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乎意料
寒意,刺骨的寒意。
陈业站在一旁都感受到了吴蕴经过时,身上充斥的杀意。
见吴蕴朝着门口走去,陈业冷声道:“你去哪?”
吴蕴顿住脚步,阴沉道:“杀人。”
陈业语气平静:“你知道凶手是谁么?”
“不知道。”
陈业走到吴蕴身前,看着吴蕴的双眼道:“老方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吴蕴眼中带着血色冷笑:“呵,胖子,他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
林如镜见二人情况不对,立即道:“吴大哥!胖子也只是一时心乱,你别生气。”
刘欣也拉住了吴蕴的手,轻声道:“现在人已经死了,急也没用,不如想想他有没有留过什么线索。”
陈业轻笑一声,声音却很冷:“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查觉你们两个有点不对了,而且最后老方还单独叫住了你。
他的尸体今早在南城门外出现,昨夜他出城干什么?既然不是来找我们,而你昨夜又迟迟不睡,非说要喝酒,这和你难道没关系么?”
吴蕴声音含着一丝怒意:“你怀疑是我杀的他?”
“吴大哥,你别理他,他自以为聪明惯了。”林如镜脸色有些难看的,拉着陈业走出屋子。
刘欣有些担心,声音柔婉:“吴大哥....”
吴蕴摇头道:“没事,我不会和他生气,我知道他也是一时情急。”
“你现在有什么方向吗?”刘欣的眼中带着一点淡淡的泪花,显然方应龙的死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打击,这是众人第一个死去的朋友。
吴蕴低声道:“叶凌乱,我去见见她。你和胖子他们到分堂找一下汉声,问一下老方最近这段时间有没见过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刘欣有些沉重的点头道:“好,那你自己小心。”
.......
刑部大牢中,腐朽的味道带着潮湿寒意,每个跨进这里的人心里,都会极为压抑。
何况还有一些已经神志不清的犯人时不时发出几声哀嚎,给本就暗郁的牢中平添一缕阴森。
叶凌乱缩在角落之中,她的牢房位于最阴郁的地下。
要到这里来有三道铁门,层层封闭,每个铁门背后都有铁闩铁索。
没有光,没有新鲜的风,除了她之外便没有其他犯人,就连一丝声音也没有,黑暗寂静的可怕。
唯一的声音便是每日到送饭时,从门缝塞入的恶心剩饭。
封锁的铁门之外和这里几乎就是两个世界,她从小到大何曾来过这种地方。
这一刻,叶凌乱心中有恨,恨透了吴蕴,恨透了方应龙,甚至还有那个在京城的男人。
也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找的是吴蕴,若是换个目标,自己何必落到现在的下场。
“哐”的一声闷响,铁闩拉起的声音,随后铁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
叶凌乱抬起头,散乱的头发披散,如同一只地狱而来的厉鬼,她看见门口有人走进来。
脚步声沉重而有序,这一定是个男人。但她此刻被喂了毒药,内力无法调用,昏暗的环境下自己的媚术根本不起效用。
“叶凌乱。”男人的声音响起,是吴蕴的声音,叶凌乱笑了,冷笑。
叶凌乱的声音沙哑,这是那种毒药留下的后遗症,却因此平添一丝异样的妩媚,她低沉道:“吴蕴,你是来看我现在有多狼狈的么?”
“我没心思听你浪费时间,方应龙的事,你知道多少?”吴蕴声音很冷,不带丝毫感情。
叶凌乱轻笑一声:“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叶凌乱没有丝毫动摇:“对别人来说当然不可能,但以你现在的身份,没那么多不可能。”
沉默了半晌,吴蕴没有说话,这段寂静的时间对叶凌乱而言却极为漫长,如同一个世纪的审判。
这一刻,她几乎就要放低条件,哪怕是换一个有阳光有声音的牢房也可以。
“可以,我可以答应放了你。”虽然吴蕴的声音很冷,在听在叶凌乱的耳中却如同天籁,此刻世上没有比这句话更动人的声音了。
下一秒吴蕴的话便让她重回谷底:“但你要吃药受我控制,加入刑部,今后也不可继续为恶。”
良久,似乎在考虑,叶凌乱知道自己答应,便是与魔教为敌,遭受永生永世的追杀。
但是,未来的死,哪有现在的可怕,现在这个牢房她是一刻,哪怕一秒也不愿意多待下去。
“可以,我答应,我要出去,我要洗澡,我要吃饭,我还...”叶凌乱越说越欢,声音娇柔,还欲继续说下去时,一粒冰凉的药丸便被塞入口中。
叶凌乱下意识一咽,而后脸色立即变得惨白,可惜昏暗的牢中看不见她的脸色。
“这是我配的药,里面有五种毒,每隔一个月你都得吃解药抑制毒性,否则毒性发作,你便会浑身赤红,身体如灼烧一般被热死。”吴蕴的话很平淡,似乎还有笑意。
叶凌乱却忍不住骂了一声:“你这魔鬼王八蛋!”
她当然知道吴蕴这是什么意思,人一旦觉得热,就会想着脱衣服,若是热到了极致,那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死也死的如此难看,对于一个美貌的女人而言,效果却比杀头更加恐怖。
“开门。”吴蕴的声音响起,铁门发酸的声音再次响起,光从门口透进来,门外凄惨的哀嚎声传进来,吴蕴走出门外。
叶凌乱虽然腹中饥饿,甚至没多少力气,却如快步跟着吴蕴走出牢门,她是真的怕了。
.......
点金阁分堂之中,刘欣脸色有些不善,似乎对吴蕴带回这么一个小魔女有些不满,即便她已经答应加入刑部,甚至发誓要痛改前非。
叶凌乱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此时在吴蕴、陈业一行人面前,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
从昨天中午进入牢中之后,除了那发酸散发着臭味的饭菜,她一滴水也没喝。仅因为水中有沙土,所以那饭菜更不可能吃了。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吃相好不好看,和他吃饭的动作习惯没有太大关系,只要人长的好看,他的吃相就一定不会太丑,此时叶凌乱就是一个很好例子。
她几乎是用手抓着盘子往口中塞食物,嘴角沾着油渍。
即便如此,依旧让陈业看的双眼发直,想看又不敢看,时不时扫上一眼吞咽着唾沫。
林如镜一气之下掐住陈业的肚皮便往门外走去,门外便传来几声惨呼。
吴蕴冷声道:“你若是敢对我们用你那媚术,我就废了你内功。”
“知道了啦!”叶凌乱声音娇柔,似有些微嗔,她当然知道陈业一直在偷看。
轻笑着答应了一声后又喝了一大口酒,舒坦的打了个饱嗝之后才拿起湿巾擦嘴。
起身坐到一旁的茶座边,看着吴蕴说道:“行了,我吃饱了,你们要问什么?”
刘欣眼神不善道:“方应龙和你的关系。”
“他?他是我哥。”叶凌乱面带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众人脸色一滞:“当然不是亲哥,我们神教之间都是兄弟姐妹。”
刘欣冷然道:“魔教。”
“行吧,魔教就魔教。对了,怎么没见到他,他人呢?是不是不敢见我了?”
见众人脸色难看,叶凌乱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让他出来见我,昨天把我送到牢里的事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他死了。”吴蕴语气微寒,说道:“被人用黑血神针杀死,你都知道些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叶凌乱脸色一僵,有些难看的重复道:“死了?”
陈业从门口进来,脸色依旧恢复如常:“目前来看,老方之前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们,而且你一定知道一些东西。”
叶凌乱点头,叹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你说他被人用黑血神针杀死?”
“这只是猜测。”吴蕴补充了一句,示意陈业一眼,陈业取出匣子,打开之后露出之前那枚黑血神针。
叶凌乱看了一眼,确认道:“的确是黑血神针,那应该就是他了。”
“谁?”
“还能有谁,当初和他一起加入神教..呸,魔教的那个人呗。”叶凌乱翻了个白眼,妩媚一笑。
陈业有些不解,怔怔的看着叶凌乱道:“你说..老方他..加入了魔教?”
“怎么可能?!”刘欣和林如镜此时也有些难以接受此事。
“你们居然还不知道?”叶凌乱有些讶异的看向吴蕴。
吴蕴冷着脸低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他昨夜来找我也是为了说清此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吴蕴看着叶凌乱,冷笑:“你说和他一起加入魔教的那个人所杀,说的是褚辛?”
“不然呢?”叶凌乱轻笑一声。
陈业不可置信的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是老褚?他们之间无冤无仇,你在骗我们,是打算让我们之间内斗?”
叶凌乱笑道:“随你怎么想,反正依我看,就是褚辛派人杀的。”
“褚辛在魔教是什么地位?”
叶凌乱笑着说道,每说一个字,众人的心便沉了一下:“教主亲传,圆月弯刀的传人,你说高不高?”
说到最后,门口走进一人,声音冰冷的赞叹道:“高,还真是高。”
第十六章 别有心思
门外进来的人,声音很冷,气质很冷,脸色很冷,白衣很冷,他从门外的雪中踏来,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寒气。
众人的目光都被此人吸引,却又都怔住了,这人竟是很久不见的点金阁十大高手之一,神剑山庄白行道。
但叶凌乱见到他,就像见了什么可怕凶物一般,立即站了起来,目光闪动,似乎想躲藏,却在白行道的目光凝视之下愣在原地。
叶凌乱内心似乎有个小人在惨呼:怎么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大冰块。
吴蕴一行和白行道相见,碰到很久不见的朋友,心情本应该是开心,可惜此时无论是谁也开心不起来。
白行道对着吴蕴道:“好久不见。”
吴蕴点头:“好久不见。”
“我在神剑山庄等你许久了,可惜你没来。”
“事务缠身,实在没时间。”
“理解。”白行道很爽快,目光瞥了一眼叶凌乱,问道:“这个女人,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众人都有些好奇,吴蕴问道:“怎么了,白兄认识?”
“不仅认识,还熟的很。”白行道冷哼一声,说道:“不久前,神剑山庄有人上门闹事,闹事者点名道姓说要挑战我们的三少爷。”
陈业好奇道:“三少爷?谢晓峰?”
白行道冷声道:“不错,神剑山庄的三少爷就是谢晓峰。”
陈业迟疑道:“这..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白行道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叶凌乱,说道:“三少爷今年才刚满七岁,向一个七岁的孩子挑战,其心可诛。”
叶凌乱一跺脚,嗔道:“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和你说了,我只是听令行事!”
白行道手握剑柄,冷笑一声:“那些人受你指使而来,你说你不是故意的?”
“白兄,先等一等。”吴蕴见白行道似乎打算动手,阻止道:“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白行道动作一停,缓缓说:“她所谓的隐情就是受褚辛指派,褚辛是点金阁的副阁主,怎么可能向如今还名不见经传的三少爷挑战?”
跟随而来的林汉声道:“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副阁主了,是魔教圆月弯刀的传人,不如听一听小魔女如何解释。”
陈业点头道:“是啊,而且老方的事,她还知道一些东西。”
白行道冷笑:“好,我就听你解释,我这次奉庄主命令出来调查指使者,你若是给不了我一个交代,我便提你的头回去复命。”
叶凌乱重重坐回原位,苦笑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们了!我都说!都说行了吧?!”
“数月前,教主来到江南,途经南京,听说点金阁的的事情便欲上门拜访。偏偏就遇上了褚辛和方应龙,听说他们二人当时正在酒馆喝酒。”
“教主见二人气度不凡,便过去问路,一问之下才发现这两人都是点金阁的人,而且还是高层,他们得知教主打算寻一传人,便自告奋勇的说帮忙寻找。”
陈业好奇道:“后来呢?”
“后来当然就是他们两个入了神教,哎呀!魔教。”叶凌乱笑着说道:“于是教主便留下一个考验,让他们十天内不依靠外力找到当年教主和弱柳夫人相识的地方。”
林如镜叹道:“弱柳夫人当初移情别恋也就算了,如今已经死了多年,为什么他还念念不忘?”
“得不到的东西不就是最珍贵的么?”叶凌乱美眸一转,看向陈业。
陈业被看的心神一颤,差点魂不守舍,被吴蕴一声冷哼震醒,忙低下了头,脸色微微发红。
“说话就好好说。”吴蕴冷眼看向叶凌乱,叶凌乱笑道:“是是是,吴大人的命令我这妖女怎么敢不听。”
“之后不知道褚辛是怎么赢的,反正最后教主是带他回到教中的,宣布由任我行代掌教务之后,才有了褚辛派我前往神剑山庄的事情。”
陈业此时听了个大概,说道:“我猜他们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白小楼之所以会带走老褚,恐怕是因为老方使了心机,用了别的手段。”
白行道蹙眉道:“然后呢?褚辛派你来神剑山庄为的是什么?”
叶凌乱笑道:“当年教主败在神剑山庄谢天手里,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找了个传人,自然也要挑战谢天的后人。”
白行道冷笑一声:“所以偏偏不选庄主,选了一个年纪最小、刚开始学剑法的谢晓峰?你糊弄谁呢?”
叶凌乱轻笑道:“这是褚辛的要求,又不是我的要求,而且他不是说了,等谢晓峰十七岁的时候再和他一战。”
吴蕴开口,双目冰寒,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道:“你来南京找老方应该也不是单纯的为了给公孙乌龙找一个用来背锅的倒霉蛋吧?”
“你看出来了?”叶凌乱有些意外的惊讶道:“公孙乌龙当然是我师父不假,我拜他为师也只是想混点好处,但是他现在却想利用我给他办事。”
“我之所以非要选你,那是因为你的名头大,刚好可以以此事为由,替我除了公孙乌龙这个老头,可惜你竟然连我重生复活都料到了,让人在复活点等我。”
吴蕴冷哼一声道:“怪不得你那天就像是送上来自己寻死一般,若非我让小欣和老方在复活点蹲你,你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吧?”
刘欣轻声道:“你那时候倒不如直接上来就直接让他帮你杀了公孙乌龙,他说不定会还更乐意。”
叶凌乱轻笑一声:“我对方应龙可不放心,万一没杀死,他把这事告诉了公孙乌龙,我不就被抓住了把柄?”苦笑一声,果然谁都不能信啊
就在此时,吴蕴心中一动,盯着叶凌乱道:“当夜老方来找我时,说过褚辛失踪了,你才敢去找他,以公孙乌龙威胁,这事是真的?”
叶凌乱笑道:“这种话你也信?他方应龙怕什么威胁,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在神教中的价值是什么?”
“什么?”
叶凌乱眯着眼伸出左手比了个三,说道:“连升三级,甚至教中还有不少长老都会愿意将自身所学的神功相传。”
众人瞪大了眼睛,吴蕴轻笑道:“那不是应该有很多人要来杀我才对?我怎么从来没感觉有人追杀?”
叶凌乱翻了个白眼:“废话,要不是你有个好师傅罩着,还有四个名震天下的师兄,再加上你武功还不低,墙头草早就一丈高了。”
“所以,方应龙其实也别有心思...?”吴蕴目光一寒,盯着叶凌乱。
叶凌乱却说出了他不希望得到的答案:“他的确告诉过我,让我不要选你为目标,但是他却主动给我传递你的行踪,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吴蕴苦笑一声:“这样即使你所谓的计划失败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此时,吴蕴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方应龙当晚见自己时说的那句话——“老褚不能信;刑部、点金阁里也有很多人不能信;甚至连我,你也不能信。”
“果然连你也不能信啊,方应龙——”
陈业几人一脸不敢相信:“不可能吧!”“老方怎么会是这种人?!”
林汉声摇着头:“绝不可能!堂主对你,甚至比对自己都好!怎么会做这种事?”
白行道摇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门外的雪还在下,屋内的炉子在烧,极为温暖,只是众人此时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第十七章 新的线索
短暂的沉寂,冷风自门口灌入,站在门边的林汉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陈业迟疑道:“那...老方这个事...咱们还查吗?”
此时此刻,所有人内心其实都接受了那个答案,方应龙也许真的有自己的心思。
“查,查到底,无论是谁做的。”吴蕴的声音很平淡,说道:“我做事,求的是无愧于心。”
这时,吴蕴看向叶凌乱,说道:“你说是褚辛派人杀方应龙,动机何在?”
“动机?”叶凌乱眼波流转,轻笑道:“自然是除去心腹之患,一个熟知自己底细的毒蛇。”
林汉声面色不善的盯着叶凌乱道:“你胡说,堂主他是好人,而且褚..褚辛和堂主的关系密切,怎么可能会派人杀他!”
叶凌乱冷笑道:“好人?你们当然觉得他是好人。”
随后叶凌乱身子轻轻在椅子上一靠,衣裙之下玲珑有致身躯极具视觉冲击力,慵懒道:“可在我看来,方应龙就是一个老狐狸。
他心思深沉,处处算计,他对你好,你就真觉得他是在对你好了?说不定你被他卖了还乐呵呵的替他数钱。”
此时,吴蕴的目光望着门外的飞雪,对林汉声道:“汉声,前些日子,方应龙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林汉声回忆道:“堂主生前做过最奇怪的就是收留了这个妖女,哦,对了,他还派人到码头,让他们等你的消息,你一到南京他就知道消息,此外好像也没别的了。”
这两件事是早已经知道的事实,几乎没有获取任何有用的线索。
便是此时,陈业突然问道:“先前老张在城南小院的时候问过你一个问题,他问你为什么昨夜不派人去找他下落时,你说他那天晚上吩咐过你,说可能要在外面住一晚?”
林汉声心中一惊,脸色有些发僵,还是咬牙点头道:“对,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去找..那个..女人,堂主生前对我三缄其口,我只知道一点大概,他也不让我告诉旁人。”
“哪个女人?”陈业的眼睛盯着林汉声,林汉声低声自语道:“既然堂主都已经死了,他应该也不会怪我..”
“是一个青楼女子,堂主在先前在秦淮河畔闲逛的时候结识了一个青楼女子,之后就经常去找她,有时还会一夜不归,所以昨夜我还以为堂主是去找她。”
刘欣好奇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吗?”
林汉声点头道:“是,堂主有时为了不耽误公事,会让我来替他处理一些堂中事物,我才会对此事知情。
只是,堂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找她了。所以昨夜他未归,我还以为他是去青楼找那个女子,哪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林如镜此时奇道:“方应龙按理说应该不缺钱才对,既然他喜欢这个女子,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给她赎身?”
林汉声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堂主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太多,我也就没去过多打听。”
吴蕴问道:“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是在哪个青楼?”
“好像是叫清音,在花祭楼。”
吴蕴点头道:“好,老陈,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小欣、镜子,青楼你们不方便过去,就在这里等我们消息好了。”
“嗯!”刘欣没有犹豫,点头道:“那你们快去快回。”
这时,吴蕴又看向白行道,说:“白兄,你现在有何打算?”
白行道笑道:“既然这事确实和那魔女无关,褚辛暂时也没有下落,我就和你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也好。”
白行道冷冷的看了眼一旁还在暗自庆幸的叶凌乱,说道:“这次就放过你了,若还有下次,有如此簪。”
说完,白行道拔剑凌空一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但叶凌乱绾好的青丝此时一散,披落在了肩上,头上的那支发簪落地断为两节。
众人皆是瞳孔一缩,因为地上除了那支断掉的发簪,竟然没有一根多余的头发被削断。
隔着五步之外,还能有如此精细的控制力,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就连吴蕴见了也忍不住暗中叫好,白行道如今的剑术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叶凌乱更是呆立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
雪已停,跟随林汉声来到秦淮河畔,此时这样的冬季,秦淮一带依旧有不少游人。
大多撑着油伞走在河畔,踏雪而行,身边或有佳人相伴、三两好友同游,歌声隐隐,笑语不绝。
河道两岸的小码头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白雪盖的薄薄一层在船的蓬顶上,四处楼坊皆有白烟缭绕,似乎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丝异样的迷醉。
白行道皱眉道:“我不喜欢这种地方,太虚幻。”
吴蕴笑道:“可惜大多数人都不像你这样,就喜欢这种虚幻。”
这时,林汉声走进一条巷子,曲折的拐了几次,才到达他所说的花祭楼。
这小楼相比于河畔的那些大青楼,反而显得袖珍不少,而且就连进出的客人都不多。
林汉声说道:“地方就是这里。”
一行人走进花祭楼,便有鱼公凑了上来问道:“几位是新客还是老客?”
陈业说道:“我们是来这里找一位姑娘的。”
鱼公谄笑道:“那可不,来这里的客人不都是为了找姑娘嘛。”
“我们找清音,她现在在吗?”吴蕴话音刚落,鱼公脸色顿时一僵。
很快,鱼公又笑道:“清音在半个月前就被人赎走了,几位不如再看看别的姑娘?”
“被赎走了?”陈业一愣,吴蕴几人对视一眼,吴蕴问道:“谁赎走的?”
“几位客官若不是来找姑娘的话...”这时,鱼公见到吴蕴掏出一枚银子晃了晃,笑着接过银子继续道:“她倒是运气好,点金阁听说过吧?”
见众人点头,鱼公谄笑道:“听说过就好,给她赎身的是一个点金阁的大人物,出手可阔气了。”
陈业忍不住问道:“你说的这个大人物是不是姓方?”
“您几位原来知道啊?却是姓方,听说好像还是什么堂主。”鱼公低声凑近道:“也不知道这位方堂主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林汉声脸色微变,差点忍不住爆粗口,被吴蕴拦住后,吴蕴又掏出一块银子问道:“这位方堂主怎么了?”
鱼公嘿嘿一笑,接过银子道:“别人来青楼找姑娘,那不都是为了办事嘛,这位方堂主来找清音却从来不办事,光听曲。
而且别人给姑娘赎身之后也是为了带回家,这位方堂主反而给清音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你们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
吴蕴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陈业问道:“这位清音姑娘原本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鱼公回忆道:“似乎原本是个富家小姐,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那点事嘛,家道中落、仇人陷害、流落风尘,十个里起码有五个都是这么回事。”
吴蕴点头道:“多谢你了。”
说完,吴蕴便转身走出青楼,陈业几人一愣,也转身走出青楼,留下原地还在发怔的鱼公。
鱼公挠挠头,掂了掂手里的两粒银子,嘿嘿的摇头笑道:“这年头傻子真多。”
.......
一路沉寂,回到分堂中,吴蕴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刘欣好奇道:“吴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业便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清音在半个月前就被老方赎走了...最后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
林如镜痴痴的说道:“他这是..为的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俘获姑娘的芳心,然后没想到那个清音居然真的拿了钱就走了。”叶凌乱嗤的一笑,虽然声音依旧悦耳,只是此时在不少人耳中却变得讨厌了起来。
“本来一段美好的故事给你说的这么难听。”刘欣翻了个白眼,似乎就这么一会的时间,三女之间的关系就变好了不少,甚至都开起了玩笑。
吴蕴说道:“老方当夜来找我的时候,吩咐过汉声,应该已经预料到有人会杀他,所以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被人杀死的。
对方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杀意,这个人老方一定认识,而且知道对方会下杀手,动机恐怕和这几件事情有关。”
“一、和叶凌乱有关。”吴蕴说道这里,叶凌乱心头一紧,但吴蕴很快又道:“但叶凌乱当时已进大牢,而且公孙乌龙也死了,那位也还在京城,不可能怎么快得到消息。”
说到这里,吴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叶凌乱,叶凌乱眉头一挑,媚眼如丝道:“哪位啊?”
“七一幽...”吴蕴话音未落,叶凌乱脸色微变,冷哼一声:“行了!老娘怕了你了,你继续。”
“二、就是你说的褚辛,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此事,褚辛和老方之间私交甚密,老方确实可能知道很多他的秘密,而且当夜老方也提醒过我,褚辛不能信。”
陈业皱眉道:“难道真是他?”
“不排除有这个嫌疑,但老方也说过,褚辛在魔教中的地位很高,而且曾经放话不让别人为难他,你以前是魔教中人,是否有此事?”
叶凌乱点头道:“他的确放话过,但是人是会变的,谁知道他失踪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吴蕴点头道:“三、那位清音姑娘如今下落不明,拿了钱就真的远走高飞了吗?如果他们之间的相识本就是一次安排好的算计呢?
老方如果真的爱上那个清音,而且知道了什么秘密,她背后的人要老方的性命呢?所以我让汉声调用点金阁的力量去查那个清音,也许很快就有结果。”
第十八章 万籁俱寂
夜晚,天寒地冻,万籁俱寂。
城南小院中的众人早早的吃过了晚饭便各自回到院中,笑着把刘欣哄回房间之后。
吴蕴坐在院子里回忆着方应龙当夜说过的话,不知不觉便想入了神。
这时,院子的门发出一阵“嘎吱”的响声,门被推开。
吴蕴抬头望向走进的张玄,此时张玄的脸色沉郁,走进来坐在吴蕴身边伸手烤着火。
二人沉默了良久,这一幕,与当夜方应龙来时的一幕何其相似。
半晌,张玄才开口道:“他们把事情都和我说了。”
“嗯?”吴蕴沉默。
张玄望着火盆中的红色星点说道:“老方这人我很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明知必死还会坐以待毙的。”
吴蕴眼睛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除非他没得选?”
张玄点头道:“有这种可能,因为老方的云南老家还有一个母亲,如果对方以他家人威胁,他如何选?”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张玄轻声道:“点金阁中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不是个秘密。”
吴蕴心中了然,继续问道:“那个清音...你听说过么?”
张玄面露回忆之色:“我当然听说过,我和老方过去常常一起喝酒,他喝醉后经常和我提起那个姑娘,甚至还说那个姑娘是他见过最善良最美好的姑娘。
有一天,他突然和我说,要将那个姑娘救出青楼,甚至打算娶她。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他却很认真的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吴蕴心中一动:“后来呢?”
张玄苦笑一声:“后来我北上参加老宋婚礼,回来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要为这个清音姑娘赎身,得花多少钱?”
张玄一愣,摇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有阿琳在,我也不可能去那些风月之地,但我估计也得上千两,否则老方何必那么头疼。”
吴蕴点头道:“谢了!”
“谢什么,老方再怎么说也是我朋友,哪怕做过错事。如果你能早点查出凶手,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
夜幕之下的南京城也愈发显得有些清冷起来,点金阁的南京分堂大门紧闭,两个灯笼悬在高处,照亮雪地,发出淡淡的光辉。
此时,路面上清清冷冷,几乎没有了路人,如今已经到了夜禁的时刻。
突然,大门开出一条缝隙,林汉声的身影从分堂中走出。
恰好两名巡夜路过的捕快停下脚步,看着林汉声面露笑意,似乎已经是老相识了。
林汉声小声打了个招呼,递了一张银票过去。
那两名捕快笑着对视一眼,接过银票,就当没看见林汉声一般,继续朝着远处离开。
林汉声见状,便快步窜进一个昏暗的小巷,而后消失不见。
随着林汉声走后不久,一道白色身影也从点金阁中飞掠出来,而后踏着飞檐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离开,最终也没入了黑夜之中。
“有意思。”叶凌乱走出小院的屋檐,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随后她展颜一笑,微笑的那一刻,这个冰雪世界仿佛一下子都变暖了。
.......
两天后,众人齐聚南京分堂的后厅中。
这个分堂的全部建设、装饰几乎是由方应龙一手打造,其中凝聚了无数心血,可惜方应龙如今却死了,不得不让人心生遗憾。
吴蕴见众人已经来齐,对着林汉声道:“汉声,可以开始说了。”
林汉声点头说道:“那位清音姑娘原本姓李,所以本名应该叫做李清音,本是金华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南京西城的顺达车行。”
说到这里,林汉声走出厅子,片刻后带进来一个相貌憨厚的中年汉子,说道:“这位就是顺达车行的当家。”
这中年汉子有些紧张的低着头拱手道:“我是顺达车行的当家钟游,见过几位老爷大人还有钟堂主。”
林汉声低声提醒道:“是副堂主,直接开始说就好。”
钟游连连点头道:“是..是,半月前,车行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我们只知道她姓李,之所以记得还是因为她孤身一人前来,而且路途这么远,她长的也确实漂亮。”
钟游说道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我本来心中有些疑惑,但她出手阔绰,上来就开了八两银子雇了我们车行的一个人品厚道的老车夫送她前往大理。”
“大理?”吴蕴闻言,看向张玄,见张玄对着自己微微点头,吴蕴便对钟游道:“没事,你继续。”
钟游接着道:“我问她要不要多带几个护卫一起走,毕竟她一个漂亮姑娘...她当时取出一块铜牌给我看,说是没有必要。我虽不识字,但那时也知道她身份不凡,就没有多问。”
吴蕴闻言,掏出自己那块点金阁的鎏金牌说道:“是不是像这样的牌子?”
钟游小心翼翼的凑近看了两眼,点头道:“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她那块是铜的。”
吴蕴冲林汉声示意一眼,林汉声立即点头,取出一块银子对着钟游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钟游见了银子,眼睛一亮,笑着点头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多谢几位老爷,多谢林堂...林副堂主。”
.......
林汉声派人将钟游送走之后,再次回到后厅时,却见吴蕴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自己。
吴蕴的目光似乎没有任何情感,直教林汉声心中感到阵阵发寒。
这时,吴蕴唇角轻轻微动几下,叶凌乱便面带笑意的向林汉声走去。
这一瞬间的轻笑在林汉声眼中,却如同春风乍暖,穿透阴翳的阳光,甘醇的甜酒,美好至极。
轻轻的,叶凌乱对着林汉声附耳说道:“汉声,你是不是知道别的什么东西?”
林汉声感觉到耳边传来的温热和叶凌乱身上轻柔的体香,双眼发直,面红耳赤如同醉酒一般,昏沉道:“什么东西?”
叶凌乱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几乎能让所有男人都为之沉醉疯狂,这一刻吴蕴才发现叶凌乱之前对方应龙用的那点媚术根本就不算什么。
此时的叶凌乱几乎可以颠倒众生,就连张玄、陈业、刘欣和林如镜这些人的眼睛都被叶凌乱所吸引。
吴蕴不由得庆幸起来,所幸自己不受太多影响,怪不得叶凌乱能被称为小魔女,这等媚术,若非修为比她强太多,谁能承受得住?
只听她声音娇媚至极的道:“比如方应龙,应该不是褚辛派人杀的吧?”
林汉声此时有些痴傻的站在原地说道:“不是...”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是夺魄大人...”林汉声痴傻的说出了一个名字,一个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名字。
吴蕴脚步一踏,一声轻响:“收!”
叶凌乱媚功一收,众人心神顿时一震。
陈业如梦初醒,但刚刚的话他也听到了,脸色惊诧道:“夺魄?!”
张玄面露一丝震惊:“符利权?!”
林汉声却感觉全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愣在原地苦笑。
吴蕴双眼中带着寒意说道:“所以你一开始就知情,对么?”
心知一切已经隐藏不住,林汉声苦笑的点头道:“对。”
陈业惊疑道:“符利权为什么要杀方应龙?”
“我来替他说吧——”
门外走进来的是白行道,但所有人的目光却不是看着他,而是他身旁那位同为点金阁十大高手之一的夺魄——符利权。
第十九章 利欲
此时符利权一身黑袍,充满了肃杀之意。他的下巴上也已经长出一抹淡淡的胡须,面色平静。作为点金阁中钟离郁的真正心腹,很多事情都是由符利权在替他暗中操办。
符利权从白色的雪中走来,踏进厅中。
黑发、黑眉、黑须、黑衣、黑刀,甚至就连他的肤色都有些发黑。
此刻站在白衣白行道身旁,整个人就更显黑了起来,似乎就连他手上沾过的血,也是黑的一般,正如他腰间的“黑色弯刀”。
他的刀与其说是刀,倒不如说是钩,所以也没有刀鞘,黑漆漆的就这么悬在腰间,似乎随时都可以取下来钩人性命,所以这把刀的名字就叫“夺魄”。
他踏入江湖至今,杀了很多人,其中也有很多是点金阁的自己人。
所以此刻开始,反而没有人去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因为符利权就像是点金阁里的“清道夫”一般,夺去了很多背叛者的魂魄。
钟离郁在他身上花的钱几乎花在自己还多,为他寻找最好的武学,找最强的名师,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钟离郁要在他身上花这么多钱。
但是钟离郁很信任他,似乎就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心的放在符利权手里,而符利权也从来没有辜负过他的信任。
此时,符利权冷声道:“因为方应龙触犯了点金阁的底线。”
“他可以是魔教中人,可以动用公款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甚至可以把南京分堂改造为自家府邸,可以做很多事情。因为他是点金阁最初的元老,少爷重情,不在乎这些。”
说到这里,符利权看向吴蕴说道:“但他唯独不可以为了私欲算计自己人,你和他是朋友,是正人君子,你大度不在乎,这无所谓,但少爷在乎。”
吴蕴心中发寒道:“你的意思,是钟离郁派你来监视他的?”
“不错,少爷早在之前得到方应龙加入魔教的消息时,便已经派我留意他了,我便让汉声替我多留意他,只是前不久飞鸽传书失效之后,我便丝毫不敢耽搁的火速赶到南京。”
陈业问道:“也就是说,你应该是和我们同一天到达南京的?”
符利权点头道:“正是,你前脚刚到南京,我便随后赶到了,之后我便听说了公孙乌龙的消息和叶凌乱的事情,哪还猜不到算计之事。”
张玄冷声道:“你怎么就那么笃定老方在算计了?”
符利权拍了拍林汉声,说道:“汉声是少爷安排的眼睛,从这个分堂建设之初就一直跟在方应龙身边,对他的一切行踪都了如指掌。”
吴蕴此时总算了然,点头道:“所以你便决定为钟离除去方应龙?”
符利权点点头,继续道:“其实少爷早就给过他选择,当初李清音那件事之后,少爷曾经给他机会,让他回大理和他母亲以及清音姑娘安度余生。
只要他同意放下权利,完全可以富贵一生,何况以褚辛在魔教的地位以及点金阁的能力,根本没人找他麻烦,只是他那时完全已经利欲熏心。”
此时,众人皆是叹了口气,吴蕴闭着眼睛轻轻摇头,说道:“原来如此。”
陈业此时问道:“不过,你的实力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而要用魔教的黑血神针?甚至不干脆和我们明说?”
符利权笑道:“自然是为了避免麻烦,担心猜忌,原本以为往魔教头上一推,再加上我和汉声的引导之下,你们查不到线索自然就会放弃了。
只是我也没想到你明知他算计,也会不依不挠的要追查到底,更没想到这个小魔女真的会听你的号令。”
叶凌乱翻了个白眼,揽着刘欣和林如镜道:“我可没听他号令,如果不是老娘被他喂了药,谁会听他控制!”
吴蕴这时也苦笑道:“我们确实是没有任何线索,若非叶凌乱那天晚上发现汉声和白兄不见,让我心生怀疑,我们几乎就被你误导,甚至差点以为是老褚所杀。”
符利权轻笑道:“如果是褚辛发现他过去所为,以及最近这段时间算计自己人,也一样会杀他的,所以你的判断并没有问题。”
这时,陈业终于忍不住道:“你...和褚辛,还有阁主..还有那位老阁主之间..到底都是什么关系?”
符利权笑道:“这你们就别多问了,反正老褚绝对值得信任,至于这小魔女的身份我们也会处理。只是,老吴,你往后可要看好她,可别将来又弄出问题来,给少爷添麻烦。”
叶凌乱苦笑着摇摇头:“这下我可真的是栽了,难道我以后真的得做好人不成?”
林如镜笑嘻嘻的说道:“小叶子,难道做好人不好吗?”
叶凌乱妩媚的抛了个白眼道:“不好,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还有,别再叫我小叶子!”
“小叶子!”“小叶子——”
“那老方的家里那边怎么办?”张玄此时也开始接受了符利权的话,毕竟符利权说的几乎句句属实,让人无法反驳。
何况,这两年时间下来,符利权杀的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是无辜者。
也许方应龙是真的做了太多错事,否则符利权也不会痛下杀手。
符利权摇头道:“放心吧,大理那边也有点金票号在照拂,清音姑娘算算时间应该也到大理了,之后也会有她来照顾方应龙的母亲。”
刘欣叹了口气道:“可是方应龙死了,他母亲怎么接受这种结果...”
符利权此时说道:“其实,清音姑娘如今已经怀了方应龙的骨肉,这对于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或是对于方应龙而言,这样的结局都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吴蕴此时突然道:“那位姑娘..不会也是钟离安排的吧?”
符利权点头道:“不错,是少爷安排好的,而且那块牌子其实不是方应龙给她的,而是汉声给她的。”
吴蕴点头叹了口气道:“汉声,所以老方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和你说过可能会一夜不归之类的话吧?”
林汉声低着头道:“他确实没说过,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打乱你的线索...”
“果然如此。”
张玄愣愣道:“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符利权义正言辞道:“句句属实,你若不信,自可去查账。他做的每一件事、做的每一条假账、做的每一笔不该有的开销,钟离委托汉声记录的私账上都有记载。”
“若是...若是汉声为了堂主之位,构陷方应龙呢?”陈业的脸色有些迟疑,但还是坚持说了出口。
符利权笑道:“放心吧,这个分堂少爷极为看重,所以除了汉生之外,还有旁人也曾经得过少爷指派,绝不可能冤枉好人。
何况,我杀方应龙也完全是因为他算计自己人,触犯了底线。这点已得证实,现在我就不必再多说了,我若早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最近。”
此刻,一切真相大白之际,众人心中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喜忧。
只有丝丝惘然。
任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如此结果,也想不到方应龙私底下会是如此一个人。
此刻,白行道开口道:“我打算今天就出发回神剑山庄了,吴兄要不要一起去?”
“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去。”吴蕴苦笑一声,问道:“那个什么指使者的事你不查了?”
“既然知道是褚辛派的人,那也没什么好查了,我回去直接和庄主复命就好,总不能真的摘了小魔女的脑袋回去吧?”白行道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叶凌乱柳眉一竖,哼哼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告辞。”白行道并没留下什么多余的话,也没回应叶凌乱,走到院子中一跃而起,便已经在众人眼中消失不见。
“还真是...洒脱!”陈业看着爽快离开的白行道摇头感叹。
白行道走了,很潇洒,他一走,似乎也预示着事情彻底结束了,一切结束的似乎有些突兀。
众人站在厅中,怔怔的想着各自的心事,但很快这短暂的沉默也被打破了。
吴蕴对着林汉声道:“恭喜你了!之后你就真是堂主了。”
“不敢,之前方堂主答应过你们的事情,我也一样会继续做的,你们以后来南京也可以来找我喝酒的!真的!”林汉声满脸认真的回答。
陈业嘿嘿一笑:“好说,以后还需要林堂主多关照一下我们城南的小院。”
林汉声点头:“那是当然!方堂主答应过你们,我当然会继续做。”
张玄提议道:“要不把老方的尸体也葬在城南小院附近吧?”
阿琳满脸都写着拒绝,连连摆手:“不要!谁会在自家附近搞个墓地的?”
林如镜也说道:“还是运回大理让清音姑娘处理比较好吧?”
刘欣点头,好奇问道:“这事要告诉他家人吗?”
吴蕴看向符利权:“谁做的事情谁处理,老符,这件麻烦事还是你自己解决吧!”
符利权最终苦笑道:“好吧,那我就亲自跑一趟,把它运回大理。”
第二十章 真实的世界
除夕夜,城南小院之内,吴蕴这几家院子都各自挂上了灯笼。
原本众人是打算各自回家过年的,却因为方应龙的事情耽搁了几天时间,彻底赶不上日子,索性这一年也就没有再回家。
这也是众人第一次不在家中过年的日子,好在不久前众人都曾经托林汉声给各自家里寄过家书,是以也没有过多担心家人。
虽然方应龙死了,但日子还是需要继续,林汉声并不坏,至少对于点金阁而言,比方应龙当堂主的时候更让钟离郁放心。
只是世界上终归少了曾经的一个朋友,哪怕这个朋友做的很多事情让人无法接受,那也还是个朋友。
至少也在一起喝过酒,谈过笑,快乐过,真诚过。
而且吴蕴也愿意相信方应龙当夜和自己交谈的某个瞬间,他一定是真诚的,不带利益的。
门外,陈业提着一根竹竿,竹竿末端穿着一大串鞭炮,张玄此时脸上的笑容和小孩似的,拿着一根香点燃引线便极速的躲开——他这么大的人放个鞭炮居然还用上了轻功。
刘欣捂上耳朵缩在吴蕴怀里,随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陈业提着竹竿,嘴中不住的打着“哈哈”追着林如镜一直跑。
林如镜捂着耳朵尖叫道:“死胖子,你要死再跟过来我就打死你!!”
这句话很有杀伤力,陈业确实停下了脚步,然后就朝着张玄跑去。
只是还在半路,就被鞭炮的硝烟呛入了嘴中,顿时停下脚步“呸呸”的几声,这一大串炮仗就结束了。
众人哈哈的笑了几声,随后就开始放起了各自买好的烟花,其实大明对于烟花管制还是挺严的,为了防止出现火灾,还会有专门的官府巡逻人员四处巡查。
不过早在先前,就有人替吴蕴在府衙打过招呼,那两名过来巡逻的捕快也只是做做样子的看了几眼,并没有真的过来盘问,最后被陈业花了点钱打发回去了。
此时,吴蕴和刘欣手里都抓着一根长筒,跑到村子里的空地上插住,这种烟花的名字叫“火树银花”,价格不菲,吸引了不少村子里的孩童和好事的村民都凑到一边围观。
只见引线点燃,长筒朝天的一端立时喷发出阵阵亮银色的火星,惹得一阵惊叹的叫好声,这银花喷了持续一分多钟才恢复平静。
吴蕴和刘欣两人笑呵呵的给周围的一圈孩子分发着糖果,随后就是陈业林如镜和张玄阿琳两对小情侣各自拿着“窜天猴”在村里到处放。
时不时就是一声“咻”——“砰”的声音,最后村子终归还是彻底安静了下来,众人齐聚在陈业的院子内蹭宵夜吃。
陈业笑嘿嘿的说道:“今晚可没什么好吃的,只有一些汉声让人送来的消夜果还有一些甜酒,大伙可别吃多喝多了,回头发胖。”
所谓的消夜果,其实不过就是一些甜品,包括蜜饯、枣糕、白果、豆沙团子在内的甜食,绝对的“热量炸弹”。
吴蕴笑道:“没事,咱们随便喝点酒聊聊天,很快就到子夜了,到时候再各回各家。”
张玄拿起一块甜得发腻的梅子含在嘴里说道:“这一次过年,不知道无限乾坤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陈业一边给众人倒着酒,一边说道:“估计啊,和我们之前猜的差不多,以后就没有玩家不玩家的了,大家都是人。”
刘欣笑道:“这样也挺好的!段大哥也可以放心的和小非非待在一起了。”
“喂!你们还真不打算叫我啊!”门外响起一声清丽的笑声,推门而入的是叶凌乱,叶凌乱面带盈盈笑意走了进来。
林如镜笑着说道:“小叶子!点金阁不是在晚晴酒楼包场办了个晚宴嘛,我们寻思着你肯定去吃饭了就没叫你。”
叶凌乱目光婉转的扫视一眼坐在亭子里的几个汉子,笑道:“早就结束了,和一班臭男人一起能有什么好吃的。”
吴蕴笑道:“喂喂喂,那你还来?这里也有你说的臭男人在呢!”
叶凌乱眼中带着晶莹,语气凄切:“怎么?你把我从魔教骗到刑部,又把我骗进点金阁,现在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得了吧你,还装。”吴蕴笑道:“我不是早就让你去京城找小杀,你不是自己不去么?”
邱小杀和叶凌乱的事情,如今众人都已经知道,吴蕴也不再替她保留,因为叶凌乱入了刑部的缘故,邱小杀现在也真的只能卧底卧成了自己人。
想起邱小杀,不禁让吴蕴想起一句前世从《无间道》里看到的台词——“明明说好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
结果现在真就把自己整成了自己人......
叶凌乱语气带着丝丝埋怨,苦笑道:“谁要去找他,他一个大猪蹄子,都一年多没来找我了!”
刘欣笑道:“咱们不理他,小叶子,来吃点零食,一会就过子夜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还在说笑的众人,此时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各自盯着自己的系统界面看着缓缓流动的时间表盘——马上就到子时四刻了。
眼见距离新年还剩下最后一分钟,就连吴蕴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心里有对未知的一丝害怕,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十秒、九秒、八、七——
吴蕴甚至感觉到刘欣抓着自己的小手的温热又紧了一丝,吴蕴冲她轻轻微笑。
三、二、一
时间清零,眼前的系统界面消失不见的瞬间,吴蕴也感觉到了不同,。
一个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是某个阻碍彻底消失,头脑一片空灵。
似乎眼前的东西都变得更清晰了起来,微妙了起来,似乎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力。
——这里的一切都生机勃勃,空气中都带着生命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这就是一个真正的世界!无限乾坤世界!
吴蕴的似乎能感觉到刘欣手掌里的温热、柔软都更加的真实,这一瞬间,众人的模样都发生了略微的变化,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
刘欣看着吴蕴,吴蕴也同样看着刘欣,甚至所有人都在互相打量着彼此,眼中带着惊疑、惊讶、惊喜——
但是这种感觉,在眼睛扫过陈业的瞬间,顿时化成了笑意。
陈业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一圈,若说原本的陈业经历了长时间的锻炼瘦了不少,现在就是在他的身上又凭添了不少肥肉。
整个人更加圆润起来,林如镜立即甩开陈业的手道:“我去!你居然真的变成大胖子了!”
陈业苦笑道:“这一定是因为系统消失,我的身体和现实的体型重合,当初通过神碑调整减少的肥肉又回到我身上,所以才会发生这种变化。”
吴蕴笑道:“也就是当初通过神碑调整的变化都恢复了,所以,现在大家看到的,才是彼此在现实世界的模样?”
陈业吃惊道:“吴老大,你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怎么?”吴蕴眉毛一挑,笑道:“还希望我也变胖一圈啊?”
“我哪敢啊!”陈业哭笑不得,看着一旁的张玄。
此时张玄正捏着自己的下巴,整张脸也变得方正了不少,想来是之前调整了脸型,不过却也添了几分阳刚正气。
刘欣此时看着吴蕴道:“吴大哥,我有变化吗?”
“有!”吴蕴面带笑意,凑近看着刘欣的脸道:“变得更可爱了!”
“喂!你们在我面前秀恩爱,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叶凌乱此刻的白眼几乎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吴蕴敲敲桌子,轻咳一声说道:“系统界面消失了,而且这次新年,也没有系统提示的声音,极有可能表示,我们的猜测都成了现实。”
陈业点头道:“所以就是说,今后再也没有玩家和NPC的区别了,大家都是人。”
张玄此时突然开口说道:“这是不是说明以前作为新手村的燕子矶,我们现在也可以去了?”
吴蕴点头道:“这还是未知,不过明天可以去车行问一下看看,说不定真的可以。”
“明天车行打烊!你们忘了?”叶凌乱嗤笑一声。
林如镜笑道:“那我们就年过完再去问,明天开始去城里找汉声蹭饭。”
叶凌乱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喂!有没有搞错?燕子矶就在南京城北边,就这你们还要去车行问?我就知道路。”
“小叶子,明天你带路!”“小叶子...”“小叶子....”
“好好好——”
第二十一章 重回燕子矶
次日清晨,朦朦胧胧的天色逐渐开始发亮,新年开始。
对于经历昨夜变化的众人而言,今年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年。
但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不过又是一年新的生息,和过去的每年一样,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年年如此,没有任何特殊。
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所以这个不平常的新年第一天,吴蕴便起来练了一趟长拳舒展身体。
一趟拳练完之后,便听见了陈业从门外跑过而传来的“赫赫嗤嗤”喘气声,陈业这回是打定主意的要减肥了。
为此还不惜拉上了张玄作为监督,在天色还没发亮的时候就已经敲响了张玄的家。
可怜张玄还未和阿琳从昨夜的春宵多温存片刻,阿琳便将其赶出房间陪着陈业一起晨练。
天色逐渐大亮,吃过饭后,众人便一起进城。
到了点金阁分堂时才发觉,这一趟要去燕子矶的人不仅仅只是吴蕴一行。
原本应该已经回神剑山庄的白行道、前往大理的符利权、忙于公事的林汉声等等一众人,居然都出现在了分堂门口。
吴蕴似笑非笑的问道:“白兄,你不是回神剑山庄了吗?”
白行道笑道:“我本来是要回去的,走到半路突然想起,这一年新春的意义非同寻常,我就又折回来了。”
“你也是这个原因?”陈业看向符利权。
此时的符利权依旧是黑衣黑袍,不过脸色却微微发红。
符利权笑道:“当然,这个心结不解,我即便出发前往大理,也难免心中纠结。”
这时,叶凌乱从阁中轻快而出,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被叶凌乱吸引。
今天的叶凌乱穿的一身红衣长裙,就连头饰都选用的是红玉簪,整个人显得清丽惊艳,神采非凡。
叶凌乱嗤的一声,却笑颜含情道:“看我干嘛,走啦!”
说罢,叶凌乱就轻快的跃上马背,骑马率先走在队伍前头。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骑马向着北门出发,这里是城南,到城北的神策门也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这还是以最快速度来赶路的情况下。
只不过因为今日大年初一,一路上都是游人四处奔走,贺节游玩,甚至还有孩童奔走于街上玩耍嬉闹,炮仗声也断断续续、此起彼伏。
这才只是第一天的新年清早,应天府的捕快、衙役、公差们就开始已经四处奔走,为了维护好秩序而疲惫。
所以众人的速度也实在快不起来,反而要小心翼翼一些。
直到出了神策门之后,一路都是官道才逐渐好了起来,但趁着此时而举家出城踏青的也不在少数。
燕子矶位于南京城东北,长江南岸,距离南京城不远不近,这一段路快马下来却也整整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直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小镇子重新出现眼前,吴蕴这才知道,燕子矶真的到了!
众人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看见那个镇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心中一时不知做何感想。
进入镇子中,将马放在车行的马厩之后在镇中漫步。
叶凌乱说道:“看来,今后就真的没有游戏一说了。”
林如镜好奇道:“小叶子,你既然知道燕子矶的位置,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叶凌乱点头:“对啊,我早就来过燕子矶了,不过那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就靠近不了,燕子矶周围一大圈都是无形结界,根本就进不去。”
“唉!你是穆兄!”林汉声惊讶停下脚步的对着一个年轻人打着招呼。
“哎哟!林兄弟,你也来了啊!”
“是啊,一会咱们去喝两盅。”
.......
此时才发现今日来到燕子矶的熟悉面孔着实不少,很多都是在南京城中谋生的“曾经玩家”,有不少人过去也是点金阁、刑部、钱帮的一员。
至少林汉声就见到了不少以往在钱帮中结交过的朋友,一路下来都在打着招呼。
这些人大多是发现了江湖的并没有想象的美好之后,反而失了锐气,为了家人而过上了平凡的生活。
吴蕴便发现了一个曾经在“大巨变”当夜,因为“失去老婆孩子”而痛哭流涕的那名瘦小中年汉子,所以吴蕴对其印象也很深。
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却带着笑意,洋溢着幸福二字。
他身旁的女子虽不算漂亮,却很耐看,他背上的男孩脸上也充满着笑容。
此时那个男孩指着吴蕴一行——“爹爹,他们怎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别怕,他们都是是爹爹的朋友!”
林汉声朝着那名中年汉子笑着点点头,显然是真的认识的。
离开他们一家之后,林汉声才对吴蕴几人低声道:“他本就是南京人,也是当初帮里最早发现亲人也跟着来到这个世界的人。”
陈业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走在路上碰到亲人的帮众!”
林汉声笑着点头道:“是啊,现在已经不在钱帮混了,反而在城里开了家小饭馆,日子过的也算平静。”
这时,刘欣突然指着前方一块聚集着一堆人的地方说道:“那里是神碑的位置!”
吴蕴此时看向人堆里,那名闭着眼睛抚摸着神碑的一人惊疑道:“唉!那不是老段吗?!”
张玄眼中带着惊讶,点头道:“居然真是他!”
“段老大!”陈业一声吼,段连城睁开眼睛看向这边的一行人,眼中也带着惊讶快步走了过来。
段连城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都回老家了!”
林如镜面带笑意:“你怎么也来了!小菲菲呢?”
段连城笑着说:“我之前带着菲菲到处游玩,这不是之前快过年了嘛。我就把菲菲送回衡阳她爷爷那里,自己来了南京。”
吴蕴好奇道:“老段,刚刚你摸神碑后,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
段连城笑啐了口气道:“有个屁的感觉,现在就一破石头,冰冰凉凉的,你自己去摸一下就知道了。”
吴蕴闻言,走到神碑旁边,轻轻将手搭在上面——冰凉、粗糙,没有任何感觉。
除了燕子矶三个字之外就没有任何值得多看一眼的特殊,这碑如今确实成了一块普通的顽石。
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明是什么感想,随着吴蕴之后,众人也一一上前摸了石碑,最终都是一脸惘然之相。
陈业好奇的说道:“当初不是有很多门派的什么接引人吗?好像都没看见了啊?”
段连城笑道:“我们去那边的酒馆坐坐吧,店小二说不定知道。”
.......
路过燕子矶武馆的时候,发现武馆里已经挤满了不少人——他们都曾经花过冤枉钱在武馆里学了几门基础武功,如今当然不是在讨钱,而是在回忆当年初进乾坤时的快乐。
吴蕴自然兴起,也走了进去,见到了馆主李白寿,李白寿的相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和当年初见时一模一样。
有趣的是李白寿居然还记得吴蕴,一番笑谈之后,林汉声才终于明白——原来吴蕴当初真的有接到奇遇。
最后一切化为笑语,离开之后才到了酒馆。
酒馆里的店小二还是当年初来无限乾坤的那个店小二,除了脸上已经有了胡子、看着更成熟了一些之外并没太多变化。
不过,店小二此时已经完全记不起吴蕴是谁了。
最后在吴蕴的提示下才想起来,当年有一个点了一壶五文钱浊酒,然后赖在酒馆快一个上午的年轻人。
店小二面带腆笑:“原来是你啊!”
吴蕴笑道:“是啊,你当年还不是急着赶我走吗?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朝我翻白眼的模样。”
“可别,我现在可不敢了!”店小二嘿嘿一笑,端着酒送过来。
刘欣啧啧笑道:“想不到你还有那种时候啊!”
段连城嘿然一笑:“我们可没见过你有这种时候,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
“这还不简单,只要我们一群人只点壶浊酒,然后在这里坐一天,保证能见到。”
店小二脸色有些窘意:“别吧!客官,别再戏弄我了!”
陈业问道:“小二哥,当初这镇子北边不是有很多门派的人吗?怎么现在都没看见人了?”
“门派..的人?”店小二挠头道:“没听说过啊,哦,你是说当初那些什么和尚道士之类的怪人是吧?”
白行道也有些好奇的问道:“对啊!就是他们,他们人呢?”
店小二笑道:“早就走光了,都一年多没有见这些人,还怪想念的。”
.......
坐在椅子上,笑着对林汉声道:“汉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似乎就在这个位置。”
林汉声哭笑不得:“是啊,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初入江湖什么都不懂的傻萌新。”
“这不过也才近两年的功夫,还是个萌新嘛。”
陈业居然忿忿道:“萌新个屁,你要是也算萌新,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哈哈哈哈....”
之后的一天时间,把小小的燕子矶逛了个遍,吴蕴将自己当初拿到戒指的“战绩”和过程一一讲给了刘欣几人听。
最后走到燕子矶北侧的长江畔,这里才是燕子矶名字的由来之地。
石矶上有一个小亭,名为观音阁,是古今文人骚客登临赋诗的地点。
众人站在亭外,望着江水悠悠,春风寒峭,眺望远近。
吴蕴长叹:“今后,我们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段连城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有时候不太方便,偶尔还会想念使用光脑的日子,此外也没有太多不同。”
陈业笑道:“对啊,你有小欣在身旁,段老大也有菲菲在衡阳等他,老宋也有了自己的鱼儿姑娘,我也有了镜子!”
“呸,我才不是你的。”林如镜掐着陈业肚皮上的肥肉道:“你要是不好好减肥,以后就别碰我了。”
“减肥,一定减肥!”
第二十二章 西湖赏雪引风波
杭州,春初的杭州和温暖两个字一点也沾不上边,此时杭州城西的西湖畔,吴蕴一行自从昨日到了杭州之后,今日便出了涌金门赏雪。
自从那日去过燕子矶回来,众人便打算各自回家,段连城则与吴蕴一行南下,说是要来苏杭看看所谓人间天堂是什么模样。
立于西湖畔,恰逢昨夜下过一场小雪,沿着河堤漫步,总算得见了古籍中记录过的“断桥残雪”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只见远近堤岸上皆覆着一层白色,放眼一片朦胧,水面白雾轻风,白堤之上多有游人趁雪而来,再远的湖对岸便是南岸的雷峰塔,此刻也披裹一身银装。
吴蕴笑着冲刘欣说道:“过了长堤,前面就是湖心亭,今天又刚好是雪景,有没有想到一些当初被语文课本支配的恐惧?”
刘欣还未回答,段连城便笑着回道:“‘湖心亭看雪’是吧?可别提了,我当初背了很久才背下来。”
张玄嘿嘿一笑:“好在如今还是永乐年,起码还得有个几百年,作者才会出现。”
段连城瞥了一眼牵着手的吴蕴和刘欣,好奇的问道:“对了,小欣,你和镜子、阿琳三个人的内功修炼如今到什么进度了?”
吴蕴笑着看向刘欣道:“神照经再怎么也是绝学内功,修炼起来几乎没有瓶颈一说,几个月下来,我猜她们如今也是二流以上了吧?”
“你猜对了!”刘欣三人相视一笑,嘻嘻的回道。
段连城似笑非笑道:“噫,那我怎么记得昨天有人说这种天气把自己冻的瑟瑟发抖,还让吴大哥用真气帮忙驱寒?”
说到“吴大哥”三个字时,段连城是故意拉长了音说的。
刘欣脸颊一红,嗔道:“段大哥!”
“哈哈哈——”
这时,有人突然朝着吴蕴一行走了过来,段连城显然发现了来人,双目直视着此人靠近。
只见这人同样目光迎着众人,目光虽有一丝畏惧,却依旧不管不顾的走了过来,须知段连城如今也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
寻常人怎么受得了他的直视,但眼前这人却是敢,不仅是敢,而且还敢靠近。
只见他走到众人面前还有两尺左右距离的时候,便停下脚步拱手道:“几位可是段连城、吴蕴、张玄、林辰琳、林如镜和刘欣?”
吴蕴目光微一凝,此人明显是有备而来,阿琳的名字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对方竟然知道。
此时,段连城的语气中带着点寒意道:“你是谁?”
只见此人态度恭敬,低头躬身道:“有人欲请几位到前方的放鹤亭一叙。”
“哦?”吴蕴此时心中也有些好奇,问道:“谁派你来的?”
“几位过去便知。”
段连城冷笑一声:“我若不见呢。”
那人低着脑袋,态度极尽谦恭:“我既然知道几位的身份,今日不见,那就明日见;明日不见,那就后日见,哪怕几位离开杭州,我也一样能找到几位。”
段连城手握刀柄,杀气顿起:“你在威胁我们?”
那人后退几步,身子躬的更低,语气更谦卑道:“不敢!只是我家老爷对几位是下了决心要渴求一见的。”
“老段,他也是身不由己。”见段连城身上的寒意更甚,吴蕴抬手阻止道:“不妨过去看看有什么名堂,反正放鹤亭也就在前面了。”
“多谢吴大人理解,在下为几位引路。”那人似松了口气,对着吴蕴深深拱手,抬起身子快步走在前头带路。
.......
放鹤亭,此时亭子周围一圈都有人守卫拦截,不让任何游人靠近半分,那些原本想来观雪景的游人见这些守卫态度强硬,自然也不会自找麻烦。
只能暗道一声晦气,便协友离去,反正西湖一带盛景颇多,此刻也不差这一个放鹤亭。
一行人跟随那人来到这放鹤亭时,就见那人朝着守卫低声说了几句话,守卫便放行,让吴蕴等人靠近亭子。
吴蕴此时对于这些守卫却极为敏感,因为这些人身上有杀气,杀过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寻常护卫。
吴蕴目光一冷,抬头和段连城对视一眼,同时对着众人一一传音道:“大家小心点,这些人里有锦衣卫。”
段连城微微点头,他此时也已经察觉不对,这些人之中的确有锦衣卫,而且绝对还是锦衣卫中的精锐,寻常的锦衣卫身上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杀气。
刘欣抓着吴蕴的手,更紧了一分,张玄的右手揽着阿琳,左手却有意无意的搭在刀柄之上,显然心情也并不平静。
这放鹤亭与其说是一个亭子,倒不如说是一间视野通透的小屋院落更为贴切,周围环境清幽,院中还有一口泉,泉水另一侧为就是放鹤亭了。
只见亭子中此时正对坐着二人,都是中年人,这两人身形富态、衣着华贵,身穿皮裘织锦,气度不凡,显然地位绝不寻常。
这两人坐在铺着绒皮的交椅之上,身前摆着一张方桌,桌上为棋盘正在对弈,桌下为一炉炭火,一旁还有香炉燃着熏香正冒出淡淡白烟。
待吴蕴一行人走近之后,这二人却突然齐齐起身,对着吴蕴这一行人揖手俯身,躬腰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幕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这两人显然非富即贵,先前来时见到的感受便是姿态甚高,此刻却对众人行了一个大礼。
众人都愣住了,即便是吴蕴也愣了好一阵,这两人绝对有事相求,而且一定是极难之事,否则以这二人身份,何必要放低姿态对自己这一行人行大礼。
此时生生受了这一礼之后,吴蕴面色有些不愉:“二位这是何意?”
段连城此刻也反应过来,拉起这二人,冷声说道:“若非有事相求,你们也不用行此礼了吧?你们可以说来听听,但我们可未必答应。”
这二人之中的一人说道:“我是朱匡。”
“什么?!”张玄咋舌道:“你就是号称‘南面小朝廷’的朱匡?”
朱匡脸色剧变,连忙“嘘”声道:“万不可出此狂言,我可从未承认这种名头!”
吴蕴此刻已然猜出对方目的,冷声道:“那另一位,想来就是‘南面王’朱厉月了吧?”
“的确是我。”朱厉月点头道:“吴大人既然猜出我们身份,想来也知道我们所为何事而找来几位。”
段连城冷笑一道:“去年八月,苏浙青华别府的朱系世家三十多人被‘纵剑’孙青霞灭门,你们悬赏黄金十万来追杀孙青霞,至今未果,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朱匡和朱厉月对视一眼,朱匡点头道:“的确是为此事。”
“告辞了!”段连城冷笑一声,转身冲吴蕴打了个眼色,便要离去。
朱匡急切道:“几位且慢,不妨听我说完也好,若是我说完之后,几位还是决意要走,我们兄弟二人绝不阻拦。”
第二十三章 英雄好饭
吴蕴原本还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朱匡,此时却突然笑道:“你们江南朱家的实力雄踞一方,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的来求我们这几个小捕头帮忙?”
此时,段连城也停下脚步,似乎也有些好奇,这朱匡有什么能力能留下自己几人,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听听。”
朱匡起身对着身旁几人招呼一声,立即有人送来几张折椅,不多不少,刚好五把交椅,此刻这几张交椅上都已经盖上一层白色绒皮。
待众人做下之后,朱厉月开口道:“这孙青霞乃是作恶多端的色魔,自从当初青华别府一案前后到至今,已有二十余名女子为其所杀,衣衫不整,显是死前多遭侮辱。”
朱厉月此话一出,吴蕴便不屑一笑,去年那惊天一战之夜。
孙青霞被人污蔑一事早就已经真相大白,当夜的参与者几乎人尽皆知。
只是金风细雨楼解散之后,戚少商不知所终,这件事情的真相便不为外人所知。
但戚少商在那之后也不曾出来为其解释,显然是得过暗示的。
至于暗示者是谁,戚少商当初入宫与皇帝谈了足足一夜,吴蕴还能猜不出是谁?
吴蕴今日来的这一行人,对于孙青霞这件事前后经过还算了解,是以听完朱厉月所言,反而心中更是抵触。
段连城摇头道:“仅是这件事,不足以让我们替你卖命。”
朱匡急道:“诸位难道不是大明刑部的捕头吗?这种奸人在江湖上肆意作恶,几位也不管吗?”
吴蕴轻笑一声:“金九龄金捕头不是一直在追杀孙青霞么?这位可是六扇门五十年来位列前十的高手。”
朱厉月说道:“他的确也在追查,但是自从去年九月到如今,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朱匡点头道:“我知道仅仅是说这些,一定难以打动几位出手,所以最近,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几位听了恐怕也会改变想法。”
“哦?”吴蕴一奇,不仅是吴蕴,此行的众人此时都有些好奇。
只听朱匡说道:“最近,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最近也打算出手诛杀此獠,不知这个消息能否打动诸位,我可知道吴神捕和段神捕也都是诸葛先生的弟子。”
所谓神捕其实并不是一个特殊的称呼,对于名气较大的捕头捕快都可以称为神捕,只是会在“神捕”二字前面再加上一些绰号。
例如吴蕴喜穿黑衣,所以又有“玄衣神捕”的称呼,段连城功法独特,又被称为“寒刀神捕”,此外还有“风尘神捕”、“一笑神捕”等等,多的不可列举。
此时听到铁手也要出手,吴蕴不由得心中也起了好奇之心,因为铁手当夜也同样参与了那一战,没理由不知道孙青霞实为被污。
还不待众人发问,朱匡便接着道:“此事也是那孙贼自己作恶,杀了‘狂菊’苏眉的母亲——‘更衣帮’的女帮主‘大红狼’铁秀男,苏眉原本是孙青霞的爱侣,此时由爱生恨。”
张玄好奇道:“这与铁手又有什么关系吗?”
朱匡笑道:“苏眉和铁手当然没什么关系,但苏眉有一个手帕交,名唤龙舌兰,乃是当今天下三大女神捕之一的‘紫衣女神捕’,而这龙舌兰正是铁手的挚友。”
吴蕴轻笑一声道:“可是,你就这么笃定铁手就会出手?”
朱匡圆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奸计得逞丝的笑意:“前不久,苏眉求龙舌兰出手替她报仇,龙舌兰已经答应出手了,铁手难道还会袖手旁观不成?”
听完朱匡的话,吴蕴一行人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实则已经在交流了起来,只是用的是传音之法——
段连城:二师兄出手了,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出手相助?
吴蕴:你们可以不用出手,但铁师兄对我有恩,我没理由袖手旁观。
张玄:你既然打算出手,我们怎么能不管。
吴蕴:阿琳你舍得就这么丢在杭州?难道你还打算把阿琳也牵涉进来?
......
朱厉月和朱匡对视一眼,对于这种沉闷的气氛似乎有些心中难耐,于是又抛出一个杀手锏:“陆小凤也会参与此事。”
“陆小凤?”吴蕴愣住了,这件事怎么也能和陆小凤扯上关系?
朱厉月说道:“陆小凤好友遍天下,偏偏我也是他的好友之一。”
“真的吗?我不信。”段连城双目微眯,说出了那位题终结者的名句,朱厉月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开口。
吴蕴说道:“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考虑一晚,王爷既然能知道我们行踪,想来也知道我们所在,那这就告辞了。”
这句话说完,似乎也为这次的交谈划上了句号,吴蕴起身对着众人打了个眼色,便一齐离开,留下还在原地发愣的朱氏兄弟二人。
朱匡叹了口气:“看来,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们心动啊。”
朱厉月摇头道:“哥哥何必如此拉拢,就算没有他们二人,难不成铁手、龙舌兰、金九龄一齐出手,这还不足以将一个孙青霞拿下吗?”
朱匡点头道:“说的也是,这些人油盐不进,除了人情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能打动他们。”
.......
傍晚,杭州一处酒楼之中,这座酒楼的名字极为独特,名唤“英雄好饭”,众人也是被这个独特的名字吸引,所以才来了这座酒楼吃饭。
此时吴蕴率先说道:“我打算出手。”
“没必要。”张玄说道:“既然知道孙青霞是被人污蔑,我们何必为此事出手杀他?”
吴蕴摇头道:“不是为了孙青霞,而是为了那些无辜受辱死去的女子,既然不是孙青霞干的,那自然有另外一支势力在幕后所为。”
段连城眼睛一亮,说道:“这么说,二师兄会不会也是为了查清这幕后的势力才会同意出手的?”
“极有可能。”
吴蕴看向刘欣道:“这几天内,我便把你送到宁波,我记得这件事好像与那位‘叫天王’查叫天有关,这人武艺深不可测,当初在兵器谱上的排名你们也都见到了。”
段连城也赞同道:“不错,查叫天能被列到兵器谱前二十之中,绝对是极度危险的人物,至少绝对远胜我们的四位师兄。”
刘欣此时却皱着小脸,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们的安危,但每次这种事情我们都插不上手——”
吴蕴叹了口气道:“如今已经没有了重生一说,我不希望你们出问题,至少江南一带还算安全,不至于出问题...”
刘欣打断了吴蕴的话,点头,温婉的说道:“我明白,我和镜子会回宁波的。”
二人相视一笑。
.......
心寒,绝对的心寒,心寒的不是别人,而是名震江南的朱匡。
因为朱匡的管家,号称“天地神通”的朱义伸死了。
就死在府中,朱匡的房间内,在不久的刚刚。
朱匡性格多疑,所以每夜都不在同一个房间睡觉。
就在今夜,他临时起意之下和朱义伸换了房间。
所以朱义伸今夜就睡在隔了三间房之外的自己房中,朱匡立时就知道了,朱义伸是替自己而死的。
因为隔得不远,他甚至听见了剑刺入肌骨的声音。
在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死的就是自己。
所幸,朱义伸一死,对方就离去了,虽然未曾见到对方,但朱匡知道,对方就是孙青霞。
孙青霞是真的会杀上门来,即便府中已经如此严密,依旧挡不住对方。
朱匡是真的害怕了,心寒了,他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么害怕的。
这种畏惧感,他终于感受到了,因此他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只不断的循环着一句话:“孙青霞必须死!”
第二十四章 杀手和尚
正值午后,细柳斜风,此时时二月初,前些日子刚过雨水,时常细雨绵绵,早晚湿寒,唯有到了午后才稍好。
适逢今日,也是这些天以来难得的晴天,官道上便有游人开始出行踏青,轻衫携伞,带着三两好友家眷出城,或赏景、或上香。
官道的黄色土地被马蹄扬起一阵轻尘,两个年轻汉子骑着马快速沿着官道而行。
这两人,一个身着青衫,浓眉如剑,正气凛然,但头发却随意散漫的扎在脑后,生的魁梧壮硕之极,背挂长刀,若是习武之人便知道,他背上这刀其实便是苗刀。
苗刀乃是汉人所用的长刀,因其刀身修长形似禾苗,故名为苗刀,而非苗人所用之刀。
另一个黑袍戴笠,笠檐低垂,身形同样壮硕,抓着缰绳的大手厚长白皙,腰悬一柄朴实至极的漆黑长剑。
那青衫汉子笑道:“老吴,你这天天穿着一身黑衣,也不嫌沉闷?”
被称为老吴的黑衣汉子抬起头,阳光穿过斗笠的阴影,照在他脸上顿时让人心生一丝好感,只要见到他,便会觉得这是个可信之人。
他的相貌其实算不上英俊,以堂堂正正四字形容再贴切不过,但一双眼睛却极有神彩,瞳孔中微带的一点金黄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闪耀。
他笑道:“你这就不知了,黑衣有黑衣的好,看不出是否沾染泥污不说,就算沾了血,就算血迹凝涸也不至于被看出。”
青衫汉子显然对这说法不甚满意,嗤笑的一声:“都是歪理,我看你是因为小欣不在,没人帮你洗衣服了就干脆天天一身黑衣,反正也没人看得出来。”
“呸,我看你就是嫉妒,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位曲老爷子虽说不阻止你和他那宝贝孙女交往,但若是想让让她帮你洗衣服却是想都别想的事。”
“嘿呀!你..”青衫汉子眉头一挑,“你”了半天,最终只道:“你说的确实有理,不和你争。”
“哈哈哈!”黑衣汉子笑了几声,一抖缰绳加快脚步道:“咱们得快点了,前面就是阳春县,别让二师兄和那位女神捕等我们太久。”
这两人当然是吴蕴和段连城,当日在杭州,最后也还是未曾答应朱氏兄弟的请求。
在得知朱义伸替朱匡而死的消息时,众人还在大叹可惜之时,便收到了神侯府的消息,吴蕴二人当即打算协助铁手办理此案。
于是吴蕴和段连城便将刘欣和林如镜二人送回宁波府,此后便一路南下到达广州,这日便是从肇庆府的阳江城赶往阳春县。
因为铁手和龙舌兰正在这里,为了办理一件谋划刺杀案而来。
.......
“杀手和尚”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杀手组织。
这个组织很庞大,分东南西北四支,人手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
他们的身份大多是出家人,世上的和尚这么多,自然不可能个个去查,而且谁也不愿意冒着亵渎佛门的大不韪去做这件事。
于是这些杀手便更难查清,偏偏身份是和尚,于是那些原本上街化缘、慈眉善目的和尚一时间成了可怕的瘟神,人人避之而不及。
于是,就在众人忌惮不敢“办”这些杀手的时候,却有一个叫章图的阳春知县挺身而出,决意“办”他。
章图是个好官,清正廉明的好官,不受贿、不徇私、不偏颇,所以他的儿子犯了错他也照判不误,住的是石屋,吃的是糙米,和百姓打成一片,深得人们爱戴。
“杀手和尚”集团的“和尚”当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去杀他,他好歹也是个官,而且还是个好官,这些“和尚”当然不愿意招惹麻烦。
但是到了非杀不可的时候,他们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上头下了死令——狙杀章图。
所以负责这东路的“杀手和尚”老大,名字叫做“戒杀”,一个杀手偏偏起了这么个可笑的名字,可是这还不是最可笑的。
他的手下一共有五人,名字也都以“戒”字号,分别为:戒声、戒香、戒味、戒触、戒法。
他们当然什么都不戒,而且百无禁忌,偏偏以此为号,这才是最可笑的。
今天是酬神戏的日子,这一天是阳春县最热闹的日子,为了庆贺新年,大家都会齐聚在此,看几台戏,拜一拜佛。
作为阳春县父母官的章图,自然也会在今天出现,而且为了今天的祭天仪式,他还请出了县上“包石寺”的主持苦耳大师来主持仪式。
祭天仪式过后,就是拜神、祭祖、诵经,之后就是酬神戏正式开始的时候,这时才是大家最快乐的日子。
因为县里的父母官章图要“训诫”几句,只听他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等的就是好戏上次,而好戏就在下官把话说完之后就开始,所以下官还是赶快把话说完吧!”
他说的“说完”便是真的说完了,于是一阵欢笑之后,章图走下了戏台,走到了这些百姓之中。
他身边当然有人保护,两名衙役,两名随从,“保护”的漫不经心,因为这样一个正直好官不可能会有人愿意去伤害的。
可是他们错了,就是这一刻,左右人群突然凑过来五个陌生人,都戴着竹笠,披着草帽。
章图已经感觉到不妙,因为就在刚刚他听见“杀了”两个字,就是这两个字之后,这些人才开始凑过来的。
这五人便是戒声、戒香、戒味、戒触还有戒杀大师,戒法没有动手,因为他此时正在高处放风。
上头的命令是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章图,以儆效尤、杀鸡儆猴。
所以,在此时下手,在方圆百里的百姓眼前下手,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同时拔刀,同时朝着章图出刀,这五人都是精锐,照理说绝对不可能失手的。
但是事情往往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随意,因为刀劈在“章图”身上的那一刻时,戒杀大师却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刀,居然连“章图”的皮都没刮破,这一刻他们立即撤退,一击不成就退,退的干脆之极。
这一刻也是百姓最混乱的时候,有人要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们爱戴的“章父母”。
他们撤退的时候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撤退,例如,在无辜者的屁股上刺一刀、撞一下美丽姑娘的双峰、绊倒一位老婆婆...以此来引发恐慌。
而且也确实成功了,此起彼落的呼喊、尖叫、哀嚎,乱作一团,人群大乱。
原本一直在楼上,以为可以安全撤离的戒法却突然感觉脖子上一道凉意。
戒法想不到竟有人能在无声无息之间靠近自己,而且还将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他回头的瞬间只看到了一道青衫,和一柄细长雪亮的苗刀。
楼上发生的一切,戒杀大师当然不知道。
他此时也无暇分心,因为脑后一道劲风袭来,这是一道指劲,“章图”知县居然是个绝顶高手?!
这样的指劲他不是没有见过,但是他是在组织中那位大人物身上才见过的,难道“章图”和那位大人物是同一个层次的高手不成?
他当即抓过一个拿着扁担呼喊奔跑的中年汉子在身后一挡,可是怪异的是,那股奇异的指劲竟然拐了个方向,绕过中年汉子继续朝着戒杀大师而来。
好在这道劲力也在最后落在戒杀大师身上的时候,彻底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威力。
戒杀大师还在庆幸,他迅速转身打算就此没入人群,隐与其中,他完全有这种实力做到。
但是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瞳孔猛地一缩,身子完全顿住了,如同静止一般。
他的眼前是一柄乌黑色的长剑,再跨一步,这柄剑就会贴着咽喉上的皮肤刺入身体,拿着长剑的却是知县“章图”,这一刻他当然不再认为这是真的章图了,
到这里,来的六个杀手也只是被擒杀了两个,还有四个怎么办?
只见一个苦耳大师身边的坐着的两个男子,已经起身出手,“他”当然不是男人,因为世上没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那一笑的风情,一流盼的风姿,一举手一投足一不自觉一不经意间所流露的风流。
都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顾盼生娇,杏靥桃腮,都有说不出的风流自蕴,万种风情。
此时她足尖一抵台上,已一手撷下背上一把深紫色的小弓,这一挽手,原来的纱帽已落了下来,花地落下一头云海似的乌秀长发。
她凝注台下的神情美得令人发晕,她在等,等着他的发声。
第二十五章 京城第一女神捕
她喜欢听那个声音,因为那个声音低沉、有力、宽容而可靠,而且还有一种内蕴的温柔。
她虽然时常和这个声音的主人烦缠、狡辩,但其实是打心里的信服这个声音的主人。
越是在这种混乱紧急之际,这语音就越准确、稳定。
她也确实听到了声音:“小五果然遭到狙击!”
女子撷下了第一支绯红色的小箭。
“出现杀手有五个人,一人已被小五所擒。”
女子拔出了第二支箭,鲜红色的箭,十分小巧。
“第一个人穿紫麻衫戴赭帽,正自东南方溜走,正退到门前,鼎炉旁的第三个便是。”
女子认准了,又拔出第三支箭,鲜红色的箭,如情人的血。
“第二个人身穿短打,戴斗笠,向西南方楹联前绕第二株玉兰花树走。”
女子立即认出来了,手上已挟住了四支箭。
“第三个人商贾模样,左颊有颗大灰痣,蟒皮紫团,手拢袖里,正向右二门门槛石跨。”
女子马上看见了,微一点头。
“第四人农夫装扮,现正自西北角退走,在西匾下倒数第三人便是他,刚用肘撞打一女子胸部,又从一摔扑倒的小童身上践踏而过。”
女子一咬牙,四支箭同时扣上小弓。
声音停止,刚好四人。便是在此时,四支箭同时射出,一发四矢。
正常而言,一个人做事必须一心一意,绝不可三心两意,否则一定难以有所成就。
但是她却不同,她练的绝招是可以同时并存三心、并起两意。
她的箭法正叫做:“三心两意箭”。
她为这“三心两意箭法”各取了名称:“三心”是:怡情、怡性、怡心,“两意”系:如意、快意。
所以她最多可以同时发出五箭,只是刚刚吴蕴出手的快,已经擒住一人,便无法一窥这套箭法的全貌。
四箭齐出,全部命中。
原本已经以为顺利逃遁的四人,戒声右踝着箭、戒香左腿中箭、戒味左膝着了一箭、戒触右膝穿过一箭。
至于戒杀,在这一刻也终于认出了吴蕴的剑,他惊怒道:“你是吴蕴!‘玄衣神捕’吴蕴。”
“你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吴蕴面无表情,因为就在刚刚戒杀拼死搏杀之下,已经被吴蕴点中穴道立在原地。
这一刻,戒杀才知道,这一次所谓的狙杀不过就是中了圈套而已。
戒杀大师犹有不甘道:“那台上那位是谁?”
“龙舌兰。”吴蕴突然笑着答道:“当然,另一位便是四大名捕中的铁手。”
戒杀怔住了,自己的一次刺杀竟然引来了铁手出手?甚至还有龙舌兰、吴蕴?!
早知如此,这次刺杀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动手的。
可惜大势已去,刚刚那同时发出的四箭已然狙杀了自己的四个部下。
如今,他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一直蹲守高台上放风的戒法。
但是下一刻,戒杀的双眼就彻底失去了神采,他已经看见那个高台上跃下的青影,和那道青影手中银亮细长的苗刀。
刀上还带着鲜血,似乎鲜血还凝着一层薄霜。
上一瞬还在台边,下一瞬就已经出现在了吴蕴的身侧。
只听那个青影笑着说道:“龙女神捕果然名不虚传,一发四箭,四贼齐死。”
这时,场中的人已不再惊慌,走避,反而全都止了步、纷纷传告:
“铁手!?”
“铁二爷来了么!”
“天哪,四大名捕中的铁手可来了!”
“他来了,那就好了,他一定会替咱们老百姓出头的!”
大家都议论纷纷,也争相要看传言中名动天下的神捕铁手,即便铁手这次并未出手,但他的名字却已经占去了所有的风头。
大家都惦着脚,朝着台上张望,他们都想看看名震武林的名捕铁手的庐山真面目。
那本扮男妆一弩四矢制服四名杀手的美丽女子,忽然有些不甘心起来。
大家都想看看铁手是谁,铁二捕头的长相。
然而只有她是铁游夏的朋友,他的知音,也是他的同僚,却竟没有人来争看她的花容月貌,羡艳身手!
何况铁手并未出手,明明是她出的手,制服了四名杀手!
所以她杏目一睁,嗔叱扬声道:“呔!我是龙舌兰,名满天下的‘京城第一女神捕’说的就是我。”
然后她又字正腔圆、落地作全声的再重复了一句:“我是龙舌兰!”
然后她强调:“京华第一、唯一、一流一女神捕:龙、舌、兰!”
吴蕴朝着段连城低笑一声:“老段,你要不要也喊一喊?”
段连城低笑一声:“可别,我可不是小姑娘。”
龙舌兰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得像在落英里带点冰。她站在那儿一嚷嚷,谁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也马上有了反应。
“龙舌兰?”
“什么是龙舌兰?”
“龙舌兰不是一种花吗?”
“那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叫起花的名字来了。”
“她还说她自己是个名捕呢!”
“名捕?我只听过四大名捕,捕神、神捕,捕王都听过,就没听说过有啥女神捕的。”
.......
她始料不及:她报上了名号,并没有引起羡艳和震动,却引起了评头品足。
只因为她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漂亮的江湖女子,在这个时代,偏僻的乡下,最重男轻女的地方,没有激起丝毫波澜。
龙舌兰杏眼圆睁,因为她听到了那些人说的话愈发的下流不堪,甚至对自己的身材、尺寸品头论足。
好在,这只是短暂的片刻,因为已经有捕快带着人去收押犯人了。
来人叫做陈风,被唤作“风尘捕快”,“风尘”二字除了代表他的经历丰富,去过不少地方外,也有他功夫的特殊性。
他有一套武功,叫做“敦煌排印掌”,在出击时风沙大作,令人目难辨物,他才和身扑击,鲜有失手。
此时,陈风带着人将那些或死或伤的杀手收拢,擒住,带走。
要带走戒杀,自然便朝着吴蕴走来,只听他笑道:“‘玄衣神捕’即便是不用剑法,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指法,也是令我佩服至极!”
而后又对着段连城道:“‘寒刀神捕’也不愧寒刀二字,我的部下刚刚上楼运走杀手尸体的时候,依旧能见着尸体上寒气大冒。”
吴蕴和段连城相视一笑,吴蕴说道:“陈老大还是把话留着给龙姑娘比较好,毕竟她才是这次立大功的人。”
陈风欣然一笑,转身看向已经回到铁手身边,和铁手娇嗔置气的龙舌兰。
此刻的龙舌兰嗔娇之中,唇更红、颊更绯、样子更水灵娇丽,似乎是在埋怨铁手的名头。
只听陈风朗朗说道:“多谢龙女神捕出手相助!才能如此顺利的将这些丧心病狂妄、图刺杀章大人的杀手全部擒杀。”
这声音清晰透亮,一瞬间便传入的所有人的耳中,人们顿时议论纷纷,对龙舌兰的印象瞬间就发生了改观。
毕竟再怎么样,发话者也是身穿捕快服装,而且还是肇庆府这一带出了名的“风尘捕快”陈风,他说的话自然就是真话。
“我就说龙女神捕绝非常人,那一下子就射杀四个杀手的本事,一眼就看得出来不是寻常人!”
“刚刚是谁说龙女神捕不守妇道的?站出来!”
“好像就是那个戏台前一直盯着龙女神捕看的色胚子!”
......
一时间,前会对龙舌兰出言不逊的那个轻浮子就成了众所矢之的对象,正是人言可畏之处。
龙舌兰对着吴蕴和段连城这个方向展颜娇笑,发自内心的笑容也使得她更加好看了几分,艳丽了几分。
只听她勾着一丝畅快的笑脸,对着铁手憨声道:“看来,你这次带来的小五、小六还算不错嘛!”
铁手嘿声一笑:“能得龙女侠夸赞,他们指不定得跑去喝上一杯小酒庆贺庆贺。”
龙舌兰娇笑了起来:“一嘴油腔,算啥铁手?”
铁手嘿嘿一笑,没有反驳,龙舌兰对自己爱撒野也爱撤娇的性子,他早就已经习惯,带着龙舌兰一齐来到吴蕴和段连城身侧。
将这伙杀手收了带走之后,陈风才说道:“这次能将这伙杀手擒获,都是几位神捕的功劳,我保准押到知府张大人那儿去,查他个底朝天。”
“好,陈老大。”铁手有他这句话也安心了,点头道:“这事就交您了。”
这件案子不是发生在京城,他们不能直接经办,只能抓人,不能审人。
所以也只能交给陈风,只能相信他。
陈风拱手一笑,带着人便离开了去。
此时,龙舌兰才细细打量起吴蕴和段连城,被一个漂亮的女子盯着一直看,即便是吴蕴的脸皮颇厚,也不由有些发热。
只听铁手笑道:“你就别看了,这两位都是有主的名草了。”
龙舌兰粉脸一啐,开口说道:“你这铁游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却说这些‘杀手和尚’们,也不外如是。外传多厉害难以对付,我看也不怎么样。”
铁手这回正色道:“那也别轻敌小觑,这几人只是杀手的门徒,真正的杀手,恐怕还在你前我后,莫要轻忽了。这些人,为何想要杀章大人,可相当耐人寻味。”
第二十六章 崩大碗
铁手话一说完,真的阳春知县章图才穿着一身朴素布衣走了过来,此刻他才真的相信有人要杀自己,对着几人连连拱手致谢。
又对着吴蕴上下看了好一番之后,毕竟吴蕴是易容代他直迎凶徒袭击的,若非吴蕴自告奋勇的出来,他怕是要难逃一死。
最后花了半刻钟的功夫,章图才被劝回了县衙去安抚百姓。
送走章知县后,吴蕴才问道:“二师兄有什么想法吗?”
铁手微一摇头:“我不知内情,不敢妄下猜测,只能相烦张知府和陈老大的明察细判了。”
肇庆知府张慢慢是当年一手提升保荐章图的人,他自是欣赏章图的才华,才力保这原是他属下的章图为知县。
如今有人欲杀章图,又擒获了凶徒,张慢慢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倒也不怕枉纵凶徒。
是以众人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但龙舌兰此时突然道:“我之前看那陈老大说话间,眼睛贼兮兮的,灵醒得很。”
此时,陈风已经带人走远,所以龙舌兰也不怕冲撞了什么避讳,再加上她性格百无禁忌,便直言直语的说了出来。
她早年跟随师父左右,师父曾经教她:“观人,需看其眼睛。眼神正直,人也刚正;眼神有力完足,人也光明磊落;眼神曲折闪缩,只怕也居心叵测,来路不正。”
所以她一见陈风便起了怀疑。
铁手却摇头道:“他是捕快,自然要多疑多虑、明查细考的。”
吴蕴此时开口道:“二师兄,那个陈老大与我交谈时,眼神也是吞吐浮移。他是捕快,又不是贼,自然不应该惧怕我们,我看这位陈老大怕是有一点意思。”
若是一人怀疑,铁手倒也不至于多想;但若是两人怀疑的时候,即便铁手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丝;于是段连城的话,便让铁手笃定了这分怀疑。
段连城此刻也说道:“不错,我看龙姑娘和老吴说的对,陈风说话时确有一点贼眉鼠眼,我面对他不像对着捕快,倒像对着个藏着心事的小贼。”
忽听一人插口道:“难道刑部的名捕们都是这么断案的吗?”
吴蕴转头望去,只见这人一身布衣,头尖肚涨,只是站在那就如一只大肥虫,而且相貌寻常,走在人群之中也不会被人注意半分。
见吴蕴向他看来,他便冲着吴蕴一笑,露出一口干净的大白牙。
铁手对着这人笑道:“我们也只是心有猜测,并未轻下结论。”
“那倒是我开口唐突了,莫怪莫怪。”这人说话倒是恭敬,但在龙舌兰眼中,这人看着就极不顺眼,她看人讲究看个“眼缘”。
顺眼的她喜欢,不顺眼的,她就憎恶极了,所以她此刻就对此人感觉并不好。
所以龙舌兰心怀敌意,劈的问道:“你是谁?”
这人一怔,似乎没想到龙舌兰竟不认识自己,但随即咧嘴一笑道:“我姓麻,麻烦的麻,名叫三斤,特向龙女神捕问好请安。”
麻三斤一报名字,众人便知道此人了,他介绍自己习惯说“麻烦的麻”,而且他也的确是一位“麻烦专家”。
所以麻三斤接着说道:“几位神捕来这小县城,当不会是为了杀手和尚一案吧?”
段连城嗤笑道:“与你何干。”
这句话显然也说中了龙舌兰的心里话,于是龙舌兰抬眼对段连城轻一点头,暗暗眨了眨眼,一颦一笑都显得娇憨可人,段连城“嘿”的摇头一笑。
麻三斤脸上有些难看,自己几时受过这种气。
好在铁手便替他解了围道:“小六,不可如此说话。”而后对着麻三斤接道:“我们既然是捕头,麻兄弟有话不妨直说。”
麻三斤这才讪笑一句道:“也是我唐突了些,我是章大人的幕僚,得见了公文,自然知道几位另有要事,而且我还知道你们为谁而来。”
龙舌兰吃的一笑道:“你知道我们为谁而来?”
“我只说四个词,丧尽天良、现场留名、一剑纵横、独步天下。”麻三斤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是胸有成竹,略带得色。
吴蕴点头道:“不错,我们是为其而来。”
这时,又见原本已经离去好一会的陈风,此刻突然折转回来,迎着众人的目光笑道:“我已让我的两名部下带着十八位衙役,将那些贼子押回衙去了。”
又道:“我知道几位来这里是另有要事,这里谈话不便,不如到别处谈去?”
“陈老大怎么又回来了?”吴蕴笑得很柔和,但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麻三斤身上,若是他试图传音给陈风,必然躲不过吴蕴的查探。
好在麻三斤并未多嘴,而陈风宛若不觉的道:“我知道几位都有要务,我身为捕快自然要协助几位,不如换个地方谈?”
龙舌兰也附和说道:“陈老大说的也是,那我们就回衙内谈吧。”
陈风却说:“回衙更不便。”
龙舌兰奇道:“回衙还不便,那世上还有方便谈论抓拿罪犯之地吗?”
陈风笑了,只慎慎的说了一句:“这些天来,查叫天一直都在衙里。”
一听到“查叫天”这三个字,铁手就明白了,他立即道:“好,那我们去哪里?”
陈风道:“我倒有一个地方。”
然后他望向麻三斤,麻三斤也神秘兮兮的道:“我也有一个地方,”
陈风鼓励他道:“你说。”
麻三斤却反过来怂恿他:“你先说。”
龙舌兰顿感不耐烦:“谁说不是一样?讲个地方也那么烦,谈什么办案!”
陈风与麻三斤相视芜尔。
陈风说了三个字:“杀手涧。”
麻三斤也说了三个字:“崩大碗。”
龙舌兰拍手笑道:“好哇,你们说的地方不一样,快来决战分个高下再决定去哪儿吧!?”
龙舌兰说这话的时候简直天真烂漫的可爱,吴蕴和段连城的嘴角都忍不住挂上了笑意。
只听铁手语气平淡的道:“他们说的,是同一个地方。”
然后铁手向陈、麻二人点头道:“就去杀手涧、崩大碗吧!”
忽又审慎的问了一句:“押送杀手回衙的弟兄们,稳实吧?”
陈风这次答得很爽快:“有号称‘高头马大,手低眼高’的高氏兄弟带着我从州里调来的十六名刀快眼明的弟兄们,几位还有什么可虑心?”
铁手笑了:“既然有‘不要钱、不要命,只要凶犯杀人偿命’高大湾、高小湾兄弟亲自带队,的确是我多虑了。”
.......
杀手涧的“崩大碗”不是碗,而是一个小店,一个茶肆、食肆、酒馆。
离市集略远,但只要从官道上折进来,小片刻就会看见这间小店。
这间小店离当地一个名胜很近,那是个七道瀑布汇合的深潭。
七道瀑布合成一道,无论瀑布大小,最后自然是急流飞湍,奇石密布。
据传真正的武林高手、杀手都得要在这瀑布滩上学习武艺,如此才算是真正的高手、好杀手,于是这里也被好事者成为“杀手涧”。
“崩大碗”这家小店就遥对着“杀手涧”,瀑布的白雾时常笼罩着小店四周。水雾朦胧,别有一番风味。
当看到这个小店的店名时,倒是让吴蕴想到了当初在杭州见到的那个名叫“英雄好饭”的酒楼。
如出一辙的起名方式,吴蕴和段连城对视一眼,忽听他传音道:“这店铺门口挂的字,和杭州那家‘英雄好饭’牌匾上的字,倒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小店不仅选址独到,“崩大碗”三字也写得十分峭奇孤绝,既似死蛇挂树,又如石遭雷硕。
那一个“崩”字,直似崩了个缺口似的;那个“碗”字也碎得七零八落,偏是一笔一画三个字卷合在一起,又让人看了有神光气足、浑然天成之感,气势气派直迫湍瀑不遑多让。
铁手此时正站在布满苔痕的台阶上,衣袂已为水气沾湿,抬头一看那三个似断欲续、死灰复燃的字,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好字!”
麻三斤笑道:“这儿酒更好。”
铁手道:“我听说过,好像就叫‘崩大碗’,久已闻名。”
麻三斤豪气道:“今天我就请几位把这虚名喝他个实实在在!”
吴蕴拍着段连城的肩膀,对麻三斤笑道:“那我可不会和你客气!”
段连城放声笑道:“既然麻三哥请客,那我可要为先前的言语向你赔个不是。”
麻三斤连连摆手连道:“客气。”
铁手也笑道:“谢了,我不嗜酒,但麻三哥要请,我就奉陪!”
龙舌兰看了不以为然:“你们这些男人的友谊还真是简单的很,一顿酒就把你打发了。”
而后看了看周围环境,撇着小嘴道:“这小店找这么一个幽僻之处做生意,我看不是什么好路数。”
陈风和麻三斤又相视而笑。
陈风道:“就是这样,它才能招待那些来看名胜绝景的客。”
麻三斤道:“就因为这样,才让好吃好喝的人赏得这儿雅,这儿僻,而且大有挑战的乐趣。”
陈风道:“这店家原是个姓温的老头子,人很孤僻,听说写得一手好文章,很有学问,因看不惯官场,烦于应酬,就干脆弃绝功名,不肯见人应酬。
宁在此处开这小店,天天面对流水飞瀑,饮他的崩大碗——听说不懂得饮他这拿手好酒的客人他还不肯卖酒呢!”
龙舌兰伸了伸舌头道:“好大的架子!这人倒可见识见识。”
铁手含笑道:“听陈老大的话,似还有下文。”
陈风便道:“近日这店里来了一个新伙计,他的脾气更大。他不喜欢的客人,可休想在店里多待上片刻。”
吴蕴闻言,也起了好奇道:“这倒是有点意思。”
龙舌兰冷笑道:“那算什么?只是讨懒卖乖罢了!那温老头儿是老蒙了眼吗?还请他作甚?”
第二十七章 年轻伙计
陈风道:“混老头儿的确也年岁大了,再说,这儿地处荒僻,有时难免有人生事,这年轻人倒懂两下子武艺,有时还得靠他来镇镇场面。”
龙舌兰道:“这就是陈捕头你的不是了,怎么没派些衙里的弟兄到这一带来巡巡,让个混老头儿孤家寡人在这儿吃了闷亏?”
见陈风一时语塞,铁手解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偏僻之地都要加派人手巡视,那县衙就算有再多人手也忙活不过来。”
吴蕴笑道:“二师兄这话也有失偏颇,此地位置确实荒僻,又有人在这开店,更何况店家又是个孤寡老汉,自然是要多上心一点的。”
段连城也道:“二师兄,这回我也是赞同龙姑娘的话!”
龙舌兰闻言笑嘻嘻的冲着铁手一挑下巴,眼中尽是得意之色,铁手只得无奈一笑。
陈风忙笑道:“几位说的是,往后我必会多招呼兄弟们过来看看。”
麻三斤也紧接开口道:“虽然那年青人脾气古怪,但也有个好处。”
龙舌兰问:“什么好处?”
麻三斤自然乐意回答:“疾恶如仇。”
龙舌兰一听道:“只怕多是愤世嫉俗吧,在小地方当伙计的,也能去替天行道不成?”
麻三斤腆着笑脸道:“这个小哥儿倒是胆大包天,天天等着个杀不了的人来杀。”
这回龙舌兰和铁手都问:“他要杀的是谁?”
“孙青霞。”
.......
此时众人已进入了“崩大碗”,就在崖前不蔽风也不遮雨更不挡水雾的空地上,摆了一张桌子,叫了三斤酒和下酒菜。
果然,那姓温的老头老得两只眼袋像布袋一般,又黑又皱,对人总是爱理不理。
而吴蕴见到那个年轻伙计面貌的瞬间,二人对视一眼,都怔住了一瞬。
不仅是吴蕴,就连铁手、段连城都怔了一瞬,随后又开始各做各的,陈风和麻三斤虽有些好奇,却并未敢多问。
那个年轻伙计和温老头一个模样,是对众人也是爱搭不理。
要不是见陈风和麻三斤已是熟客了,加上又是县里有份量的人物,他可能还真不愿开这一桌呢。
除了这一桌,也只剩两桌客人了:一对大概是母女,还守着孝,黑纱遮着额面。
另三人看样子是商贾,戴着六合帽,正低语浅酌,看样子是今晚要借宿于此地的客人。
这六合帽乃是开国朱太祖所创,取六和一统之意,没有帽正,形式后世的瓜皮帽,一般是平民所戴。
这时已近日暮了,山中入暮特别的快,这山崖上黑得更快。
鸦声枭啼处处可闻,隐约猿声与涧水瀑声融成一片,在黑夜中如同妖呼鬼嚎,有些渗人。
这店外涂的是黑漆,一旦夜色来临时,除了一灯如豆外,只怕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铁手、吴蕴、段连城三人自是不惧,俱是老神在在的喝着小酒,龙舌兰竟也丝毫不惧这四下环境阴森。
自从麻三斤和陈风提到那伙计要杀的人是“纵剑孙青霞”之后,众人便各都说入了神。
陈风开门见山道:“龙姑娘和几位捕爷南下,为的是捉拿凶徒淫贼孙青霞,我们是知道的,所以才来接引二位。”
吴蕴先前对这陈风起过疑心,此刻问道:“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据我所知,这消息不应当外传才是。”
陈风略有疲惫道:“我外号风尘,但因我诸‘敦煌排印掌’法,也有人以陈敦煌、陈排印相称,朱刑总知我名号,便让我协助几位捉拿淫贼。”
龙舌兰眼睛一亮,恍然道:“哦,原来陈排印就是你。”
“朱刑总?”吴蕴一愣,何时朱月明也开始插手此事了?不过此刻却是不露声色的点头。
铁手接着说道:“孙青霞种种恶行,我也素有所闻,但都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才要查明真相。”
吴蕴和段连城对视一眼,二人都知真相,但铁手此刻既然这么说,显然是另有隐情,是以也不戳破。
龙舌兰却语气尖锐的道:“根本不必查了,还查来作甚?孙青霞根本就是**狗盗,我非将他挫骨扬灰不可。”
她语音激愤激动,麻三斤和陈风都大感意外。
铁手忙平和地解释道:“龙姑娘有位好友,姓苏,本跟孙青霞是一对恋人,却不知怎的,孙青霞反而看上了苏姑娘的母亲铁氏,**不从,竟杀死了铁氏,这事令龙姑娘一直气愤难平……”
陈风恍然,皱眉道:“原来是‘狂菊’苏眉一事,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她的母亲‘大红狼’铁秀男跟铁二爷好像还是…”
“是的,铁秀男是我的一位远亲,不过已多年没往来了。”铁手对眼前这陈风的记性和广识博闻不禁暗下叹服。
这件事就连吴蕴和段连城也不曾听说,此刻乍一听还有些惊奇,只叹道:“还有这种事!”
龙舌兰厉声道:“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光是为了这个关系,他也该来把那淫贼大卸八块!”
麻三斤、陈风都知龙舌兰凶,都腆着笑脸各自讨好地道:“龙姑娘说的极是!不过这事不急在一时,那孙魔最近一段时间销声匿迹,显然是惧怕各位了。”
“龙姑娘侠名,早已名震遐迩,你要去那儿到那里,做什么要什么,只要开一开口,吩咐一句,哥儿们无有不从,岂有不依的。”
龙舌兰语气虽平息了些,还依旧有些气,噘着红唇道:“我恨死那贼子了,苏眉是我好友,你们没见过苏眉多痛苦,日日以泪洗脸,做梦也呼他名字!”
“你们没听过苏眉说的那一幕:她居然看到那孙贼自她母亲房门步出,还提着个血淋淋的人头。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娘亲的首级,她娘还死不瞑目,在那姓孙的手里,发给揪着往上直竖,但眼还看着她女儿,好像还要开口叫她报仇哩……”
龙舌兰越说越气,最后破口开骂,好像是骂孙青霞,但听到头来,也不知她在骂谁了,反正天下男人,全给她骂进去了。
铁手此时也噤了声,而吴蕴和段连城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麻三斤和陈风相视一眼,见风头火势,麻三斤便忙着另起话题:“龙姑娘真是侠义心肠,替天行道!若是龙女侠见过那姓孙的就好了。”
陈风也道:“咱们不是抓不到这泥鳅,而是还活着的人,没几个见过他模样,见过的也不敢再惹这个人,连认都认不出来,那就更不好下手了。”
龙舌兰听了,却肃起了粉脸,瞅了陈风一眼,又瞄了麻三斤一下,忽然凑近铁手耳边,细声说了两句话。
铁手也低声说了几句话。
麻三斤和陈风自然都莫名所以,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看向一直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喝酒的吴蕴和段连城二人,二人面带诡笑,又看不出任何名堂。
这下陈风和麻三斤二人心中更是惶恐,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因为,龙舌兰嫣然一笑,先喝了口酒之后,居然向二人一敛衽道:“对不起,刚才我要骂的是孙青霞那种**狗贼,一不小心把你们男人都统统骂了,真不好意思。”
麻三斤忙赔笑道:“龙姑娘说的可是大道理呢!男人更是吃了五款又想六味,野花总比家花香...”
此刻麻三斤简直就是单纯的为了夸而夸,言语间已经有些跑偏,段连城眉头微蹙,吴蕴也轻咳一声,麻三斤才愕然顿住。
但龙舌兰却听得高兴,喝得开心,顿时豪气渐升,倒了一大碗酒一口闷下肚。
陈风见三斤酒已经喝得差不多,对着店内喊道:“再来三斤酒!”
龙舌兰此时喝酒喝得绯颜渐红,打了一个大酒嗝,说道:“咦?这酒可真冲的,喝的时候像团火,喝下去之后像胃里生吞了一记拳头。”
一向直爽泼辣的龙舌兰,此刻喝过酒后又平添了几分憨态、媚态,只见她媚眼向铁手,呢声道:“还是你的拳头。”
此话一出,吴蕴也面带笑意的对着铁手眨眨眼,一旁的段连城则是笑道:“二师兄,你什么时候也让我吞一记拳头?”
铁手才刚有些无奈一笑,见她又想拿一大碗酒要喝,忙用手按住,道:“你喝急了,慢慢品尝闲聊不是更好么?”
又向麻、陈二人解说:“龙姑娘出身甚好,家世显赫。她又是家里宠爱,加上天资过人,聪敏伶俐,办下不少铁案。
只是今晚灌冲了半肚子酒,话说大了,语落狠了。皆因不胜酒力之故,两位还请多加包涵,不要介意。”
陈风,麻三斤早知龙舌兰“来路”,都说:“哪里,哪里,还请龙姑娘对咱多加包涵、提点才是。”
而后又冲着面带揶揄之色的吴蕴和段连城二人道:“你们两个也是瞎起哄,龙姑娘这是喝醉了。”
龙舌兰确己给酒力冲得有点发晕,但她真的没醉,只是扯着铁手的肩膀说:“你胡说什么?我可没醉。”
铁手温声道:“你当然没醉,但喝这种酒,不宜太急。”
龙舌兰一听,更要喝酒,大叫:“小二,小二,前会就让你上酒了!这儿酒不够了,快上酒来!”
麻三斤也放开嗓子喊道:“小二!再来三斤‘崩大碗’!”
话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一罐子酒已结大力掷放于桌上,震得连泥封都裂了,还渗出些酒水来。
众人一怔,只见重重地把罐子掷落的人,竟是这店里的年轻伙计。
一个神色冷傲,脸有郁色的年青人!
第二十八章 当你的面骂你狗贼
只见这年轻伙计的衣着灰暗,脸有不平之色,但眼色却非常冷和傲。
吴蕴此时见状,紧盯着这年轻人,反笑道:“兄台怎么称呼?”
年轻人看了一眼吴蕴,似有些意外吴蕴会问其姓名,于是冷声答道:“我姓陈,叫心欠,人叫我小欠。”
吴蕴和段连城闻言只是笑而不语,铁手也只是微一点头。
龙舌兰已带点醉意,一看见他,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人很傲,但郁甚于傲。
只听麻三斤叱道:“这算什么!小欠,你这回欠揍啦!”
陈风也嘎声喝道:“小欠,咱又不是喝了不付账的,你犯得着这样粗暴么!”
小欠却是丝毫不理会陈风和麻三斤的反应,只问道:“你们知道我为啥要甩酒坛子?”
陈风轻描淡写的道:“你本来脾气就大。”
麻三斤调侃道:“因为你嫌温老头每月少给了你,你不高兴,就把客人都给甩走掉!”
“错了。”小欠压低声音,盯着龙舌兰道:“我是生气她这样喝‘崩大碗’!那是糟塌了好酒!”
陈风和麻三斤俱是一愣,似想不到小欠会如此放肆的点评龙舌兰,龙舌兰可是出了名的娇恣骄纵。
只见龙舌兰脸上在暮色掩映中,也红一阵白一阵的看得分明。
小欠犹自不屑地道:“‘崩大碗’是这样喝的么?要喝,得仰脖子一口饮尽,再咬一块碗,嚼烂吐了,这样酒味才够呛、够冲、够炸!”
铁手这才点头道:“难怪这儿的碗大都多崩缺。”
段连城也笑道:“怪不得,我先前还以为崩大碗说的是这些碗有缺口。”
龙舌兰听得倏然伸手,抓住了桌上一个满盛了酒的大碗。
却听龙舌兰道:“原来是这样喝‘崩大碗’的。”
说着便站了起来,玉首一仰,手腕一抬,酒就从喉里直滚下去。只见有小量的酒,沿着龙舌兰的脖子直泻入衣领胸衣里去。
尽管暮色深浓,但却更显得龙舌兰的头胸轮廊是那么匀美,那么白皙,这仰首灌酒的姿势形成了一种惊心的媚。
连久经阵仗的陈风和圆滑世故的麻三斤瞥见了,一是目光一时移不开来,二是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小欠仍旧冷峻的说:“这次‘崩大碗’是喝对了,但酒却不是这样喝法!”
龙舌兰居然心平气和道:“哦?不是这样喝酒的?那倒要请教了。”
小欠也“当仁不让”的拿起酒壶示范道:“许多人为显自己海量,抓住坛子,就往嘴里直灌,结果八成的酒都是流泻了,只不到一成入嘴里。
这叫饮酒吗?不,这叫倒酒、浪费,那是不懂珍惜的人才干的荒唐事!只算是牛饮、以酒当水、侮辱了酒!”
他说完后,又把酒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似乎还意犹未尽。
龙舌兰居然还温婉地笑道:“好啊,小欠,你这回倒教会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喝酒,我可欠了你一个情了。”
由于她很少温婉待人,但她还是个天性温婉的女子,而今温婉起来,映着夕照余晖一照,美得竟不可方物。
一时间众人竟然也看呆了,即便是小欠也看的一愣一愣的。
.......
其实就在先前,龙舌兰和铁手低声交谈时便说道:“其实我也没跟孙贼朝过相,是苏眉画了一张他的模样,我也认不准,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们?”
铁手反问她的意见:“你说呢?”
龙舌兰却是低声道:“还是不说比较好,说了还以为我们也不见得有啥本领,只来领功,等到捉了孙贼,说不说都不碍事了。”
铁手答道:“不说也好,但敌暗我明,先要找一个认得他的人,总胜毫无头绪乱闯。”
龙舌兰顿时会意,俏皮的凝视着他:“跟他朝过相后还活着的人,谁还敢找这孙魔君?”
铁手却道:“眼前倒有一个。”
这时他已用眼梢瞄着捧菜拿酒来的小厮,那时候这小伙计还没向大伙儿发作他的大脾气。
另一旁,铁手却与吴蕴和段连城传音道:“这孙青霞不知是何用意,且陈风、麻三斤二人底细立场尚且不明,我们且先静观其变,暂不戳穿其身份。”
所以那时,吴蕴和段连城才会似笑非笑。
因为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陈心欠的真实身份——他就是孙青霞。
而孙青霞虽不知吴蕴、段连城、铁手三人为何装作不认得自己的模样,但却收到吴蕴的传音:“顺其自然。”
所以孙青霞当下立刻明白吴蕴这几人此行所为的目的其实并非自己,索性继续配合下去。
此时只有陈心欠,没有孙青霞,所以小欠说道:“你们这回来,是要抓拿要犯孙青霞吗?”
吴蕴和段连城闻言,便笑着对孙青霞微一点头。
铁手也接口续道:“是。”
麻三斤冷笑了一下,插口道:“却给你听去了。”
陈风尘则抢先道:“小欠,你别惹事上身,这案子可仍在办,听进去了也不要说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小欠横了陈,麻二人一眼,冷冷地道:“我与孙青霞仇深似海。”
吴蕴问道:“莫非他杀了你家人?”
段连城反笑道:“我猜也是。”
小欠冷道:“我如今沦落成为此地一小厮,就是拜姓孙的所赐!他杀了我爹爹,又杀了我哥哥,我家就剩下了我,我定要杀了他报仇。”
好一番义正言辞的演技,若非吴蕴早就见过孙青霞,就被他此刻的表现糊弄过去。
龙舌兰忽道:“好!雪了耻、报了仇、杀了孙青霞才扬名立万、光宗耀祖去!”
铁手面色怪异道:“你见过他?”
小欠答道:“见过。”
段连城促狭道:“他为什么不杀你?”
小欠道:“那时我还年少。”
吴蕴面带笑意的反问:“斩草不除根?”
小欠一句话顶了过去:“吴大神捕不知,有些人,偏要留下一些大敌活在世上,才能使他不敢松懈,更上层楼!”
“好!对了!”龙舌兰一口于尽碗中酒,“崩”的一声咬破了碗角。
“有志气,就跟我龙舌兰一样!”
吴蕴顿时起了兴致,想不到孙青霞还有这种想法,与自己截然不同,自己若是有了敌人,便恨不得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段连城直言豪爽道:“既然你与姓孙的狗贼有仇,也见过他,那不如加入我们一同查案。”
他说这话显然是经过铁手同意的,他当然不会未经允许便如此唐突,所以铁手也看向了小欠。
而段连城也是故意以“姓孙的狗贼”这么说的,他早就不满孙青霞这副心气比天高的模样,所以此刻才故意寻衅。
但他语气豪爽,面带笑意,孙青霞也不得不吃这闷亏。
吴蕴见一向孤傲的孙青霞吃瘪,心中也不由暗自发笑。
一个人当着你的面骂你,你还得装作不知道,当作听不出来,脸上难免难看。
所以小欠此时脸色就很难看,面上发寒。
陈风摇了摇头道:“小欠,你还年轻…何必与那孙魔头死磕,大可不必如此。”
麻三斤也把脸一沉道:“父兄都死于孙青霞之手,这教训还不够大吗?”
第二十九章 突然袭杀
吴蕴此时冲小欠打了个眼色,他当即会意,语气一寒道:“剑。”
只见他看着吴蕴说出这话,吴蕴立即拔出自己的乌鞘剑递了过去。
陈风顿时一愣,“这...”“这..”的说了半天。
麻三斤也道:“这不是您的佩剑,怎么可以交给这么一个小厮...”
话未说完,小欠已出了剑。
剑光才一瞬,惊雷响千秋,这一剑是刺向瀑布,然后停住,剑稳,手更稳。
这瀑布的威势何其磅礴,冲击力何等急猛,但握剑的手和剑都稳如磐石。
吴蕴早知他剑法不凡,此刻也叫好道:“好剑法!”
只见他收回剑时,黑色的剑身上已经凝聚了一层白色的薄冰。
这一剑,竟把飞瀑急湍中的冷水,凝在剑上,结成了冰!
麻三斤也不由悚然想到,这一剑若是刺向自己,此刻焉还有命在?
小欠问麻三斤道:“你能找出我这一剑的缺点吗?”
麻三斤脸上淌汗。
他再问:“我这一剑有破绽吗?”
麻三斤丰满滚圆的喉核上下滚了一滚,汗流浃背。
小欠三问:“你接得下我这一剑吗?”
麻三斤摇首,神色木然。
铁手笑道:“这一剑的寒意只怕只有小六的寒刀可以匹敌了。”
段连城立即摆手谦虚道:“比不得,这是剑意凝聚的寒意,与我内劲所凝的寒意大不相同。”
吴蕴却道:“能杀人的,就是好剑法好刀法。”
这时,忽听屋内一台客人喧叱了起来。
陈风紧望道:“什么事?”
小欠道:“没事,是我久没端菜送酒过去罢了。”
果然听得几声干咳,那温老头子应着声忙着在店内喊:“小欠,小欠,别只顾服侍这台子的爷们,忘了那台子的客官了!”
小欠应了一声,向铁手等人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迅步回到店里,不一会便见他抹台搬凳、送菜提壶的去服侍其他两台于原有的客人,还有一桌新来的客人去了。
他一走,陈风叹道:“可惜,可惜他这么好的身手却留在这么荒僻一个小店里。”
“可惜吗?”吴蕴反问道:“这店家老头可是姓温?”
麻三斤点头道:“正是姓温呢,五爷可有什么见教?”
吴蕴摇头笑道:“见教倒是没有,只是让我想到了点别的东西。”
众人一时好奇,但吴蕴却又不说下文,段连城早知吴蕴常常话说一半,并不意外,铁手敦厚也不会发问,至于陈风和麻三斤却是不敢问。
龙舌兰却直言道:“你这人好生没劲,吊起人的胃口却又不说下文。”
吴蕴笑而不答,段连城此刻已经明白,吴蕴每次露出这副表情时,便八成是猜到了什么东西。
天色已昏,本就正值二月初的寒峭,加上瀑布的水雾便更寒了。
这时,从屋内出来个老头,他手里拿着几支蜡烛,用透皮薄膜裹着,送到每一台的客人桌上来。
龙舌兰许是觉得冷了,用纤纤十指去围着那一点火光,呵着气笑说:“哎,这一点凄惨的火。”
铁手也用手护着那点小火光,感到那实实在在的一点暖意,道:“无论多微末的火,有光明总是好的,总是愉快的。”
烛火一盛出来,蚊蝇蛾虫,围绕飞舞不己,只见各人头上都有蚊虫绕飞,多寡不一,但头顶都各成一圈。
龙舌兰就笑着指着那一团团蚊蝇道:“哈!大家都立地成佛了,头上都有了一围佛光哩。”
吴蕴笑道:“龙姑娘还真是浪漫可爱的很。”
龙舌兰眼波流转,忽哈声笑道:“你倒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而后用眼梢瞥了一眼铁手道:“可不像那些呆木头。”
她一向信任铁手,铁手说什么,她信什么,她跟铁手在一起,就是要学东西。
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她跟铁手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要和他在一起。
只是铁手不解风情,倒是让人恼恨的很。
就连吴蕴和段连城都心中为自己这位二师哥发急,今日已经几次试图以调侃的方式撮合二人,但铁手却似真的未曾察觉,每次都是打个哈哈便过。
所以这次当然也不例外,铁手依旧打着哈哈道:“龙姑娘可别再打趣我了。”
铁手的眼睛看向龙舌兰的同时,龙舌兰同样也看着他,她的双眼如波,在萤火的光芒下就如闪烁着晶亮的星星。
铁手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口中有一句话几乎就要蹦出口的时候,就见一道寒光闪烁。
往龙舌兰那白嫩、匀称、柔美的细长脖子上飞来,铁手改口一喝:“好久不见——”
此刻的龙舌兰神情很恬美,看着铁手说话,她也很钟意听铁手说话,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喜欢听。
但那道寒光极快,那是刀,刀朝着龙舌兰的脖子砍来。
而铁手那一喝本是日常生活的一句惯用招呼,此刻突然大声说了出来,就显得十分怪异突兀。
所以龙舌兰会意了,她几乎在刀光掠起前的一刹,就已经缩回了脖子,并迅疾的抽出了她的一弓五箭和怀剑。
吴蕴则是一指飞出,那持刀之人就快速一躲,段连城也已然反应过来,立即拔出自己背后的细长苗刀转身迎敌。
持刀之人速度虽快,但此时铁手更快。
他一手已抓住了刀锋,这把刀,刀弯如狗尾,刀口如犬齿,十分锋锐奇特。
那人一抽,已收不回刀,当机立断,即撤手弃刀而去。
铁手喝了一声:“好!”
那人一刀落空,杀不着龙舌兰,但杀意却全未消减,反而更浓。
因为不只一个人,一把刀。
至少有十个人、十把刀,同时攻向铁手、吴蕴、段连城、陈风和麻三斤。
但众人此时却似早有准备,尽管那十人几乎在水流急湍声中完全声息全无的欺近三人身后才发刀出招的。
吴蕴此时早已出剑迎向余人,只见他一人当先,冲的最快。
这些人的刀即便是落在他的身上也无法突破他的肌肤,但吴蕴的剑若是落在他们身上,却是实打实的一剑。
段连城的刀寒,周身更寒,寒气几乎就是沿着刀身溢出的,霜华凝结,冻的让人不敢欺近前来。
麻三斤以一口布袋,手抓袋颈,袋有沉重、尖锥事物,一旦挥动急荡,以袋肚撞砸,反击偷袭他的杀手。
陈风人未转身,已发出了一排掌,一时间风声大作,沙土飞扬。
铁手已夺了一刀,他就用这刀还击封架攻向他的刀。
攻向他有四柄刀,四个人,四个人刀法各不相同。
一个凌厉。
——凌厉得像凄风苦雨,刀刀都似要与人拼尽残生。
一个猛烈。
——猛烈得像电击雷轰,刀刀都活像开山劈石。
一个狠毒。
——狠毒得就像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刀刀都得要斩草除根。
一个却温柔。
——温柔得要亲吻缠绵,刀刀都要与你如漆如胶、非见死生不休不散。
然而铁手只随意出手,随心出刀,见招拆招。
轻描淡写之际已破了这四刀,他一面破招解刀,一面还赞叹他手上的刀:“这是好刀。”
然后又说:“用这好刀的定是好刀手。”
之后又说:“一个爱刀的人是不该随便弃刀的。”
那发出第一刀杀龙舌兰落空的人,己跃到亭上檐尖,他蒙着脸,裹着头巾,森然道:“我没有随便弃刀。在命与刀之间,我选择了命。”
铁手大力的颌首:“选得好。但宝刀不可轻用,你已经用了,而且已失了手,这把‘狗口神刀’,你已不配再用了。”
那人一挥手,他的十名刀手立时停止了进击,只听那人又怒又惊,毗齿道:“你……你知道我的刀——是!”
铁手洒然道:“我不仅知道你这把是‘狗口刀’,更知道你就是‘杀手和尚’中其中一支的领袖,你就是好久不见了的狗口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