此刻没有半分犹豫,立即点头。
吴蕴、铁手、孙青霞三人都冲下山,此时一场暴雨突然降临,雨势大作,将山火灭了不少,但水势却变得愈发急险。
孙青霞费劲平生大力,把女孩、老头子提回高岩上,喘了几口大气,把老人交给女子,催促道:“快往上爬,这儿我料理,雨大,极滑,要小心你养父。”
另一头的吴蕴和铁手冲进洪流中,各自将剧烈挣扎的瞎眼妇人和那个婴儿救起。
行至半路突然听见几道破风声传来,铁手惊怒道:“是暗器!”
吴蕴将婴儿朝铁手怀中一塞,挡在铁手身前,“叮叮”十几声,各式各样的暗器落在吴蕴身上犹如打在铁板上一般。
此时,又听见一声惨烈的呼声来自湍急的水流中,竟然还有遗漏不成?!
铁手望向那个挣扎不断的瘸腿男子,看向吴蕴。
“该死!”吴蕴拔出乌鞘剑没入黑夜之中——
铁手和孙青霞汇合之后,铁手将瞎眼妇人和婴儿交给孙青霞道:“小五那边还有危险,你和龙姑娘汇合!我们一会山顶见!”
........
天空微微发亮,山火已被水势灭了大半,吴蕴松了口气,最后还是救下了这一村的村民,好在最后关头,温八无竟然折返回来,救回了那个瘸腿男子。
众人坐在山顶大口喘气,这一夜凶险,可谓费尽心力。
铁手心存余悸道:“小五,袭击者的样貌你可看到了?”
吴蕴恨恨道:“一共十几人,我杀了几个,尸体落入水中,剩下的都溜得极快,不知是谁。”
“无妨。”铁手忽然轻笑一声:“希望小六那边一切安全吧。”
温八无起身大笑一声:“畅快畅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龙舌兰此时也终于露出笑颜,脸上虽沾了水渍,反而如出水芙蓉,清丽更加:“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温八无道:“我走了不久就发现这边的异动,存了一份心思回来看看,果然就发现这水火之危,我来这开店许久,和这些村民多少有些交情,自然是要救的。”
铁手也长松了口气:“所幸你回来的及时。”
温八无长舒道:“如今人也救了,天色将亮,我也该走了。”
孙青霞失落道:“真要走了吗?”
温八无伸了个懒腰,潇洒一笑,点头道:“是该走了!这里的人救了,我还要去下游救人呢!”
他的伤势好了大半,至少如今已经不再受那呛咳之苦,也不待几人发话再问,便已经消失于林中。
而后众人见他站在远处山岩边朝着洪流解开裆口,射了一道水线,撒了泡尿,大笑几声,再也不知所踪。
吴蕴轻笑道:“八无先生还真是个妙人。”
铁手此时朝着孙青霞笑道:“经此一场患难,今后我们算是朋友了。”
“仅是朋友?”孙青霞眼里又发出了锐气,道:“是好朋友!”
他吐出了这几个字,有力,如刀。
“好!”龙舌兰娇喝一声,笑道:“是好朋友!”
吴蕴笑道:“今天之前,不知是谁还在一口一个孙贼呢?”
龙舌兰粉脸一竖,却对着铁手嗔道:“铁手!你管管他!”
吴蕴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吴蕴一笑,铁手也笑。铁手一笑,孙青霞也笑了起来,然后龙舌兰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畅快。
经过一场大雨,山火已经灭尽,铁手对着孙青霞道:“刚刚抱石寺起了大火,我们要去抱石寺那边接应小五,看看情况,等那边事情结束再回到这‘不文山’和你汇合!”
孙青霞点头道:“你们都有要务,我与抱石寺那些人不熟,守着这些山民脱险也是应该。”
吴蕴和铁手起身对着孙青霞一拱手,龙舌兰此时站了起来说道:“孙兄,我们之后再会!”
“再会!”孙青霞微一拱手,傲立原地,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别了孙青霞后,三人折身翻山越岭,绕道高地扑向遭祝融之灾的抱石寺,只留下孙青霞守在这高涨怒涌的一文溪畔,不文山下。
三人全力赶赴大角山的“抱石寺”,由于平地上的走道已遭洪流卷噬,三人只能往高处赶路,绕山腰走。
是以,即便铁手全程携着龙舌兰一道走,吴蕴知道这二人的关系必然突破了一个界限,也没有多嘴好奇,只是心中为铁手暗自欣喜。
直到大角山脚时,也已多走了三倍的路,只见此时
天空翻起鱼肚白,黎明将至,太阳将升未升,那一条破洪的大江,在脚上越来越细,但也越伸越长,怒吼着、悲呜着、折腾着往西北独身流去。
晨风扑面,雨势已小,犹如牛毛。
空气中都是冲鼻的焦味,越走,铁手心中就越恨,对方为的不过是杀自己,却使得洪流崩决、热火肆威、生灵涂炭、殃祸百里。
此刻,铁手不管干这事的人是谁,在公在私,为人为已,他都一定将之绳之于法,甚至不惜格杀当前!
吴蕴走的最快,在天色全然大亮前赶上了大角山的抱石寺,正好,太阳出来了。
阳光跃上云层,犹如蛋黄般沉润,随后便是万道金光笼罩天地,似乎要把昨夜的黑暗照个通透一般。
吴蕴站在抱石寺门口望着那块巨石,却顿住了,抱石寺门口真有一个尸体抱着石头!
尸体深深嵌入巨石!
随后赶来的铁手和龙舌兰也和吴蕴一般,看着遍地的尸体,和嵌在巨石上的尸体,一时间顿在原地。
第三十五章 大慈大悲
“抱石寺”之所以给命名为“抱石寺”,就是因为在山巅的寺前有一块天外陨石,石质天下罕睹,坚硬如钢,用刀剑刻刮也不见得能刮下个较大的缺口来。
而且大得像一座房子,因其底部为棱型,根基未固,故遇大风时这石会迎风而动,十分惊险,蔚为奇景,吸引邻近无数游人骚客前来欣赏。
游人多了,才在此建寺,寺建久了,香客就更多了。
于是这抱石寺连同寺前的飞来大石,就更声名远播了。
人都说这是陨石,人们都相信天外飞来的石是有灵性的,所以抱石寺也很“灵”,香火因此就更盛了。
可能是由于铁手和龙舌兰都信佛,几日前他们来到这里,便不忘到“抱石寺”来上支香。
苦耳大师便是那时候上香时遇上的,之后铁手和龙舌兰还在他举行祭天仪式时与吴蕴、段连城会见,几人因得到“杀手和尚”欲要狙杀章图县令的消息,便特地设伏狙杀。
只是,此刻的苦耳大师却死了,他是抱着石头死去的,他整个人呈“大”字型,背向寺门,整个脸的五官和胸肩,都嵌入了大石里。
他的脚离地,嵌于大石的中间部分,大约三人高。
大石的前边正镌刻了四个大字:大慈大悲。
当初建寺时要镌刻这四个字,不知费了多少工匠的心血,用尽了利器钻凿,最后还出动到仿造兵器第一家的“黑面蔡家”独门工具,这才能在此奇石上刻上这永不磨灭的“大慈大悲”四个字。
只是,如今的“大慈大悲”四字就显得极为扎眼。
三人之所以顿住,便是因为这个杀死苦耳大师的人,功力究竟高深到了什么恐怖的境地?
吴蕴此刻和铁手说一声:“我去庙里找找老段的踪迹。”
人便迅速朝着庙里冲去,如今苦耳大师死了,那昨夜赶来的段连城呢?!
既然已经看出对方实力深不可测,而且抱石寺也已经被焚烧的七七八八,段连城昨夜岂不是极其危险?
浓烟仍不断冒出,抱石寺已一片残垣败瓦,所剩无几了:可见凶徒下手之狠!
此时,铁手看着苦耳大师的尸体,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深沉起来。
因为就在苦耳大师的尸体耳边,顺他耳部嵌进石里之处的硬岩上,竟有人镂刻上了几个小字:杀我者孙青霞。
铁手见了这几个字,眼里吐绽了一种罕见的、烈火般的怒意,孙青霞昨夜明明和自己几人一起,怎么杀的苦耳大师?
龙舌兰见了这几个小字也是惊怒交加,喝叱道:“果然是有人陷害他!”
“铁二爷!龙女侠!山下出事了!”随着一阵脚步声,一群差役从山下赶来,正是陈风带着衙门里的好手赶来。
他们也是连夜赶路,此时个个气喘吁吁。
陈风此时不仅脸色难看,也愕然,大惊失色道:“铁二爷!你们没事吧?!这...这是怎么回事?!”
铁手心中含怒,语气更显冷静:“我们无事,你让兄弟们把苦耳大师的尸体挖下吧。”
陈风迅速与跟随而来的何孤单吩咐一声,众多跟随而来的差役便立即动手,架了个梯子才将苦耳大师的尸体从巨石中挖出。
龙舌兰见陈风此刻的脸色难看、欲言又止,问道:“你先前说山下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她一提起,铁手也想起了陈风先前所喊,目光不由看向了陈风。
陈风支支吾吾道:“章知县昨夜..让人谋害了!”
铁手的手掌陡然握紧,捏的拳头“格格”作响。
龙舌兰心下一紧,忙握住铁手的手,柔声道:“铁手,先别急,我们一定能查出真相,为章知县报仇的!”
这话就像有魔力一般,铁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恢复如常,对着陈风默然点头,才看向已经从巨石中挖出的苦耳大师尸体。
尸体的骨骼几乎没有任何损伤,但肌肉稍一触碰拿捏便不住渗出血水来。
这时,脸色难看的吴蕴从寺中出来,见到正在检查苦耳大师尸体的铁手。
铁手问道:“怎么样?可有小六的踪迹?”
吴蕴冷声说道:“我找了一圈,没找到老段的下落,但是在寺里钟楼出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铁手点头道:“这么看来,至少小六应该还是安全的,至少性命无虞。”
吴蕴点头,对着陈风道:“有劳陈老大派人去寺中继续清点死去的人,还有钟楼那边尽量别让手下触碰。”
陈风闻言拱手,点头道:“好说!”
说罢,便带着人进入寺中查探。
做完这些,吴蕴才有时间看地上的尸体,只见苦耳大师此刻已经模样大变,几乎不成人样,除了骨骼完好之外,肌肉几乎如同烂泥。
铁手这才说道:“刚刚陈风带来消息说,章知县昨夜被人杀了。”
“早就猜到了。”吴蕴此时却没有任何心头起伏,接着道:“眼前这个苦耳大师只怕也不是真的苦耳大师,真的苦耳大师只怕在我们昨天离开阳春县时就死了。”
铁手目光微凝,想到昨夜吴蕴的猜测,说道:“你的意思是?”
吴蕴冷声道:“眼前这个尸体,应该就是‘杀手和尚’的北路领袖,哈佛大师。”
龙舌兰这才想起吴蕴昨夜打机锋似的让段连城先到抱石寺,恍然道:“所以你认为是哈佛自导自演,从所谓的‘北路杀手’手中救走戒杀?”
吴蕴点头道:“不错,所以我和老段才会问那几个问题,二师兄当时应该也猜到了才对。”
铁手吁道:“我当时经你们一问,才会想到这个可能,只是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吴蕴摇头道:“恐怕是为了骗取信任,至于为什么,已经无从得知,因为就连戒杀也死了。”
龙舌兰惊疑道:“戒杀也死了?莫非就是你说的钟楼那里?”
见吴蕴蓦的点头,铁手当即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
抱石寺一场大火,已烧了个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焦木余烬,有些地方还有星点的火势未灭但寺两侧的钟鼓二楼,却未被祝融波及,依然保留完整。
钟是古钟,至少镌刻了二三万字的经文,年代久远,连字迹也渐模糊不清。
大钟楼旁有一棵梧桐树,叶落一地。
由于梧桐树左边靠近火场,因昨夜火势汹汹,不少叶子都已灼焦脱落。
但奇怪的是梧桐树右边的叶子都脱落更厉害,几乎全是剩下枝桠,光秃秃只剩下几片叶。
铁手路过这里时,就皱眉停了下来,盯着这棵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住的看。
看的龙舌兰也心下也不住猜测,二人只是相视一眼,无声摇头便继续朝着钟楼走去。
钟楼的墙很牢固、古旧。
偌大的一口古钟足有二三百来斤,却只用几根柱子就牢牢的挂了几百年,令人不由佩服古人巧匠的智慧。
此时,陈风就站在钟楼门口,似乎一直在等待吴蕴几人过来,为了保护现场,就连钟楼都不敢进去。
铁手和龙舌兰一走到门口,才发现楼中牢实的楠木柱子上此时也嵌了一个人,死人。
死者整个人都嵌在柱子中,向着死者的钟面,却沾上了几滴褐色的污渍。
那钟还微风中微微晃动着,也微微发出震动声响。
即便已经从吴蕴口中得知了这里的情况,铁手还是长吸了一口气,浓眉也舒展不开了。
因为眼前这个给打得嵌于柱中,连眼珠子都逼爆出眼眶来的人正是戒杀和尚。
何孤单在一旁道:“来人杀了苦耳和尚,不是为了救他吗?怎却死在这里!”
陈风问道:“会不会是苦耳在死前,先行格杀了他?”
铁手即道:“不可能。”
陈风有点意外问:“为什么?”
铁手道:“因为我曾试过苦耳大师的功力,以他的内力,还打不出这样的一击。”
何孤单不同意:“要把一个人打的嵌入柱子,这也不算太难。”
龙舌兰反驳道:“打入寻常柱子是不难,不过这根柱子承载了这口数百斤重的古钟数百年,岂是容易将一个人打得嵌进去的软木头!”
铁手也补充道:“何况戒杀也是个极扎手的人,要将他一掌打入柱子,也决非易事。”
何孤单仍是不服,翻着四白眼瞪人:“不是易事,也决非难事,像我们的陈总、铁二爷、吴五爷甚至段六爷,都可以轻易做到!”
第三十六章 两句怪诗
何孤单话音刚落,陈风便立即摇头道:“我做不到。”
龙舌兰此刻也好奇问道:“会不会是..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小六杀的?”
吴蕴却突然摇头道:“绝不可能。而且无论是他,还是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人,都做不到这么干净。”
何孤单不解:“这一掌有那么厉害吗?也不过是杀了个人而已。”
铁手看着钟面上的那点褐色说道:“这一掌若打的是人还好,但他是先一掌打了钟,用钟的摆荡之力把戒杀砸得嵌入了柱子里,这才是绝世无匹的功力。”
何孤单依然将信将疑:“这……不可能吧?”
陈风苦笑,他一笑致令纹变成了两道下撇的刀子:“你是不相信有人能一掌打动这几百斤重的大钟吧?”
何孤单坦然承认:“就算有这样的掌法,以戒杀和尚武功不可能站着不动,任这钟把自己砸入柱子的吧?”
铁手这时忽道:“是有这种掌力。”
何孤单白眼一翻,他这个人只要别人说服不了他,他便谁的账都不买,丝毫不讲情面。
吴蕴缓步走到钟的另一面,指着钟面道:“你看。”
这大钟年代久远,已经封上了一层厚厚的尘,此时钟面正有一个小巧的掌印。
龙舌兰好奇的用手比了比,说道:“这人的手真小,竟比我的手还小几分。”
众人一看,果然发觉这个手掌异常小巧。
何孤单这下明白了,也许确实是自己无知,当即谦虚请教:“可是,戒杀的武功不弱,他为什么不避?”
吴蕴说道:“不是不避,是避不了。”
何孤单瞪眼睛盯着吴蕴:“你是说这钟摆荡太快了,戒杀来不及避?”
铁手却笑道:“也可能是戒杀大骇怕了,不敢闪躲。”
何孤单不信道:“我不信堂堂一流杀手会被人吓得不敢躲闪。”
吴蕴闻言一笑,身上的“势”瞬间朝着何孤单释放,他修炼了气势之剑已经很有一段时间,对于“势”的运用不敢说多么精通,至少是相当熟悉的。
何孤单突遇吴蕴针对,顿时感觉自己犹如蝼蚁迎面遇上巨象,万钧压顶,瞳孔猛缩,呆立原地。
直到吴蕴缓缓抽剑,当着众人的面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也动弹不得。
到了此刻,铁手才出面,让吴蕴身上的“气势”一收。
何孤单立刻感觉如释重负,长松了口气对着吴蕴道:“..五爷,佩服!我总算信了!原来世上..真的有人能以势压人。”
吴蕴把剑一收,笑道:“刚刚得罪了,何老哥莫要见怪。”
何孤单苦笑摇头,说道:“若是真的如推断的那般,这大钟现下只是风吹便已经有轻微钟声,为何这口昨夜受了这等惊人力道后,却完全不发出钟鸣?”
龙舌兰奇道:“你怎么知道它没发出钟鸣?昨夜那么大的洪水火势,即便真有声音也未必能听得清晰吧?”
铁手也确认道:“真的没有声音吗?”
何孤单补充道:“这绝对无讹!因为我就住这儿山下,我睡觉就连一只蚊子飞来都能醒来,何况这口大钟,但昨夜没有听见钟声!绝对没有钟声!”
他接连强调了几回,又道:“何况,我来时已问过这山腰的几个人家,他们都没听到钟声,连平日清晨必可闻的晨钟敲响之音今天都没听过。”
还怕众人不信,他坚定、坚持地道:“他们只看到一把火在山上烧了起来,不久便似给大雨淋灭了,不料才不一会,火光又熊熊的旺盛了起来,只看到冲天的火光,没有听到钟声!”
吴蕴看向铁手,道:“两把火。”
铁手微笑点头道:“好大的杀性,连寺都一把火烧了,还烧了两次。”
何孤单一震:“什么?烧……烧了两次!”
铁手道:“不错,你仔细看看这火场,有的角落烧得特别焦、特别透,有些烧得范围特别广、特别厉害,便是因为有人故意作第二次纵火之故。”
何孤单本以为烧寺便是烧寺,连佛门之地都敢烧杀,那已是大不了的事。
却不料是二次烧寺,而今据铁手指示看去,以他多年办案的精明眼光,果然看出了端倪,一时沉吟不语。
铁手说道:“我们昨夜赶来之前,去了趟一文溪,当时见大角山这儿的抱石寺已经着了火,而我们在一文溪救人时下了场大雨,已经将火势几乎灭尽。”
龙舌兰也陡然想起,道:“对了!绕道赶来大山角下,举头仍见山上这乌烟盖顶,而且我们来到寺里的时候还有星点火势未灭,这便是第二场火了!”
吴蕴冷然道:“既然火不止一场,杀戮只怕亦不是一次了。”
众人默然,良久无言。半晌,陈风才打破沉默,向身后的手下叱道:“马上把死者刨出来,咱们要好好的验一验尸首!”
吴蕴、龙舌兰跟着默然无语的铁手走出钟楼外。
铁手看着那棵梧桐树,长叹道:“若说树的那一边是因火势被烧,这一边就是被人用掌劲催落的,对方的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小六有危险啊。”
龙舌兰心情也是沉重,想到自己这些人要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吴蕴蓦地道:“击钟不鸣,破空削叶,当今天下有这掌力的人不多,如今东南一带唯有‘一线王’查叫天有这本事。”
铁手无言而立,龙舌兰却突然道:“若是查叫天的话,他杀这些杀手的目的何在?难道不应该是收买利用吗?”
“飞尽弓藏,兔死狗烹。”吴蕴若有所思,铁手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这时,钟楼内响起一声骚动,陈风朝着吴蕴几人递来一张碎纸,道:“死者的衣襟里搜出这张纸条!”
铁手立即接过纸条一看,由于字条经折叠寸收入襟内,而折合时墨迹未干,墨字在纸丰染成一团,好不容易才辨别出这几个字来。
众人见字皆是一愣,因为字条上只写了几个字:查叫天杀我。
陈风重重哼了一声:“查叫天焚庙杀人,太张狂也!”
何孤单也点头道:“果然是一线王!”
铁手却满脸肃然,转为满眼疑惑,仔细看那张纸,翻来复去好一会儿,才吐出了两个字:“不对!”
龙舌兰娇声问道:“怎么了?”
铁手将纸条向太阳,光线照得透级剔指的,只听他喃喃的道:“这纸墨迹凌乱……”
陈风欲要出声,被吴蕴打了个眼色,不敢打扰。
只见他按字条上墨迹,以食指点着,一面漫声念道:“风...花...雪...月...原...走...不,应是个‘是’字...是空...”
然后他又念另一行字,念来断断续续也小心翼翼:“碧...落...丝...不,该是‘红’,字才能接成句...红尘...方..为...直...晤,这最后应是‘真’字才对!”
吴蕴低声复述了一遍:“风花雪月原是空,碧落红尘方为真?”
何孤单又认真的复述了一遍,搔搔头皮,望向陈风,陈风也摊摊手,二人齐齐望着铁手、吴蕴二人,道:“这是什么意思?”
铁手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但至少这两句值得让人思索。”
吴蕴沉思道:“按理说,能做到这一掌打死戒杀的只有查叫天才对,但是门口的苦耳大师的尸体同样也需要绝世内力才可为之,那苦耳又是谁杀的呢?”
龙舌兰也疑惑了:“查叫天至于这么无聊吗?现在苦耳大师的尸体边留个‘杀我者孙青霞’,又在戒杀的尸体上留下这个明显的线索‘查叫天杀我’?他吃饱了撑的?”
铁手对着何孤单问道:“何捕头,寺中烧死了几个人?”
何孤单即答:“找到的至少有十二具尸体,都是寺中的僧人。”
铁手问:“苦耳好像不止有十二位弟子。”
何孤单道:“对,至少还失踪了两人,我正遣人追查。”
铁手又问:“戒杀死了,还应该有四名杀手呢?”
何孤单答:“不见了。”
铁手追问:“什么不见了?是连尸首也找不到吗?”
陈风答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
铁手长吁了一声:“也许,这些疑问只有要找到这些失踪的杀手、和尚或者小六,才能一一予以解答了。”
陈风突然道:“会不会是...孙青霞和查叫天二人狼狈为奸,反正他们这种人,既可混在一道,也可以打在一起,都是煞星,只不知道到头来到底是谁杀谁。”
吴蕴看了铁手一眼,见铁手点头,吴蕴才笑道:“可是,孙青霞昨夜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几乎直到天明,他哪来的时间杀人呢?”
陈风一愣:“这..什么意思?!”
龙舌兰翻着白眼道:“还不明白?昨夜那个和我们一起喝‘崩大碗’的年轻伙计就是孙青霞!”
铁手此时长吸一口气:“看来,我们必须见一见查叫天了。”
第三十七章 一见天王
从陈风口中得知查叫天便在附近的另一座山上,便是原本修有堤坝的上游山中,是今早查叫天听下人汇报说有人毁堤放火才去一探究竟的。
于是,铁手便拍板打定主意要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一线王”。
要见查叫天就得上山,只是上山的路却不好走。
吴蕴和铁手正在山道上极速飞驰,这座山中都遍布密密麻麻的荆棘林,山道在阳光的阴翳中显得有些阴森。
眼前此刻出现了一个岔路,二人正犹豫走哪条之时,突然一道冷厉的声音传来:“要想上山,除非从我胯下过去。”
铁手低声道:“来人不少,分开迎敌!”
吴蕴立即答应一声:“好!”
这句话说完之后,吴蕴便快速朝着另一条岔路冲去。
铁手此刻面对的是一个相貌极为寻常的汉子,他却是查叫天手下的“四大神将”之一,“朝天一脚”、“战将”詹通通。
但凡外号里带个“朝天”的,本事都不会太弱,但事态发展至今,上山已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铁手的态度是要势莫能当的冲上山,所以詹通通的心便不断下沉。
詹通通最擅长腿法,所以此刻也是抬脚飞踢。
左脚飞踢直取铁手右太阳穴和后玉枕穴,铁手只是抬手一格,便卸去其势。
他见一招不成再抬右脚,急取铁手咽喉及左颧骨脸门,之后又连连出脚,毫不留情,招招攻往死穴。
铁手连挡六招,不慌不乱,可是詹通通便愈发心乱,他的脚在这时候简直成了软兵器,可随意在任何不可能的死角作出攻击。
此时铁手突然加速猛冲过去,詹通通要出脚时,铁手便已到了他脸前,几乎是鼻类碰鼻尖的紧贴着。
但詹通通还能出招,甚至他的脚尖都可以踢到铁手的头顶,可是铁手不闪不避,抬手猛然一抱,而后便将他甩了出去。
只是这一幕发生的极快,在众人眼中就像铁手猛地一冲,以盖世内力将詹通通弹飞了出去一般。
这一甩,詹通通便如同一只风筝高高飞起,由于他身着赭黄色的袍子,所以飞上了半空时,像蓝天里的一只黄风筝。
可惜不久长。
詹通通真的在半空“朝天”踢了四腿,铁手已趁这机会一抱拳便继续前行,喝了个喏道:“我确是从你胯下过去的。”
同一时间,另一条路上。
吴蕴面对的却是一个脸色蜡黄,木无表情,两道粗浓罗汉眉的瘦默汉子。
他翘着薄唇,脸色却十分冷淡。
这人有个奇怪的名字——余乐乐,同样也是查叫天“四大神将”之一,人称“东天一棍”,又称“诡将”。
虽然名字可笑,但吴蕴非但笑不出来,此时还面带苦涩。
因为此人不好对付,绝对是吴蕴至今见过的真正高手之一。
余乐乐的武器就挂在脖子上,名为“棍”,实则是一条手指粗的线。
一根似丝非丝、似麻非麻、似链非链、似刺非刺,但又可刚可柔的长线!
比棍子更无声无息、更诡谲莫测。
吴蕴的长剑早已迎敌而出,余乐乐的长线只是一刺。
剑出如鸿,气势骤发;线若鬼魅,凶险莫测。
剑与长线相接,又同时一触及收,只见那根线又回到余乐乐手中,整个过程如同灵蛇吐信,吴蕴剑气激射,余乐乐挥线一抖,剑气尽碎。
吴蕴冷道:“这就是名动江湖的‘千里恩怨一线牵’了吧?听说是你的成名绝技,独门绝招。”
余乐乐欠身一笑:“见笑了,比不了五爷的气势之剑。这确是独门奇兵,由天王亲传予我,我蒙其教化,得其皮毛,化为棍法,远未得天王的‘一线牵’法神髓之一二。”
只是皮毛?吴蕴心下更寒,那查叫天究竟该强到什么地步?!
其实,吴蕴心中发寒的同时,余乐乐心里也惊了几震,原本只道吴蕴是诸葛神侯后收的弟子,就算名气在武林中不小,实力想来也强不到哪去,此刻一见,才发觉自己轻敌。
余乐乐低声道:“得罪了!今日谁也别想上山。”
吴蕴握紧手中乌鞘剑,回道:“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一落,二人再次战到一起——
另一边的,铁手过了詹通通一关,此刻再次面对眼前新出现的二人。
一个是“天将”、“贵人”陈大纹,只听他堂堂皇皇的道:“我不许你上山。”
另一个是“主将”、“财神”李老未,笑态可掬地道:“只要你先收了我口袋的钱,此山任你上。”
铁手目光凝重,此刻詹通通也再次从空中落回地面,头发披散,喘着粗气悍然道:“你要上山先问我的脚!”
大战再次一触即发,却听远处的荆林前有一年轻、温和、好听的语音道:“众卿家爱将,姑且让他们上山来吧!”
这道声音一发话,余乐乐立即停手,他一停,吴蕴也停。
吴蕴见他侧身一让,便快步跟随铁手之后山上。
只见铁手此刻愣在场中,吴蕴看了一下场上情况,顿时知道他为什么发愣。
一、山上的人很多,并不是只有一个查叫天,大多窝在荆棘林里,只有几人是在林外。两人坐着,三人立着,三人跪着,一人趴着。
趴在地上的是个和尚,身着黄色紫裟,在佛门中的身份显然不低,他满脸白眉黄须,却都沾满了血碴子、血凝块,他的眉心有一个剑伤,洞穿了脑袋。
站着的三人中,其中的两人也是查叫天门下“四大天狼”中两人。
二、即便是吴蕴,此时也分不出哪一个才是查叫天。
站着和跪着的自然不可能是查叫天,只有坐着的两人才最有可能。
一人背对众人,但能感觉到他的瘦小、年轻、潇洒、莫测高深。
另一人目若铜铃,眉毛似戟,根根倒插向天,头戴盔甲,血盆大口。
满脸满腮虬髯在他颧下颊上盘根错节,鼻孔翕动,鼻翼赤红,如同袖风送火一般,光是手腕已比别人的大腿更壮更阔。
一见到这第二人,就会想到三国时期桃园结义的那位“燕人”张飞。
此时,吴蕴、铁手二人身边围着余乐乐、詹通通、李财神、陈贵人这“四大神将”。
四人围着,便是不让二人有任何轻举妄动,同样的是,二人也不能动。
因为二人一动,身后紧接赶来的龙舌兰便要直面查叫天身上的威势。
只见那像张飞一般的虎汉用手一指:“你们二还不认罪?”
吴蕴和铁手都有点意外,这意外倒不是因“叫天王”劈头第一句就判他有罪,而是因为这“一线王”的声音。
而是因这声音很温文,声调尔雅,甚至还带点友善和稚气,完全不像眼前这个貌若张飞的大汉发出。
铁手问道:“我们何罪之有?天王明示。”
虎汉淡然道:“你们刚自那山离去,山上凶案,岂能推得一干二净!”
吴蕴冷笑道:“可是,天王也在附近。照天王这话的说法,天王难道也有嫌疑了?”
铁手闻言,心下微惊,以目光示意吴蕴一眼,吴蕴却只是微微点头。
虎汉豹眼圆睁,气氛顿时凝重,他却蓦地笑道:“怎么?你竟敢怀疑我不成?”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似在打量吴蕴和铁手二人,眼中带上一丝不屑的冷漠。
吴蕴语气平淡道:“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既然天王能怀疑我们,我们为何不能怀疑天王。”
这话一出,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叫天王那边和铁手这边的人都没作声。
只剩下两种声音:那三名跪在查叫天身旁的人里,有两个都发出了声响。
一个止不住的叩着头,他的头已瘀了一大片,沾带着泥块和血,但他还是不住的叩着头。
那个巨灵神似的大汉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如他已经成了死人一般。
另一人也是跪着,但并没有叩首,全身唯一的动作就是颤抖,不住的颤,不停的抖。
他是恐惧的以致除了哆嗦之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甚至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狮脸虎目的“一线王”,就巍然坐在他身前。
在这“老张飞”的眼里,可没有这个颤哆的人,他仿佛完全不当他是一个人,而且连一只狗都不如。
三个人中只有一人无声无息,那是个驼子。
一个大鼻子、须发苍黄的驼子。
他已上了年纪,显得很沉着、很沉凝、很沉得住,眸于里也吐露着一种深沉的悲哀。
他完全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得有点儿哀莫大于心死似的。
他的应该内功很好,呼吸声几乎无法听见。
只是他此刻受了伤,所以在铁手和吴蕴二人的耳中,就“听”出了很多东西——这人在暗中运功疗伤。
这时,身后的龙舌兰盯着那个驼子低声道:“那个是‘舞阳城’的洪前辈!”
二人立明其身份,因为舞阳城只有一位姓洪的前辈高人,那便是舞阳城的总管,“大漠飞驼”洪汉。
舞阳城城主周白宇早年曾和追命一起力战无谓先生,苦斗无敌公子,惺惺相惜,生死与共,结下深厚情谊,追命对周少城主印象极佳,一有闲暇便会对铁手和吴蕴提起。
这洪汉既然是周白宇的人,自然就得想办法搭救。
只是吴蕴和铁手还不及反应,“老张飞”眼睛已经扫向龙舌兰,在龙舌兰浑身上下肆意的打量了几眼,温声道:“你就是龙舌兰?”
龙舌兰傲然点头道:“不错,我就是龙舌兰,‘京城第一女捕头’!”
“老张飞”低笑一声,似想到什么般,嗤笑道:“‘京城第一女捕头’?我曾在京城见过‘金花女神捕’白拈银,她当时也是这么自称的,不知你们到底谁才是‘第一女神捕’啊?”
一说到白拈银,龙舌兰的小脸便瞬间耷拉下来,粉面如冰,不再言语。
第三十八章 一触即发
白拈银和龙舌兰同为“天下三大女神捕”之列,本就相互有比较之心。
此刻龙舌兰言语上吃瘪,一时气的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老张飞”低笑一声,突然抬头看向远处道:“放他们上来吧!”
吴蕴和铁手二人对视一眼,只听身后几道脚步声响起,来人正是陈风、何孤单一行人。
“老张飞”杀气腾腾道:“来的可都是衙里吃公门饭的伙计?”
在铁手身后的陈风施礼答道:“我是陈风尘,是这县里的班房总捕头。”
陈风既然答了,何孤单也揖道:“我是个县里刑捕参副,兼知县参政事。我叫何孤单。”
“老张飞”冷笑道:“你们来了就好!都是班房衙门里的兄弟,那就好办事了。我正要办几个人、判几宗案子,你们来作个旁证,以免日后江湖人传我查某人光凭好恶,任意杀戮。”
铁手道:“判案定罪,不回衙里去升堂,按公依法执行,却来这荒山野岭仓促定谋,恐怕于理不合。”
只听查叫天嘎声叱道:“铁游夏,你虽是名捕,但今天你也涉了案,可容不得你巧言借机脱身脱罪!”
然后查天王向身后的荆棘林里喊了一声:“马军师,你出来给大家说说原由去!”
有人应了一声,徐步自荆棘林里从容悠然的踱了出来。
这人很白净,很注意饰自己,来到这刚水退的泥泞地,比起其他的人,他的袍履几近全无污渍,唇上的两撇胡子十分浓郁。
他是查叫天身边的智囊、军师,马龙。
只见马龙施施然的唱喏问好:“铁二爷、吴五爷,别来无恙?”
铁手回礼道:“马军师一切可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蕴也不好冷着脸,只好学着铁手一般回了礼。
马龙直截了当:“刚才我们这几发生了一些小问题。”
铁手问:“什么问题?”
马龙道:“昨夜这边有人毁坏堤坝,让洪水决堤,淹没了不少农田住户。”
铁手道:“我们昨夜也在这附近的山上,这场面我亲睹了。”
马龙好整以暇的问:“但你们后来还是离开了,敢问之后几位到哪去了?”
铁手用手一指远处的大角山:“大角山上抱石寺发生火灾,我赶了过去。”
马龙笑道:“我们却与二位捕爷刚好相反,我们原在大角山飞来石一带,见一文溪这边水患,立即就赶了过来。”
吴蕴蓦然道:“这么说,昨夜你们就在抱石寺了?”
马龙瞥了吴蕴一眼,丝毫不在意吴蕴的话语。
只是用手一指那名不住叩头的汉子,继续道:“这人是这一带的飞贼,抱石寺起火时,大角山一带的居民都上山救人,他却趁火打劫,趁虚而入,劫了两家。
遇上一家妇人高声呼救,他便一刀杀了,连襁褓中哭啼孩子的也给他一刀宰了,我们当时刚好下山前去堵水,所以就给天王发现了,天王便让‘天狼刀’料理此事。”
这时,站在叫天王身边一名双眉如刀的精壮汉子开口说了话:“他当时还想顽抗,胁持了一个女子,我便把他制伏,废了武功,押来这里。”
明白事情经过之后,众人也是不住微微点头,即便龙舌兰心有郁结,此刻也不得不为“天狼刀”的出手叫好一声。
只听查叫天粗声说道:“依照大明律,趁火打劫,杀伤无辜,这种人该如何处置?”
马龙即答:“枭首示众。”
查叫天冷哼一声:“若是押回府县里斩首?岂不浪费时间人力?”
马龙恭声道:“天王掌有‘应奉宝鉴’,大可先斩后奏,将犯人问罪了再说,不必拖延请示。”
那贼人一听,顿时更脸无人色,又把头叩得如捣蒜泥似的,吓得三魂七魄,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查叫天静了一静,声音又恢复了细柔、温和:“既然如此,就地正法!”
话一说完,血光瞬发,刀光一闪而过,出刀的是“天狼刀”,他的刀法很快、很急,而且刚猛剧烈。
“四大天狼”中的一个已有如此实力,另外的“天狼剑”,“天狼箭”,“天狼枪”若是齐出,对付查叫天就更加棘手了。
只听马龙像祭司主持仪式般的漫声道:“好,又一个歹徒伏法了。”
余乐乐拍手附和道:“叫天王威震天下,歹恶之徒,无不得其所报!”
陈贵人赞道:“杀得好!”
李财神笑道:“大快人心。”
马龙却肃然道:“歹徒悍匪可不止一个,执刑正典也不止一宗。”
他用手一指那哆嗦得像筛糠一般的汉子,叫道:“‘快手’宋理忠,洪水决堤之际,你在‘圆浪坳’趁机作案,劫了两户,杀了三人,奸了一妇,后来给‘天狼枪’逮了押过来,你可认罪?”
马龙一说,何孤单当即取出一本小册子对着此人看了看,厉喝道:“原来是宋三!这人声名狼籍,丧德败行至极,在这一带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该杀!”
只见那“快手”宋三身子像抖得如同筛糠,到头来喉头只挤出了:“饶…命…”
叫天王冷哼道:“你认了就好。”
宋理忠仍只一味唇颤舌哆:“…求…求…你…饶…我…狗…命…”
查叫天打了一个嗝,道:“你本就罪无可恕,饶了你再去害人?来人,就地正法便了!”
话音刚落,宋理忠已死,身上插着一只长枪,枪身还在微微晃动,宋三却已经被钉在了地上。
此时,场中只剩下一个洪汉,马龙正要开口。
吴蕴便抢先道:“这两人自是该死,但是,敢问此人难道也有罪?”
“自然有罪!”马龙点头道:“行刺朝廷大员,按律当杀。”
铁手道:“可是叫天王还活得好好的,可不是吗?”
叫天王气得吼了一声:“难道要等我给杀了才能问罪!?”
马龙接道:“连他自己也知罪请罪了,铁二捕头,你还那么多事干啥?”
铁手笑道:“他没说过什么话,你怎么知道他知罪了?”
马龙道:“若不知错,他跪下干吗?”
吴蕴马上说道:“他跪下,那是因为他双膝穴道受制,而且受了内伤,难以开口。”
铁手也点头道:“我看,他是给你的‘风之刀’还是‘林之诡’所伤的吧?”
这一下连马龙脸上都倏然色变。
铁手和吴蕴二人到目前为止,并未走近驼子身边,但却已能看出判他穴道受制、而且受了伤、以及是为自己所伤。
吴蕴再道:“洪前辈,你若还能开口,大可不必认罪,我们并未亲眼目睹,一人之言让我们如何相信。”
洪汉驼着身子看了吴蕴一眼,不可思议道:“你认得我?”
铁手拱手道:“洪前辈侠名义胆,威震天下,舞阳城内外方圆千里,谁人不曾沐洪爷恩泽?在下亦仰仪已久,今日既给铁某人遇上了,就一定会管到底、弄个明日,还个公道!”
他这一说,身上的气势骤然而发,从马龙到陈风全为之耸然震动,连那巨灵神似的“老张飞”也不由为之一震。
洪汉听了,一股暖气自心口直涌喉头:“崔三爷和少城主的交情我是知道,可我早已离开北城,这份交情已断,你们又何苦为我插手这件祸事呢!”
铁手朗声道:“洪前辈当年担任舞阳城的总务之职,造福武林,主持正义,这事我今日还必须管上一管!”
洪汉这才游目看看场中“情势”,浑声道:“您二位老哥日后还得要在朝中进言、江湖闯荡、刑部任事、武林持正的,跟这查天王为敌作对,可没好处!”
铁手哈哈豪笑:“若为‘好处’才做事,我早就去当...哈哈哈...”
吴蕴听出铁手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立即续道:“当什么去了?”
铁手笑意不止:“做生意去了,或者...”
眼见查叫天脸色愈发阴沉,龙舌兰也立即开口问道:“或者什么?”
铁手笑意仍在:“或就当个‘叫天王’好了...江湖上、武林中、朝中野外,谁不知道‘一线王’要人为他奔命为他死,而他自己则最赚最富最享受,何其逍遥快活!何其自在轻松!”
这回,指明点石挑了,那庞然大物、巍然而坐的“老张飞”查叫天,不禁虎吼了一声:“格老子的!你们他娘的在老子面前放肆!好,我今天就跟你作个了断,不死不休!”
到这地步,不但是马龙等人震愕,陈风等人震惊,连“叫天王”都真正震怒了。
在这风和日丽、洪水刚退不久的不文山上,这一众高手都在不同层次的震动中,一场大战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马龙见查叫天发怒,马上猛朝查叫天打了个眼神,查叫天强压怒意,一双豹眼瞪如铜铃,怒视铁手吴蕴众人。
只听马军师接话力斥:“你们身为捕头,维护罪犯,结纳奸邪,可知罪否!”
铁手又哈哈笑道:“江湖上、武林中,谁都知道:洪前辈是铁铮铮的好汉子、决不是妄邪、罪犯!”
他的笑声一次比一次雄长,内息充沛、无气淋漓,龙舌兰不由得侧目偷偷看着铁手宽厚的背影,心中一震悸动——这个可靠、豪迈、仁厚的男人,就是她看上的、许以芳心的男人!
吴蕴见气氛愈发凝重,低笑一声朝洪汉问道:“洪前辈为什么要刺杀叫天王?”
洪汉目中乍闪金光,低声沉问:“真的要说?”
铁手答得斩钉截铁:“说!”
洪汉反问了一句:“公还是私?”
铁手道:“两者都说。”
“大漠飞驼”洪汉道:“在公,‘叫天王’贪财枉法,勾结朱匡、朱励兄弟,气焰嚣张,威胁社稷,贪赃枉法,害民至巨,我杀他只为民除害,只恨杀他不死!”
洪汉说来字字铿锵有力,如掷地有声,说得凛然无惧,众为之变色。
铁手大叱了一声:“说得好!”
龙舌兰见查叫天脸色愈发阴沉,似报了先前吃瘪的闷亏,娇笑道:“那私呢?”
洪汉语气含怒:“我本是‘大漠派’的人,‘大漠仙掌’车占风掌门人殁后,本派正气不衰,朱励兄弟狗贼勾结北元,暗派这‘叫天王’与魔教勾结,对我派子弟迫害杀戮!”
铁手明白了:“难怪你曾一度退隐江湖。”
洪汉眼中恨意浓烈,狠声阴厉道:“我这次杀不了你,是我不幸,来世投胎时你若未死,我还得杀你,七生十世,永不甘休!”
马龙见状,朗声道:“铁捕头,这洪某人已认罪了,你把他交给我们处置吧!”
铁手道:“他杀人是被迫的。”
马龙道:“杀人就是犯罪。”
铁手道:“可是他没把人给杀死啊。”
马冷笑反语:“难道要把人杀死了才算犯法,死不了就无罪?铁捕头,你这算什么执法衙捕?”
铁手笑道:“既然只杀人未遂,就得把他押送衙牢候审,岂可私自定刑?”
马龙脸色一寒:“人已拿下了,对这种万恶凶徒,不就地正法,劳师动众的押回刑狱,万一中途有失,你可担待得起?”
吴蕴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怕他一旦给押送大牢,惊动北城,周城主会联合朝中亲友为他声援。
一旦洪前辈把冤情前因后果公诸天下,天王面上会挂不住,所以才急着要把洪前辈杀了灭口吧?!”
马龙脸上青气一现:“你们真要执迷不悟,要与天王对着干,凭你几人可讨得了好?!”
铁手长笑一声:“我们几人?我看是你们几人要与天下英豪为敌!”
马龙的从容气态忽尔都不见了,脸色白中带青,胡子抽了抽,转身对查叫天道:“禀告天王,这些人冥顽不灵,卑职感化无效!”
只听“劈”的一阵忽响,那“叫天王”如一座山似的矗立了起来,身上气势毫不掩饰的暴涨,一时天摇地动,令人神骇魄荡。
只见那“老张飞”已一个箭步,就贴近了铁手、吴蕴,怒吼道:“就凭你们这些小小捕头,敢与我为敌!?”
第三十九章 你有口臭
查叫天这一窜步,何等之速!
别看他体格庞大,就这一跨步却如轻鸿直掠,瞬息而至。
铁手立在原地面不改色,一动也不动,眼也不眨一下,只是淡淡道:“对不起,你有口臭,难闻至极,请勿贴得太近说话,面斥不雅,敬请自重。”
龙舌兰闻言,不由忍不住轻笑一声,犹如轻铃悦耳。
石塔也似的查叫天全身骨骼抖的“咔咔”作响,怒瞪着铁手。
如果眼神也能杀人,他早已把铁手盯死在眼里、钉死在眼内、定死在他目中。
吴蕴却发声道:“我们名义上都是隶属刑部六扇门的捕头不错,但天王可别忘了,我们都是圣上御封的六品御前侍卫,天王想杀我们,莫非是想趁陛下意图北征的功夫谋反不成?”
查叫天朝天怒吼一声,震的众人头脑都微微发懵,只听他嘶声叱道:“吴蕴!老子现在就先杀了你!”
他话音一落就扬起巨手要朝吴蕴拍来,忽听那背向众人而坐的年轻人忽干咳了一声,道:“天王,你们不依法行事!?”
那巨人的火头像马上给冷水浇熄了一个似的,手还扬在空中定住,口中喃喃地道:“对,依法...行事...”
那背向少年道:“是了,他们自己先犯了法,还要维护其他罪犯,这不是拘私在法,不是目无法纪是什么?”
吴蕴峻然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犯了法,究竟犯的什么法?”
那背着大家的少年依然不肯转过身来,只说:“你们要知道?”
铁手坦然道:“愿闻其详。”
少年吩咐:“军师。”
马龙垂手应:“在。”
少年道:“他们要知道,咱们也不必隐瞒了吧。”
马龙随声应道:“是。”
将手一挥,只见荆棘林籁籁连响,一下子,那乱丛荆棘全倒塌了下来,全是给人以刀飞快斩断的。
荆棘一断,就现出一大片场地来。
场地内,赫然倒着十几具死尸,全是在山洪暴决时,吴蕴一行和孙青霞从一文溪那里救上来的村民!
这些人都已断了气,死状甚惨,连老头子、襁褓中的小孩也不放过。
是谁人竟这么狠,把这些刚历劫还生的无辜贫民,全都赶尽杀绝?
铁手看了,一股怒火中烧,昨夜这些人还活生生的,此刻却都死了。
好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孙青霞并不在其中。
这时,从前方的露出的荆棘林中显露一人,肥头大耳,身形肥胖,正是麻三斤。
只听麻三斤道:“昨夜,就是孙青霞这个恶贼杀了这些无辜百姓!甚至这个贼子还想对我下毒手,要将我打入洪流之中!”
龙舌兰见麻三斤颠倒是非,怒斥道:“你胡说八道!我们昨夜明明救了这些人!而且你又没死!”
麻三斤用手擦着头上的直淌而下的淋漓大汗,呐道:“我没死,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我们来了!”一个美丽得周旋于放荡和纯洁间作凌波微步的女子自荆林中走出。
龙舌兰一见这女子,神情不可思议的指着她,惊疑道:“苏..苏眉?!怎么是你?”
苏眉此刻站在原地,她美的极为惊艳,艳若牡丹;清雅,但不是清如水仙,所以大家称她为“菊”,“狂菊女侠”。
她淡然说道:“是我,我视你为知己,你也知道我恨他,你想要为他开脱?龙舌兰,是我看错了你。”
龙舌兰不由乍舌道:“可是,他...他可能是冤枉的!我们来这就是为了查明真相。”
苏眉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她的话语,继续说道:“我昨儿听说这一带有人卖一种名为‘崩大碗’的酒,听人形容,卖酒的人有可能是温八无。
我知道孙贼与那八无先生原是有深厚交情的,便跟着马军师、天狼剑、天狼箭、一恼上人、烦恼大师、菩萨和尚、仇清天一起到杀手涧探个虚实。”
吴蕴眉头一皱道:“仇清天?”
苏眉点点头,道:“便是‘一笑神捕’仇小街。”
铁手不禁脱口间道:”仇小街也来了!?“
“来了。”这次回答的是背对众人的少年。
陈风叹道:“叫天王、铁手、吴蕴、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一笑神捕...还都全为了一个孙青霞,齐集阳春县了!”
铁手一时没有说话,负手背着山头,看着山中景致。
山上断枝处处,就像一只只鹿弯着颈到地洞里饮水。
蓝天白云,像一只只白色的蜘蛛迅速编织着巨大的网,这时间的人和事,本就无地可逃、无隙可容、无处可匿,尽在网中。
铁手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笑意,原因无他。
除了仇捕头是他的好友之外,还因为仇小街这人很好玩。
一个好玩的人,也是一好玩的捕头。
好玩的人多,好玩的捕头公差,则少之又少。
人唤他“仇清天”,除了他办案如同“拨开云雾见青天”以及如同“包青天”包拯大人一样公正严明之外,不用“青”天而用“清”天,是因为有他在,就会让人眼前一亮,心怀清朗。
他见过的人不少,但只有自己的三师兄追命和“好管闲事”的陆小凤才这么有趣好玩,想到陆小凤和追命,铁手不由又想到——他们此际在哪?又在做些什么有趣的事?
只听苏眉说道:“昨日我们到了一文溪就遇上洪水决堤,正打算道不文山避避水患,马军师却发现了一人匆匆下山,他觉得可疑,便与菩萨和尚、天狼剑、天狼箭以及仇小街追踪了过去。”
陈风至此不禁问,“他是谁?”
苏眉答:“温八无。”
洪汉听了倒是一震:“他也在这儿!?”
铁手道:“他是在这儿一带。”
苏眉道:“所以,便剩下我和一恼上人、烦恼大师一起上‘杀手涧’...”
吴蕴似笑非笑道:“结果你们就遇上孙青霞行凶?”
苏眉瞥了吴蕴一眼,口中恨恨的道:“那时候,他正大肆屠杀乡民,并要追杀麻老三。”
麻三斤见她已恨得一时说不下去,便接道:“于是,一恼和烦恼连忙喝止孙青霞的恶行。”
陈风道:“孙青霞当然下会听从。”
麻三斤道:“他是疯狂了,但更可怕的是他并没有立即向上人和大师发动狠命的攻击,”
铁手听得有些意外,不禁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个和尚尸体,正是烦恼大师。
苏眉狠狠的道:“我原已叫他们防范,那家伙是疯的,他们就是没把我的话记心里,开始的时候,他反而向上人和大师俯首认锗,表示悔过...”
铁手诧道:“表示悔意!?”
吴蕴却是冷笑一声,并不言语,反而对脸带怒意的龙舌兰传音道:“且听她怎么说,莫要急着发火。”
苏眉怒犹未消:“...所以上人和大师都相信了,才给他一个冷不防,一剑刺杀了一个。”
陈风吸了口凉气道:“上人和大师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也是武林中身经于战的好手,就算他们再信任那孙贼,也不致于一照面就跟他靠得大近,且全无防备吧?”
苏眉道:“不错,上人和大师当时也是保持了距离,当时他们大概隔了十二尺距离。”
陈风眯着眼,像眼里各藏了一支精光熠熠的刀子:“这么长的距离,你是说:孙青霞一出剑就杀了烦恼大师,连避也来不及!?”
苏眉神色不变:“是,孙青霞是用的剑气杀人,他已练成了‘剑气飞纵’了,他杀了烦恼大师之后,便要对我和一恼下毒手。”
吴蕴冷声道:“你就这么确定动手杀人的就是孙青霞?”
苏眉蹙眉道:“吴神捕此话何意?我和他的关系,在场的众人皆知,难道吴大神捕认为我认错人了不成?”
吴蕴嗤笑一声,寒光一闪,剑出如龙,这一下快的几乎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待回神时已见吴蕴剑指苍天,身形傲岸孤高,整个人就如一柄出鞘朝天而指、锋芒毕露的利剑。
“老张飞”查叫天叱道:“吴蕴!你想干什么?!杀人灭口不成?”
吴蕴学着孙青霞出剑时常有的神态,眉头一挑,冷笑道:“天王放心,我没那么卑劣,只是想让诸位欣赏一下,我这一剑。”
这话一说完,剑已然朝着虚空挥下,遥遥隔着这一剑的苏眉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骨直冲头皮,呆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这一剑挥来。
“唰”的一道寒意掠过颊边,垂在耳边的几根发丝已然随风落地。
陈风寒唳道:“这是...剑气?剑气飞纵?!”
吴蕴语气孤傲、冷厉,语调已经全然与先前不同:“这是剑气,但不是剑气飞纵。我都能以孙青霞的‘朝天一剑’施放剑气,你就能确定那个用剑气杀人的就是孙青霞?”
苏眉一听到吴蕴开口的声音,怔怔道:“你..你的声音?”
吴蕴冷笑一声,道:“这不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孙贼的声音么?听的出来么?”
苏眉痴痴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甚至连思绪也完全混乱。
她只觉得眼前这一身黑袍的伟岸身影和那个一身白袍的孤傲身影逐渐重合,只是脸部有些模糊,看不清样貌。
只听她呐呐道:“你是..孙..青..霞..?不对,他没这么高...没这么壮...”
忽见吴蕴身形骤然一变,变得更加孤傲、清瘦、高挑,就连脸颊也变得瘦削下来,这下真的除了五官之外,与昨夜的孙青霞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眉眼神逐渐疯狂道:“是你!是你杀的对不对?!告诉我!是你杀的对不对?!”
吴蕴冷哼道:“我和铁秀男无冤无仇,杀她做甚,不是我杀的,自然也有别人杀,我今天这么做,不过就是告诉你,别只信眼睛,多用脑子。
能练出剑气的武功不止一个朝天剑,能变成孙青霞、成为恶贼孙青霞的也不止我一人,易容术虽然少见,江湖上也并不是没有。”
“说的不错,苏姑娘,你大可回忆昨夜那个孙青霞下落在哪里,又做了什么。”铁手的声音敦厚、温和。
苏眉一听就已经回了几分神,不带感情的轻声道:“他跑了,杀了人就跑了,我不知他去了哪里。”
龙舌兰见苏眉这番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心疼,安慰道:“苏..姐姐..我们一定给你查明真相,为你报了这个滔天大仇!”
马龙插口道:“他跑的很利索,我怀疑是暗里有老字号温家的人多番阻挠,布毒误事。”
少年轻笑一声,他的声音让人很舒服:“看来此事或许另有隐情,有趣的紧,这贼人下落你们不必担心。
我们有特殊的联络方式,追踪孙贼的人自会与我们保持联系,由于此人不好对付,所以,我们要全力以赴。由于他的去路最少有二,所以我们至少也得兵分二路,追击此厮!”
铁手道:“兵分二路?”
“对,”背向少年道:“据最近一次的报讯,孙贼正自不文山一直翻上十八星山,他上了十八星山,那么,大致就是分两条路。”
少年顿了顿,接着道:“一是往山上跑,从一山树进入大森林,再过灵壁渡长气河,穿过一泥洞,遁入嗟峨山。一旦给他逃入嗟峨山,那时候就算让十万大军去找他也没有用。”
嗟峨山,众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以及那里的传说。
听说,一代神州大侠萧秋水最后就遁迹在那儿,而白衣大侠方振眉也是那儿现踪江湖的。
一旦到了那儿,就是天涯的尽头,死生契阔,再也找不到了。
那里是个终点,也是个绝路,虽然危机就是转机,但谁也不愿去走上绝路。
铁手听得不住点头,若是人真的逼到了绝境,便是明知绝路也是不得不走上一遭了。
陈风熟知这一带的地形,忧形于色:“这一路上山,都有奇险,路实在不好走,便难以追踪...”
马龙道:“那一路上虽然荒凉、但天王势力中仍是有人手接应的。”
吴蕴此时已经恢复为原形,闻言若有所思道:“该不会是‘铜锣坳’一带的‘流氓军’吧?我可听说这些人可是掠了不少妇女,做了不少...”
说到这里,吴蕴已经不再言语,只是后面的话,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了。
马龙目光冷厉,扫了吴蕴一眼,只见吴蕴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的讽意,一时为之气的脸色铁青。
铁手问道:“那另一路呢?”
少年接着道:“那么,就是往肇庆府走,越走就愈近闹市。”
马龙点头道:“他要去州府,一是从这儿往回走,但我们在这,他是绝不可能回来的。另一条路则是从不文山转入寡妇山,然后混入定定镇。”
陈风却冷笑的道:“如此看来,就算孙贼要直驱闹市,只怕要渡‘阿牛溪’之际,也有天王的徒子徒孙‘出室子弟’来拦截他们的了!”
这句话似是犯了什么忌讳,连马龙也为之变色,吴蕴听得也对陈风心中生起一份好感。
巨灵神似的查叫天顿时鼻孔冒烟,正待发作,只听少年却道:“对,我们行事便是靠的一个情份,所以到了哪里都会有朋友愿意出手相助,但如今的问题是,孙贼会往何处走。”
吴蕴说道:“兵分两路,同时追击。”
陈风突然开口道:“是兵分三路,一路在十八里山截他,一路在寡妇山蹲守,可别忘了仇小街不是在不文山时就已经开始追杀他了。”
少年和铁手也点头道:“不错,是兵分三路。”
龙舌兰问道:“那要怎么个分法?”
第四十章 迎战天王
既然要兵分多路,自然就要好好分配人手。
吴蕴、铁手这边对天王一党心存怀疑,殊不知查叫天和马龙这边也同样对这京城赶来的几个名捕心存忌惮心存怀疑。
所以,那个少年温声道:“铁捕头对于这类缉捕之事想来是最熟悉不过的,不如就由铁二捕头来分配吧。”
铁手闻言,有些迟疑的看向吴蕴道:“小五,你有何想法?”
这些日子下来,吴蕴的一些布局动作,已得到铁手的认可,此时遇上问题,铁手也想听听吴蕴的想法。
吴蕴闻言,说道:“若是依我想法,二师兄不妨与‘老天王’带人去寡妇山蹲守,我与‘少天王’带人前往十八里山以防他遁入嗟峨山,龙女侠与马军师循着仇小街的踪迹最终下去。”
众人并不知那个少年的底细,但“老张飞”查叫天的态度却对他恭敬有加,吴蕴便干脆以“少天王”相称,马龙和“老张飞”竟也没否认。
龙舌兰闻言并无异议,只是开口道:“那苏眉她...”
苏眉恨极了那个杀死自己母亲的“孙贼”,一个女人发狠要做一件事的时候那就绝对不讲代价,不顾廉耻的!
所以她为了请动查叫天出手为自己复仇,答应了他一个条件,她本是无怨无悔的,此刻得知那个“孙贼”极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孙青霞,一时间失神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呆呆立在原地。
这一刻,她的悔意又升起来了,她本就是爱极了孙青霞,此刻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做什么好,她只是对那个“孙贼”更恨了,恨不得将他当面以万刀凌迟也不足雪此恨。
只见苏眉垂眉欲泣,寒声幽幽说道:“我只要能尽快杀了那个恶贼,哪一路能最快遇上他,我便去哪一路!”
吴蕴闻言,点头看向铁手和龙舌兰道:“那苏姑娘便和龙女侠一道,走仇小街那一路吧,如此可行?”
那个少年叫天王却替铁手回答道:“可以!那便按‘玄衣捕头’的安排办吧。”
他一回答,铁手这下也没了异议,正以为可以动身之际。
却听那铁塔似的“大查叫天”虎虎烈烈的说道:“慢!分头之前,我要和你们先决一死战。”
铁手一怔,吴蕴一愣,众人停在原地听他面带杀气的盯着立在原地的铁手、吴蕴继续道:“你们得罪了我,就想这么走了?”
大家都望向铁手和吴蕴,也观察那少年。
龙舌兰脸色涨的通红,泼辣道:“你怎么这般不讲理!都准备要合作一起追击孙贼,你却又临头作这幺蛾!”
那少年悠然道:“是的,我们是合作,也要合作。”
他却转然道:“不过话分两头,‘大叫天王’一旦发了火我也不好收拾,我看二位捕爷还是不妨应酬一下吧,何况玄衣捕爷说先前的话的确对大叫天王很不客气。”
说到此处,他对着“大查叫天”笑道:“不过,决一死战倒是没必要吧,大家只是切磋切磋,较量较量而已。”
那“大叫天王”闻言立即转身应道:“是。”
而后一低首,立即在头骨爆出“啪”地一响看来,他已开始运聚内力了,蓄势待发!
吴蕴此刻却笑道:“你想战,那就战吧,不过我们却有个疑问。”
少年说:“但说无妨。”
吴蕴笑问:“你叫他‘大叫天王’,那你难道是‘小叫天王’了?查叫天究竟是你还是他。”
少年道:“你们到现在还投搞清楚谁才是真正叫天王,那确是你们的不幸与损失。”
铁手笑道:“我看你们两位‘天王’中,似乎你比他高级些,他顶多只担得起个‘老张飞’的称呼。”
那巨无霸闻言,气的嘶吼一声,全身骨骼都噼啪作响。
这一吼,众人皆感觉体内真气一阵涌动,为之震怖。
还跪在地上的洪汉突然一声闷气,鼻端溢出了两道瘀血,“大叫天王”吼一声竟能将人震的内息淆乱。
众人皆是不解,不明白一向敦厚的铁手、稳重的吴蕴为何这次要一而再的激怒查叫天。
陈风尘眉心竖起一道刀痕,直达天庭。
显然,他也不明白何以铁手不去避免这一战甚至还主动去引发了这一战。
何孤单不禁搔搔后脑勺,翻翻白眼,咕咕道:“这时候打这一场:胜了只怕天王部属个个要翻脸,输了焉还能保住命?”
龙舌兰在他们身旁,闻言开口道:“他们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何孤单问:“什么道理?”
龙舌兰笑道:“你们看着就是了,我相信他们。”
“小叫天王”此刻也笑道:“看来你们这次是想不战也不成了。”
铁手轻笑道:“凡有必要的战斗,我决不回避,今日这个洪汉我必须带走。”
此语一出,就是要接战了,龙舌兰面露一丝担忧,却见铁手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顿时脸颊浮绯,安心了不少。
吴蕴也点头道:“若是此战我们赢了,洪前辈就交给我们处置,你也要告诉我,到底谁才是查叫天;若是我们输了,我们任凭你们处置。”
这下众人才明白,二人这次接战还是为了洪汉,洪汉虽内息混乱无法言语,但眼中却流露出道道精芒。
“老张飞”怒极反笑,吼道:“什么!?你以为你们会赢!!!”
吴蕴笑道:“为何不会?不过,为了缉拿孙贼,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小叫天王”饶有兴致的道:“怎么个速战速决?一招定胜负?三招生死?还是...”
铁手忽道:“三招,三招定胜负。”
“小叫天王”笑了:“三招?没想到一向庄重练达的铁捕头也是急性子!”
“老张飞”咆哮得直跺着脚:“我宰了他!我宰了他!”
马龙迅速的接道:“既然三招已由铁爷定了,那么这三招用的方式,武器则由我们来选两项:我看,就用拳为一,刀为二,余下一样,二位自选吧!”
他一下子已占了便宜,他选的自然是“老张飞”所擅长的,而恰恰是吴蕴和铁手不擅长的。
吴蕴和铁手对视一眼,只听铁手开口道:“这不是问题,余下一项也由你们来定吧。大叫天王个头儿大,我们与他对着撞也不是一件赏心乐事!”
此语一说,众人皆觉得敢情铁手是疯了,疯狂了,这一刻就连龙舌兰也不由再次担心起来。
“小叫天王”不笑了,马龙也双眉深锁,“大叫天王”本就是火爆性子,此刻彻底爆炸——他以攻击为爆。
他双拳“炸”向铁手和吴蕴,这拳不仅排山,而且倒海,惊天动地、石破天惊、乾转坤移、天崩地裂的打了过来!
避无可避,二人都没有避。
铁手没有避,他一拳迎击。
“轰”!!!
两拳相击,铁手整个人倒飞了出去,一路跌、一路稳住、但立不住,只好一路跌、一路要站定,但站不定、又一路跌。
跌到后头成了滚、他就一直滚、一股脑儿的滚、一直滚、一路滚、一路滚了下去...
直滚到了山坡下,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可是他没有死,似乎一点伤也没有。
吴蕴没有避,同样一拳迎击。
“砰”的一声闷响,不似拳头碰撞,却像是金属木石的碰撞。
“唰”的瞬间,吴蕴的脸色涨的通红,头上冒出丝丝细汗,脚下却一动不动,半步也不退,两条膝盖已没入地下的土中。
第四十一章 不言之中
可是就是在这一刻,清风吹来之际,淡淡幽香浮动,吴蕴通红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常,似乎也是一点伤也没有。
“大叫天王”巍然立于山头,他连一步都没有退过,一动不动。
他不但是占了上风,而且还获得了全胜。
不过,世上有些事,表面是一回事,内里又是一回事。
跟铁手、吴蕴拼了一拳,“大叫天王”的心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哭。
“顶”得好辛苦。
这拳拼在手上,然而一股内力逆冲而上,他只觉顶住了心、顶住了肺、顶住了颈、顶住了胃、更顶住了气,只能硬顶!
他难受,吴蕴却面带一丝笑意,颇有些轻松的气色,而铁手飞下山坡的瞬间,龙舌兰便叫出声,这一声却又戛然而止,面露欣喜。
因为铁手正一身破烂、满身泥污的再走上“不文山”之顶,仿佛还满身轻松,脸上还居然带了点“顿悟了”的神情!
他的人虽摔得“破破烂烂”,但一双手,依然毫无污垢,秋毫无损,苍劲有力、海不枯石不烂的一双手。
“大叫天王”开始退后,一步跨到第一顶红色大轿子那去,那儿一直搁着三顶轿子:一枣红色,从木杠子到垂帘都是这个颜色;一黑;一白。
只见用手在里边一掏,掏出了一件事物:刀!
他那如同铁塔矗立、古松屹峙的个子,手上拿的居然是只有一尺长的短刀!
刀虽只一尺,但它本身发出的惨红色的刀光,足有二十六尺七寸七分长,渗然的浸开来,映得他眉须皆赤。
这一刀拔出来的时候,好像有只什么野兽在远方哗了一声。
铁手不禁失声问道:“杀狗刀!?”
吴蕴赞道:“好刀!”
“大叫天王”扔鞘于地:“正是用来杀你们!”
他说完这话,便朝铁手攻来,怒吼一声,发力怒冲,人到刀到,没有兵器的铁手却没有接刀,用的方法居然是:逃!
吴蕴却同时拔剑,剑出,用的却是刀法,以剑代刀,刀法杀伐极重、毫无守意、以攻代守、以杀止杀!
若是段连城在这,一定会惊呼出声,因为这就是段连城的刀法,无鞘刀法。
查叫天的刀快,可是吴蕴的“刀”也不慢,就像凭空出现在查叫天身前一般,朝着他的杀狗刀迎了上去。
这一下的骤变,“大叫天王”却转而朝吴蕴攻来,就像他这一刀的目标本就不是铁手,而是吴蕴!
“叮”的一声响,吴蕴的剑被瞬间一压,直压的贴近了脖子,似乎就是要拔剑自刎一般。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间,一刀一剑停在吴蕴的脖子前,惨红色的光芒也消失不见,只见一古木鞘恰恰好套在了查叫天的刀上。
铁手在这千钧一发刹那间拾起了“大叫天王”遗弃于地的鞘,正好套住了刀。
刀光虽烈,刀意亦炽,但一旦遇上这把古朴的鞘,便完全失去了锋芒,不见了锐气,完完全全地给同收进了鞘里。
刀进了鞘,鞘在敌手,“大叫天王”也怔住,瞪大了眼,呆立当堂。
铁手把玩着手上的刀和鞘,忍不往又赞了一句:“好一把刀!”
然后又补了一句:“好鞘!杀狗刀配的是猫几鞘!”
两招已过,还有一招,“大叫天王”决定使出他的绝招,什么是“绝招”?绝招就是敌人破解不了的招!
“大叫天王”的“绝招”很简单,也很可怕。
世上越简单的事物就越复杂,越可恨、越难应付。
他冲向铁手和吴蕴,以无比的气势。
他的绝招是:撞!
他张开了手,放开了怀抱狂奔,就像要跟对方作一个拥抱:死亡的拥抱!
他一疾奔,山摇地动,真个是每一步都几乎可在地上踏出一个大窟窿来。
可是吴蕴和铁手却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个举动,同时朝着“大叫天王”反冲了过去。
马龙的嘴角已经挂上了笑意,陈风尘的眼色也甚是诡异。
“别撞!”有二人同时发声,发声的是龙舌兰和苏眉,龙舌兰自是担心铁手安危不说。
苏眉下边的话却是:“先对付了孙贼大家才拼生死...”
可是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烟尘大作、风卷狂沙,把苏眉的话全逼得吞回肚子里去了。
大家都急切的要知道结果,可是尘烟散尽之时,所有人都诧异了。
三人都站在那儿,不穿不烂、没破没损,仍屹立着,两个摸着额,一个撑着腰,眼里都有些狐疑,神情有些迷茫。
如此剧烈一撞,三人竟都全然无恙。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干咳,咳的是:“少年叫天王”。
清了清喉咙的“少年叫天王”缓缓的道:“大家既然已拼了三场,不分胜负就算了,现在大伙儿都是同一道上、同一条船上的人,不必拼出性命、流出鲜血来定输赢的?嗯?”
这会儿,大家已瞧出了三人的实力,显然“少年叫天王”开了口,大伙都顺水推舟,忙称是不已。
惊疑不定的铁手稍定过神来,便向“大叫天王”抱拳正色道:“对不起,适才我一再有意激怒,无非是要一试你的绝世神功,而今领教了,确是震烁古今,前所未见,铁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吴蕴也恍惚道:“吴某也佩服至极!”
“大叫天王”自这一拼,也是生起“惜英雄重英雄”之心,这才稍为凝神,赶紧道:“两位神捕客气,刚才三次拼搏,我这老小子半点占不上便宜...我这就算输了,也心服口服!”
铁手笑道:“你若算输,我这算啥?别忘了您第一拳就把我打个鬼吃泥呢!”
吴蕴闻言,也忽的笑了起来,“大叫天王”笑得犹为夸张,声音如破锣大响。
马尤却凑到少年叫天王身畔,细声道:“这两人的战力比我们所估计的还强。”
少年查叫天道:“强多了。”
马龙问:“他们再强,而今也耗了不少元气,要不要我们一并出手将他们格杀?”
少年摇头道:“那个吴蕴并未耗费多少真气,他本就是刻意试探我们底细,若是此刻动手,怕是凶多吉少。”
马龙道:“他们联手并未比‘大佬’占多少上风,咱们何必怕他,不如...”
少年:“你这么说,刚才那场战,你还是不算瞧得清楚。”
马龙一震:“怎么?”
少年:“他们赢了。”
马龙:“赢!?”
“他们接‘大佬’那一拳,都并未用上真力,只是要从中了解‘大佬’的内力跟抱石寺凶案的掌力有无相似处而已。”
“您是说,他们在探底子!?”
“不错,他的主意只怕还是要试一试‘大佬’的实力,从中也想测我们的能力到底如何!”
马龙寒声道:“好生狡猾!”
“而且,铁手刚刚捡刀鞘之际,怕是打算趁此在红、白、黑三顶轿子那儿都探察一下,认清楚里边有的是什么!”
马龙惊疑:“啊,那是不是...”
“他们皆以自身之短来应对‘大佬’之长,若是二人联手,全力出手,加上还有昨夜那个暗中窥伺、不知踪迹的‘寒刀神捕’...”
“...这!?我...我也看走眼了。”马龙大为诧异。
“我们还是先沉住气,兵分三路,杀了孙青霞再说吧!”
马龙默然。
少年叫天王最终没有转身,但吴蕴和铁手此刻已知,那个“大块头”绝对不是“一线王”查叫天,至于那个少年是不是,尤是未知数。
但已经没有必要知道,因为此时此刻,二人都已心中有底,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四十二章 该杀!
很快,山上的众人便各自依照吴蕴的安排,分了不同的三路人手,陈风此刻也带着人跟着铁手前往寡妇山,而吴蕴这边则跟着何孤单、麻三斤。
而洪汉也因刚刚的吴蕴提出的赌约而不再被“老张飞”追究,吴蕴将其分在了龙舌兰一组,以防不测。
临行前,吴蕴却暗自朝着龙舌兰传音道:“小心你身边的苏眉和马龙,他们之间绝对不简单。”
龙舌兰闻言,朝吴蕴这方向看了过来,给了个放心的笑意,再对身旁的洪汉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而后她才朝着铁手挥了挥手。
此刻的吴蕴却眼神诡异的朝铁手望去,铁手似没有察觉,只是在不经意间轻一点头,是以众人都没发现异样。
众人各自散去后,这座小山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唰”的一声微响,大片荆棘林倒地,断口整齐,断口之上却敷上了一层白霜,一个青衫人影从荆棘林中缓步踏了出来。
他持着一柄细长细长的苗刀,雪亮、银亮。
.......
孙青霞纵横一世,风流自赏,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的为人常引人非议,惹人骂,遭人排挤,几乎所有的误会与是非,都会与他纠缠个没了。
尤其是一旦扯上了女人,他更是成了言行败坏,丧德无耻,禽兽不如的败类!
对于这些,他习以为常,也无所谓了。
一个给人咒骂、诡病惯了的人,一旦听到赞誉,反而会浑身不自在起来,孙青霞便是这样。
只不过,因为他的武功高、剑法好,别人骂归骂,却都奈不了他的何,他依然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他一向如此,仗凭一身武功,一把剑,不须看谁的脸色行事,不需向谁阿谀奉迎的做人。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须做讨你喜欢的事;你们要排斥打击我,我也不愿与你们同流合污;大家不谅解我,也罢,我也不向人解释,更不求人悲悯同情。
他独步天下,孤剑白衣,孤芳自赏,俯仰无愧于心,他一向如此,直至今天。
这一天,他在“不文山”山头上时,温八无正赶去救援面临决堤泛洪之灾下游的其他乡民,新认识的三位捕头朋友则赶上“大角山”去扑灭“抱石寺”的火神肆威。
而他,正要返回不文山去看顾那十几二十名灾民时,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们一行人在洪流里拯救受困灾民之际,曾遇上暗算。
一次自己在水边救人时射来的冷箭;二是在带人返回山道时,有人突发十几种致命的暗器偷袭,却都让吴蕴挡住了。
这两件事合并起来,却很有些不寻常。
因为箭矢是来自山这边的树林里,暗器却射自山那边的丛林中。
两个地方,隔着条滚滚汹汹的决洪一文溪,且发生的时间相隔很近。
射箭的人绝不可能在那边射了箭后,又赶过来这一头放射暗器,所以对手至少有两批以上的人。
想到这点,他心中便暗加提防,不由脚程更快了!他的责任是要保护那些刚渡过灾劫的乡民。
此时,他总觉得山上有些影影绰绰,原本这是正常之事,本来,山上有人影也是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那十几位渡劫余生的乡民不就是还留在山上么?
由于旭日未升,黎明未明,视野仍不甚分明,可是,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太重了。
他的心情忐忑之下,终于上了山,山上的血腥味更浓更烈,因为地上真的有血,一地死人!
辛苦救出来的乡民,全都死了!死在“不文山”上!
孙青霞睚眦欲裂:这些是无辜的人,都是平民百姓,一向过着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岁月,他们何辜?何罪?竟给人全格杀于这清晨的不文山上!
这是谁干的事!?
他心里不觉发出了这一声狂喊!
他也真的忍不住怒吼一声:“谁下的毒手!?”
也许是他的喊声太烈、太锐,地上似乎有人动了动。
孙青霞的瞬间就发现了那个人,他的确还会动,身形特别肥硕,手里还紧紧抓着口布袋。
孙青霞当然一眼就认出了他:麻三斤!
麻三斤本来一直表现出色,而且是“风尘捕快”陈风的左右手,可是自今夜他与陈风走后,众人都未将他放于心上。
可是他现在就躺在山头,且是唯一的活口。
孙青霞忙蹲下去,视察他的伤势,一时却没发现伤处,只知他气若游丝,眼睛翻白,似乎伤得颇重。
他立即为他推**道,但似乎也没起多大效用,他便改以一股真气输入他体内,至少保住他性命再说。
他正催动真气,源源灌输于麻三斤体内,这是极损己利人、大伤元气的做法,而且这时候也极为危险。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救人之时,麻三斤却怪眼一翻,他双指骈伸,直戳孙青霞双目,另一手一振,布袋便向孙青霞当头罩下!
这攻袭很要命,攻的都是要害,这根本就不能算绝招了!简直是毒手!
双指取目,极速,布袋疾罩而下,也快。
孙青霞与麻三斤本就在极近距离,何况正以内力源源输入对方气海穴中。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是诸葛先生、元十三限这些顶级高手都难以抵挡这一下的突袭。
麻三斤几乎就感觉到了手指戳入那张俊美脸孔的眼珠,然后再将之杀死在布袋里的欢快、刺激。
可是更刺激的事却发生了。
就在他双管齐下即将命中之前一刹,他却陡地全身一空,然后一坠,他整个人都被扔了出去。
这一下把他摔得荤七八素,可是他却在地上瞬间弹起,身子才砰的落地,却已像皮球一般的急弹而起。
可是他才弹了一半,便像冰块一般凝结在那儿,喉咙上已然被抵住了一把刀,刀口如同犬牙凶厉,正是“狗口神刀”。
麻三斤恐惧得几乎双眼翻白,他想透出一口气,但又恐气未及呼出,刀便会切断他的喉管。
所以他匆忙的说:“...饶命...啊!原来是你!那真是太好了!孙大侠,我刚才遭人暗算昏迷过去了,给你内力一逼,醒了过来。
我乍看以为是那些凶残的敌人,便要自保,没料却是恩公您!...幸好,孙大侠机敏过人,可没把你给伤着了,不然,我这辈子都会不安一世...”
他开始还有点口吃,但很快便整理出一个头绪来,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孙青霞在听,眼神却无比的冰冷。
麻三斤讲到一半,发现孙青霞并没有把刀收起,心中凉了一截,只期期艾艾的说:“...您...您不相信我吗?...我刚才在这山上,为了维护这些老百姓,跟敌人苦拼一番,以致身负重伤,晕死过去,才会错以为您是敌...”
孙青霞只是将刀尖一挺,麻三斤觉得喉头一寒,憋出三个字:“...饶...饶命..”
孙青霞冷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暗算不到我?”
麻三斤想摇头,但颈又不敢动,只怕喉管给划开了血口,但他又不敢不答,所以他只有转了转眼珠。
青霞冷笑道:“那是因为你的气色,一个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人岂会有这样强烈的气色?可惜你虽会装死,身上的光气却掩饰不住,如我真以全力灌气于你,你这杀手一施,我岂有活命之机?”
然后他把刀稍向后收回一、二分,再问:“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嗯?”
麻三斤这次能够摇头了。
孙青霞冷冷地道:“你若是以为我是杀这些老百姓的人才出手,那为何面对面的下手你还认不出是我?何况,一出手就挖眼,不太狠些了么!?”
麻三斤心寒嗫嚅道:“我...我...您..您误会了...”
孙青霞哈哈一笑:“我没误会。你若回答得了一个问题,我就饶了你!”
麻三斤只觉还有一线生机,忙不迭的问:“你问、你问,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孙青霞也懒得听他说下去,只一字一句、连刀带刺的问:“你刚才叫我做‘孙大侠’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姓孙的?当初在‘杀手涧’时,你可是早就和陈风走了,我那时可还是陈心欠。”
寒着脸冷着眼瞅着从头皮发寒到心里、直结冰到了脚底的麻三斤,一个字一个字的再说了一句:“你是几时得悉我就是那个人人皆得而诛之、万恶不赦的大魔头孙青霞?”
麻三斤说不出话来了,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错得有多厉害。
他知道孙青霞是不会放过他的,就在他绝望之际,却见到了两道暗箭从孙青霞背后射来,射向孙青霞的后心。
突然一声女子的悲鸣从孙青霞身后发出,他立即察觉不对,疾转过身去以刀弹飞暗箭。
这箭矢体积细小,发射时,竟是无声无息,连风声也不带,但依然快、更加速!
他击飞了剑,就投向山边,掠入荆棘林里,扑向敌人!敌人不只一人,而是三人。
三人中,一人正张着弓,正是“叫天王”麾下的“四大天狼”之一的“天狼箭”!刚刚袭击铁手、吴蕴一行的暗箭也是他所发射!
孙青霞已至。
他的手刚还搭在第三支箭上,已不及射出,又无法招架,眼看刀光一闪,只有一策:退!
他一退,首当其冲的便是“天狼剑”,“天狼剑”当然没想到孙青霞会反击得如此之速。
本来他手上还箍着一个少女,正是先前孙青霞所救下的少女,此刻他正捂着那少女的嘴巴。
那少女的衣衫已给扯得七零八落,而他的下身的挎子也早已松脱了下来。
那少女还在挣扎,大概,那半声悲鸣就是她喊出来的吧?
孙青霞挥着狗口刀,目中泛出无尽杀意:“原来是你!该杀!”
第四十三章 挑事
孙青霞一到,刀就已经挥下,白光一闪,当头斩落!
这一刀是连同冷、艰、厉、猛、绝、毒、烈一并在一霎间砍向“天狼剑”!
这是要命的一刀,“天狼剑”当然惜命,他只有放开那个女子,双手提剑来挡。
他的剑是一把战国古剑,极重极沉,重量至少八十斤以上,就算砍不死人也足可砸死的那种纯青铜淬炼的古剑!
使这种剑,当然要有天生的臂力。
刀剑相接,古剑应声而断,碎裂的寒光扑脸,“天狼剑”已趁这一挡之势,往后疾退,离开刀光。
虽然险象环生,他却还是逃走了,孙青霞一出手就已吓跑“天狼箭”,惊退“天狼剑”。
可是,在这时依旧自荆棘林传来断断续续细微的声响,孙青霞之所以不追击逃走的二人,也是因为这道细微的声音。
他跨着疾步迅速朝着声音传来之处冲去,却在声源处发现了一个光头的和尚!
这和尚赤着上身,在如此凉风送爽的清晨里,居然满头大汗、满脸油光,颈上还挂了一圈黑砂木珠。
他胯下有一个昏迷的女子,她此刻仰躺在枯木之上,衣衫已给剥落了大半。
孙青霞顿时目眦欲裂,挥刀而出,刀尖飞出了利芒一刀急刺这和尚!
这瞬间之变,不容稍缓,孙青霞恨极了这贼僧,所以出刀也是凶狠至极。
那和尚也发现了这凶狠至极的一刀,刀已到了他左太阳穴。他避不开、躲不及、甚至连招架的机会也没有。
这时,他反手一抓扼住地上女子的咽喉,刀在和尚的额角陡然停止,这才看清这和尚的面孔,正是烦恼大师。
烦恼大师脸上带着邪性的笑意:“你能奈我何...”
回应他的却是“嗤”的一声,他的脸色顿时僵硬,眉心印堂处已多了一个血孔,正是孙青霞以刀施放出来的剑气!
他至死都仍站在那,直到孙青霞将那女子救过之后将其衣袖一拉,他方才软软的倒下。
就是此时,孙青霞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再回头时正见又是两只小箭朝他射来,他一手揽着那女子,另一手举刀一格。
“叮”的两声脆响,箭偏离了方向朝着荆棘林中射去,却从中逼出了蹲守观望的麻三斤,他疾疾手抓布袋一兜,才挡住了这两箭之势。
只听孙青霞冷笑道:“你们都出来吧,我知道来的绝不止你们三人。”
果然,从荆棘林中走出的人除了两“天狼将”、麻三斤外,还多了一僧一道。
一僧一道正是菩萨和尚、一恼上人,他们二人与烦恼大师一起合称“三佛升仙,无敌于世”,如今死了烦恼大师,这两人已经不足为惧。
但是孙青霞却在抬头时一震,身子顿住,脑袋如同“轰”的一声划过一道惊雷。
此刻光秃秃的树上正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就像一朵白色的淡菊,清淡纯洁,她的双唇开合如同在梦与非梦中开合的心窗,直开到人的心底。
她的双眼流转顾盼,足以在人心里酿出醇酒,不知不觉就沉醉了,陶醉了。
只是她的眼神却很恶毒,仇视。
那女子吃吃笑着,笑声一声比一声狠,就像要把他咬碎了一口一口吃下去般,听她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我苏眉吧?天下第一号混蛋、恶贼、贱人孙青霞!”
孙青霞苦笑一声:“苏眉,你死缠不休,真不怕我杀了你?”
苏眉咯咯笑的身子都颤抖起来,她还嗲声、眼波半闭、呵气若兰、半微呻吟的捂着心口道:“我怕呀,你来呀...我不仅怕你杀我,我还怕你要把我...”
看了苏眉的神情与模样,在场的人,谁都免不了怦然心动,那已不止是一种美,而是一种媚。
入骨的媚,妩媚之美。
孙青霞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苏眉玉颊上寒寒的挂了一个婷婷的哂笑:“你原来连话都不敢说了吗?嗯?我还以为没你不敢做的呢?你这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青霞微蹙着眉心,像感到心里的疼痛,轻轻说了一句:“最后你还是留起了长发了。”
说到这儿,顿了一顿,以一种哄一个婴儿睡去般的轻柔道:“其实这又何苦呢?苏眉,你还是放不下、忘不了我。”
他这几句,说的没有任何杀伤力,轻若鸿羽。
唯独是那在树上的女子听了,整个人都颤哆了起来,以致她所处那棵树仅仅剩下的几片树叶子,也全抖落下来了,籁籁不已,飘飘而降。
“你……”她咬着唇,也咬着牙,甚至还在咬着自己的舌尖强忍激动,但她的语音却像快哭出来了:“你还记得我的长发!?”
孙青霞眼中带着一丝疼惜,欲要再开口时,那个牛高马大、双眼发红的大和尚菩萨和尚却已经朝他打来,这一拳带着风,轰袭而来。
和他一起出手的还有一恼上人、麻三斤、天狼二人,一时间布袋、拳头、箭、剑同时朝着孙青霞的方向攻来。
可是他们的攻击已到,孙青霞却已不见在原地,只见到他徒留的背影和一手揽着一个女子的背影,原来他就连逃走也不忘救走那两个受辱的女子。
众人的攻击落空,唯有“天狼箭”还要再次抬手拉弦,可是此时的孙青霞早已消失于山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唯有苏眉还站在原地,双眼迷茫、带着眼角的一丝晶莹,痴痴的看着孙青霞逃离的方向。
直到这时,才听到一声长笑:“仇小街来也!洒家看你往哪走!”
就见到一人握着剑赶来,他的眉很浓,唇很红,长得是一张带着些孩子气的俊脸,直到众人面前时才发问道:“孙贼人呢?”
苏眉还在楞楞的望着远处,仇小街转头看向一僧一道和两天狼,“天狼剑”才指着孙青霞逃去的方向道:“人已经朝那边逃走了!”
仇小街一愣,问道:“那还愣着干什么?一起追啊!”
那一僧一道和两天狼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仇小街一齐朝着那个方向追下去,只留下失魂落魄的苏眉和抓耳挠腮、躁动不安的麻三斤。
.......
吴蕴这一行朝着十八星山的方向一路追赶,除了吴蕴和那不知底细的少年之外,其余众人一路赶路都是面带一丝疲惫,何孤单就更为不堪,赶了一段之后依然精疲力尽,气喘如牛。
只听吴蕴笑道:“何捕头,你不如就在此蹲守,我们继续赶路便好,否则孙贼昨夜连夜逃走,我们本就落下不少进度,若是再一路减速等何捕头跟上,岂不是更慢。”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何孤单的脸色有些尴尬,但他也知自己确实影响了众人的速度,此刻也喘着粗气红着脸,喘着大气道:“也....也好...那我....便....在这一带...等候你们的佳音!”
何孤单一说完,也不再顾及形象,就真的原地坐了下来喘着粗气。
“天狼枪”迟疑的看了少年一眼,那少年只是轻声道:“如此也好,就按玄衣捕头的意思办吧。”
吴蕴和少年一行继续赶路之时,吴蕴却在疾速移动的同时开口道:“‘少天王’认为,那孙青霞会往哪个方向走?”
少年虽然也在疾行,脸色却还是淡然自若,摇头道:“我不知道。”
吴蕴却笑道:“他肯定不会往嗟峨山走的。”
少年的动作突然一顿,也轻笑一声:“何以见得?”
吴蕴回答道:“他又没到绝境,何必往绝路走,我若是孙青霞,就一定会去查明真相,究竟是谁在以他的名义四处作恶。
此刻,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少年柔声道:“那若是你,你会从何处查明呢?”
吴蕴也停下脚步,缓缓说道:“‘铜锣坳’的那个‘流氓军’,我觉得就很值得查一查嘛,还有那个‘杀手和尚’组织也很值得查上一下,毕竟有人这么急着把他们灭口,肯定是想掩盖什么事。”
说到这里,吴蕴丝毫不顾脸色发寒的“天狼枪”和满头冒着粗汗的麻三斤,意犹未尽的对那个依旧淡然的少年道:“你会不会就刚好知道他们想掩盖什么事?”
“天狼枪”怒叱一声:“吴蕴!你别太放肆了!你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明犯天王!”
吴蕴站在队伍的最前头冷笑道:“那个大汉不是查叫天,你也不是查叫天吧。”
少年轻笑一声,又问:“你怎么认为我不是查叫天?”
吴蕴冷声道:“你和那‘老张飞’虽然都在我面前打着查叫天的名号,但我就是知道,你们都不是查叫天,而且我还知道,冒充朝廷大员,按大明律应该怎么判。”
“哦?”少年的双眼看着吴蕴,很平静,甚至还有些好整以暇的等着听听吴蕴想说什么。
吴蕴也真的就回答了:“依照大明律:‘凡诈称内使及督抚四辅谏院六部监察御史按察使司在外体察事务,欺诳官府,煽惑人民者,斩。’不知冒充王爷,应该怎么判呢?”
麻三斤脸色陡然发白,汗水几乎是从头上淌下来的。
那少年再次反问道:“那,依照玄衣捕爷的意思是?”
吴蕴此时却看向了麻三斤,寒声道:“我的意思?你不是最清楚了么,麻三斤。”
第四十四章 遁走
麻三斤万没想到吴蕴会将话头往他身上引,愕然而立,头上的大汗越流越多,直至衣襟被汗水浸透,才嘎然道:“我…我怎么…会…清楚…五爷说笑了…”
吴蕴似笑非笑道:“哦?你当真不清楚?”
麻三斤被吴蕴眼中的讽意刺激,一口恶气上头,脸颊瞬息涨红,但还是强压着激动,平静开口道:“五爷说的话,我真有些不明白…”
“天狼枪”见势头不妙,出口调解道:“五捕头的话未免太过含糊,这般阴阳怪气可不像是神侯大人、四大名捕的行事风范。”
吴蕴嗤笑一声:“世叔是世叔,师兄是师兄,我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和他们相比,我只做该做的事,怎么?戳到你们痛脚,忍不住了?”
“天狼枪”顿时一怒:“吴蕴,你胡言乱语什么?!不要太过放肆了!”
吴蕴目光一寒,冷冷的看着一旁面色不善的麻三斤道:“麻三斤,昨夜你和陈老大一道下的杀手涧,为何会徒留你一人在不文山?”
麻三斤一呆,忙解释道:“我昨夜下山之后,陈老大担心段六爷一人去那抱石寺有危险,我便自告奋勇分头前往大角山抱石寺...”
吴蕴冷笑道:“那也就是说,那场大火,你是见到了?”
麻三斤忙不迭点头道:“正是,我那时刚好往大角山方向赶,就..就见到河水突然上涨,随后就是无尽山火,我便急忙找了个高处避险...所幸逃得一劫...”
“你说的这个高处是哪?”吴蕴目光微眯,眼中精光闪烁,看的麻三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
只听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粗着脖子,憋出一句:“五爷这是在审问我吗?敢问我犯了何罪?”
那个少年此刻方才开口道:“玄衣捕爷何必为难一个地方小卒,他也不过是受那孙贼所害的可怜人罢了。”
吴蕴嗤笑道:“他可怜?可惜了不文山下三十余口无辜百姓,他们有谁来可怜。”
少年淡然道:“那玄衣捕爷不赶紧将那行凶的孙贼人擒杀了,却在这里和我们浪费口舌之利?”
吴蕴冷漠道:“行凶的贼人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天狼枪”闻言怒道:“你说什么?!”
麻三斤头上的汗珠如同豆点,一颗一颗滑落,只有不断用袖子擦着汗水,只听耳边吴蕴不带丝毫情感的语调:“昨夜你和陈捕头下了山,便找了个由头和他分头,等洪水火势大起之时,趁我们救人之际,与几个小贼一道暗算我和二师兄,以及你们口里的恶贼孙青霞。”
麻三斤听得浑身冒着白色的热气,扯着嗓子高昂道:“你胡说!你说我暗算你们可有凭证?!”
吴蕴冷笑一声,从腰间兜里取出几枚形状各异的尖刺状奇门暗器,在麻三斤眼前晃了晃,说道:“你可认得这几枚暗器?”
麻三斤神色一凝,忽而嘎的笑道:“这不就是普通的暗器吗?怎么拿来作为凭证?”
吴蕴此刻突然朝着麻三斤腰间一指,无声的劲气射出,这一下极快,以至于几人都反应不及,而那少年自持身份,也无动于衷。
就见麻三斤腰间的麻布袋落地,荡出“哗”的一阵金属声,撒出小半袋的暗器,竟全都是各种千奇百怪的暗器,但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多为尖刺状。
这一手散发出的惊人之势,立即将那蠢蠢欲动的“天狼枪”震慑住了,少年脸上也有些异色:“这是元十三限的‘气势之剑’?想不到你竟也练到了‘势气长河’的境地。”
吴蕴没有否认,只是继续道:“这下你还有话说么?麻三斤?”
麻三斤抢白道:“这类暗器在江湖上也并不止我一人使用,五爷若是单凭这个就认定我和旁人一起暗算了你们,未免也太过牵强。”
“天狼枪”也点头道:“这类暗器虽说少见,江湖上还是有不少人都在使用的。”
“想来也是。”吴蕴点点头,若无其事的从兜中取出断了半截的箭只,端详着这箭只的箭头,看着那闪着微微寒芒的冷钢。
一见到吴蕴取出这枚箭矢,“天狼枪”的瞳孔瞬息一缩,而后才回过神开口道:“什么想来也是?”
吴蕴抬头看向此刻开口的“天狼枪”,似在端详着什么有趣的物事,这种眼神让“天狼枪”没来由的心头一阵火起,只听吴蕴笑着说道:“想来,贼人和贼人之间相互掩饰,也是正常的。”
这下“天狼枪”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吴蕴!我敬你是神侯的弟子,但你一再诽谤挑衅,视天王如无物,身为当世名头这么大的神捕,你难道不知罪么?!”
吴蕴挠头道:“天王?天王在哪?”
这故作的姿态,让在场的麻三斤、“天狼枪”都一时气结,那少年即便心性再好,被一再挑衅,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只听少年淡然说道:“我便是朝廷御封‘一线王’查叫天。”
吴蕴此刻眼睛在少年身上打量着,当看到少年的手时才发现,他的手很修长、白皙,甚至还有一些小。
不,是很小。恐怕两个手掌加在一起才能堪堪有吴蕴一个手掌的大小。
那少年的声音很柔,很温和,似猜出了吴蕴所想,说道:“从四十年前开始,我的容貌就没再变过,至今如此。”
吴蕴的心思此刻却全然不在他的话语之中,只是突然想到了抱石寺大钟上的那个掌印,记得当时龙舌兰还用手掌比了一下,给自己留下的深刻印象就是掌印小。
很小,就像此刻这个少年的手。
只听他声音如流水,涓涓淌出:“只是我这些年已经很少出手了,多是我的弟子代劳,时间久了,他便给我闯荡出了个‘老张飞’的名头。”
吴蕴心中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将近中年的大块头竟还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弟子!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查叫天?”吴蕴此刻总算是明白了,接着问道:“那抱石寺的戒杀和尚,是你杀的?”
查叫天目光低垂,轻描淡写道:“他?值得我出手吗?”
吴蕴一愣,随即笑道:“难道抱石寺的那两场大火和你们无关?”
“天狼枪”闻言,脸色一寒,正要开口便被查叫天挥手打断了,只听查叫天说道:“五捕头,你是个聪明人,我很欣赏你,如果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不介意将你收入麾下。”
吴蕴闻言笑道:“什么正确的选择?”
少年查叫天此刻已经在朝路边的树干上靠了过去,白衣淡雅,轻尘出世,只听他说道:“杀了孙青霞,你的那个铁二师兄只要不继续掺和,我可以放他们几人一马。”
吴蕴不由问道:“为什么你们就一定要杀孙青霞?”
“天狼枪”开口道:“不该问的别多问,就说你的选择便是。”
吴蕴看向那个少年,只见少年此刻好整以暇的靠在树边,手交错搭着胸口,脸色平静的看着自己,似在等待回答。
吴蕴笑着点点头,深吸了口气,而后长长吐出才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为了二师兄和老段还有龙姑娘他们,我自然是要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天狼枪”闻言笑道:“那便好,算你识相!”
吴蕴也笑着朝着“天狼枪”、麻三斤和少年查叫天走了过去,似乎是要对少年查叫天行礼。
麻三斤脸上也总算露出了笑意,也是,毕竟一个人怎么抵得过三个人,何况自己这边还有个几乎当世无敌的查叫天,吴蕴当然是要服软的!
毕竟早就有听说,他和四大名捕他们不同,性格迥异,服软也是正常的。
只见吴蕴走到少年跟前,抬起手准备作揖。
便在此刻,吴蕴化揖为掌,朝着查叫天一掌拍出,好巧不巧的是,查叫天也同时伸出手,二人的手就像是一个巧合般,瞬息间“啪”的一拍,碰了一下。
一下的功夫稍纵即逝,吴蕴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感觉突然被打入身体,不想是真气,反而像是十几、百只老鼠突然钻入自己的体内。
而且还在一边钻,一边撕扯着经脉,剧烈的刺痛感传来,他甚至看到了查叫天嘴角的笑意,波澜不惊,还是那么恬静。
等到“天狼枪”和麻三斤反应过来时,吴蕴已经远遁而去,“天狼枪”正要去追,便听到少年道:“由他去吧,受了我一掌,想活命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