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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回又逢君     辽东轶闻录txt下载     辽东轶闻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庆玉的决心、吉元的伤情

    因为事先已经知道刁三郎和郑友益布置了弟兄们、探查这两个方向的动向,所以宗吉元并没有着急,边继续处理自己房中的各种公文、看看是否还有不能落入王再先手中的,边等待着前来报事的差役。

    可是、奇怪的是,等了好久、也没能够等到……

    天交巳时末、午时初之即,辽东县东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很快便到了县衙门外。

    虽然宗吉元已经很清晰地听到、并注意到,可等了一会儿、那骚乱居然离开、并渐渐地远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刚才的乱纷纷、并不是辽阳州衙的人、来抓自己了,而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可是、若真的有别的事情发生,按常理来讲、弟兄们也会习惯性地来告诉自己一声——

    越想越不对劲儿,宗吉元“忽”地站起身、来到了外面,快步来到县衙大门处。

    此时,一群差役们围在那里、各个的面带着惊愕,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宗吉元几步走上前、大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那阵骚动是怎么回事?!”

    “师、师爷……”

    几名差役的表情已变得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差役跺了跺脚、上前道,

    “唉!我们就和您说实话吧,刚才是辽阳州衙的差役们来了……”

    “什么?来过了?”

    宗吉元当时就愣住了,

    “可、可他们为什么又走了?难道不是来抓我的么?”

    “他们确实是来抓您的,”

    差役们看上去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几乎要哭了出来,

    “可大概是因为来的人并没有见过您,所以、所以刚刚错将公子当成了您,给抓走了……”

    “什么?!”

    宗吉元真是震惊透了,好一会儿才道,

    “可、你们没有和那些人说、他们抓错了人,那不是我宗吉元吗?!”

    “我们想说、可公子他不让啊!”

    差役们哭丧着脸说道,

    “公子他似乎是故意这么做的,还让我们转告师爷您快点儿逃,至于您想要查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胡闹、真是胡闹!胡闹……”

    宗吉元顿时心如刀绞般的痛,之前她只感觉到何庆玉对自己的关心、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依恋,可她从未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年轻人,会为了自己有如此大的勇气、做到去涉险的地步……

    其实、何庆玉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应该知道自己的父亲何瑞昌是王再先的眼中钉,即使是县衙公子,那个心如蛇蝎的家伙、很有可能也不会对其留情的。

    他何必要这样做——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宗吉元险些摔倒,幸亏有身边的差役将她扶住,急声问道,

    “师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忽然变得如此脆弱起来,宗吉元用力地摇了摇头、道,

    “你们告诉大人了么?”

    “刁三哥已经带着几名弟兄去追了,还叮嘱我们过一会儿再回禀您和大人……”

    几名差役仍然担心地看着她、回答道,

    “而且、三哥他也让我们告诉您、让您还是快逃的好,说是不要辜负了公子的这份苦心。”

    “是、是啊……”

    终于体会到叶师叔在昨晚对她所说的那些话中的深意了,宗吉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

    “派去盛京方向打探的弟兄们,可有回报么?”

    “还没有……”

    差役的话音未落,一匹快马便来到县衙门前停住,马上的差役见了宗吉元、连忙跳下马来、道,

    “师爷!盛京派出来的官兵已经朝这个方向来了,只不过不知为什么、在离着还有大约二十多里左右的地方停下来,原地扎营不走了!”

    “是么……”

    差役们不知道为什么,可宗吉元却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盛京的官兵肯定是认为王再先不过是在小题大做,觉得抓一个人没必要如此的兴师动众,想着等辽阳州这边抓到人、他们就回盛京大营,岂不是省事的多。

    不过这倒也好,自己又能争取到不少的时间,想罢、宗吉元道,

    “我知道了,你们离远一点儿看着就行,一旦发现官兵朝我们这边来、就直接到‘宗宅’去报信给我。”

    “是!”

    报信的差役答应了一声、拨马转身,再次出城去了。

    宗吉元回过身看着门口的差役们、说道,

    “各位兄长不必紧张,公子是不会有事的,我们大家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你们暂且守好这里即可。”

    “是,我们知道了。”

    有了师爷的保证,大家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安下心来,纷纷点着头。

    安抚了弟兄们,宗吉元迈步赶往二堂,别说、除了郑友益外,叶光潜还真的在这里“陪”着何瑞昌,只不过,见了她、叶先生立刻摆出师叔的架子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点儿离开!”

    “师叔、大人,”

    宗吉元撩衣跪倒在地、磕了个头,然后起身道,

    “学生这就离开,不过、大人,请相信学生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请您务必以各位的安危为重,不必再顾及其它,那样我们才会全部平安无事的。”

    “吉元,本官知道了,你就放心好了。”

    何瑞昌连连地点着头,看着面前这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眼眶忍不住地湿润起来……

    ……

    从县衙离开,宗吉元打马出了北门、直接赶往自己的家中,毕竟那里才是心中最为牵挂的地方。

    途中、看到史思文的“文书院”已关了门、并上了锁,宗吉元带着满意的心情、回到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宗家大院”门外。

    往日里本该敞开的大门、此时却紧紧关闭着,走上台阶、抬手轻轻一推,虚掩着的高大门扇便向内方向的两侧打开,露出那仍旧别致、整洁、却又悄无声息的院落。

    牵着马来到院中,反手将院门重新掩上,打量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这里,见证了自己从幼童长成大人的过程,到处写满了她的成长;

    这里,曾经见证过父亲宗志明和母亲带着全院的人、与东山沟贼人巧妙周旋;

    这里、更见证过父母帮助了数不清的贫苦百姓,挽救下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第三百九十一章 贼咬一口

    默默地回忆着,越发地思念着那已经逝去的亲人——

    仿佛觉得离开这里的话、就是真正的与自己的父亲永远诀别一般……

    宗吉元的心头再次出现了那种绞痛,连忙在就近的一个石墩上坐了下来,勉强抬头望着因空无一人、而显得越发幽静的家园。

    在带着寒意的微风中,冷静下来又想了想,如果没有捉到自己、那王再先一定会带人赶来,当发现这里也是人去楼空时,那么、那个混蛋一定会恼火得发疯……

    不行,父母辛苦建成的家不能任凭那种家伙恣意妄为,就算毁、也要由自己来动手——

    想到这里,宗吉元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

    ……

    且说见宗吉元终于肯离开,并确确实实地出了城、赶回家中去了,何瑞昌及二堂内的几个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起身将官服穿好,又恢复了一县之尊的气度,何瑞昌将手一挥,

    “友益,去备车,然后叫上十名差役、跟着本官走,我这就去找王再先那家伙问问,他到底凭什么抓我的儿子!”

    “是,属下领命!”

    郑友益精神抖擞地回答道。

    ……

    此时,载着何庆玉的那辆车、在辽阳州衙的差衙们的包围下,就要进入州城之中。

    因为此时、宗吉元还没有被定罪,依然还是朝廷命官,所以,州衙的两名捕头、只是让这位“宗县丞”坐在一辆简陋的车里,并没有使其披枷戴锁。

    何庆玉倒是一脸的悠闲,随着马车摇晃的节奏、不停地左摇右摆着,似乎还很享受的样子。

    此时,一直骑着马跟在车旁的那名姓焦的捕头、瞧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好笑地道,

    “我说宗大人,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你觉得我应该担心么?”

    何庆玉边继续摇晃着、边反问道。

    焦捕头又看了看他、道,

    “你也是身在公门中人,眼下这种架势、难道你真的没看出点儿什么来么?”

    “看出来又怎么样,没看出来又怎么样,反正我又没做什么错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庆玉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焦捕头听了,立刻撇了撇嘴,自言自语般地道,

    “什么‘神奇小师爷’,不过就是个书呆子罢了。”

    说着、一催马,跑到马车的前面去了。

    何庆玉心中暗自好笑,可又开始担心起宗吉元来,同时又在盘算、怎么才能够打听出王再先栽赃的“另一张牌”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这支押送队伍已经进了辽阳州城、并来到了州衙门外。

    差役们停下来、有人快步跑进去回禀。

    不过,出人意料地、王再先并没有急着升堂审理,而是传出话来、吩咐先将“宗吉元”缓押在大牢中。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他正在生气——

    生谁的气呢?当然是在生盛京将军派来的那些官兵的气。

    本来打算的好好的,辽阳州这边去抓宗吉元,而盛京官兵负责去包围“宗宅”,只等将罪名坐实、就去查抄那个院子。

    “宗宅”可是在辽东县、乃至辽阳州都是很有名的一大家族,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这样一来、又可以好好的搜刮一阵子了。

    可哪成想,那一路“人马”居然停在半路途中不走了。

    现在宗吉元已经被抓了,辽东县那些个人都是他的同伙儿,肯定会给宗家的人报了信儿,一旦他们有了准备、还怎么去抢那座院子里的财物啊。

    越思越想越是恨,使得他在听到“已经顺利地将宗吉元抓获”这样的“好消息”时、都已经高兴不起来了。王再先立刻让人把江文举喊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吩咐道,

    “你、现在就赶往盛京来的那些官兵驻扎的大营,告诉他们、就说是我说的,宗吉元所犯的是‘谋反’大罪,是要抄家灭门的,还望将军能早些下手包围‘宗宅’,且莫让其家人消灭罪证!听清了吗?”

    “听清了。”

    江文举点着头,耳朵里听着这位知州大人的“义正辞言”,可心里却很清楚他的真正目的,不过,无论如何对自己来说、也是有好处可捞的,当然也要“义不容辞”地替主子跑腿儿了。

    派走了自己的心腹,王再先略略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恼火,可刚把气儿喘均了,焦捕头却跑了进来回道,

    “大人,有件奇怪的事儿……”

    “奇怪的事儿?什么奇怪的事儿?”

    王再先听的都新鲜,没好气地问道。

    焦捕头有些迟疑,可还是说道,

    “辽东县的刁三郎带着几个人赶来了,就在衙门口外来回的溜达,让他们进来、他还不进,问他有什么事情、他说是在看热闹……”

    “刁三郎?!”

    王再先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觉得总算是有件好事儿发生了,因为谁都知道,刁三郎是何瑞昌的心腹下属,他若是掺和进来、那岂不是正可以顺理成章地牵扯到何瑞昌的身上,之后将整个辽东县拿下,自己的心头大患终于可以除掉了。

    这样想着,王再先很自然地坐得安稳了不少,身子也调整成最为舒适的姿态,翘起的“二郎腿”、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悠着,

    “别理他,就让他在那里晃吧。”

    “嗻。”

    焦捕头答应着、转身出去。

    让宗吉元那小杂种在牢里多呆一会儿吧,杀一杀他的威风傲气,然后再到公堂上用出其不意的两张牌连续出击,让他毫无防犯、无法申辩。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任他再怎么伶牙俐齿、也别想说得清楚,然后就一举将其罪名定成铁案——

    边不停地为自己的计谋叫着好,边因为想象着以后不会再有人碍眼、而自鸣得意着,正在高兴之时、焦捕头又跑了进来,

    “大人,辽东县县令何瑞昌在衙门外求见!”

    “他来的好!”

    没想到这一根线儿、钓上来了一串儿的大鱼,王再先兴奋得顿时跳了进来,

    “就说本官有请。”

    ……

    而就在此时,令人想不到的是,身处大牢内的何庆玉,却是意外地同州衙大牢中的两名当值的牢头、正在相谈甚欢着……

第三百九十二章 出乎意料

    刚刚被押进来时,这里所有的注意力、便在瞬间被吸引了过来,因为即使是在这辽阳州内,也有许多人都听说过辽东县有个“神奇小师爷”。

    本来,何庆玉还在烦恼、怎么才会打探出那所谓的“第二张牌”,因为王再先是认识他这位辽东县的县衙公子的,更认识宗吉元,只要一上堂、当场就会被戳穿,那么、几乎是没有可能寻找到机会去探听。

    可令人“惊喜”的是、那家伙居然没有急着升堂,这样反倒给自己创造了条件。

    看着好奇地跑过来的牢头,何庆玉很友好地主动打着招呼,于是乎、牢里牢外很快的就打成了一片……

    “我的几个‘同伙儿’都没事儿吧?”

    在聊到幸头上时,何庆玉用开玩笑般的口气问道。

    一个牢头露出十分好笑的表情道,

    “还什么‘同伙儿’啊,您还是算了吧,您不就是被您所说的那两个‘同伙儿’给出卖了么。”

    “那是他们不仗义,我这里不能不问啊,”

    何庆玉做出无奈的表情、道,

    “他们到底怎么样,还都喘着气儿吧?”

    “何止是喘气儿,”

    另一个牢头也学着他的表情、无奈地道,

    “那两个人活得可是相当的好呢,跟你说吧、我们王大人将他们差不多都当成‘宝儿’了呢。”

    “是么……”

    何庆玉轻笑了一声,心中暗道、果然如吉元所料想的那样,不只是杜门里这一个人、的确还有另外的所谓“证人”。

    正想着要如何再套套对方的话,可还没等他费神的开口问,这两个牢头已经自动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不过那俩人真的是您的熟人么?怎么和宗大人您一点儿都不象。”

    “可不是么,就说那个姓杜的,明明就是个死囚犯,结果整天弄得跟爷似的,居然对我们呼来喝去的。”

    两个人嘴上说着,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满满的不屑。

    何庆玉连忙顺藤摸瓜地问道,

    “是啊,姓杜的那家伙本来就是个强盗,也真是难为你们二位了。那么、另外的那个怎么样?就是那个、那个姓什么来着的……”

    “您是问姓董的吧,什么‘东山坳兄弟营’的那个小子?”

    一个牢头很“善解人意”地好心提醒着,

    “他倒是老实的很,可整天的一言不发,对我们哥儿们也是爱搭不理的,好象是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东山坳兄弟营?这又是个什么团体?

    何庆玉还真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一伙儿人,好在虽然尚且不是弄的特别清楚,可好歹总算也是探听出、另外一个所谓的“证人”是什么人了,心中略微地放下了一些。

    继续听着两个牢头又抱怨了几句后,从牢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

    按照王再先心中所想象的,见到自己后、何瑞昌一定是怒发冲冠地质问他,“为什么无故抓捕朝廷命官”、或者说什么“凭什么来抓本县的官员、却不和他这位县太爷打招呼”之类的,然后听到指控的“罪名”后、再据理力争……

    你只管来“争”好了,你“争”的越激烈、本官就越有理由将你一同拉下水——

    王再先的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何瑞昌落入自己的圈套时的,那狼狈不堪、不知所措的样子了……

    可是,当对方真的来到面前、事情的发展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设想,“不知所措”的人反倒成了王再先自己。

    只见走上堂来的何瑞昌、虽然看起来确实很焦急,却丝毫没有恼火的样子、更别谈什么“怒发冲冠”了,面对他时也是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下官见过知州大人。”

    “哦、哦……”

    既然人家以礼相待,王再先自然也不好怠慢,虽满腹狐疑、可还是连忙起身还礼道,

    “何大人千万不要客气,不知您来到我这州衙、可是有什么事么?”

    “王大人莫非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么?”

    何瑞昌故做吃惊地问道,

    “刚才贵衙中的差役到下官的县衙中去了,难道是他们擅自为之的?”

    “呃……”

    王再先一听、这怎么好象有些不对头啊,何瑞昌存着心要将事情往歪了领,他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只好连连摆了摆手、道,

    “不、不、不,不是他们擅自为之的,何大人您指的一定是本官的下属、到贵县传唤县丞宗吉元的这件事情吧,这个是……”

    “宗吉元?下官说的并非是宗吉元啊,”

    何瑞昌带着一脸的愕然、道,

    “下官所要请教的是有关犬子何庆玉的事,虽然他年幼无知、做事不分好歹,但不知是因为何事冲撞了大人,以至于会令大人派下属将他捉拿到州衙来了?”

    “何庆玉?何大人说的是令公子么?!”

    怎么越来越不对头了,王再先顿时觉得头都大了一号,追问道,

    “真的是公子么?何大人没有搞错吧?”

    “下官当然没有弄错,”

    见他这副懵头糟脑的样子,何瑞昌真的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可还是要保持着自己做父亲的紧张状态,又施了一礼、道,

    “虽然本官听到骚动从内宅出来时,贵衙差官已经离开,但下官的属下也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当时因为见是上差,本县的差役不敢阻拦,捕头刁三郎也只好跟随在其后来到这里,却没有胆量提出异议。大人啊,若真的是犬子有得罪之处,望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儿上、万务要多多包涵于他……”

    “这……”

    王再先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为了抓捕宗吉元,用了“严守秘密、快速捉拿”的方法出击,可到头来、自己的手下居然会抓错了人!真是让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定了定神,扭头朝堂下的差役吩咐道,

    “你、你们去,将那个……刚刚抓捕来的人、带到这里来。”

    “嗻!”

    差役们当然看得出这位知州大人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降下瓢泼大雨来,吓得连忙答应一声、转身跑了下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气急败坏

    依然黑着一张脸,可王再先不得不假意客气着给何瑞昌让了个座位,二人落了座、相对已经是无话可说。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一阵乱纷纷的脚步声、从堂外传了过来,并很快接近了大堂前,果然,在差役们的“陪同”下、走进来的正是何庆玉、何公子。

    王再先这火儿“腾”地、一股脑地直撞上了顶门,气得他狠狠地拍了好几下桌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群废物!”

    “庆玉,你这小畜牲!你到底做了什么了……”

    何瑞昌还在假意地骂着儿子。

    这样一来,王再先反倒不太好继续发作地骂下去,只得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劝道,

    “何大人,千万不要再怪罪庆玉了,是我的手下抓错了人,不干这孩子的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

    此时,始终满脸都带着无辜表情的何庆玉、看上去松了口气,然后向王再先深施了一礼,道,

    “多谢王叔叔还小侄一个公道,说真的、小侄还真的被吓坏了呢。”

    “这可真是对不住了,”

    王再先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只得机械般地说道,

    “待改日有机会、本官再去给你们父子陪罪。”

    “哎呀呀、这可不敢,”

    何瑞昌此时也站起身、微施一礼道,

    “既然这是误会,那么、下官是否可以带着犬子回辽东县去了呢?”

    “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王再先也站起身略还了一礼,

    “何大人请便吧,恕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不能远送了。”

    “下官岂敢,王大人请留步。”

    心里憋着笑,何瑞昌带着儿子出了州衙大门,同仍然等在那里的刁三郎他们汇合一处、共同朝着回辽东县城的方向赶去……

    眼睁睁地看着那父子二人从眼前离开,王再先真的再也压不住心底的火气,抓起旁边桌上的一方砚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将那两个废物给我叫来!”

    “嗻……”

    守在堂前待命的差役连忙跑了下去,时间不大,那位焦捕头和另外那名共同赶往辽东县的朴捕头、肩并肩地走了进来,

    “大人……”

    “蠢材、真是蠢材!这么点儿事情都办不好,你们两个平日里的饭都是白吃的吗?!”

    还不等这两个人看清楚知州大人的脸色,对方那裹挟着雷霆万钧之气的暴怒、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两位捕头被闹愣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还有脸问我!”

    桌子上的笔筒也被倒霉地摔在了地上,王再先简直气得都要发疯了,

    “本官让你们去抓人、你们把谁给我抓回来了?!就算不认识宗吉元,可你们就不会问问、等确定好了再动手抓吗?!竟然糊里糊涂地把那个公子哥儿给抓了回来,有什么用啊?!”

    “什么?大人您是在说、我们抓回来的不是、宗吉元?”

    这回焦捕头总算是弄明白了点儿、缩了缩脖子问道。

    王再先气得几步来到他面前、狠狠地踢出了一脚,可自己却险些闪了一跤,嘴里还在骂道,

    “你们两个是不是没睡醒啊!刚刚让你们扔进牢里的是何瑞昌家的小崽子何庆玉,根本就不是宗吉元!这下倒好,本来打算出其不意地将宗吉元那小杂种抓来,可现在、他肯定知道了消息、说不定已经跑出多远去了呐!”

    “不对啊、大人……”

    一旁的朴捕头满脸的诧异,

    “属下们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怎么会连对方是谁都不问、就随随便便地抓人呢?我们当时是真的问过了,只不过,因为提防着呆久了、那个衙门口儿里的人会出来闹事,行动上快了一些罢了。”

    “你们、问过了?”

    王再先皱了皱眉头、瞧了瞧他们二人,道,

    “你们真的问过了?而且是姓何的小崽子自己说、他就是宗吉元的么?”

    “倒没有直接的说过,不过从他的表现看、完全可以确定就是他,”

    焦捕头也跟着补充解释起来,

    “我们赶到辽东县衙大门口儿时,先是对守门的那几个差役说‘我们是辽阳州来的差官,找你们县丞宗吉元有话要说’,接着、那个何家小子就出来了,然后我们问他‘可是宗吉元’,他就点了点头、反问我们有什么事。大人,您看,这小子不是存着心在混淆视听、摆明着在撒谎么?”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王再先狐疑地问道。

    焦捕头连连地点着头道,

    “还有啊,属下在路上还同他搭过话、一直都以‘宗大人’来称呼他,若真是被误抓、那公子哥儿应该当时就澄清才对,这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是啊、大人,”

    朴捕头也在帮着腔道,

    “若是不相信属下,您尽可将那何家小子带到这里来,一问之后便知道了呀。”

    “可、刚才何瑞昌已经来过了,并且还将他儿子给接了回去……”

    王再先边说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间明白什么似的、脸色顿时再次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道,

    “好你个何瑞昌,居然敢同本官来这手儿!”

    “大人、您想到什么了?”

    焦捕头很适时地追问着,以便让这位知州大人说出他的“高见”。

    因为已经想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王再先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道,

    “真如你们俩所说的这样,那何瑞昌这父子二人、就是在合起伙儿来给宗吉元打掩护,为了让他能够及时地逃走、而来争取时间的!好啊,真是太好了,居然敢如此包庇重犯,他这官儿是不想做了吧!”

    “那我们怎么办呢?”

    焦、朴两个捕头互相看了看、问道,

    “要不要卑职等再去一趟、把真正的宗吉元给抓回来?”

    “算了吧,就凭你们两个蠢材,就算再去也无济于事,弄不好又让人家给骗了!”

    王再先一肚子的邪火儿、仍然没有发泄完,骂道,

    “好了!给本官备轿,这回本官要亲自赶往辽东县城!”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见吉元、誓不罢休

    “怎么、大人您要亲自去抓人啊?”

    焦、朴两名捕头真的没想到、堂堂知州大人为了捉拿一个人,居然到了要亲自出马的地步。

    王再先咬着牙、从牙缝里挤着说道,

    “当然了,不然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本官都是为了什么啊!这回去到那里,若是何瑞昌能够将宗吉元那只小狐狸乖乖地给交出来、那么暂时也就算罢了,可如果还敢继续包庇下去,我就让他亲手去将自己的得意下属给抓回来,不然的话、就有他好瞧的。我们走!”

    “哎、嗻……”

    看着知州大人怒气冲天地向堂下走去,两个捕头只好连忙在其身后紧紧地跟上……

    ……

    而此时此刻,何瑞昌父子二人、与刁三郎这一行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着——

    就在刚刚从州衙出来时,何瑞昌就对刁三郎嘱咐着、要做好准备,只要一出辽阳州的城门,大家立刻全速前进。

    刚刚听到这句话时,刁三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诧异地问道,

    “大人,我们这不是已经将王再先那家伙给蒙骗过去了么?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为什么还要这么急着赶路呢?”

    “你以为王再先真的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么,”

    已经坐在了车中的何瑞昌、冷笑了一声道,

    “他可一点儿都不傻,刚才不过是因为事出突然,让其没有一丝的心理准备,所以才会被扰乱了心绪。我敢说、等静下心来后,那位知州大人一定会返过神儿来,看清楚原来是被我们耍了的这个事实。”

    “是么、那我们确实得快着点儿赶回去,将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吉元一声啊!”

    刁三郎连连地点着头道。

    就这样,大家迅速地赶回到辽东县……

    刚刚迈进县衙的大门,何瑞昌立刻叫过儿子、吩咐道,

    “庆玉,你这就去内宅、告诉你的母亲一声,让她略微做些离开的准备,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万一。”

    “哦、孩儿知道了……”

    嘴上答应着“知道了”,可何庆玉的目光却瞧着刁三郎,两只脚也是没有移动出半分。

    何瑞昌一见,又是好气、又有些奇怪地问道,

    “怎么还不去?磨蹭什么啊!”

    “爹啊,娘那边能不能请您自己去啊,”

    何庆玉皱着眉头、噘起了嘴巴道,

    “刁三哥他是不是要去见吉元啊,我想和他一块儿去……”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任性胡闹!”

    何瑞昌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

    平日里被父亲训斥后、便会变乖的何庆玉,今天却表现得异常的固执,

    “爹,孩儿并非是在胡闹,就在辽阳州衙牢中的那段时间里,我探听出吉元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孩儿见他、就是想将此事转告给吉元。”

    “你、这小子……”

    不过就是传个信儿、让其他人转告一下还不是一样么——

    虽然看的出,儿子这么说、不过还是在找借口而已,可同时也看出他“不见吉元、誓不罢休”的决心,何瑞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就一起去吧,但不许给吉元填麻烦,更不许胡来,快点儿去、快点儿回。”

    “好嘞、爹您就放心好了!”

    欣喜若狂地答应着,何庆玉拉起忍不住露出一脸笑意的刁三郎、从父亲面前跑开,一同出了县衙、骑着马赶往宗宅……

    ……

    此时、宗吉元已经将整个宅院进行了“布置”,忙了好一阵子、刚刚重新回到门房中坐下,就听到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便是小心翼翼的呼唤,

    “吉元、你在哪里啊?吉、元——”

    “庆、玉……”

    听见他的声音,宗吉元真的是即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知道他一定是平安无事了,担心的是、他到底还是跑来了……

    可以说、此时的宗宅,就是一个随时便可燃爆的“火药筒”——

    其实、宗吉元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官兵虽然一直都没有动静,可谁又能保证,他们真的就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万一衙中的兄弟们、还有何庆玉,在官兵赶来的时候、正好被堵在此宅院中,那岂不是真的被彻底牵连进来了么。

    快步迎了出来,果然见何庆玉正探头缩脑地站在半开着的大门处,好在与他同来的还有刁三郎,宗吉元这才略略放下心,可还是很严肃地问道,

    “庆玉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不是说过让大家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么?”

    “吉元,是大人吩咐我们来的,”

    刁三郎微微笑了笑、道,

    “是想让我们将刚刚在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你听。”

    接着、便将何瑞昌父子在王再先面前耍的“把戏”讲了一遍。

    宗吉元听了、心中略略一沉,因为她知道、何大人及弟兄们到底还是牵扯了进来。不过事已经至此,多说也是与事无补、不过就是多浪费时间而已,便思忖了一下道,

    “那王再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两位兄长回去后、要让大人多加小心才是。”

    说着,又取出了一串钥匙交到何庆玉的手中、道,

    “如果万一遇到了什么状况、需要一处藏身之所的话,可以先到‘文书院’暂避一时,之后、自会有人去接你们,这是那里的钥匙。”

    “好,我知道了……”

    何庆玉倒也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又道,

    “对了、吉元,我知道王再先用来诬陷你的另一个证人是谁了!”

    “哦、是真的么?”

    听他这么一说,宗吉元顿时一阵的惊喜。

    老实说,就在差役们转告她、说何公子表示要替她去办“要办的事情”时,宗吉元并没有当真。

    这倒不是说怀疑对方的能力,主要还是当时只顾着替何庆玉担心了,根本没有去考虑这件事。可现在居然听到这个好消息,自然会大喜过望。

    见她的脸上又绽放出那特有的、清丽绝伦的笑容,何庆玉如同受到鼓励般地说开了,

    “是真的啊,我在牢里时、和当值的两个牢头聊的挺不错的,具他二人说、除了杜门里外,还有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

第三百九十五章 伤感别离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两个牢头有没有说呢?”

    宗吉元语气中有些急切地问道。

    见她对此是真的是十分的感兴趣,何庆玉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哎、吉元,你有没有听到过‘东山坳兄弟团’这个名字啊?”

    “东山坳……兄弟团?”

    对于“东山坳”、她当然听说过,不就是田雨更他们那伙穷苦弟兄们、聚集在一起的地方么?那么、“兄弟团”就是他们所用的名称喽……

    见宗吉元在发愣,何庆玉以为她也是同样没听过、便也不再等其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那两个牢头说,是那个‘兄弟团’中的一个、姓董的人被辽阳州抓到了,而这个人偏偏还是认识吉元你的。之后王再先就硬将他和杜门里给牵扯到一起,说是你和兄弟团的首领勾结在一处、雇佣了杜门里去火烧了绿柳山庄,还犯下了许多杀人越货的罪行。”

    这都是哪跟哪啊,居然能想出如此荒唐的罪名来,王再先还真不愧被称为“心如蛇蝎”这几个字了。

    不过、他所说的倒也不全是假的,至少绿柳山庄确实是自己和“东山坳”里的那位昌海先生一起烧毁的,只是事先并没有“勾结”在一起而已。

    宗吉元正在哭笑不得地想着,身边的刁三郎已经压不住火儿了、怒不可遏地骂道,

    “这狗官,为了排除异己、还真的是不择手段了!真是岂有此理!”

    “好了、三哥,您也不必再生气了,”

    宗吉元被他这一发火儿、反倒给逗笑了,劝解着道,

    “那王再先为此事、已经耍过了许多见不得人的花招了,发生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好在多亏了庆玉兄、能够打探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小弟心中已经有了数儿,在此就谢过了。”

    “吉元啊、你怎么跟我还客气起来了,”

    何庆玉终于将心情放松了一些,却又捂了捂鼻子、朝四下里看了看,问道,

    “不过、这院子里怎么了?是什么味道啊?”

    “没什么,是油,小弟我自己弄的,”

    宗吉元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又看了看二人、道,

    “两位哥哥快点儿回去吧,依小弟估计、此时王再先已经来到辽东县了,眼下回去保护大人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吉元,你呢?打算去哪儿啊?”

    问着的同时,何庆玉的眼圈儿微微发红了,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是不是啊?”

    “庆玉兄,小弟确实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但是……”

    本打算说几句安慰对方的话,同时也算是给自己解解心宽,可谁知、还没等她的话说完,何庆玉已经伸出双手、将她拉向了自己那边。

    下一秒,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宗吉元便一头撞入了对方那并不宽阔的怀中、并被紧紧地抱住,只听这位县衙公子、在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吉元是要保护我们这些亲友们,也知道吉元你不会任凭王再先那伙儿人猖狂无度、还要继续和他们斗下去,还知道吉元你不会有事的,而且、不久以后,你就会回到我们大家的身边,是不是……”

    “庆玉兄……”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即使是聪明伶俐的宗吉元、也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还是刁三郎成熟稳重些,见到这场面虽然也是尴尬了一下,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提醒着道,

    “公子,吉元他一定会转危为安的,也一定会很快回来和我们重新团聚的,你尽可放心好了。另外、刚才吉元说的对啊,你我眼下要做的是赶回县衙门中去、协助大人才是最重要的。”

    “哦,好吧……”

    放开被自己抱得面色通红的宗吉元,何庆玉擦了擦在不知不觉中流下的泪水、道,

    “那好吧,我们回县衙了,吉元你要多多保重。”

    “嗯,两位兄长也要多加小心。”

    相互嘱咐着,依依不舍地同二人分了手,宗吉元反手将院门重新掩上,回到门房中坐下。

    周围再次恢复了宁静,而宗吉元的内心却如同海浪般翻腾了起来。

    就在刚刚被何庆玉搂进怀中的那一瞬间,她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从对方那颗激烈跳动着的心脏里所流露出来的火热情感,那绝对不是普通朋友之间该有的,那的的确确就是爱慕之情。

    这种觉悟让她感到茫然,而茫然之后、带来的又是几许的伤感——

    宗吉元的脑海中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邰光远、想起了索卜拉,也想起了王玉、也就是犹春珏……

    说到底,她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虽然做着十分不普通的事情,可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凡人……

    带着这种平日里无暇去顾及的、对感情的些许遗憾,以及眼前的这片已是繁华不在的家园、所带来的掩饰不住的凄凉感,宗吉元一个人坐在这里,直到门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同时还有前去探听消息的差役的示警声,

    “师爷!您在么?盛京官兵那边有动静了!”

    “是吗!”

    宗吉元再次拉开院门、看着那名满脸焦急的弟兄,道,

    “他们已经朝这边来了么?”

    “是啊,虽然推进的速度很慢,可看前行的方向就是您家这里!”

    这名差役很肯定地说着。

    宗吉元轻轻点了点头、道,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你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到县衙中去吧,那边恐怕也已经有事情发生了。”

    “这……、好吧,那师爷您自己要加点儿小心!”

    略微迟疑了一下,这名差役还是点了点头、一抖手中的缰绳,打马扬鞭朝着县城北门方向飞奔而去。

    ……

    而另一边,刁三郎同何庆玉、同样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宗宅”,匆匆忙忙地赶回到了辽东县衙中。

    当他们踏进县衙大门时,见到的情景、果然还就象宗吉元所说的那样、王再先真的正黑着一张脸、坐在大堂之上,一双鹰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坐在另一边的何瑞昌……

第三百九十六章 顶戴花翎没那么重要

    见他们二人走进来,何瑞昌立刻送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而刁三郎也立刻朝大人轻轻点了点头、回了一个“解决了”的表情,何瑞昌脸上的神情随即便松驰了下来。

    这一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王再先的眼睛,这下让他更加的生气了,气急败坏地道,

    “何大人,你还不承认故意放跑了宗吉元吗?”

    “王大人,”

    何瑞昌轻轻“哼”了一声、道,

    “下官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在大人您来到我们这里之前,下官甚至不知道您要抓捕我们县丞这件事,又何来的‘放跑’之说呢?”

    “好、好、好,”

    王再先咬着牙点了点头道,

    “你说你没放是吧,那好,本官现在就问问何大人,你自己手下的人去了哪里、你这做上司的总该知道吧,你说、宗吉元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这个恕下官也不知道,”

    何瑞昌摆出一个很容易惹人生气的、类似幸灾乐祸的表情,笑着道,

    “刚刚下官的犬子因为误会、而被贵衙的上差给错抓走了,下官去请求大人您还我儿子,这些事情大人您也都是知道的。等我们回来后,宗吉元就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他是在什么时间离开的、我们尚且不曾知晓,对于他去了何处、我们就更不会知道了。”

    “你、你倒很会抵赖啊,”

    王再先气得憋了好几口气、才又道,

    “那好,本官来问你,你的得力下属犯下了滔天大罪、做为他的上司、你也是难辞其咎的!这点你总该明白的吧!”

    “如果大人所说的那些罪行是真实的话、那么确实如此,可如果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出自于某个、罪行累累的贼人的胡言乱语,企图还要反咬一口,对这种荒唐的事情、请恕下官难以认同。”

    何瑞是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如同一把把利刃,一下子戳中了王再先的阴谋,使得他当时就是一愣。

    可愣过之后,难免又开始暗自地在心中划起了问号来,纳闷儿道、听对方所说的,难道这何瑞昌已经知道了、自己用来指证宗吉元的所有证据了?这个、不可能吧……

    想到这儿,便索性不管不顾地蛮横着道,

    “难以认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官来审案、还要先通过你来认同不成?!”

    “大人审案、下官自然不敢干涉,但既然是牵扯到了我的下属,下官就不得不了解一下了……”

    何瑞昌仍然不卑不亢地说道。

    王再先已经是恼羞成怒了,在面前的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吼道,

    “真是大胆!在你的下属中出现了一个犯下重罪的案犯,你非但不自责、居然还要百般包庇。本官就把话说在明处,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你这就给我听好了!”

    两条路——

    何瑞昌听了、真的是觉得十分的好笑,不用问,王再先这种人给出的所谓的路,肯定没有一条是好的,所以、也就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不动声色地瞧着对方。

    不过,就算是没能得到回应,王再先也完全不在乎什么尴尬不尴尬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一条是你这就去将宗吉元给本官抓回来、让其立刻归案,这样的话、本官可以看在你没有包庇到底的情节上,对你及你的其他下属不予以追究。”

    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一下,见人家依然面无表情地瞧着自己,只好顾做姿态地摇了摇头道,

    “何大人呐、何大人,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吧,本官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你不肯去抓宗吉元、来弥补你的过失的话,那么、就只剩下另一条路了,就是丢官罢职,这辽东县的县令可就做不成了。”

    “是么,”

    没想到,不但没能被这所谓的“两条路”给震慑住,何瑞昌听了之后、反倒是轻轻地笑了,接着、用一种解脱般的语气说道,

    “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路’呢,原来就是个‘丢官罢职’啊,这也不是什么很难走的路嘛,说到底、顶戴花翎没那么重要,留不住时、自然该舍就舍弃好了。”

    “何瑞昌!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段话说完,连王再先都顿时愣在了当场。

    虽然他一直以来,盼望的就是能够将辽东县的这伙儿、油盐不进的“死脑筋”们给拿下,或者是赶走,可此时听到对方的口气、好象是要主动辞官时,似乎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这位知州大人一脸疑惑地瞪着自己,何瑞昌索性将话给挑明了,道,

    “王大人一再的说下官是在包庇宗吉元,可就在前一刻、下官甚至不知道他突然就背负上了罪名,更不知道他是因何而获得如此的重罪,如果不是大人你哪里弄错了,那就只能说是下官失查了。既然如此,下官这县令的位置,确实也没有资格、更没有必要再做下去了。王大人来的也算是正是时候,从此以后、我何瑞昌辞去官职,不再是这辽东县的县令!”

    说罢,何瑞昌站起身、抬手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桌上,又脱去身上的官服、丢弃在一旁的座位上,之后,向着堂前所有愣在那里的手下差官们、拱手道,

    “各位,感谢各位弟兄跟随何某、不分昼夜寒暑,辛苦奔波了这十余年,不但没能得到半分的回报和好处,到头来、却因在下的行为而受到了牵连,何瑞昌在此谢过了,这些年来的大家对在下的的恩情与厚爱,待在下日后有机会自当报答!”

    说完,朝着堂前这些朝夕相处的下属们、深深地一揖,随即转过身、看了一眼何庆玉,

    “庆玉,我们走。”

    “是、父亲,!”

    同其他人的惊愕比起来,此时、何庆玉的神情看上去却显得似乎有些开心,回过身也对着众人施了一礼、很干脆地道了声,

    “各位兄长,咱们回头再见吧!”

    说完,跟随在父亲身后,一路小跑儿地向内宅而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我们都不干了

    他们父子二人倒是一走了之,可这大堂之上却是沉寂了足有一刻钟。

    好半天、王再先才反应了过来、心中暗道,好你一个老奸巨猾的何瑞昌,为了摆脱日后被牵连而获罪,居然主动地辞官逃了!气得他拿起那顶人家不要了的官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回过身、用一双充血的眼睛瞪向了刁三郎等人,吼道,

    “你们还都杵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本官动一动,去把宗吉元那小杂种给本官抓来!”

    “对不住了、王大人!”

    刁三郎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死死地盯着他道,

    “我不认为宗吉元会犯下你所说的那些罪,所以也不打算去抓他的!”

    “反了、反了!”

    王再先气得暴跳如雷、道,

    “不过是个区区的小捕头,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难道说你也不想干了吗?!”

    “大人你还真说对了,我这个‘区区小捕头’对您来说又不算什么,所以也是可有可无的、不是么?”

    刁三郎冷冷地笑了一声、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刁某也不再是这里的捕头,我确实不干了。”

    说完,解开身上的官衣上的盘扣,任其脱落于地上,之后、拿起自己的腰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王再先万万没有想到、连刁三郎也不干了,目光迟疑地扫向了郑友益、孙沙他们这些人,可是、还不等他再开口,就见辽东县所有的差役们、全都开始脱下自己的官衣,那动作真可谓是整齐划一、令人叹为观止。

    就听郑友益道,

    “王大人,我们这些人都和刁三哥一样,也觉得没有必要再留下了,同样地、我们也都不干了!”

    随着话音,官衣乱飞、脚步纷杂,转眼之间,辽东县所有的差役走得一个都不剩,只留下大堂之上的一片狼藉。

    此时的王再先、简直就是“这次第、怎一个气字了得”,可偏偏这火儿又无处去发泄,只好看了看随着自己同来的、这些辽阳州的差役,道,

    “你们、到内宅去,将何瑞昌给本官抓出来!想跑、没那么容易!”

    “嗻——”

    有几个差役、带着一脸的哭笑不得,答应了一声朝内宅跑去。

    可去的快、回来的更快,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那几名差役便跑回到了王再先的面前,非常意外地道,

    “真是怪了,内宅里面空无一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得一个都不剩。”

    “什么?!”

    真是见了鬼了!这何瑞昌父子进去内宅才多大一会儿的时间,怎么就跑得没影儿了?!王再先实在是难以置信,可再好好地想想,立刻又明白了,忍不住再次大骂了起来,

    “可恶!原来何瑞昌这家伙早就做好了要逃走的准备了。他、他们一家子的人,能跑的这么快,肯定是从离后门最近的北城门跑的,你们立刻到北门问问,何瑞昌他们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嗻——”

    差役们一个个无可奈何地、忙不迭地穿衙而过,往北城门跑去。

    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所查问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因为人家巡城营的那些守城门的人、回答的十分干脆——

    根本就没有看见何大人全家出城,更谈不上朝着哪个方向走的了。

    这一来一去又耽搁了不少的时间,眼看着太阳都已经偏西了,王再先真的是要被气晕了。

    正在此时,被派去催促盛京官兵的江文举、小心翼翼地从堂下走了上来,边看着这扔了满地的差役衣服,边询问道,

    “大人,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哦?你回来的正好,”

    见了他,王再先猛然间醒悟般地抬起了头、问道,

    “盛京官兵那边怎么样?行动了么?!”

    “他们答应推进了,而且、就在属下往回来时,官兵已经开始拔营动身了。”

    江文举边回答着,边仍旧茫然地东张西望着。

    王再先听了,立刻重新来了精神头儿,道,

    “本官这就赶回去调动我们的人,你么……对了,这辽东县整个衙门的人全都不干了,何瑞昌那个可恶的东西也辞了官。你就留在这里吧,暂时先代理一下这辽东县的知县好了!”

    说完,叫上身边的几名差役、急匆匆地离开了辽东县衙。

    只剩下江文举这个倒霉的家伙,带着一脸的愕然,看着这满地的狼籍、以及身边仅有的几名差役,自言自语道,

    “当知县?这让我怎么当啊,给谁当啊……”

    ……

    盛京的官兵真的开始行动了么?这件事确实一点儿都不假,而且、他们的目的地还就是“宗宅”。

    本打算出来转一圈儿,等辽阳知州将要抓的人抓到后、就回转到盛京北大营去,只当是出来兜了个风儿、倒也是不错。可谁知、那位知州王大人居然没抓到人家,还派来了个江文举来大营里、催促着去“宗宅”抄家。

    带兵的是两名游骑校尉,一个姓金、一个姓聂,两人听了江文举一顿的罗嗦后,尽管心里很不痛快,可也只能是在嘴上挖苦对方几句而已,之后还是要带兵前行的。

    此时,日暮西斜,偏西的半边天际、已被染成胭脂般的那种鲜红……

    五百名盛京官兵、在两名校尉的率领下,以最慢的速度、施施然地来到这座黑漆漆的宅院外,然后,又以做游戏般的心态、将这里四下的包围了起来。

    “我说、弟兄们啊!”

    聂校尉边和金校尉一块儿催着马、转着圈儿巡视着,边大声地说道,

    “咱们接到的命令可就是包围这个院子,至于别的事情、那都是由辽阳州那些当差的们去做的,所以呐,就不要多管闲事了,我们只管好好地围着就足够了,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官兵们大声地回答着。

    这些官兵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的消极怠慢,其实是有原因的——

    虽然眼下,原盛京将军——也就是索卜拉的父亲——索里将军、已经被调回了京城,可这些官兵对他的敬仰基本上没有消减,大部分人对地方官府、都不太愿意接触……

第三百九十八章 心照不宣

    另外,在这次行动中,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王再先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毕竟谁都不傻,知道那位辽阳知州不过是在利用官兵的力量、来铲除异己而已,而能捞好处的事情、却由他自己去做。

    这样的话,谁愿意白白的去出力啊,所以、两位校尉才会如此的漫不经心。

    不过、就在刚才,聂校尉所训过的那几句话,不止是这些军卒们听明白了,就连躲在门内的宗吉元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倒还真的够有趣的——

    宗吉元在心中暗道。

    既然如此的话,自己不妨也给他们一个交待,至少让这两位很“善解人意”的将军、有理由说出“我们已经完成了使命”这样的话。

    打定了主意,宗吉元便来到了大门内侧,等听到两名校尉的马蹄声走近了之后,便用火镰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拉开门走出去、站在了台阶之上。

    金、聂二人本以为院内没有人,或者是有人也不敢露面儿,可没想到、大门忽然开了,而且从里面还走出一个人来,同时还好象特意用火把、将他自己照得明晃晃的。

    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见出来的原来是个半大孩子,两人互相瞧了一眼、均感到有些好笑,金校尉催马走近了一些、问道,

    “这位小兄弟,你是这宗宅里的人么?”

    “在下宗吉元,见过两位将军!”

    宗吉元略略地一点头,用她那十分清亮的嗓音说道。

    很简单的“自我介绍”,却让马上的两个人吃了一惊,聂校尉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什么?你说你就是宗吉元?那个辽东县县丞的宗吉元么?!”

    “正是在下,”

    宗吉元微微一笑、道,

    “本来各位远道而来,在下应该请大家进院坐坐,只是、值此非常之时,请恕宗某无法尽此地主之宜了,还望两位见谅!”

    “好说、好说……”

    两名校尉再次互相看了一眼,边在嘴上应付着,边在心里暗想着——

    那你这孩子还露个面儿干什么,老老实实地呆在里面不好么?

    刚刚有了这个疑问,却听宗吉元又说道,

    “不过,无论如何、在下出来见个礼还是很必要的,毕竟知州王大人是个十分‘心细’的人,各位若是没有亲眼见到我,等到过后,王大人对大家是不是真的将在下困住这件事、而产生了一些怀疑,那样的话、恐怕真的就不好办了。现在呢,两位将军就可以肯定地告诉他、各位到达时,我宗吉元就在此院中。”

    “这个……”

    这番话还真的是他们二人所没有想到的,金、聂二人第三次互相看了看,对眼前这个、明明还只是个少年的官员,心中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阵阵的敬意。

    又顿了顿时,聂校尉拱手道,

    “宗大人的意思、我们已经十分的清楚了,也请阁下放心,我等是军中之人,一切只以军令为重,没有被要求做的事情,我等绝对不会去做的。”

    这便算是心照不宣了——

    其实、宗吉元此举也并非完全是出于谋算,主要还是因为其本质的光明磊落,可也正是这一个、依从其自身品格的举动,无意间竟然救了她。

    这样的话、双方也算互相打过了招呼,金、聂二人本能地命令周围的军卒们又后撤了数十步,与宗宅的院墙保持着一段的距离。

    而接下来、宗吉元自然就是重新关好院门,等待着那最后时刻的到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忽然院外隐隐地传来喧哗之声,宗吉元站起身出了门房,纵身跃上墙角的一棵大榆树上、向外面望去,果然见灯笼火把的映照之下,那位辽阳知州王再先、终于在被耍了几次后,带着手下差役赶到了这里。

    远远的、只听王再先道,

    “两位将军辛苦了,宗宅内的人可有逃脱的么?”

    “这个我们可不清楚,我们接到的军令只是将此处宅院围起来,又没进去看过。”

    骑在马上的金校尉、边将马鞭一下一下地绕在自己手腕上,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王再先听了,心中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这官兵们没有闯进院子里去,也就是说、这宗家的财物还没有被抢掠过;忧的是、如果没人进去看过的话,谁知道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尤其是宗吉元到底还在不在这个院子里。

    想到这儿、虽然看出人家不爱搭理自己,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如此说来,宗吉元和他的家眷还都在、是么?”

    “别人我们可不知道,”

    聂校尉很是好笑地瞟了他一眼,

    “但宗吉元肯定是在里面,因为刚才他还打开大门、往外面瞧着,见我们人太多、就又进去了。”

    “太好了!”

    听说自己的“眼中钉”还在,王再先也没去想想对方说的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兴奋地用右拳砸了一下自己的左掌心、道,

    “只要那小杂种还在,就别想逃出这个院子里去!”

    说完,回过身朝着跟随在一旁的差役们吩咐道,

    “你们、立刻给我冲进宗宅去,将犯官宗吉元捉拿归案!”

    “嗻——”

    几十名差役,在焦捕头、朴捕头二人的率领下,一窝蜂地朝着宗宅的大门前拥了上去。而那些官兵们,在金、聂两位校尉的指挥下,只是再次往后让了让,均冷眼地瞧着他们。

    冲到那扇高大的黑漆大门前,有差役用点亮的火把照着,而另外一些人快步跑上了台阶,其中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差役、气势汹汹地抬起腿朝着门上踹了过去。

    不过、令这些差役们意外的是,大门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一定是栓得紧紧的,与此正相反的是,虚掩着的门扇、还不等被那两个家伙踢到,便自动地向两边敞开了。

    辽阳州的这些差役们顿时都有点儿发愣、可还没有看明白门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时,一条长长的软鞭早已飞出,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家伙、顿时嚎叫着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宗吉元、他真的是疯了

    “小爷我还当是哪家的恶犬没栓住,来到我宗宅的门前狂吠乱咬,怎么想到、原来是州衙的‘上差’,我宗吉元倒是失敬了!”

    随着话音,宗吉元已经傲然站立于大门内,纤腕微微抖动之间,手中软鞭宛若活了一般、在其周身两侧蜿蜒而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宗吉元——

    焦、朴两名捕头愣愣地望着那名少年人,内心不住地感叹着,果然是英姿飒爽、名不虚传……

    此时,躲在差役们后面的王再先、也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宗吉元的身影,立刻狂叫起来,

    “宗吉元!给本官将他拿下、别再让他跑了!”

    “嗻!”

    虽然就在刚才、对方一出手就放倒了他们之中的两个人,可这些差役们仍旧觉得自己这边人多,所以并没有太多的顾忌,还是一拥而上、冲向台阶上方的大门。

    可他们想错了,人数再多、可空间有限,况且、从宗吉元的角度来看,在敌方人多的情况下、还有对付人多的打法。

    当五、六名差役冲过来之时,手中的软鞭顿起、飞舞中如同织成一张大网、将这些家伙完全笼罩在其中。

    随着惨叫声连天、滚落下纷纷,冲在前面的差役们、被抽得摔倒在台阶上并滚了下去,而后面的人还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前面的人砸中的砸中、绊倒的绊倒,宗宅门前顿时一片的人仰马翻。

    而傲然而立的宗吉元、此时发出一阵的大笑,随即转身走回了院子,反手关上了大门,不过、这回可是将门从内锁得死死的了。

    好不容易才从“叠罗汉”中摆脱出来的差役们、一个个狼狈不堪地站起身,重新望向那里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宗家的这座深宅大院、居然从里面燃起了熊熊大火……

    其实一开始、宗吉元就是这么打算的,将所有前来抓捕自己的人、全部都吸引过来,之后、便将这座院子亲手焚毁,一丝一毫也不会留给王再先那脏官,更不允许先父、及母亲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园、被这些人任意践踏。

    此时此刻的院子里,早已经布满了干柴及引火之物,并浇上了大量的油,火把扔在上面、顿时在瞬间便蔓延开来,整个“宗宅”如同变成了一片火海。

    “宗、宗吉元这小杂种……他、真的是疯了!”

    王再先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却也毫无办法,气得他只剩下在原地跺脚的份儿。

    可几回转念,又觉得十分的不甘,转回头看向那些目瞪口呆的辽阳州差役们、吼道,

    “还愣着干嘛?!快进去把宗吉元给我抓出来……啊、不,还有快把火给灭了!”

    “大人……”

    焦捕头听了、顿时一缩脖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那院子里的火烧得这么大,兄弟们恐怕是进不去吧……”

    “本官不管!反正不能让宗吉元逃了!”

    王再先发疯般地道。

    朴捕头连忙也跟着劝道,

    “大人啊,您英明!不过、虽然兄弟们进不去,可宗吉元那小鬼肯定在里面也呆不长,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出来的,那时我们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擒获了么?”

    “话是没错,可这宗家的、的、罪证岂不是都烧没了吗?”

    说是“罪证”,可谁都知道,他指的是宗家的财产——

    王再先最关心的当然是这个了。

    两名捕头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也都立刻就明白了,焦捕头顿了顿、随即“嗨”了一声道,

    “大人啊,这个当然也不是个问题了,您想啊,宗吉元舍得把自己家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么?肯定不会吧,一定是事先都藏起来了。所以,只要是过一会儿等他出来时、将他抓住,其他的东西还担心会找不到么?”

    “这……倒也是……”

    仔细一想、确实也是这样,王再先只得耐下性子、和其他人一起望着大火、等着宗吉元出来自投罗网……

    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天都亮了,算算早该出来的人、始终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而且不止是宗吉元,整个宗宅里竟不见一个人出来,仿佛这座一直在燃烧着的宅院内,从来就不曾有谁居住过……

    王再先真的是彻底的傻掉了。

    不过、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盛京来的官兵们心里面却都跟明镜儿似的,因为守在宗宅东北角上的军卒们、可以说是目送着宗吉元离开的,当然,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另外的三个人……

    就在宗吉元关上院门并锁好,接着、用手中火把将全院点燃后,自己转身朝着内宅那座先父和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卧房走去。

    无论如何、也想在那里呆上一会儿,哪怕只是再看一眼。

    然而,就在逐渐接近那里时,宗吉元骇然地发现、在那片火光中,居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若明若暗地闪现着,那望向自己的、亲切的笑容令她激动万分、转而却又焦急万状——

    那是她的父亲、宗志明……

    两年前便已经故去的亲人、自然不会再次出现在眼前,自己刚刚看到的情景、只能有一种解释,也就是、那一定是挂在那里的父亲的等身真像,而且看去的方向正是此像所悬挂着的、那面墙的位置。

    难道说、娘在带领全家人撤走的时候,居然会忘记将父亲的真像取走么?!

    不、不、不能这样!这已经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唯一的寄托了——

    此时的宗吉元,真的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甚至连自己的处境都已经完全地抛在了脑后,几掠几纵、冲入了那一片火海之中。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座熟悉的房屋正在崩溃坍塌的边缘,门、窗、床、柜、及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而让她最为关注的那面墙上、被燃烧着的幔帐所缠绕,眼见得化做了残片、如黑色的蝴蝶翅膀四下纷飞,正在倒塌下去的漆黑墙壁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物品。

    “不、不、不……爹……”

    宗吉元只觉得胸腔中、仿佛完全被一只无形的利爪瞬间掏空,身子如同坠入一处深不见底的冷潭、迅速地向下沉去,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第四百章 烈火亲情

    “吉元、吉元,我的宝贝女儿……”

    耳边传来那熟悉亲切、却又久违了的呼唤声。

    勉强将眼睛撑开一道缝隙,原来附身在自己旁边、并充满慈爱地凝视着过来的人,竟然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四爷宗志明。

    好象是在下沉时、猛然见到一只从上方伸过来的手,宗吉元就象小时候每逢生病时的那样、胡乱地挥动着双手用力地抓了过去,

    “爹、吉元好想您……”

    “吉元,爹的好孩子,你做的很好,爹爹真的很为你骄傲。”

    朦胧中传来的,果然是父亲那柔和、宽容的声音。

    可听到这句话之后,宗吉元实在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悲伤,真的是彻彻底底地暴发出来、放声痛哭着,边哭边道,

    “孩儿不孝、竟然毁了爹爹和娘亲手建立起来的这个家,吉元真的是太不孝了……呜、呜、呜……”

    “傻孩子,尽说些傻话,”

    父亲的语气中居然流露出了几许的笑意与宠溺,

    “吉元你知不知道,如今的你、正是爹爹所期许的样子,爹就是希望你能和你娘一样、成为一位自强自立的巾帼英雄,而吉元你、可以说是比你娘还要勇敢。

    记住,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并非就是一切的终结,相反、却是崭新的开始,还有更多的人、在等待着我的宝贝女儿去帮助,你一定要勇敢地走下去,懂么?”

    “爹、孩儿记住了……”

    心中的悲伤在不知不觉中散去,可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爹却已经不见了,四周重新陷入了那片黑暗与冰冷之中……

    “爹、不要走啊……求您再握一会女儿的手吧……”

    宗吉元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着,可身体就是无法动上半分。

    此时,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仿佛是某个十分遥远的位置——传来一声呼喊,

    “宗吉元!你在哪里?!”

    很快,这声音便来到了身旁,只听那个声音又急又气地道,

    “你这个傻丫头!是想死在这里吗?!”

    接着,一双结实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了起来,随着一阵晕晕乎乎的、如同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宗吉元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飞速地离开了这片已化做废墟的、让她依依不舍的家园……

    当重新感觉到那夜晚特有的、清新气息的一瞬间时,这个已经伤心到心碎的女孩子,终于再次失去了知觉……

    ……

    一夜之间,辽东县的人们被一则刚刚发生的传闻、完完全全地给震惊到了,许多不相信其事的“好事者”、纷纷跑到北门外看个真假,可回来后、又全都是摇头叹息,或感慨、或沉默,有的忍不住凭着自己的想象、抱了几句不平,加上一些评论,却也就做罢。

    而此时,站在“宗宅”原址处的、一片废墟前,辽阳知州王再先、所怀的可就不止是震惊这么简单了,那真可谓是失望、恼火、外加奇怪。

    没错儿,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奇怪——

    宗家的这个宅院里,据自己所了解、至少住着上百口儿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地消失了,甚至、连一丝丝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且、刚刚他还特地派人去查看过,宗家名下的十七家商号、也全部关门歇业,空无一人……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看来,一定是宗吉元提前得到了消息、而且至少是提前了一天的时间,才会逃得如此的干净利落——

    到底是什么人给他送的信儿?!

    对了、还有宗吉元,明明眼睁睁看见他就在这个院子里,可天亮后进去搜查时、居然什么都没发现,难道说、他会上天入地不成!

    看着那仍然冒着缕缕浓烟、散发出焦糊气味的废宅,王再先实在是无法就此甘心,上前几步、朝着还在搜索着的差役们问道,

    “怎么样、发现宗吉元的尸首没有?!”

    “回大人,还没有,”

    正在用腰刀拨弄着一堆瓦砾的焦捕头、直起腰看过来,回答道,

    “这场大火烧的真够彻底的,连后花园荷花池里的水都烧干了,可是、别说是宗吉元,任何人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真的是见了鬼了,”

    王再先嘟哝了一句,可很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将目光投向在远处端坐在马上看热闹的聂、金两名校尉,心底里泛起了一阵阵的狐疑。

    本不想惹那两位军爷,可被这疑心驱使着,王再先还是来到两人的马前、略一拱手道,

    “两位将军,昨夜里可曾见到重犯宗吉元从此逃出去么?”

    “大人是在问我们么,”

    聂校尉的语气听上去很平和,可说话的内容却令人气结,

    “我二人接到的军令是、将宗宅紧紧包围起来,仅此而已,所以、我们包围了之后,其它的事情自然就不必管了。至于是否有人进出、以及进出的是否是宗吉元,就并非我等所要操心的事情了,对大人您的问题、恕我二人无法回答。”

    “你……”

    王再先被他气得脸都绿了,可“你”了半天,却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瞧着他的样子,金校尉更是露出了一脸的好笑、道,

    “对了、大人,这宗宅如今已经被烧成了这个样子,看起来也不需要我们手下的这些兄弟们、继续再围下去了,在下和聂校尉应该回盛京交令才是,就此告辞。”

    说完,完全就是出于礼节般地在马上拱了拱手,二人拨马离开,朝着营寨方向奔去。

    远远的、一道军令残留在了王再先的耳中,

    “弟兄们、埋锅造饭,吃饱了肚子、咱们再回北大营去!”

    气得几乎当场晕了过去,王再先强打精神,吩咐留下一小部分差役继续搜寻外,自己带着其他属下回辽阳州衙,立刻发出全州缉拿宗吉元、并令下辖县衙严查宗家人的下落。

    一时间、风声鹤唳、鸡犬不宁……

    ……

    几天后,有一些人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同时还透着某种令人发瘆感觉的现象——

    就在辽东县境内的温盛堡,众所周知、因为已遭到灭门而一直都是空无一人的温家大院内,突然间炊烟袅袅、欢声笑语……

第四百零一章 灵异、现象?

    若说是闹鬼了,可晴天白日的、也是如此,这世上总不会有嚣张到如此地步的“鬼”吧。

    很快,这种“灵异现象”便传到了辽东县“代理知县”、江文举的耳中,这家伙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呈报给了王再先。

    王知州得知此事、当然十分的“重视”,并当即推断出、那里十有八九就是宗家人的隐藏地,同时,十有六、七宗吉元也就藏在那里。

    得出此结论后,王再先片刻不停地给江文举下达指令、并责问,

    “你是辽东县代理知县,辖下发现了异常,因何不速速带人前去查问?!犯人若是逃掉了、你又该如何来弥补?!本官现在命你立刻前往,随后本官自会从州衙调派人手、同时前去!”

    “属下、知道了……”

    听到这个指令,江文举当时满额头的黑线。

    谁都知道宗宅可是个十分不好惹的地方,当年就是那个宅子里面的人、居然可以和东山沟的那些贼人们巧妙周旋,后来还配合着官府一举铲平了那伙儿悍匪。

    如今、他江文举手底下总共才有十个差役,若是知道被发现了后、那宗家的人索性孤注一掷、发起疯来,就他们这点儿人,都不够被那群人一撕的。

    可又不敢违背那位王知州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带上所有能调动的人手,战战兢兢地朝着温盛堡而来。

    果然,那座曾经令人胆寒、绕而行之的“温家凶宅”,此时却是生机盎然、温暖如春……

    咬了好几次牙,江文举才带着手下的十名差役、来到离着那座宅院的大门十几丈远的地方,看看这里应该算是“安全距离”了,这才吩咐手下一名差役、上前叫门,就说是、辽东县衙的代理县令江文举前来求见。

    那名差役也是加着万分的小心,来到门前、敲响了那座并不比宗宅小多少的大门。

    别说,还真没让他们等候太久的时间,高大的门扇、旁边的一道小门儿被轻轻地打开,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年轻人的头,吓得差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好奇地打量了差役一下后,年轻人又瞧了一眼躲得远远的、江文举他们那些人,脸上立刻露出十分好笑的表情来、道,

    “这位差官爷,到这里来敲门、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哦……”

    差役猛醒般地答应道,

    “是、是啊,那边的那位是辽东县代理县令、江文举、江大人,他来此是想、想……哦、对了,是想要来拜望一下的……”

    “辽东县、代理知县……”

    年轻人脸上的好笑表情更甚,几乎就是用“瞟”的方式、又瞧了离得远远的江文举一眼,道,

    “那还真的是抱歉了,我家主人为人澹泊,只想安稳度日,并不想同任何人交往。”

    “交、交往?”

    差役顿时一愣,连忙又改口道,

    “不、不,我们大人他是因为公事登门的……”

    “公事?那就更没必要见了,”

    年轻人轻轻地“哼”了一声、道,

    “我家主人从不与官府的人有任何的往来,公事就更谈不上了,各位还是请回吧。”

    人家已经出言往回赶他们了,差役无奈地扭头瞧向、依然躲的远远的江文举。

    此时,江文举已经急得不行,却还是不敢靠前,只好不顾“形象”地大喊着,

    “能不能告知一下、你家主人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能啊!”

    年轻人学着他的样子、也大喊着,

    “我家主人为人低调,不想显露自己的身份!”

    说罢,那扇小门也随之紧紧关闭,留下被吓了一跳的差役,以及愣愣地站在原地的江文举等人……

    而门内,刚刚关好门的年轻人、顿时忍不住地笑弯了腰,对身旁的其他人道,

    “瞧他们被吓得那副样子、还敢自称是什么‘代理县令’,真的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其实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宗宅少管家、李小龙。

    还真叫王再先给猜对了,此时、住在温家大院中的,还真的就是从宗宅中撤出来的人们,以及其他相关的人等。

    那日,宗吉元奔走了整整一天,第一站就是到了肖爷爷那里,而第二站、找的就是温家七爷、温家宁,让他们帮忙将亲朋好友们转移出来、分别安身,而住在这里的是最多的一批人。

    可吃了“闭门羹”后的江文举当然不会甘心,却又没有别的办法,正在这里着急上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猛然一抬头、见远远地起来了一队车马——

    原来是辽阳知州王再先真的亲自赶来了。

    江文举连忙迎上前去、几步来到车前施礼道,

    “属下见过大人……”

    “别说这些没用的,那个宅子里的情形到底如何?!”

    王再先看起来是真的急了,连官仪官威都顾不上了,匆匆忙忙地问道。

    自己根本没问出什么来,可又不能一问三不知,江文举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果然、古怪……”

    “古怪?!”

    王再先顿时一皱眉、道,

    “我难道只是让你说什么古不古怪的么?你倒是说说、如何个‘古怪’法?!”

    “这个、他们不让属下进门、连问话都不肯答一下……”

    江文举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王再先气得骂道,

    “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还用‘古怪’这一说法来搪塞本官,真是蠢材!快滚一边儿去,本官要亲自过去看看,那里住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说着,向前一挥手,示意所有差役上前、并散开,将那座神秘的大院门前这一块封锁起来,然后让车停在门前不远处,吩咐手下差役们前去叫门。

    不知是不是给了这位辽阳知州大人的面子,这回打开的、总算是正中的大门,而且、从门内缓步走出来的人,也换成了宗宅管家李森。

    却见他稳稳当当地来到门前,站立于台阶之上、轻轻笑了一声,双手抱拳道,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辽阳知州王大人,不知大人您大架来此、可是有何贵干么?”

第四百零二章 御赐令牌

    “阁下既然知道是本官便好,”

    见对方认识自己,可态度虽然是不卑不亢、却很明显地带出几分的厌恶,一种恼火与心虚、交织在一起的奇怪感觉,充斥着王再先的心口儿,令他不得不竭力端起官架子、道,

    “本官如今正在调查在逃犯官宗吉元的案子,刚刚接到举报、说该犯就藏在此宅中,故而前来搜查,还望你能够让本官立即入内。”

    “这个恐怕不行,”

    李森仍然纹丝不动,冷笑了一声、道,

    “因为我家主人在此是为了隐居,拒绝来自任何方面的打扰。”

    “你说、你家主人?”

    本来见对方气度不凡,还以为他就是这里的主人,谁知并非如此,王再先一愣之即,却已经是恼羞成怒、提高声音说道,

    “本官还真不知道,在辽阳州这片地界上、还会有本官到不了的地方!你家主人到底是何人?凭什么阻挡本官查案!休要故弄玄虚、来企图包庇犯官及其家眷!”

    “大人是在问凭什么吗?”

    李森再次冷笑了一声、反问道,

    “这个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明白,知州大人不妨自己看看吧。”

    说罢,就见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高高的举了起来,展示在王再先的面前。

    一看到此物,这位堂堂的辽阳知州居然傻在了那里,片刻后才缓过神儿来、掸下马蹄袖、跪倒在地,高声呼喊着,

    “皇上吉祥!臣王再先给皇上请安!”

    他这一跪可不得了,跟在其身后的江文举、以及那些差役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也立刻跟着跪倒了一大片。

    只见李森手中所执的,是一块七寸长、三寸宽的碧玉令牌,在其正面、那用满汉两种文字写着的“御赐”两个大字,便已经足够威慑住所有人,以至于其背面上的两行小字,王再先都没有胆子去看、到底写的是什么了。

    “王大人,可还要到本宅中搜查什么‘犯官’了么?”

    边将“御赐令牌”收好,李森边讽刺般地问道。

    王再先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声道,

    “不、不、不,请恕下官惊扰了贵人,还望恕罪,下官这就带人退去。”

    边说、边匆匆忙忙地上了车,带着江文举、及手下差役们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面小小的“玉牌”、居然能令其如此的胆战心惊,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在辽东的这伙儿“卖国团体”中,王再先并非是主要人物,在他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隐藏着,不过这位“大人物”曾经再三地叮嘱过他,在这块地面上、谁都能够惹得,单单唯一不能惹的就是位于辽阳州城外的那座、“低调的伯爵府”。

    因为这座府的背后靠山、是任何人都搬不动的人——

    也就是当今太后……

    今天,当王再先见到这面御赐令牌时,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在无意间惹上了那位“不能惹的人”,所以、才二话不说的退了回去。

    那么,李森手中的这面令牌是从哪里来的呢?自然是宗吉元给他的;

    而宗吉元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当然就是从宋老夫人那里……

    ……

    此时,已经是从宗宅脱险的第三天,宗吉元方才悠悠地转醒过来。

    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很宽敞、很舒适的卧房中,略略动了动、身下柔软的被褥让她舒服得几乎再次睡去。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一旁传来脚步声,接着、母亲柳香兰的面庞、出现在了眼前。

    见到了娘的这一瞬间,好多想要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令宗吉元的头几乎都要炸了。

    略略清醒了一下,随即抓出其中最想知道的那件、一把抓住母亲的手,问道,

    “娘,爹爹的等身真像、您可带出来了么?!”

    “当然了,”

    女儿这一脸的急切,令柳香兰有些诧异,连连点了点头道,

    “这么重要的念物、娘怎么会不带出来呢。”

    “哦……”

    宗吉元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焦急渐渐地褪去,

    “这便好、这便好……”

    “吉元啊,你这是怎么了?”

    感觉到女儿的表现有些异样,柳香兰忍不住地追问了一句,

    “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不过、你放心吧,你爹爹的真像好好的,若是想看的话、娘现在就让人去取来。”

    “那倒是不必了,”

    母亲所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可宗吉元又回忆起自己在烈火之中、所见到的那一情景,莫非真的是爹爹从冥冥之中赶来、见自己了么?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也许是近些日子自己实在是有些疲惫、而且对先父愈发的思念吧,不过、话说回来,无论真相是怎么样的,当时爹爹那温暖的话语、足够给女儿留下终生的回忆……

    想到这里,宗吉元的心中泛起一丝丝的幸福、便轻轻地笑了笑、道,

    “只要是在娘那里保存着就好。”

    “嗯,这个吉元你就放心吧。”

    虽然还有些疑问,但既然女儿不肯说了,柳香兰也不好再问,便叹了口气、道,

    “吉元儿,知不知道、从你被救回来时起,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孩子啊,你可真的是累坏了。”

    “啊?睡了这么久吗?!”

    宗吉元倒是吃了一惊,可紧接着又想到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对了、娘啊,我记得女儿好象是晕倒了,是谁把我救出来的?”

    “还说呢,就是因为这个、娘当时都被你给吓到了,”

    柳香兰又是心疼、又是责怪地道,

    “一个人在那里硬撑着,要不是你齐爹爹、和另外一个叫田雨更的年轻人赶过去,把你给救了回来,娘此时此刻可就没有女儿了。”

    “是齐爹爹、和雨更兄?”

    听娘说完,宗吉元十分的奇怪,细细想想,当时自己虽是朦朦胧胧间、可的确听到有人在叫她“傻丫头”,而齐青云和田雨更均不知道宗吉元实际上是个女孩子,那么、那个将自己从宗宅中抱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呢?

    “娘,除了他们二人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人了么?”

第四百零三章 牵挂之人

    “这个……哦、对了,”

    略一思索,柳香兰忽然想起了什么,

    “听那个田雨更说,还有一个同行的伙伴儿,好象是叫、‘昌海先生’,不过、他并没有久留,说是要赶着回去处理一些兄弟团内部的事情。”

    “昌、海先生……”

    又是他么,难道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心中所念及的那一位……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可为了不再让娘过多的担忧,宗吉元便将话题转到了第三个疑问上,

    “对了、娘,您知不知道,何大人及衙门中的兄弟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这个你就放心吧,”

    柳香兰微微地笑了、道,

    “何大人已经带着家眷寻着机会逃了出来,眼下就在思文原来的那间‘文书院’里暂住,目前看起来还是很安全的。”

    “是么……”

    宗吉元听了、若有所思——

    其实在她看来,虽然何瑞昌一家已经躲了起来,可“文书院”那里也并非十分的保靠,若王再先那家伙发觉他自己两手空空、一无所获的时候,说不定又会想出什么卑劣的坏主意,万一再寻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何大人身上,那岂不是就危险了。

    正在思索着,忽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帘儿一挑,齐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俊俏的少年人,其中一个是周子通,而另外的一个、竟然是宋三公子、宋少卿。

    一看到他,宗吉元先是略略愣了愣,可立刻明白了什么,同时、产生在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在此时也有了答案——

    原来,自己正在身处的地方、居然是那座“低调的伯爵府”中。

    宋三公子进来后,一瞧见已经坐在床上的宗吉元,顿时开心得从齐青云身后跳出来、扑到了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吉元哥哥,你醒啦!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少卿啊,”

    虽然眼前的这位少年人承袭着“伯爵”的爵位,可宗吉元已经认了宋老夫人做祖母,加之这宋家的几个人在他们面前、从来也不摆什么“贵族”架子,所以在宗吉元看来、还是有着几分的亲切感,便微微笑了笑道,

    “哥哥我已经没什么事了,让少卿弟弟担心了……”

    “没事就好,”

    宋三公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想了想突然又跳了起来喊道,

    “我这就去告诉祖母一声儿,她老人家知道了、肯定会乐坏了!”

    边说着、边蹦跳着跑出门去。

    瞧着他慌慌忙忙跑出去的背影,齐青云忍不住笑了、道,

    “这位三公子还真是可爱的紧呢。”

    “爹,还有子通兄,你们快快请坐吧。”

    因为还有事情想要说,所以宗吉元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

    看了看她,已经就近坐了下来的齐青云、似乎是感觉到了,便劝慰般地道,

    “吉元、你就放心好了,所有和我们有关的人全部都安排好了。崔家全家人暂时住在肖伯伯那个院子里,我们宗宅的人都住在温家大院,王再先那赃官去过一次,可被宋老夫人的‘御赐令牌’当场就给吓跑了,何大人全家住在‘文书院’,总之、所有人都很安全。”

    “哦……”

    轻轻点了点头,宗吉元又关切地道,

    “那么、刁三哥和衙中的弟兄们呢?”

    “大家都同何大人一起辞去公差之职不干了,不过也没什么,我和你娘已经派人为每家每户都送去了钱粮,足够熬过这个冬天的了。”

    齐青云很沉稳地说道。

    宗吉元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爹,雨更兄是不是也赶来了?他现在还在不在这里呢?”

    “田雨更么?他就在外间,一直都在等着你醒来,我这就让他进来。”

    边说着,齐青云边起身走了出去。

    时间不大,又和田雨更一同走了回来,看到她,田雨更便快步走了几步、来到床前道,

    “吉元,你没事了吧?”

    “雨更兄,我没事,你快坐下,小弟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讲。”

    边说着,宗吉元边拍了拍床边的椅子。

    见对方满脸的严肃,田雨更不由自主地也紧张了一下,顺势坐下问道,

    “是什么事啊?”

    “雨更兄,是有关上回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名叫董鹏的人的,”

    宗吉元不多赘言、直接了当地道,

    “他已经被辽阳州衙门抓去了,这件事你可知道么?”

    “是这个啊,唉……”

    听她说起此事,田雨更竟然长叹了一声,

    “说起来还真的是对不住吉元你了,都是那小子的诬陷,才让你陷入了现在的境地。”

    “这么说、雨更兄已经知道了,这便好,想必你们兄弟团为此也有了准备了。”

    宗吉元长长的松了口气。

    见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反倒是东山坳的兄弟们,田雨更的内心中不禁更加深了几分的感动,道,

    “其实这都是昌海先生发现的,得到消息后,我们二人才急着赶去宗宅通知你,可还是晚了一步,好在吉元你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

    “那么、你们呢?”

    宗吉元听了,还是有些担心那伙儿穷苦弟兄,瞧着他又问道,

    “董鹏这一被抓,不会将你们驻扎地点的事情、给暴露出去吧,要是那样的话、弟兄们岂不是危险了么?”

    “这个你就放心吧,这一切都有昌海先生来处理,”

    田雨更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道,

    “先生说,已经想到办法了,而且、董鹏他自己的一家老小也都在我们驻地中生活,那小子不可能不顾及。”

    “是啊……”

    宗吉元何等的聪明,自然已经是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为了亲人的安危,董鹏才会在王再先的面前、选择了出卖宗吉元的这条路。而在王再先看来,比起能搬倒宗吉元、以及辽东县衙这块“绊脚石”,东山坳那些人已经是不值得一提,当然可以暂时不去管他们。

    这样看起来,基本上暂时不需要再去操心了,除了何瑞昌那一家子人,必须再换个安身处才好……

第四百零四章 得道者多助

    可巧,宗吉元刚刚想到这里,就见齐青云的表情浮现出一丝好笑的样子,

    “吉元啊,其实、一直在等着你醒来的,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人么?到底是谁啊?”

    细细想来,和自己的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见过了,那么、还会有谁呢?宗吉元自然也很是好奇地问道。

    齐青云依然带着笑意,朝向门口处扭过头去、提高了声音招呼着道,

    “胡少爷,你可以进来了哟!”

    随着话音,却见有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先是朝室内张望了一下,接着一眼看到宗吉元、便扑跪到了床前,悲喜交加地道,

    “宗大人、您真的没事啊!可吓死小人了……昨天听代成和小人说、宗家遭了难,我还以为大人您……呜、呜、呜……”

    边说着,还边捂住脸哭了起来。

    宗吉元仔细一看,原来跪在眼前的、竟然是那位胡家少爷、胡世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见此情形,齐青云不禁也露出了一丝的笑意、解释道,

    “昨天上午、我到宗宅原址去了一趟,本来是打算探查那边的动静,可正好见到胡少爷跪在被烧毁的大门处、放声大哭着,这才把他给带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

    脑子里灵光一闪,心底里道了声、正好,宗吉元便轻轻笑了一声道,

    “胡兄啊、别这么跪着了,快快请起来吧,如今小弟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我们以后还是以‘兄弟’相称的好,胡兄不妨就叫我‘吉元兄弟’吧。”

    “这、这怎么可以啊……”

    胡世发一脸的不知所措,瞧了瞧两旁的柳香兰和齐青云,又眼巴巴地望着宗吉元。

    宗吉元更加好笑地道,

    “有什么不好的,只有做了兄弟、我也才好求你办事嘛。”

    “真的么?吉、吉元兄弟有事情交待我去办么?”

    说出“吉元兄弟”这几个字后,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胡世发的脸孔已经涨得通红。

    看着他真诚中、却又有些滑稽的脸,宗吉元竭力表现的很认真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道,

    “是啊,不知胡兄可愿意帮忙?”

    “当然啦!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做!”

    胡世发连连点着头,脸上却显得越发的红润。

    看出他的确是实心实意的,宗吉元也产生了几分的感动,道,

    “是这样,如今何大人因为小弟的关系、已经辞官不做了,不过、小弟担心那王再先还会变本加厉地陷害于他,所以、小弟才想要拜托胡兄,将何大人全家人接到你位于山中的那座猎屋处容身、以保护起来,不知胡兄你……”

    “当然可以了!”

    听明白了对方所请求的事情,胡世发毫不犹豫地点着头、道,

    “说起来,何大人和吉元兄弟你一样,都是我胡世发的恩人,小人一定会保护好他们一家人的!”

    “如此就多谢了。”

    宗吉元道着谢,又委托齐青云和周子通、带他去见何瑞昌父子,胡世发这才恋恋不舍地从宋府离开。

    所有的牵挂之事、与牵挂之人均有了个妥善的安排,宗吉元的思绪又回到了王再先、以及其背后的那伙儿人这件事上……

    屋中已经没有其他人,见女儿若有所思、目光炯炯,柳香兰内心里已是猜到个十之八、九,便道,

    “吉元,你是不是在想如何解决这次的事件呢?”

    “是啊,”

    宗吉元倒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道,

    “孩儿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再先之流为非作歹、而放任不管,更何况还有何大人这样的好官、不但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反倒还处于时时刻刻不得安宁、还要躲藏度日的境地。”

    “这倒也是,不过、吉元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啊,”

    柳香兰看起来有些忧郁地道,

    “虽然娘知道孩子你的本事,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身犯险,终究难免会有遇到什么意外的可能,如今娘只有吉元你这么一个亲生骨肉,你要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叫娘的余生、可怎么过下去啊……”

    “娘,您就放心吧,”

    知道自己的母亲始终替女儿担着心,宗吉元轻轻笑了笑、安慰道,

    “谁说孩儿是一个人‘以身犯险’啊,事实上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有一些亲朋好友在帮助着我,有的是在明处、还有的是在暗处,所谓‘得道者多助’嘛,女儿的安危、您真的大可不必过于担心。”

    “是么……”

    听女儿说话的语气十分的有把握,柳香兰内心中略感宽慰,又道,

    “好吧,不过、无论如何,对娘来说、女儿才是最重要的,吉元你可不要害得为娘失去你这个唯一骨肉哟。”

    “当然了、娘,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边说着,宗吉元边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送给了母亲。

    母女二人正在这里说着话,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之声,接着、宋三公子首先冲了进来,随后又转身将宋老夫人扶着走入房中。

    不过,令宗吉元没有想到的是,这祖孙二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居然是王玉秋。

    柳香兰一见、立刻站了起来,宗吉元也打算从床上起身,却被老夫人给制止住了,

    “老身不过是来看看我的乖孙子的,没那么多的穷讲究,你二人坐着就好。”

    “宗哥哥,你真的没事了么?!”

    小玉秋也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问着。

    不知为什么,见了她、宗吉元心中总是会升出一种宠溺的感觉,便开玩笑般地抬手、在小姑娘的前额上轻轻点了一下、道,

    “宗哥哥当然没事了,让你这小丫头担心了。”

    “没有啊……”

    小玉秋轻轻摸着自己那光洁的额头,一张小脸蛋儿却已经红了,开心的表情中、还掺杂了些许的羞怯与幸福。

    已经在旁边落了座的宋家祖孙二人见了,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用“原来如此啊”的表情、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又同时露出一种“不可言说”的笑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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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轶闻录介绍:
文武双全的少女宗吉元,因立志要承担起保护家族的重任、而自小以男孩子的身份成长起来,然而却被偶遇一场命案触动了心灵,机缘巧合地到了辽东县入了公职、踏进了官府,却不想从此便卷入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案件之中。
在感叹市井人间百态、引发侠肝义胆的同时,一段段甘苦交集的情感、也在无声地扣动着本已深埋的少女情怀。
是继续隐藏、还是索性接受,这一传奇女子又将何去何从……辽东轶闻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辽东轶闻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辽东轶闻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