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义薄云吞
仇小街走了,走的很痛快,临到走前,还在地上多添了一具尸体。
尸体是任劳的,就静静的躺在荒田之上,双眼睁的很大,眉心只有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还有鲜血在缓缓淌在地上,血还是热的。
他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同门手里,更想不通为什么原本还在同一战线上的仇小街会对自己动手。
他难道不是叫天王请来的人吗?他难道不也是南面王邀请南下的吗?为什么会对自己动手?
只是一切的疑惑都随着仇小街的离去而不再重要。
段连城好奇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吴蕴轻笑一声:“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段连城挠了挠头,笑道:“也是。”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这话是孙青霞说的,随后他又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段连城瞥了吴蕴一眼:“他让我跟着龙舌兰来的。”
“那...那位龙女侠呢?”
见孙青霞看来,吴蕴解释道:“若跟着他们,要找到你还不知何年何月,所以我们来的路上,把查叫天埋下的暗桩都拔了。”
孙青霞笑道:“这么说来,我是该谢你们了?”
段连城擦了擦刀上的血迹,轻声道:“谢字说不上,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所以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可否和我们说说?”
孙青霞傲然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来管。”
吴蕴苦笑道:“现在可不止是你的事了,而是我们大家的事了。”
孙青霞的脸上露出一抹迟疑:“我们大家?”
吴蕴和段连城相视一笑,同时开口道:“正是我们大家。”
……
“云吞”是一种食物,它用一种非常纤细的面皮包裹着或菜或肉或虾仁等不同的馅,在沸水里煮熟了,下面同吃,非常美味。
只不过中土人士称之为“馄饨”,两粤一带则称之为“云吞”,大概指的是好吃美味得有“吞云吐雾”之意吧?
反正,原来的意思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有一家野店就叫“义薄云吞”。
这家野店就位于十八星山的大山之中,附近也有几个村落,但这几个村落分布在大山各处,并未聚结在一起,所以没有形成一个主要的市镇。
不过,就算是零星散居,还是有食肆、野店、钱庄,供行人落脚、充饥的,“义薄云吞”就是其中一处,而且是特别好吃的一处店。
店门外的牌匾上“义薄云吞”四个字一笔一划写的极为独到。
“義”字底下“我”字中的一个“戈”便斜斜翘出极长的一勾,如同刀子般锋利刺人,云吞的“雲”字却如四粒大大小小的云吞,碎了一锅。
若是吴蕴、铁手乃至段连城等人在此,便能认出这四个字必然出自温八无之手。
所以孙青霞一到这里,马上就带着两个女孩走了进去,因为他就是要找这家店,他听说过这家店,但他并未来过。
他只听温八无说过:这儿也有一家食店,馄饨做的很好吃,名字是他取的,老板姓言,本是辰州人,今落脚这儿,遇事时可以过去,言老板夫妇都是信得过的人。
他相信八无先生的话,因为“毒行其是”温八无也是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他为何先到“义薄云吞”而不是即行前往它处,原因也有几个。
一,他饿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身旁的两个姑娘都饿了。
二,他最近交的朋友让他感到很放心,至少短时间内没有了后顾之忧。
三,两位姑娘都衣不蔽体,而他也一身“店小二”打扮,即不便,也不妥。
他不喜欢这样,尤其当他偶然瞥见这两个姑娘衣衫破烂处所露的一截截白生生、玉灵灵的身子时,他心中就怦忽怦忽的跳着。
所以他至少要让她们穿上整齐的衣裳,这才是他此刻到此的第一目的。
店家言老板一听说孙青霞就是“八无先生”介绍来的朋友之后,立即予以热情款待。
完全不追问他和这两个标致姑娘流落在此乡间荒山的来历原由,使三人感到无限温暖,得到十分方便。
况且,好客的不仅是言老板,连老板娘于氏,以及女儿小花,儿子阿晴,都很好客。
小花还十分年轻,只十三四岁,可是很灵巧、可爱,可惜额角眉心破了食指大的一个疤,毁了芳容。
但对到来的两个小姊姊已懂得用灿笑来接待欢迎,且拉着她俩手不放。
阿晴还比小花小个七八岁,鼻下有两条青涕,下身还光着屁股,可是见着孙青霞,居然懂得用手指指着孙青霞对他爹爹说:“他、爹爹……”
叫孙青霞为“爹爹”,可把他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当“爹爹”,尤其在逃亡的时候,这声“爹爹”可把他叫得有点脸红耳赤。
幸好,那小男孩还懂得把“真相”说分明:“爹爹…他…是好人…”
一向给人称惯了“色魔”、“淫贼”、“大恶人”的孙青霞,一时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他也真心的感动了起来,心头都变得有些柔和温暖。
这店家除了有吃的,还有住的,此外,还有穿的、路上带的、甚至化妆易容的东西卖,这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方便了。
孙青霞这才明白:何故八无先生曾一再向他引介过十八星山里有一家这样的店。
“义薄云吞”,果真名不虚传:它的馅香而滑,皮薄而嫩,鲜味的陷和着汤一口灌下去,只在口里唇齿相依的几个打转,就骨溜的吞到肚子里去了。
还得过好一会才能体味出它的香、甜、嫩、滑来,但那已是“回味”阶段了。
言老板很热情,话说的又快又响又直,像一轮鞭炮,把自己炸得只剩下一地碎红,而后就立在原地不知继续说什么是好。
他心中一急,鼻尖上就聚积了汗,他的眼眶前有两块薄薄透明的镜片,也染上了两团雾气,看到他的两眼和鼻梁上,竟有铁丝架起了这两面古怪的“玻璃镜片”,大家都觉得奇怪。
小颜毕竟年纪尚小,不怕忌讳,脆生生开口问道:“言老板,你鼻子上的那个是什么呀?”
言老板大声答道:“这个叫‘眼镜’。”
小颜奇道:“这东西放在脸上难道是为了装饰?这也太碍眼了。”
言老板急喊道:“这然不是!”
小沛此刻也好奇起来:“那还有什么用?”
言老板大声道:“我眼睛不好,远的看不到,只能看近的。到了近年,连指甲那么大的字,三尺开外便瞧不见了,得要摆到鼻尖前才看见。后来戴上这‘眼镜’,七八丈外的虫子我都能一眼认出是什么呢!”
小颜啧啧奇道:“厉害!还真是稀奇物件!”
言老板笑道:“你这小姑娘说话伶俐,长得也俊,却不知叫什么名字?”
小颜施礼道:“我叫颜夕。”
孙青霞道:“你们不相识的么?小颜姑娘原一直就住在不文溪一带。”
言老板笑着大声道:“十八星山那么大,光是山里的人说不定也一辈子会不着。”
孙青霞提醒他道:“她可是麒叔的养女啊。麒叔是这儿的乡长,你总不会不识吧!”
言老板“啊”了一声,这才又好好打量颜夕,揣摸估计道:“原来是吴老麒的养女儿……真是长得好快啊。”
然后他转向孙青霞解说道:“我们十八星山的人,都一辈子乐得身在此山中,不看他山好风水。所以也不常到山外去长长见识,串门也省的去串门,只好请过客路人,往我这家小店里串吧。不管有钱没钱的,只要来到这小店,都是我的上宾。”
然后他指着三人,笑道:“我也看得出来,你们都是落难人……不管给什么人追杀,只要你们来了我这家‘义薄云吞’,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客人,也是我言尖的一家子人。”
然后他竟然沉着脸,侧着头,横目盯着小颜,眼色凌厉。
小颜吃了一惊,孙青霞心中一紧,微微将她挡在身后,问道:“怎么了?”
言尖怪眼一翻,托了托眼镜片,这才说:“这位小姑娘似有病,经脉至少有六处阻塞不畅,是也不是?”
孙青霞闻言一呆:他可没看出来。
颜夕却腼腆的点了点头,说:“我就是不听麒爹爹的劝告,见十八星山上的晶石漂亮,跟人跑上龙头岩去采,结果晶石一颗没出,却着了寒气,回到不文溪歇了几天,也给爹爹责备了几回,到现在仍感周身不适,寒热交煎,麒爹爹还上不文山采了些药草回来治……”
说到这里,她眼圈儿一红,抽泣了起来:“可是现在……麒爹爹却已惨遭……”
众人皆是一叹,只听小颜续道:“不打紧的,病已好了七八,只心里难受…”
说着,她又要落泪,孙青霞忙岔开话题道:“你却是怎地看出来的?我跟她在一道,倒是一直没看出来?”
言尖答道:“我也一身多病,久病自成医,一看人气色,便知有无病痛。”
说着,他大量了三人一眼,接着道:“何况,我跟温兄相处久了,多少也学得温兄的‘毒发身不亡’的道行,一看便知,究竟是毒入膏盲,还是病入肝脾。”
孙青霞笑道:“言老板可真有本领。”
“他没本领,”只听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说,“他最大的本领就是吹牛。”
第四十五章 二任
“你放下我们吧!这儿我熟路,我和姐姐躲起来谁也找不着,这样跟你一道走,累了你,也辛苦了我们。”
林子中,一个身穿店小二服饰的高瘦男子,他一手揽着一个姑娘在林中片刻不敢停留的疾驰,刚刚这道声音便是来自其中一个姑娘,她已经看出了孙青霞一夜赶路下来的疲惫。
这个开口的姑娘名唤小颜,是他在不文山水患时救下的女孩,后来又从“天狼剑”手中抢救了出来,长的颇为清秀可爱,而且颇为机灵,这点从她当夜发生提醒孙青霞暗箭时便已经看出。
另一个少女名唤小沛,本不是不文山一带人,只是昨夜恰巧随父兄到了不文溪,却无端遭遇了无妄之灾,父兄尽皆遇难,自己也险些受辱。
孙青霞闻言,便立即反对道:“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把你们扔在这里置诸不理。”
小颜立即脆声道:“我们可以躲起来!他们要抓的是你,又不是我们!”
“仇小街的可怕之处是在于他的眼力可看透一切,如果那姓任的家伙就是‘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的话,这个人的鼻子则比猎狗还灵。如果真要赶来,你们躲不过去的。”
孙青霞说到这里,毫不客气道:“他们能杀掉‘一文溪’的乡民,就断不会放过你们。若给仇小街抓着还好,但若落在叫天王手下的手里,或给那任劳任怨逮着,那你就会后悔说过这种话了。”
小颜听了,眨着一双灵灵的眼,忍不住问:“那么多高手追杀你一个,你逃得了么?要是逃不掉,还逃来做什么?”
孙青霞冷哼道:“我天天有人追杀我、缉捕我,我三十几岁了,也给人追杀了近三十年,到今天还没死。”
这时,一声尖啸传来,声音就像山魈的怪笑一般。
孙青霞听了,顿足嗟道:“哎,他来得好快,来不及了!”
他脸上满是遗恨,遥望向对面山坡,山坡上多有石灰岩组成的,嶙峋怪石,但坡上却光秃秃的,就算偶有树木,亦多枯桠,且长得并不高壮,可能是因长年北风刮削之故吧,难得见出几片绿叶茂枝。
小沛脸色苍白的指着对面一块荒田上,惨然道:“有人。”
只见荒田之上,有羽翼略为变灰的白鹭立在牛的骸骨、人的断肢上,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大地上却站着两个人,那两人都仰着首朝着三人这个方向眺望。
老的垂头丧气、发白须灰、困目如睡,他弓着背,趴在地上,好像正奄奄一息。
少的斯文、好眉、姣貌、亲善,伫立于霜田,清风徐来,白衣袅动,就像一只欲飞又止的白鹤。
孙青霞心中一声暗叹,他没见过这两个人,但他听说过这两人的事,听到的已太多。
任劳、任怨二人,是江湖上、也是六扇门里最心狠手辣的两个人,而年轻的那个尤胜年长的十百倍。
他们曾杀一个人,杀了足足四十一天,连那个人的至亲都再也认不出他是谁,更不知道那居然是一个“人”,可是这“人”偏偏没断气,还继续“活着”受苦。
他们有一次对一位忠臣烈士屈打成招,用了五十二种刑法,连朱月明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刑总在场观察,居然发现有超过七成的刑具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想像都想像不到的。
这一老一少向以活剥人皮为乐,而且以用刑为好,任何英雄好汉,落到这两人手上,唯一希望是:有机会自尽。
可惜的是,他们总让你有机会亲睹一块块的吞食啃嚼自己和亲人的肉和骨头,但却决不让你有晕死过去的机会。
这是两个相当可怕的人物,就算是朝中的大官也不欲得罪这种人,所以多方结纳,刻意奉迎,使这两个没有正式官衔的人,却比朝廷上有正式名位俸禄的文武百官还威风。
他只叹道:“若是逃不出了,你们两人宁可自尽,也万不可落入他们二人之手,否则生不如死。”
他说完,便唱着歌朝着那二人飘去,他唱歌的声音很好听,乍听明是三分刚劲,细聆却蕴有七分忧伤。
他在哀歌中带着侠烈的英风,所以觉得他的声音特别多情;在高歌里流露着无限神伤,是以份外感受他的心志自有一股郁郁不得志的壮怀激烈。
小颜和小沛二人正疑惑间,只听孙青霞歌声一止,回头向二人柔声道:“你们跟我走,只有更险,亦是负累,我把他们引开,你们找到机会就走。”
话音落下,他又哼起了那首歌,歌声清凉,且带着微微的忧伤。
他的歌欲断欲续,似风中的雨,雨中的落花,落花也有温柔的远志。
小沛看的一时有些痴了,怔怔的看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朝着未知的结果而去。
孙青霞一边唱一边逍遥自在的走下十八星山,一路洒然的走上荒田,又一直飘然的走向那一老一少。
然后他竟礼仪周全的向那像白鹭和老虎的一老一少的打招呼、拱手:“是刑部双任?”
老者说:“我是任劳。”
年少的说:“我是任怨。”
孙青霞道:“白鹤冲天是为了飞翔,老虎行于雪地是为了觅食,两位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了抓我吧?”
任劳咧开了嘴,露出了两排黄牙:“既知我们来了,你就认命就逮吧。”
孙青霞忽然重重骂了一句:“又蠢又懒!”
任劳涨红了脸,整个人像一只随时攫起噬人的虎,咆哮道:“你说什么?!”
孙青霞道:“我给人追缉了好些年,抓我的人也很多,说你这种话的人更不少,但不是死了,就是说完了就夹尾巴逃回去叫奶奶去了。”
他又接着冷诮地道:“一个人蠢也罢了,偏又懒惰,以为三言两语了事,飞鹰走兔就会往肚里攒,真是蠢入膏肓了。像你这种蠢人特别吃亏,难怪给同僚同门骑着受欺、熬着受苦!”
任劳几乎气崩了脸,叱骂:“去你妈的!”
虎步一跨,只听地面一阵裂响,已连左跨右踏换了五步,他以虎步迫进,但虎爪却未攻出。
这五步便已将孙青霞的退路封住了,他已经感觉到扑在脸上的腥风,猛虎在扑噬人时,总是让人扑面腥风。
孙青霞却突然跪了下来,这一下来的突然,任劳几乎整个人都一僵,想不通这是一番什么怪异的举动,难道孙青霞忍不住向自己跪地求饶了?
他盯着孙青霞的咽喉看了一阵,咽了下口水,这是个很大的破绽,只要的想,这一爪抓在孙青霞的脖子上,他便死定了。
但很快,他的“目标”变了:他改盯着孙青霞的心——把这个人的心挖出来,一定是件很好玩的事。
生挖一个人的心最有趣的是:一时间,那给剖了心的肉身未死尽,只不过是没有心了;而手上的心亦未死绝,还会在手里砰碰砰碰的跳搐着,然后他的手指慢慢加力榨挤...
想到此处,他便愈发兴奋起来,但他下一刻就瞳孔放大,身子开始不住的倒退,因为孙青霞腰间的刀却已经拔了出来,刀口的交错犬牙如同索命之魂,要将他生生撕裂。
原来他刚刚跪下竟只是为了换任劳那一瞬的呆滞,一被抓住机会,就是雷霆万钧,形势瞬息逆转,这一下的变化快的连不远处的任怨都反应不及。
任怨只得立即出手,但他却无法出手,因为眼前又多了一个人,一道青影。
一席白衣的任怨看着此人,便无法出手了:“神侯府段六爷?”
“是我。”段连城的语气冷漠,就如手里的苗刀冒出的丝丝寒意,看的任怨也有些心底发寒。
任怨问道:“六爷此行何意?难道要与这孙贼为伍?”
段连城的身形魁梧,站在那里就如一道不动大山:“你们兄弟二人受朱厉月之托南下,心里难道真没点数么?”
任劳连退几步,已被割碎了几道血伤,又见那不断逼近的狗口刀,忍不住朝任怨呼道:“救我!”
孙青霞实力本就比任劳或者任怨二人高上不少,只是一打二未必有胜算,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此刻多了个段连城压阵,实力完全施展开来,单取一个任劳确实是完全的压制。
近六十年虎拳功夫的任劳在孙青霞刀锋下却丝毫施展不出半分威力,只能畏畏缩缩,且战且退,每退一步身上便要多个细小的伤口。
任怨的眼睛却丝毫没看向任劳,而是看着段连城不敢有半分动弹,他知道他若是一动,段连城便会直接动手。
倒是段连城抱着手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看着孙青霞的不断出刀攻向任劳,一边摇头道:“你果真是半点刀法都不算会,你这顶了天只能算是剑术,只不过是用刀使剑而已。”
“对付一个蠢人,够用了!”孙青霞冷哼一声,对段连城这句话极为不满,但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段连城撇嘴道:“我是你,刚刚第一刀时他就死了。”
孙青霞身子一退,就罢工似的出现在段连城身侧,摊着手似的道:“你行你上!别多废话!”
“这不太好,毕竟都是刑部同门。”段连城嬉笑一声,看着那喘着粗气如同劫后余生的任劳,摇摇头。
“那我们就告辞了!”这话是任怨说的,他想退了,他说退便退,退的极快,任劳和他多年配合,哪里不知道他心意,只要拖住一会,便会等来仇小街几人,到那时抓这孙贼便可以手到擒来。
但是他退的快,有人的刀却更快,几乎就像是草丛间蹲伏许久的毒蛇,一旦张开毒牙出击便是必杀之击。
刀,已经架在任怨的脖子上,冰冷的寒气打在脖子上,打的他的浑身起了一阵发凉,鸡皮疙瘩自上而下的起了一身。
他不敢动。
“可是我还没同意你们走呢。”耳边,段连城戏谑的声音传来。
任怨未开口,任劳便怒道:“你想残杀同门?”
段连城咧嘴一笑:“反正也不是没杀过,你们这样的人死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吧?”这一声却是朝着孙青霞问去,问的孙青霞整个人一愣,随即快意的点头道:“对!”
第四十六章 杀心
“你真敢动手?!”任怨脸色猛地一变,身子迅速向后一抽,就像一根草让人从地上拔了起来般被抽离开去。
只是他在退的同时,还朝着段连城挥了一掌,隔得不远,毫无杀意。
他的手掌很细腻、白皙,根本就不像一双男人的手,只是随着手挥来之际,一阵暗香的气息袭来。
段连城冷笑一声,突然鼓起一口真气,这道真气正是忍辱神功中的“吞声不忍气”,这口气朝任怨猛地一喷,香气随着气流逆退:“雕虫小技,也在小爷面前展示?”
任怨见气流逆退,俊朗的面颊也瞬息难看下来,人退的更急,未必使毒术者就一定有解毒之法,何况江湖上还有很多毒是没有解药的。
段连城见他急退,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刀随人动,朝着任怨挥刀而攻,同时冷哼一声:“现在不动手,难道还想等仇小街赶来?”
孙青霞立即会意,朝着任劳飘去,手中的狗口刀高举过头顶,隔空向下一劈,刀锋所指竟然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剑气,正是“剑气飞纵”!
这道剑气以雷光电闪之势朝着任劳劈去,孙青霞此刻头上的发髻散开,如同疯魔般紧随这道剑气朝着任劳杀去。
二人相距不到二十步,二十步的对于这等高手而言根本就不能算是距离,甚至只能勉强称得上是安全距离。
可是剑气却能飞二十步,何况还有个如同疯魔的孙青霞,可是任劳在这等万钧杀意之下,竟然不退反进。
只见他身子低伏在地,人如猛虎俯身,不退反进,朝着孙青霞猛地一扑,孙青霞却在临他五步之距突然身子骤停,向后急退。
任劳也在剑气迎来之时,突然不顾形象的扑在地上滚了个狗啃泥,恰好避开了这一道剑气,而孙青霞刚刚所站之处却留了几个孔洞,这是搜神指留下的孔洞。
同时一道夜枭般的长笑已经不远不近,正在山的另一头传来。
小颜用春葱样般的食指,指着树梢头惊呼道:“那人……那人他又来了!那树上的男人,他又来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手指所指之处,那个树顶上望去,来人当然就是“一笑神捕”仇小街。
仇小街在高高的树梢上,飘飘欲乘风归去。
他此刻低着头看了眼手指,听见小颜的声音,便抬起头跟小颜姑娘单起了一只眼睛,笑道:“小姑娘,大哥哥可来了,你可想念大哥哥吗?”
小颜一时粉脸陡红起了两朵绊云:“他……他……”
一时“他”不下去,还绞着十指低低呢喃了一句:“他还跟我单起了一只眼。”
孙青霞铁青着脸,低声道:“这下难办了!”
只看段连城身子缓慢,却还在朝着任怨逼近,眼中杀意大炽,口中低吟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听见这句诗,仇小街脸色变了,任劳面带愁苦,任怨眼中露出一丝惊恐,孙青霞抓住时机,突然朝着任劳再次一刀挥去。
段连城的身子很慢,刀很慢,人很慢,周身的时间仿佛都很慢,可是刀很亮,亮的晃眼,在任怨眼中,这一刀很快,快的像一道残影,快到无法躲避。
“谁都不许动!”仇小街脸色一变,真要让段连城和孙青霞杀了人,今日就难以收场了:“再动我就杀了这两个姑娘!”
孙青霞刀已出,再难收回,回首怒道:“你身为堂堂神捕,却以两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姑娘为挟,算什么神捕?!”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尽管动手,他杀不了这两个姑娘的,每个姑娘可都是用来疼惜的,怎么能拿来杀呢?”
“是谁?!”仇小街脸色微变,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站在树顶,却看不见发声之人。
“嗤拉”一声轻响,段连城还站在原地,刀沾了鲜血,血在刀身凝成薄薄的红色寒冰,任怨却倒在了地上,这一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你...你你...竟然...残杀同...同门?!”任劳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指着段连城,口不成声的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
仇小街也愣住了,他想不到段连城竟然真的动手杀了人,杀的还是任怨,原本俊俏的脸冷了下来,从树上跳下,到了小颜和小沛身侧,说道:“段六爷,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我知道。”段连城站在原地,露出一丝笑意:“我当然知道,而且我恐怕比你还清楚他得到身份。”
“你知道,还杀了他?”仇小街不可思议道:“你难道想背叛大明?”
那道声音又传来了:“恰恰相反,背叛大明的从来就不是我,或者你,而是——查叫天。”
随着声音落下,树林中走出的人却让仇小街大吃一惊:“是你!”
“是我。”吴蕴站在树荫下,婆娑的影子落在他的黑衣上,形成片片碎光,脸色的笑容很和煦,朝着仇小街慢慢走去。
走到仇小街身侧时,他却发觉一个问题,吴蕴的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他笑得很和善,血腥味却极重,不由皱眉寒声道:“你杀了他们?”
回应仇小街的,是一句言简意骇的话:“他们该死。”
“你..”仇小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天狼剑’、‘天狼箭’、一恼上人都死了?!”
“是啊。”吴蕴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可怜他们?”
仇小街摇头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没什么可怜的。”
吴蕴笑道:“那你还不傻,知道个是非,无怪乎二师兄对你印象不错。”
仇小街叹了口气:“那你们这样一来,便是要与‘一线王’为敌了。”
“早就与他为敌了,多杀几个,少点对手。”吴蕴突然转头看向仇小街,道:“你也是受他所托南下的吧?”
仇小街没有否认,吴蕴接道:“他们早就该死了。”
“你说的是谁?”
“你以为呢?”吴蕴反问一声,一双虎眼似乎能看穿人心。
仇小街若有所思:“南面王兄弟二人,还是说查叫天?”
“都该死。”
第四十八章 拦住他们
说话的是老板娘于氏。
于氏的语音很甜,一句平常的话给她说来,不但婉约动听,且措辞动人,连说话的音调及神态,都动人心弦全不似她的丈夫:一味大声震得人心慌耳聋。
就算是一句粗话,给于氏随意说来,也像醮了蜜糖似的,哪怕再听十句八句,也还是不动气只养颜。
可惜的是,于氏的容颜不似她语音那么标致。
她的人很好,也很热情。
一种跟她丈夫完全不同表达方式可是同样心意的热情。
言尖是那种大力揉搡着朋友的肩膀、用力拥抱着朋友的身子、必要时甚至不惜把心都掏起自己好友的那种人。
不过于氏却不是。
她也交朋友。替他们打点好一切,然后让她丈夫领这个情,她则立在后面为他们煮饭、备肴烧菜倒酒并收拾清理他们的残肴剩菜剩酒剩饭。
眼下,孙青霞三人便在她的打理之下入住了义薄云吞,摆脱了原本的小二服换上一身新衣之后,人便也清爽了不少。
窗外便是月夜,山野之间的夜自是静谧无声,除了春虫、夜鸟之外便是无尽荒茫,月上长空,星河璀璨。
孙青霞一席白衣立在窗前望着夜空远处,似乎那里正有着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般,手便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间,那里静静的躺着一件样式怪异的东西。
此物便是他唯一随身携带的杀手锏,一柄火枪,他还给这把枪起了个有趣的名字——“腾腾腾”。
先前本是存放在“崩大碗”中的一张古琴之中,在当夜水火之势蔓延之前便被他取了出来随身携带。
这把枪除了在京城与戚少商一战时动用过之外,即便是在先前遇到极为凶险之时,也不曾动过心思用这火枪。
此刻,他便摸着火枪,陷入了无穷的思绪之间。
.......
夜深了,吴蕴与段连城二人在树林中一棵树下等待着,这棵树在这片树林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树了,整个树的直径竟有近两米,二人所立之间的树干上刻了个奇怪的符号。
符号是一个正方形,正方形的中央还有一个小孔,似是手指戳过后留下的印子,但要在这样的大树上留下指印,对留印者的内力便有相当高的要求了。
此时,二人饶有兴致的望着天上的星河。
只听吴蕴问道:“老段,你说三师兄和四师兄也来了,现在人在哪呢?”
段连城瞥了眼吴蕴,说道:“三师兄当时便是让我在这等,现在总不至于放我鸽子的。”
吴蕴轻笑一声:“没准三师兄逗你呢?”
段连城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这时,一阵稀疏的轻响,从树上跳下一个人影,只见这人一脸胡子拉碴,穿着一身旧衣服,面带灿烂的笑容道:“就是,我可是在这等了很久了。”
吴蕴下意识的就要摸摸鼻子,伸到半空又反应过来道:“那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追命轻仰着下巴笑道:“我当然是要看看你们背地里会不会说我坏话了!”
这话说完,吴蕴才把手放到鼻子上搓了搓,而后才笑道:“怎么会呢......”
追命面带笑意的挑了挑眉,说道:“好了,不逗你们了,现在该出发了。”
段连城好奇道:“现在上哪去啊?”
追命只留了一句话,人便已经踏上了树梢头:“月黑风高杀人夜,我们杀蜘蛛去。”
.......
“杀蜘蛛”当然不会是真的去杀什么蜘蛛了,而是说杀“流氓军”的老大“东方蜘蛛”詹奏文。
要说这“流氓军”,吴蕴和段连城尚未与之打过交道,但却也早有耳闻。
所谓的“流氓军”便是早年战后遗留下来的一个流军,这只队伍的首领“东方蜘蛛”詹奏文在天南一带的诸国族寨可谓恶名远扬。
因为他们杀人不同于旁人,而是一村一村、一族一族、一镇一镇的杀人的,甚至有时候还是“奉旨”杀人。
遇上皇帝下旨的,或者皇帝也不知情的,权臣排除异己又不好公然下手,便让“东方蜘蛛”带领“流氓军”来代劳。
“代劳”便方便的多,往往定为江湖仇杀,大多数时候便是草草了事。
他们便在其中捞着各种油水,所以得罪的人也相当之多,四大名捕、七大寇、魔教、七帮八会九联盟、风云镖局、天机组等等,黑白两道都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他们便一路躲进“嗟峨山”中落草苟活,若非近来有查叫天庇护,加上天高路遥皇帝远,早就让人给围剿了。
此回众人南下,为的就是减除“叫天王”羽翼,而这“流氓军”便是首当其冲。
只是此刻,追命带的路却不是前往“流氓军”老巢灵壁铜锣坳的路,而是朝着十八星山赶去。
远远的便见到一家荒野小店立于山中,只是此刻,这里显然不平静。
还在数百丈时便已经听见了前方的打斗之声,吴蕴心头一动,正见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手持长剑正在上百人的人群之中酣战,长剑所指一圈已倒了十来具尸体,这白衣人正是孙青霞。
只听追命说道:“他们果然找到这来了!”
段连城问道:“他们是谁?”
追命闻言,不屑道:“都是些‘流氓军’的小崽子,得罪者众,人人喊打。”
吴蕴闻言冷笑道:“原来这些便是‘流氓军’中的人?”
今夜前来的便是三当家“小妖怪”余华月,原本的三当家“屠夫”黎崩因攻打“感情用事帮”而丧生,她便随着二当家房子珠的提拔上位,急需功勋巩固地位。
至于带队的另一人便是“黑神鸦”程巢皮,他则是急需建功上位,自四当家“食色公子”詹同荣在惊中作恶被郭巨侠格杀之后,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置,程巢皮便是紧盯着这个位置。
只听一人高声道:“孙兄,你且带那二位姑娘速速离去,这里有我们便可!”
孙青霞怒斥道:“他们是寻我而来,你们因此受了牵连,我怎会就此离去?”
那人又道:“他们可不是寻你而来的!而是本就和我们有仇!”
此人声音洪亮,即便隔着很远,亦能听到他的话语。
吴蕴不由向追命奇道:“这位又是何人?”
追命沉声道:“‘义薄云吞’的小老板言尖,本是迷踪门的护法,后来隐居江湖,我们再次得到他消息时已经于‘惊雷女侠’于情结发为夫妻,入了‘用心良苦社’。”
“用心良苦社?”段连城听到这名字,啧啧了几声,笑道:“看来还和我们有些渊源呢。”
所谓的“用心良苦社”便是温八无与温约红所创,温八无先前与众人会过一面且不提,吴蕴家中的那位管家更曾是温约红的身边弟子。
再一联想到“义薄云吞”这么个名字,哪还不知道这也是温八无留下的又一处产业。
于是,三人的速度便愈发的快了起来。
突然人群中一道女声厉然响起:“住手!”
只见前方流氓军上百人竟也突然停手。
这道声音自是流氓军中的“小妖怪”余华月所发的,她精明的小眼朝着吴蕴一行赶来的方向瞥了一眼,显然已经察觉事情不妙,是以高声说道:“既然今夜有孙大侠在,冒犯了咱也不敢得罪,那便就此告辞了!”
说完便要马上率人离去,他们这一行的收手太过突然,以至于言尖和于情都不知他们是何用意。
这下还在赶路的追命哪肯放任这些人就此逃离,立即喊道:“拦住他们!”
孙青霞一听这声音,朝着吴蕴一行赶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立时反应过来,持剑在人群前一横:“谁也别想走。”
言尖和于情这下顿时反应过来,立即吩咐店里的四个伙计出手挡住流氓军一行人的退路。
余华月脸色难看,语气仍狠厉道:“你们这是要与我们不死不休了?”
第四十九章 再次分路
“不死不休?”余华月话音刚落,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余华月心头已经,立即看向声音传来之处,那里正立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的是破旧烂衫,满脸的胡茬都似在诉说着岁月,此刻正露着一口干净洁白的牙齿冲着自己笑了起来。
“你是谁?”余华月虽不认得此人,但刚刚就是此人出声让孙青霞拦截自己一行,偏偏孙青霞这样桀骜不驯的性子竟也听他使唤,心中不由对其警惕大升。
只见这中年男子嘿嘿一笑,不急不慢的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抿了口酒,才长舒口气道:“我叫崔略商。”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哗然,余华月瞳孔猛一缩,随后竟尖叫的侧身朝着一处黑暗的山林冲去。
与她同来的“黑神鸦”程巢皮一见她要逃,哪里还不知现状是凶多吉少,立即朝着她的反方向逃窜,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程巢皮刚一准备逃窜,便见到自己前方立着个青衣大汉,这大汉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手拿一柄细长苗刀,在星辉之下冒着凌冽寒气。
此人身上催发的气势令他顿感浑身一顿发寒,程巢皮咬牙一发狠,硬着头皮继续朝他冲去,与此同时,手里的长枪却抓的更紧了。
他看着是个粗俗不堪的人,但心思却颇为精明,就在即将冲至那青衣大汉跟前时,他手里的长枪一抖,犹如面条一般突然缠向大汉手里的苗刀。
但是刀枪一碰撞,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刀上传来的寒气几乎让他一个把持不住就要缴枪奔逃。
程巢皮被寒气一激,嘶吼一声借着这一枪之势冲向了山林之间,他本就不是要与这青衣大汉纠缠,所以逃也逃的极为干脆。
可就在此时,一道劲风突然朝他后脑袭来,程巢皮立时低头一闪,这一低头不要紧,却在低头的时候发觉自己头已经顶到一个硬物。
再抬头时,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一双大手扼住,就像命运也被这一双手随之扼住一般,他看着眼前这个青衣大汉呐呐道:“你究竟是何人?”
青衣大汉咧嘴一笑:“段连城,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程巢皮苦笑一声:“六爷的名头,自然听过,那另一位就是五爷了吧?”
段连城惊讶道:“连我都听过,想不到你们虽在这大山之中,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程巢皮自嘲般的笑了笑,不再言语,就这么被段连城扣着咽喉押了回去,此刻才看到刚刚先行逃走的余华月已经倒在原本的地上,只是胸口还有起伏,显然还活着。
就听追命笑着对言尖道:“言老板,就劳烦你一下,这些人就交给你们用心良苦社的人来处理了。”
言尖愕然大声道:“这怕是不妥吧?我们又不是官府的人,不合适。”
追命笑了笑,才说道:“言老板放心就好,我师兄稍后便带人赶到,届时将他们交给我师兄便好。”
言尖闻言一愣:“你师兄?莫不是铁二爷?”
追命摇头道:“不,来的是我大师兄。”
“难道是‘无腿行万里、千手不能防’的无情?”
“正是。”
.......
离了“义薄云吞”之后,吴蕴好奇道:“三师兄,你知道流氓军老巢所在?”
追命轻笑的摇头道:“只知位于灵璧附近的铜锣坳一带,但若真要找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
段连城笑道:“但是这对于师兄来说,那便是小菜一碟了吧?”
经段连城这么一提醒,吴蕴才瞬间想起追命这个名号的由来,除了一身天下绝顶的轻功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他天下一绝的追踪术。
想到此处,吴蕴看向追命,只见他面带笑意的说道:“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来时也不加遮掩,难免留下行踪线索,我们只需跟着他们的足迹走便是。”
这时同行而来的孙青霞问道:“你怎知他们就是从铜锣坳那边来的?没准是从其他地方而来呢。”
吴蕴这才解释道:“即便他们从其他地方过来也无所谓,我们只需在灵璧与这十八星山必经之地稍加查探便知他们老巢所在,上百人留下的踪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抹去的。”
追命点头道:“何况,四师弟此刻恐怕已经与二师兄汇合,在前往灵璧的路上了,我们可得尽快。”
这话听的吴蕴直愣了一下,不禁问道:“二师兄不是与那‘老张飞’一道?怎么和四师兄汇合的?”
追命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这‘老张飞’虽说是查叫天的弟子,却也是陛下早先从锦衣卫中千挑万选才安插在他身旁的心腹,所以查叫天近些年所为,陛下是一清二楚。”
吴蕴惊讶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老张飞’是自己人?”
段连城低笑一声道:“要不你以为那天你和二师兄与那‘老张飞’所谓的‘决一死战’有那么容易解决?”
说到这里,吴蕴方才想起当日与‘老张飞’三人相撞时,虽然气势惊人,却都毫发无损。
当时只道是‘老张飞’留手,此后每一回都觉不对,此刻一经点破,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吴蕴不由苦笑道:“看来二师兄瞒我瞒的也好深啊。”
追命摇头道:“怪不得他,他先前确实不知情,此事也是自他随龙舌兰南下后,世叔才从陛下口中得知的。”
孙青霞在一旁边听着吴蕴师兄弟三人的所言,心头隐约猜到了什么,此时方才想开口,才刚说了句“我..”便被追命打断。
只听追命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山东‘神枪会’的底细?”
孙青霞听到此话,傲眉一竖,点头道:“不错。”
“山东“神枪会”早已被查叫天渗透,虽说主事人还是大口孙家的,可是内里早就成了查叫天的一言堂。”
孙青霞闻言,心头一股火气上涌,哪还不知道自己一身污名究竟从何而来。
追命轻笑道:“你也不必过于虑心,‘神枪会’中还是有硬骨头的,只要查叫天一死,真相自然天下大白。”
孙青霞叹道:“我先前只道是因我不愿甘于同污才被门人陷害,原来竟是这等原因,有‘叫天王’横插一手,怪不得火器的秘密制法会传至会中。”
说到此处,孙青霞这才露出一副了然之色,算是明了因果,自己一来与门中主流不对付,二来又与“南面王”结仇,而查叫天偏偏又与“南面王”交好。
有这些原因在,也无怪乎孙青霞这些年受了这许多污蔑。
这时,行在最前头的追命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众人见其停住,也逐渐放慢速度。
只听追命立在坡上,望着前方悠远的绵长的大山说道:“这边是他们的必经之地,自这里往西南便是大森林,往东北便是灵璧。”
段连城迟疑的望着前方说道:“不是线报都说他们老巢在灵璧方位?那直接朝着灵璧去不就好了?”
吴蕴摇头,指了指地面的泥泞道:“你看地面。”
经过这么一提醒,段连城立即便注意到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脚印,竟是从西南和东北两处朝着这个方位汇集的。
追命这才道:“线报上的消息不可尽信,不过这两条路,有一条必然是通往找向‘东方蜘蛛’的,而另一条则必然会遇到查叫天。”
“查叫天?”吴蕴好奇的问了一声:“他不是应该还在十八星山吗?”
追命摇头道:“你先前一路杀了他那么多‘外室弟子’,如今计划早已发生变化。”
孙青霞此刻却突然开口道:“不如分兵两路好了,我去东北。”
吴蕴也道:“这样好了,我随你去东北,三师兄和老段走西南,若是发现线索,我们就在卯时前回到此地集合。”
追命闻言,不住点头“好,就按小五说的办便是。”而后看向吴蕴和孙青霞道:“你们二人一路小心,若是遇上情急之时,我们以穿云箭为号集合。”
孙青霞孤眉一竖,白衣拱手道:“好说!”
追命方才点头,带着段连城朝着西南方向的大森林而去。
吴蕴目送二人离去之后,才与孙青霞相视一点头,二人同时运转轻功朝着灵璧赶去。
第五十章 上代仇怨
灵璧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此地有一块巨大的石壁平滑如镜,所以便被本地人认为石壁有灵而得名。
不过此地位置荒僻,寻常人如果不是刻意寻找也不会经历之地,加上离“流氓军”老巢不远,时常有这些恶徒出没,更是人烟稀少,一路上都没有人家。
星夜之中,吴蕴与孙青霞一路上顺着散乱的脚印前往灵璧方向,大约赶了半个时辰的路,便到了一处乱石嶙峋的山谷,到了此地,这些脚印便因地上乱石的原因消失不见。
只见山谷尽头的山石诡谲多变,黑夜之中乌山环绕,将这山谷围的如同一个天然碗状。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时,吴蕴忽的发现前方似乎有一处古怪。
在散乱的山石间,隐约有一些星火光芒闪动,还不待吴蕴看个仔细,孙青霞便已经朝着那星火之处径直赶去。
吴蕴见状只得传音道:“孙兄!冷静,切勿打草惊蛇!”
孙青霞闻言,头也不回的朝那处火光赶去,并以蚁语传音回应:“踪迹在此断了,偏偏那处有古怪,我去一探究竟!放心就好,我会小心的。”
见他态度坚决,吴蕴便只得传音回道:“好,那我便先在这四下搜索,也许还有其他收获。”
孙青霞微一点头算是回应,身子继续飘然而去。
吴蕴见状,也暗自运转心法敛息。只见他身子一轻,呼吸一缓,身上的气息也忽的弱了下来。
加上他穿着一身乌衣,没入黑夜之中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
还未过多久,吴蕴才确认周围没有暗哨,正打算朝着山脊上去之时,
就听见两声剑鸣自那星火之处响起,随后便是一阵清澈的金铁碰撞声。
吴蕴心头一惊,这孙青霞怎么回事?以他的轻功,有意隐藏踪迹的情况下,还能轻易就被发现了不成?
心头虽这么想着,吴蕴脚底下却一点不慢,此时那里的交手声已经接连响起,在吴蕴赶到之时,就见到一幕惊奇的景象。
就见孙青霞此时手持长剑的和另一名白衣人对决,吴蕴再看到那白衣人的脸时才惊觉,这人竟然也长着一副孙青霞的面孔!
一时之间,吴蕴竟分不清谁是真的孙青霞了,同样的孤傲、同样的气势、就连剑法都是相同的。
吴蕴顿时就明白了,孙青霞想来是见到冒充自己的真凶出现在眼前,一时按捺不住才出手。
“此事与你无关!我今日要亲手杀了此贼!”其中一名孙青霞忽的开口,正是朝着吴蕴说的。
另一名孙青霞目光冷峻,哼道:“此事也不用你插手,不亲手杀他,我难消心头之恨!”
吴蕴闻言,心中略微思索一阵便道:“如此也好,再过一会我二位师兄到了正好可以一验真假。”
话音才落,其中的一名孙青霞目光便开始有些闪躲,攻势变得也有略微的急促。
高手过招,只是这一点的变化都会引起连锁反应,很快这名易容成孙青霞相貌的高手攻势忽的一缓,便要退走。
吴蕴抓住这时机,一股暗劲自指间射出,直逼这假孙青霞,先前虽说答应不插手,但吴蕴怎么可能真的就此旁观。
那假孙青霞许是心知无法轻易退走,挥剑打散这道指劲,心头一狠,便打算拼命带走一人。
心中主意一定,他眼中厉色大涨,抬手将剑朝天一竖,气势凶狠,再忽的向着孙青霞拼命一挥。
随着这一剑落下,一道青金色的剑气自他剑尖射出,他自己也趁此向后急退。
那边的孙青霞心头本是震怒,恨不得将眼前这冒充自己四处作恶的贼人斩杀当场,但却越打越是心惊。
这贼人的武功路数实在太过熟悉,这一道剑气几乎就和自己的武功如出同源,这让他如何不惊。
只是,这一剑虽是那贼人的全力一击,但对孙青霞而言,如此熟悉的武功路数,加之他浸淫剑道多年,自然是有破解之法的。
只见孙青霞以同样的朝天一剑式,剑尖挥出一道青色蛟龙似的剑气,却以更快更急的速度与那青金色的剑气碰撞,回旋,轻易化解了这一剑。
孙青霞原本的杀意也逐渐变为好奇,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想到此处,他立即对一旁还在看戏似的吴蕴打了个眼色。
他虽是人较为孤高气傲,为人却并不古板,迟者生变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吴蕴见孙青霞的眼神,再加上先前的交手,心下已经猜出了一些。
眼见那假孙青霞还想逃离,孙青霞一剑逼近,随后便是吴蕴连连出手,指劲从各处角度刁钻之处攻击那贼人。
贼人怒吼一声,心之今夜再难逃离此地,便要拼死一搏,就听吴蕴说道:“你们二人都是‘山东神枪会’的人,而且同出一门,我说的对么?”
提到此处,那名贼人的动作一滞,挡了孙青霞的随手一刺后冷笑一声,恢复了原本的声音,听他低语道:“是又如何?”
这声音略显沙哑,比起孙青霞的声音孤高清亮,这道声音更多的便是混浊阴沉。
听到这声音,孙青霞眼中一寒,只是随后又长叹了口气,说道:“师弟,你何必呢?”
吴蕴一边随意出手,一边说道:“我听闻神枪会一贯堂的原堂主“凄凉王”长孙飞虹在孙青霞之后还收过一名弟子,这人就是你吧?”
见吴蕴已知其身份,这名“孙青霞”终于不再进攻,持剑立在原地。
这一立,倒和孙青霞有了些相似的风采。
只听他说道:“你说的不错,不愧是神侯府的五爷,怎么今夜就见你一人?其他几位神捕呢呢?”
吴蕴轻笑一声:“你自会见到的,事已至此,你即便反抗也是徒劳,何不光明正大的取下易容。”
那人闻言,瞥了眼一旁神色略有些复杂的孙青霞,轻点着头道:“也罢。”
抬手在脸上摸索一阵后,轻轻一撕,露出了一张略有些狰狞的面孔。
他扯着嘴角对着吴蕴一笑,随后便转向孙青霞道:“师兄。”
这是吴蕴第一次见到此人,在看此刻的孙青霞,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失望。
只听孙青霞冷声说道:“孙叁崖,你为何要这么做?”
孙叁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为何?当然是因为恨,若非恨你,我怎么会投入天王麾下。”
孙青霞握剑的手青筋浮现,含怒道:“你我当初同出堂主门下,我待你如何?”
孙叁崖呵的一声道:“师兄待我自是不薄,但是师父他老人家却何其偏心啊,传了你枪决却不传给我。”
孙叁崖说到此处,声音阴沉中带着忿忿的怨恨道:“既然觉得我丑,不配入他法眼,当初又何必收我为徒,我恨他,更恨你,恨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孙青霞冷笑道:“我抢走了你什么?当年师父说你心术不正,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孙叁崖也以冷笑回应:“不传便是不传,你当我还是当初入门时那个愣头青?”
孙青霞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当初你在师父门下之时,师父曾给你机会,只是你做错了。”
“什么机会?”孙叁崖闻言也是一愣,在他印象里,师父便是因自己身世凄惨、孤苦伶仃才临时起意收自己为徒,之后便因自己相貌丑陋而一味偏心自己这位师兄,可不记得有给过自己什么机会。
孙青霞目露回忆道:“当年师父让你前往湘北办事,你还记得么?”
“湘北?”孙叁崖闻言,目光有些闪动,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湘北途经武陵时救过一名女子,却不曾想那名女子竟是太平门梁家的弟子。
太平门梁家为武林十三家之一,名声历久不衰,与岭南老字号温家、江南霹雳堂雷家、下三滥何家齐名。
其中何家与梁家自上代结仇之后,两家之间的仇恨愈演愈烈,成了“遇梁斩梁,遇何杀何,不死不休”之势。
当时追杀那名太平门女子的正是何家的人,这事本算不上什么大事错事,偏偏孙叁崖当时初入武林,担心惹上祸事,又将这救下的女子给杀了。
还设下一副何梁两家相遇后两败俱伤的局面,最终湘北一行办事自然是顺利结束。
然而回到会中后,师父长孙飞虹却并未表现的有什么赞赏,想到此处,孙叁崖苦涩道:“那件事师父是知道的?”
孙青霞冷漠道:“那次湘北一行,师父和我当时就跟在你身后护你周全,即便你真的惹下何家的人也不会有事,但你却做了最坏的选择。”
孙叁崖闻言,蓦然无语,而后突然看向吴蕴和孙青霞道:“你们趁现在走吧。”
第五十一章 二见天王
“再不走就晚了。”孙叁崖见二人不为所动,再次开口道。
“我若猜的不错,那边怕是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意思?”吴蕴心头一动,开口问道。
孙叁崖轻笑一声:“天王早就知道你们南下,准备借此机会联合东方蜘蛛除了你们神侯府。”
吴蕴目光一寒,就要开口,却是孙叁崖先开口道:“我能扮的一时,还能扮一世的孙青霞不成,最近天王越做越过分,我也不甘走到鸟尽弓藏的末路。”
说到此处,孙叁崖咧了咧嘴,朝着一旁的地上吐了口浓痰继续道:“我知道他们在哪。”
孙青霞闻言,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们的恩怨回头再算。”
众人心下觉得这荒山僻岭,又是深夜应当不会有隔墙之耳,所以声音也未做掩盖。
毕竟若有其他人在,吴蕴也自信以自身内功不可能毫无察觉。
众人这才刚熄了篝火,打算下山之时。
偏偏火刚熄灭,夜幕之中便响起一声尖笑,这笑声忽近忽远,在这碗似的群山间荡出阵阵回音。
孙叁崖脸色有些不好看,冷声道:“查叫天果然对我失去信任,竟让这老鬼暗中监视于我。”
随后,孙叁崖厉声道:“何老鬼,休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孙叁崖这一声叫破来者身份,这怪笑声也戛然而止。
随后便见到一道青影,从碎石山头飘了过来。
此人虽然须发皆白,却无半点仙风姿态,一副嘴脸反而极为猥琐。
此刻一张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此刻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道:“天王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天王,该死。”
孙叁崖冷笑的看向这横空飘来的青衣老者对吴蕴和孙青霞道:“这老鬼是下三滥何家矮派来围剿孙青霞的隐世老鬼,与你们神侯府的渊源不浅呐。”
吴蕴闻言,立知这恐怕就是就是先前温八无所说的下三滥一流派来的人,心中有了些计较。
孙青霞见到这何老鬼,却是不屑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在这装神弄鬼,原来是你这老东西,当年没能杀你,让你苟延残喘这许多年,今天你倒送上门来!”
孙青霞话音才落,人却已是一声轻啸,长剑破天,拔剑向那何老鬼杀去。
何老鬼见孙青霞朝自己杀来,行动却不慌乱。
论实力,自己自然不是孙青霞的对手,但今夜何家来的可不止自己一人。
何老鬼身形极速逆退,边退边道:“你们三个再不出手,是想看老子死了吗?”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山后传来道:“你这老鬼,擅自出头,你不该死谁该死!”
这话让何老鬼不由气结道:“何有用!我若死了,你也别想在天王那讨到好处!”
何有用?吴蕴有些疑惑,就听一旁的孙叁崖小声介绍道:“何家七大要将中排行第四,‘费心劳力’何有用。”
“四哥,这孙青霞和吴蕴都不好对付,若是再死了老鬼,我们恐怕只能回去找天王谢罪了。”这道声音有些浑厚,语气略带不耐,似乎发声之人也与这何老鬼不太对付。
吴蕴略带揶揄的冲那何老鬼道:“看来,你在何家也不怎么受欢迎呀。”
孙青霞冷声道:“这老鬼多行不义,即便何家内部也看他不顺,若是何老门主在此,怕是能直接动手清理门户。”
何老鬼心下正窝火,听到吴蕴和孙青霞这连番讽刺,不由又大声催促道:“你们几个忘了天王的嘱咐了吗?”
“哼,用不着你来废话。”响起的是一道清冷的声音,只见一人身着短褐,如寻常山野樵夫的戴笠男子朝着吴蕴一行冲来。
随后而来的便是另外两人,一人青衫青帽、手持折扇宛如文士,一人身材魁梧、满脸络腮宛如集市屠夫。
这三人出现后,孙叁崖瞧见吴蕴注意力似乎被这三人吸引,忽的举剑朝吴蕴后心刺来,这一剑又快又阴狠。
而吴蕴听到风声,身子忽的向前一倒,堪堪避开此剑。
孙叁崖心中惊怒,就见吴蕴已然转身,嘴角略带冷笑的一指点来,口中说道:“若非我心中存疑,留了个心眼,怕是要遭你暗算。”
孙叁崖却阴声道:“一步走错,便再无回头之理,你也不看看来者是谁。”
此话一出,吴蕴心下微惊,却看山头一道略有些清瘦的白色身影立于高处,冷眼看着自己和孙青霞二人,正是那白衣少年。
孙青霞此刻也注意到了此人,寒声道:“查叫天。”
当初自己与这少年对上一掌,如何不知道这貌不惊人的少年便是威震天下的“叫天王”。
那少年只是漠然看了孙青霞一眼,便又看向吴蕴道:“想不到你吃我破碎一掌还能活下来,属实难得。”
语罢,那少年便不再多言,而是看向何家四人微一挥手,便不再动作。
那樵夫样的男子见着指令便向着追击何老鬼的孙青霞而去,而另外二人和孙叁崖却向着吴蕴同时出手。
那青衣文士挥着折扇,声音有些沙哑,似男似女,漠然对吴蕴道:“我便是何有用,今天叫你今天死个明白。”
而那名屠夫模样的壮汉则是手持一柄斩马长刀,双目充血的看着吴蕴道:“我排老五,‘杀人见血’何三斤。”
吴蕴目光凝重的看着来者,口中却轻松道:“我便不必再自我介绍了吧?”
“自然不用,因为我们今天便是为你们神侯府而来。”何有用冷笑一声,挥动扇子,几枚铁蒺藜便朝着吴蕴弹射而来。
这几枚铁蒺藜上的光泽异常,吴蕴心知多半带毒,也不敢大意,身上气势大增,几道剑气从指尖射出。
与此同时,孙叁崖再次拔剑向吴蕴攻来,而那何三斤也挥着斩马刀冲来,三面夹击。
吴蕴一手拔出乌鞘剑,一手指尖剑气随意连点,剑气朝着何家二人飞射,身形却是向着孙叁崖而去。
只见孙叁崖利剑指天,衣袍风声卷动,猛的一劈便是一道非凡剑气,吴蕴的剑却是直直朝着孙叁崖刺去,大有力破千钧之势。
孙叁崖只感觉吴蕴这一剑似平平无奇,又刚猛无匹,不得不后撤一步收剑回挡,气势顿时落入下风,这却是顺了吴蕴心意。
气势之剑中的势剑一道,便是以势御气,以势压人,若对手气势落入下风,此后便是步步落后于人。
孙叁崖目光凝聚,只觉得眼前吴蕴身上的气势冲天,才躲过一剑,又飞来数道剑气,这些剑气似乎无穷无尽,心中不由大急,喊道:“何家的,你们是白痴吗?还不快快助我!”
他却不知,此刻的何三斤与何有用却是也好不到哪去,吴蕴的气势之剑已有当日关七的破体无形剑气风范,溅射满天的气势之剑却是齐齐向三人飞射而去。
三人抵挡起来已是吃力不已,又谈何进攻,只见那书生样貌的何有用手中的扇子已经被剑气撕裂,露出精钢制成的扇骨。
而何三斤手里的斩马刀看似挥的滴水不漏,身上的衣衫已是破损不堪,露出几道血线。
三人心下绝望之时,又听孙青霞呼啸一声,只见远处的孙青霞剑尖带血,何老鬼一声惨叫刺破夜空,徒留一只断臂,原来就在这短短的交手中,何老鬼已被孙青霞断去一臂。
平日虽不待见这老鬼,但此刻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不由有些心凉,唯有将希望寄于远处默然看着的查叫天。
而查叫天却似看不见,也听不见般,眼中淡漠的冰冷再次让孙叁崖与何家二人感到一丝绝望之意,气势愈发低沉。
吴蕴眼见时机到来,一声剑鸣响起,乌鞘剑如黑色闪电般朝着孙叁崖刺来。
眼看这柄乌色利刃越来越近,孙叁崖心头绝望,寒声道:“你之前,竟还隐藏了实力?!”
吴蕴笑道:“狮象搏兔,皆用全力,此刻你心神不宁,结局已定。”
孙叁崖心下冰冷,闭上双眼只叹:我命休矣!
却是一阵清风拂来,孙叁崖睁开双眼,却见吴蕴已收剑退与十丈外,白衣少年目光清冷站在自己身侧。
孙叁崖这下哪还不明白是查叫天出手,自己已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立即低头拱手道:“天王!”
不远处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的何家二人此刻也如梦初醒,齐齐拱手道:“天王!属下无能!”
第五十二章 再度聚首
见查叫天此刻终于出手,吴蕴冷笑道:“还道你要忍到最后出手。”
查叫天神情冷漠:“你那日受了我一掌,如今还有这等功力,着实出乎我意料。”
吴蕴冷笑一声,身形已动,一掌朝着查叫天拍去:“你那一掌,确实伤我伤的不轻,我这人睚眦必报,眼下就请你也吃我一掌吧。”
查叫天心知吴蕴内力不弱,也不敢托大,正欲应对之时,却听一声穿云箭冲天而起。
吴蕴出手是假,放穿云箭是真。
查叫天正有些松懈之际,几道无声无息的剑气借着穿云箭破空之际猛的朝查叫天袭来。
原来吴蕴放穿云箭是真,出手也是真!
但若想如此轻易就伤了查叫天,也就不会有叫天王的称呼了。
查叫天只是一挥大袖,剑气尽散,却不料剑气之中竟有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掺杂其中。
查叫天只得身形急急向左一闪,这枚银针无声无息,速度却是极快。
若非查叫天心中警惕,此刻也要着了道。
只是查叫天能躲,查叫天背后的何三斤却躲不了,这枚银针去势不减,正是朝着何三斤射去。
何三斤闪避不及,只听他一声惨呼,几乎是片刻的功夫,身上的皮肉便大块大块的掉落。
几息的时间里便落了个精光,只剩地上一副血肉模糊的骨架子。
一旁的何有用眼看着何三斤如此下场,惊怒悲愤交加之下吼道:“老五——?!老五!!”
“吴蕴!老子和你拼了!”何有用双眼泛红、目眦欲裂,哪里还有那翩翩书生的形象,拿起手中的钢骨扇一挥。
满天乌黑色的牛毛小针朝着吴蕴飞来,吴蕴奇道:“咦?黑血神针?想不到你身为何家人,竟是魔教的崽子。”
这些黑血神针虽多,但在吴蕴身前一尺的距离时便停了下来,纷纷落了一地,只是有一根针却掉头刺了回去,只听吴蕴道:“还你一针。”
这根针径直刺入何有用的脖颈之间,何有用的目光逐渐失了神光,瘫倒在地上。
而另一头的夜空之中也渐渐熄了打斗之声,就见孙青霞只身飘来。
只听孙青霞长剑带血,傲然道:“所谓的‘何家七大要将’也不过尔尔。”
查叫天口中冷道:“常言道神侯府六大神捕,数你吴蕴手段最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吴蕴嗤笑道:“过誉过誉!对付天王这等人物,这些区区手段上不得台面,不过天王就此坐视手下送死,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查叫天目露寒芒,言语冰冷道:“何家这几人私下背着我与魔教青龙堂的人接触,还道我不知,就算此事结束后我也要亲自动手,如今你替我解决了,也省的下面的人说我兔死狗烹。”
随后查叫天看了一眼孙叁崖,飘然而去,孙叁崖见状,急忙跟上,临走前深深看了孙青霞一眼。
孙青霞见状,冷哼一声,倒是吴蕴笑道:“怎么?天王这是要去哪呢?”
查叫天默然不语,径自而去,孙叁崖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于黑夜之中。
吴蕴和孙青霞自然也不会阻拦离去的二人,二人即便联手也不是查叫天的对手,何况还有个孙叁崖在场。
只是小片刻功夫,就有两道身影飞速而来,冲出猎猎风响,待这两道人影站定才看清赶来的正是铁手和陈风。
只见铁手一落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的情况,便马上问道:“小五,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吴蕴笑道:“已经无碍了,刚刚遇到查叫天和‘何家七大将’中的四人已经冒充孙青霞作恶的孙叁崖,不过眼下死的死撤的撤,倒是二师兄,怎么最先到的会是你?”
说罢,吴蕴还看了看在一边喘着粗气的陈风,“风尘捕头”的陈风武功自然不弱,但这段时间的赶路皆是大强度的,何况刚刚听见穿云箭响更是跟着铁手马不停蹄的赶来。
陈风笑了笑,也对吴蕴二人点头道:“几天不见,五爷风采依旧!倒是孙叁崖是冒充孙青霞作恶之人,倒是意料之外,我先前错怪孙兄了。”
说到此处,陈风向孙青霞拱手认了错,孙青霞倒是傲气十足的冷哼了一声,说道:“也罢,不与你等一般见识。”
铁手接道:“这几日,我们跟随老天王一道,与冷血会了面,也知晓了老天王的底细,刚刚听见穿云箭的声音,我们便分了头,
眼下冷血和老天王已经往追命和小六那去了,若你刚刚见到的是查叫天,恐怕追命他们已经和詹奏文交手了。”
说罢,铁手对着吴蕴重新介绍道:“这位陈风陈捕头,也是陛下派来的六扇门高手。”
只见陈风从怀中取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牌,上面正是写着“六扇门”三字,只听陈风道:“六扇门陈风,见过五爷、孙大侠。先前由于形势需要,和各位都有些误会,还请见谅。”
吴蕴眉头一挑,笑道:“看来陛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啊!”
陈风笑道:“陛下早在当初金风细雨楼解散之时便派了我过来,潜伏这许久才得了麻三斤的信任,将我引荐给查叫天。”
铁手打断道:“好了,这些我们可以路上再说,眼下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快点去和大师兄他们汇合!”
随后,铁手看向孙青霞道:“孙兄?你不如和我们一道前去?”
孙青霞点头道:“正有此意,查叫天要我死,我便杀查叫天,顺带替师父清理门户。”
四人相视一眼,齐齐向大森林方向赶去。
大森林,名唤大森林,也的的确确是个大森林,又森又深,流氓军的老巢就在这森林的深处。
吴蕴一行人在这密林深处赶路,四下昏暗无光,铺天盖地的树海已将天空挡的严严实实,一丝星月的光点都透不进。
也亏得四人内力都不浅,虽然黑暗却也看的清道路,何况还有追命每隔一段路都留的标记,否则这茫茫林海之中想要找到通往流氓军老巢的路线可并非易事。
逐渐,在这郁森的密林里,原本看不见天光的视野中多了一块亮,随后便是越来越亮,除了天光之外,还有火光,嘈杂的人声。
只见前方约方圆十几亩地,全给斫划一空,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这块空地及空地周围似乎人影绰绰,一眼估来竟有二百来人,阵容鼎盛,如同群魔乱舞。
吴蕴这一行四人皆是高手,刻意隐藏行迹之下也不会轻易被发现,不多时便寻了个空地。
此地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堆了不少断枝余桩,只剩下十几棵结有不同果实颜色鲜艳的高大树木,刚好刻意供几人隐藏行迹。
在空地附近还有一处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面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放哨,吴蕴见状,朝着那男子轻轻一弹指,那男子便定在那不再动弹。
再放眼望去,瞭望台后有三间草织竹编的屋子。
编织得都端的是十分粗糙简陋,但都搭得十分宽敞,精密的只是外面的守卫。
三间高架房子、相隔大约有十余丈远,底层各用树梁托起离地,但三房前后左右,至少各有十名守卫,拿兵执矛,严阵守在四角,如临大敌。
尽管这三间茅屋防卫森严,但仔细观察,大约有五六名霞帔风中,浓妆艳抹,长得都颇为标致的女子出入其间,却无人拦阻。
三间房子上都悬挂着一面旗子:
中间那面是绘着一只黑色的大蜘蛛,狰狞人脸,张牙舞爪,望之生畏,屋旁,还拴着一匹全无杂色的白马。
在首那间却是织绣着一只蚌,蚌中还嵌着粒莹莹欲滴的珍珠。
右边那间却是一面黑旗,反白似绣似绘的形成了个大蛛网的图形。
那几名女子多在蜘蛛旗和蚌珠旗的高架屋来口活动,对那反白绘乡蛛蛛网的房子却全不涉足。
三间房子之前,有一平台。底层也由竹木立叠架起,上面正坐着几人,背对众人的是一个女子,一面喝茶一面嗑爪子,而且,她身后还有两个侍女,一个为她摇扇,一个为她捶背。
虽看不见面貌,但只看背影便知,一定是一个极为惊艳的女子。
而面对众人的那几人,吴蕴赫然看到了正是追命、冷血、段连城、老天王以及——龙舌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