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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回又逢君     辽东轶闻录txt下载     辽东轶闻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登门拜访

    “庆玉……”

    听见这一声喊,宗吉元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微微拨转了马头、回过身来,看着那个慌慌张张、由远而近地跑过来的人,明知故问地道,

    “庆玉兄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啊?你还问我?”

    何庆玉的表情看上去即恼火、又委屈,

    “不是说好的、你若是出去查案就一定会带上我么?怎么突然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我没说话不算数啊,”

    宗吉元笑盈盈地瞧着他、道,

    “的确,小弟说过若出去查案子的话、绝对不会忘了庆玉兄你的,止不过、我们这次出门,并非是去要查案子啊。”

    “不是查案、那是为什么?”

    何庆玉听了、顿时一脸的诧异,追问道。

    宗吉元轻轻抿了抿嘴唇、强忍着笑意道,

    “小弟是去相亲的。”

    “相、相亲?!”

    这句话一说出来,何庆玉当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想了想才又摇着头,用手指着齐青云他们三人、道,

    “不对,吉元你在哄我,如果真的只是去相亲,为什么连齐叔、卢洪、柯义他们也会跟着?”

    “齐叔叔他们么?”

    宗吉元也回过头,瞧了一眼均带着满脸看热闹般表情的、那三位同行者一眼,道,

    “庆玉兄啊,小弟真的没有在哄你,齐叔叔和我并非是外人,而卢洪、柯义两位兄长是何大人专门派过来、保护我们在路上安全的。”

    “是么……”

    何庆玉依然一脸不相信地瞧着她,又瞧了一眼与之同行的那两名差役,而卢洪、柯义却已忍着笑低下头,不去看他。

    正在这尴尬着,忽然见马车车厢上的窗帘挑了起来,露出柳香兰那端庄秀丽的面容,轻声问道,

    “吉元儿,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还不上路呢?”

    “哦、娘啊,稍微有点儿小事情……”

    宗吉元拨马来到车前,却故意让开个角度、令何庆玉能看到这边,然后才回过身、又对着他道,

    “庆玉兄,这位是我娘,如果小弟是去查案的话,怎么会让娘也跟在身边呢?”

    “哦?是伯母……”

    听说是宗吉元的母亲,何庆玉当时就是一愣,连忙从马上下来、几步来到了车前,掸了掸衣襟、之后深深施了一礼,道,

    “伯母大人好,小侄何庆玉给您请安了。”

    “噢,原来是何公子,快快请免礼吧,”

    柳香兰见眼前这位年轻人,不但相貌出众、而且举止也是彬彬有礼,心中顿时升出几分的喜爱、道,

    “恕我人在车上,行动不便,就不能还礼了。”

    “小侄岂敢,”

    何庆玉边答应着,边直起身来、有些不安地又瞧了瞧宗吉元,嘟哝着道,

    “就算是这样,那吉元你也不该连个招呼都不和我打一下,一声不响地就从衙门里离开啊……”

    “小弟是担心被庆玉兄你知道了,坚持着要跟着我们一块儿去,等到了女方家里、人家再相中了庆玉兄你,那小弟岂不是要吃亏了。”

    宗吉元故意开着他的玩笑、同时也想用这种口气阻止这位何公子跟上来。

    果然、听了她的这几句话后,何庆玉当时闹了个大红脸,又恼火、又有些害羞地瞪了宗吉元一眼,赌着气不再理她,转身又朝向了柳香兰施了一礼、道,

    “伯母,改日小侄定当过府拜望,祝您一路顺风。”

    “多谢何公子。”

    柳香兰轻轻点了点头、微微笑着道。

    宗吉元也不再逗乐子了,来到何庆玉面前、柔声道,

    “庆玉兄,小弟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嗯,我在衙中等你回来,然后、还要喝喜酒哟……”

    嘴上这么说着,可不知为什么、忽然没来由的,一种失落感从何庆玉的心底、很奇怪地就这么往上窜,一直到达了顶门,使其情不自禁地锁紧了眉头、怅然地望着那正在远去的一行人……

    很快、便出了城门,宗吉元的马匹一直跟在母亲的车旁。此时,周围的空气渐渐热了上来,柳香兰索性将车帘卷了起来用帘钩挂好,扭头正好瞧见了女儿,便微微笑了、问道,

    “刚才那孩子就是何大人的公子吧?”

    “是啊,”

    因为刚刚那一幕依然在脑海中打转,所以、听母亲问起他,宗吉元便会心地一笑、道,

    “正是庆玉兄,不过、娘啊,虽然他有时候会显得有点儿粘人,可确确实实是个好人,而且还很懂事又聪明。”

    “是么,那就好。”

    见女儿在忙着“夸奖”着那位何公子,柳香兰含而不露地说道。

    听出母亲话里在话,宗吉元先是一愣,接着、颇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母亲,

    “什么……就好啊……”

    “为娘是说,只要吉元你不讨厌何公子就好,”

    柳香兰微笑依然地道,

    “因为看的出、那孩子是真心的喜欢和你在一起啊,心里也十分地牵挂着你呢。”

    “娘?”

    宗吉元听了、睁大眼睛看着母亲,

    “可、可是娘啊,孩儿……”

    “娘知道你的意思,”

    柳香兰露出很复杂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

    “毕竟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不过啊、别人对你的好,你千万不能辜负,如果出于你这边的原因、不能给人家什么承诺,但无论如何也要公平待人的好。”

    “孩儿知道了……”

    宗吉元自然明白、母亲对自己说的这些话中所含的深意,便轻轻点了点头。

    母女二人的这段谈话,双方说的都很轻,轻得连同样坐在车厢内的周子通、听的都没能十分的清楚。不过,当宗吉元再次扭过头时,却见齐青云的表情仿佛若有所思,知道很有可能他已经听到了母女俩的交谈,毕竟、凭他高强的武功,听力一定也是过人的。

    发现了这点,宗吉元不禁又想起眼下、柳香兰和他之间所处于的这种尴尬关系,想着虽然嘴上不说,可看得出母亲十分的孤单,如果真能和齐叔叔结为眷属的话,倒也不是件坏事。只是,一旦想到这里,难免又会回忆起父亲,阵阵的难过感又涌上了心头,一时间脑子里又有些乱……

    安静地向前行进着,远远地已可以看到辽阳州那高大的城墙,不过,宋家的府邸并非是在城中,而是在南郊,所以不必进城,只要是绕过去便可。

    他们这一行人走的是东边,沿着城东的护城河走了没有多远,那座高大古朴的白塔、便映入了眼帘。

    这座可以说是做为辽阳城象征的古塔,是一千多年前唐太宗李世民为其生母所建,虽经年已久、却庄严宝相仍在,而宋家那座一向很低调的伯爵府、就建在其附近……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口信

    此时,他们这一行人所处的位置、是在辽阳州城的东城外,这里离着太子河不是太远,也是个踏青游玩的好去处,虽不似绿柳山庄那般的奢靡纷繁,却足以令人来往的行人们驻足。

    见眼下的时间还足以来得及赶到宋府,宗吉元朝左右看了看、建议大家停下来歇歇脚,顺便到旁边的茶摊儿喝杯茶。

    经她这一提,每个人还真的都觉得有些口渴起来,就这样、在柳香兰的应允下,一行人下马的下马、停车的停车,来到了茶棚的外面。

    茶摊儿主人见到有客人,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将大家让了进去,并找了张十分宽敞、又很明亮的位置旁请他们坐下,之后、等候的时间不大,茶水、点心、干果等,便很齐全地摆放在了众人面前的桌子上。

    一路走来、所行的路途也不算短,所以能如此歇上一歇,倒也真的是很不错,喝了一杯茶后,宗吉元嘱咐周子通陪着娘说会儿话,自己要去找茶摊主人打听些事情。

    来到后面僻静之处,确定四周没有其他的人,茶摊主人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少爷,您是来问有没有崔江的消息、是吧?”

    “是啊、仲叔,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宗吉元点了点头、道。

    却原来,这位茶摊儿主人的名字叫仲顺,当年也是曾经受过宗志明及宗吉元这父女二人恩惠的人,连这个茶水摊子都是靠他们的帮助、才开了起来,得以用来谋生、直到现在。

    就在将崔江争取到自己这边时,宗吉元就开始考虑如何与他联系的方法,因为若是自己频繁地和他见面,即使行为再隐蔽,终不免会有疏忽大意之时,更何况,能不能抽出时间来、都是个很成问题的事情。所以,只有找个合适的地点,让崔江有什么消息时、送到那里,再由那里的人转交给宗吉元,这样才会比较稳妥一些。

    不过、这样一来,选这个“合适的地点”、又成了颇让人伤脑筋的事情,这倒不是说能令她相信的人太少,而是要想真正做到“合适”、确实不太容易。

    其实,属于宗家的买卖倒是不少,但如果让崔江在得到消息后,送到自己家的某个店铺中去,一回两回的倒还是可以,次数多了、王再先那边绝对就会产生怀疑了。若真是那样的话,断送掉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线人且先不论,关键是崔江的安危怎么能够不去顾及。

    基于以上的这些考虑,宗吉元这才想到了仲顺这个茶水摊子,因为这里除了他们父女二人外,就连柳香兰都不知道,所以王再先手下的人肯定是查不到这里来。另外,从崔江的角度看,这里基本上也正处于绿柳山庄和崔家集之间,不必特地绕远路,往来之间、到这里喝杯茶,倒也是很自然的。

    此时,仲顺微微笑了笑、道,

    “前几天,崔江刚刚来过,并托我给少爷您带个口信儿。”

    “哦?是什么口信儿啊?”

    宗吉元连忙问道。

    仲顺很认真地回答着,

    “他说,那天是绿柳山庄的总管那禄、让他赶往西关县,给那里的一个叫‘松华观’的观主送封信。因为没敢偷看,所以、也不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

    “哦,西关县的‘松华观’?好的,我记住了。谢谢您啊、仲叔。”

    宗吉元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仲顺听了、当时摇着头道,

    “少爷您可千万别再说什么谢不谢的,连我这条命都是四爷和少爷您给的,为您做点儿事情又谈得上什么谢啊。”

    “哦,对了,”

    宗吉元又很关切地说道,

    “仲叔,还是那句话,若有难处一定要去找我,或者直接赶去宗宅即可。”

    “嗯,小人记下了。”

    仲顺也知道眼前这位少年是真正的热心肠,每句话都确实出于肺腑,所以也不客套、便点头答应着。

    回到了桌前,宗吉元又在柳香兰的身边坐下道,

    “娘,孩儿刚刚向摊主人打听过了,那宋家一向都深居简出,很少见有客人登门拜访,所以、依孩儿看,还是让我先去打个招呼的好,免得会显得唐突。”

    “也好啊,”

    柳香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么就由吉元你走一趟吧。”

    “好,”

    宗吉元点了点头,回过身、对坐在自己另一侧的齐青云道,

    “齐叔叔,烦劳您和卢、柯二位兄长照看一下我娘和子通兄,小侄去去就来。”

    可就在宗吉元刚刚从桌前离开,正想要去牵自己的那匹马之时,却见从前方大路上来了三匹马,马上的三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主二仆,而那主人是位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一双明眸顾盼生辉。

    而此时,宗吉元刚好从茶棚中走出来,那少年人本来在行进的同时、就一直在往两边瞧着,当时就将她瞧了个正着,顿时喜不自胜地勒住座骑,甩镫离鞍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到宗吉元的面前,

    “吉元哥哥!”

    “三公子?”

    宗吉元听到竟然有人会用如此亲热的称呼来叫自己,开始也是一愣,可仔细一看眼前的人、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跑到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回随何大人私访时救下的、跟随在宋老夫人身边的少年人宋少卿,便回转过身来道,

    “你这是打算去哪啊?”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来迎接你们的喽,”

    宋三公子仍然笑眯眯地道,

    “怎么样、吉元哥哥,宗夫人来了么?”

    “当然来了,你随我去见见吧。”

    边说着,宗吉元边拉着他的手朝茶棚中走来。

    而他们二人在外面相互打着招呼、并交谈着,柳香兰早已注意到了,又见两个人携手走了过来,便就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转了个方向,瞧着他们来到自己眼前。

    宗吉元看起来也很开心,笑着对母亲道,

    “娘,这位是宋府的三公子,也就是老夫人的孙儿、宋少卿,是老夫人特地派他过来接我们的,三公子,这位就是我娘。”

    “宗夫人,小侄宋少卿给您见礼。”

    这宋三公子倒还真是位懂事知礼的少年人,待宗吉元介绍过后,便上前深施一礼。

    想着眼前的这位少年人、虽然年纪还小,可毕竟是堂堂的伯爵府公子,居然如此的有礼貌,柳香兰自然也不能不客气些,便起身将他扶起来,

    “三公子切莫要如此多礼,民妇实在是不敢当啊。”

    “这是应该的,小侄和吉元哥哥就要成为至亲了,您就是我的长辈,做为晚辈给您施礼无可厚非。”

    宋少卿很干脆、外加十分喜悦地回答着。

    知道这位宋三公子依然认为、想要和他姐姐结亲的人是宗吉元,而在眼下又不便点破,索性让他就这么误会下去吧,宗吉元又拉着他转向了齐青云的面前道,

    “三公子,这位是齐青云、齐叔叔,也是我的一位亲人。”

    “齐叔叔好。”

    宋少卿听了,朝齐青云也是深深的一揖。

    宗吉元见他如此多礼、心道,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先见见周子通,便打算接下来给他们二人进行引见。可扭头再看时,却见周子通瞧着宋三公子、竟然是满脸的惊讶……

第二百七十二章 移花接木

    宗吉元见他这副表情、不禁有些奇怪,靠了过去一拉他、悄声问道,

    “怎么了、子通兄?干嘛这么古古怪怪地看着人家啊?”

    “他、他……”

    周子通依然很惊讶地说了两个“他”字,然后定了定神,这才压低声音道,

    “这位小公子和那次在店里见到的宋小姐、长的实在是太像了,乍一见到他,我还以为是宋小姐又扮着男装赶来了呢。”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宋小姐果然是位绝代佳人啊,子通兄您可是真的有福气呢。”

    为了让他在此时、不至于又一次陷入紧张,宗吉元故意和周子通开了句玩笑。

    而此时,宋少卿也走了过来、瞧着他们二人、好奇地问道,

    “吉元哥哥,这位哥哥是谁啊?”

    “哦,这是我的义兄周子通,如果要用你的话来说、很快也要和你成为至亲了。”

    宗吉元一语双关,又不乏风趣地回答道。

    宋少卿倒没想得太多,只是拱手笑道,

    “原来是子通哥哥,小弟宋少卿有礼了。”

    “子通还礼……”

    这样的复杂情形,还真是令周子通觉得颇为不自在,说起话来也有些迟迟疑疑地。

    宗吉元见了,便抢过话头儿道,

    “既然三公子都赶来接我们了,那么还是快点赶路的好。”

    大家起身从茶棚下离开,宗吉元向仲顺付了茶水钱,又低声嘱咐着,让他多加小心,这才再次上路赶往宋府。

    这回走的相对就快了一些,首先是因为离的已经不太远了,又经过了休息、不必考虑均衡体力;其次,也是因为见宋少卿已带着人来接,当然不能让老夫人在府中等的太久,所以,一行人加快了脚步,正好赶在巳时后半时辰、来到了宋府的大门外。

    曾经到宗宅去提亲的那位总管、此时正带人在门前等候着,双方见了面、相互客气了几句,便将客人让入了正堂大厅内。

    宋老夫人在几名丫环、婆子的陪同下,正等候在此处。在她老人家面前、柳香兰就是晚辈了,所以免不了要上前施过礼,之后、和齐青云在客位上落了座,而宗吉元拉着周子通侍立在他们二人身后。

    从再次见到宗吉元时起,宋老夫人瞧着她、连眼仁儿都在笑,可她哪里知道这母女二人是另有打算的。

    略加寒暄,柳香兰便将话题转到了此行的目的、也就是结亲这件事情上来,说道,

    “老夫人,虽说孩子们的婚姻大事是由长辈来做主,可毕竟这关乎他们一生的幸福,所以、还是要听听两个孩子自己的意见才好。”

    “这个是自然,”

    宋老夫人笑得很慈祥,语气上也是十分的通情达理,

    “宗夫人尽可放心好了,我孙女已经见过令郎,而且没有提出什么不满意的,如今呐、老身担心的倒是吉元这孩子、看不上我家这个野丫头呢。”

    “原来如此,”

    柳香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中暗道,那么一定要借这机会让老人家将话说定了,不让对方有反复的余地,便道,

    “那晚辈就放心了,只要是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要再阻止了,是这样的吧?”

    “老身就是这个意思,”

    宋老夫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让我家丫头出来和各位见见吧。”

    “好啊。”

    柳香兰对这位居然会跑去亲自相看对方的女孩子、倒也是颇为好奇的很,便立刻点头同意了。

    老夫人回头让婆子去给小姐送信儿,告诉她出来见见客人。时间不大,宋小姐在一名小丫环的陪同下来到堂前,大家一看、均差点儿笑了,因为正如周子通刚才所说的,宋家这姐弟俩长的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而此时,宗吉元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适时地将周子通给推出去。心中在这里盘算着的同时,却没来由地忽然又想起、自己在孔家戏班时编的那出“女秀才移花接木”的戏文,怎么知道竟然会再次来临,只不过、那次是在戏台上,而这回却是在现实中,而且“女秀才”已变成了“女县丞”……

    边暗自胡思乱想着,边看着那位宋小姐上前给母亲柳香兰施礼,当听到老夫人吩咐“快去见过宗少爷”之时,宗吉元便拉着周子通、从母亲身后绕了出来,站在了大堂的中心。

    宋小姐已经走到了近前、并飘飘而拜,

    “小女子宋兰儿、见过宗少爷。”

    “……”

    周子通真的一下子懵住了,因为对面女孩子的目光、明明望着的人是自己,可嘴里称呼的却是“宗少爷”,弄得他不知是该回答的好、还是不回答的好。

    而在他身边的宗吉元一见、忍不住地笑出声儿来,向后一侧身、同时又将周子通往前一推,道,

    “还傻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宋小姐在和你打招呼么?”

    这一推,正好将他推到了兰儿小姐的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远,周子通顿时有些慌乱,忙还着礼道,

    “小生周子通有礼了。”

    如此一来,宋家这几位全都愣住了,但其中的原因却不大相同,老夫人和三公子发愣的原因是、这人怎么换了,而宋小姐发愣的原因却是、这名字怎么换了……

    静了片刻,宋老夫人才缓过神儿来、问道,

    “宗夫人,这个孩子是谁啊?”

    “老夫人容禀,”

    柳香兰微微笑着道,

    “这孩子名叫周子通,是晚辈的义子,读书之余、一直在我家店中帮忙,所以伙计们都称他为‘少掌柜’。那日小姐到铺上时,见到的就是这孩子。”

    “所以、姐姐‘一见钟情’的人不是吉元哥哥,而是这位子通哥哥、是么?”

    三公子宋少卿反应得倒是很快,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误会。

    宗吉元在旁边连连点着头,并补充说明着,

    “少卿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老夫人,实不相瞒,吉元我本是在辽东县衙当差的。那天巧遇到您和三公子的时候,我正在陪同我们县令何大人微服私访,而与您相见的人、也不是我的父亲,而是何大人,其余的那些兄弟们、也都是衙中的差官。”

    “噢——、难怪你们都那么能打,连强盗都被吉元哥哥你们给打得落花流水的!”

    宋少卿关心的倒是这个。

    而老夫人和宋小姐也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可这老夫人的奇葩劲儿又上来了,扭头瞧了瞧齐青云,恍然大悟地对宗吉元道,

    “就说嘛,老身刚刚还在奇怪,为什么宗先生没有来,原来那天和我们说话的、并非是你的父亲啊,那么、这位才是,对吧?果然是英武逼人,和吉元你这孩子的气质很像啊。”

    “这……”

    宗吉元心道,这位老夫人还真是有喜欢乱猜的爱好啊,连忙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不、不是,事实上、我的父亲已经仙逝了,这位是我的叔叔,名叫齐青云,当然、今天也是做为吉元我的长辈一块儿前来的。”

    “哦,对、对,刚才已经介绍过了,是齐先生。”

    老夫人再次地恍然大悟。

    而就在他们之间忙着对话之时,小姐宋兰儿却一直在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三章 圆满解决

    摆在面前的事实是这样的——

    两个少年人就在眼前,一个清丽得娇俏、一个俊雅得沉静,而且祖母相中的这位宗少爷,虽然漂亮活泼,可神情过于洒脱不羁,总给人一种不太可靠的感觉,加上其又是县衙差官,已违背了自己不嫁官府中人的初衷;反观自己原本就看中的周子通,虽然看上去举止羞怯,却相对的要稳重不少,而且还有之前在店中的接触,那温和周到的态度、早已令其芳心暗动,所以、此时的宋小姐在内心里已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正在这想着,三公子宋少卿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凑到了她的身边,低声又很急切地问道,

    “姐姐,你看中谁了啊?倒是给个痛快话儿啊。”

    “你急倒是什么啊,”

    宋兰儿白了弟弟一眼,转身来到老夫人面前、飘然施礼道,

    “祖母,孙女有话要在此讲明。”

    “啊、兰儿啊,有话就说吧,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

    宋老夫人点了点头,之后还嘟哝了一句、谁都没有听清的话。

    宋兰儿再次微微低了低头、道,

    “既然此间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事情也应该明确下来,孙女所中意的是这位周公子,所以、恐怕要辜负祖母您的期待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柳香兰和宗吉元这母女二人、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们还真的怕这位宋小姐是个“孝顺孩子”,再来一句“全凭祖母做主”,那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但宋老夫人却不知道这母女俩的想法,本来是出于报恩、才想着将孙女嫁给宗吉元,两家结个亲该有多好,当然这里也是有她对宗吉元的喜爱。可怎么成想、孙女却相中了别人,虽然这孩子是宗家的义子,可毕竟他姓周啊,所以老人家看起来、面上已经露出为难之色。

    宗吉元见了,知道自己得表明态度了,便也来到老夫人的面前、深深一揖,道,

    “老夫人,既然小姐喜欢的是子通兄,我们还是成人之美的好啊。”

    “哦,这个……”

    宋老夫人瞧了瞧宗吉元,又瞧了瞧周子通,

    “只是,不知这位周公子的态度又是如何呢?”

    “唔?”

    听老夫人这么一说,宗吉元也回过头、瞧了一眼周子通,见他红着脸木在了那里,大概是因为头一回听到一个女孩子、会这么直接地说出“中意”某某人这样的话来吧。

    见他这副样子,宗吉元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将周子通拉到老夫人面前,让他正好和小姐来了个肩并肩,道,

    “傻瓜,还不快给老夫人磕头啊。”

    “噢……”

    经她这么一提醒,周子通如梦方醒,手提袍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道,

    “老夫人,子通对小姐也是一见倾心,望您老人家能够成全。”

    “好、好啊……”

    事已至此,老夫人又能说什么呢,有道是“有钱难买愿意”,眼前的两个孩子均是你情我愿,而且、等冷静下来再看时,跪在面前的这个少年人、果然是十分俊秀的人品,和孙女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一般,又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兰儿的眼光确实是不错。

    见祖母也在说着“好”,三公子宋少卿有些失望地噘起了嘴巴、道,

    “什么嘛,我还以为能和吉元哥哥成为亲戚了呢……”

    “也是啊,”

    宋老夫人也点着头、抬眼看着宗吉元,

    “本来还希望宗少爷做我的孙女婿呢……唉、这救命之恩又该如何报答才好呢……”

    “老夫人,成为亲戚也不一定非要做您的孙女婿啊,”

    见这祖孙二人确实对自己情深意重,宗吉元眼珠儿一转、道,

    “如果您老人家不嫌弃的话,吉元就做您的孙子、如何呢?”

    “啊?好啊、好啊,老身这可真是求之不得呀……”

    这倒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老夫人喜上眉梢,激动得用手中的拐杖不停地敲打着地面、连连点着头道。

    宗吉元自是乖巧的很,当即撩衣跪倒在老人家面前,

    “祖母在上,请受孙儿宗吉元三拜。”

    说着,连连磕了三个头。

    这下、可把宋老夫人给高兴坏了,连拐杖都扔在一旁不要了,伸出双手将她拉住,眼中却已闪出泪花儿、颤声道,

    “孩子啊,那天若不是你将我这老婆子给救下来,恐怕……唉,回来后,祖母我和卿儿一直都挂念着这件事,想着该如何报答吉元你这救命的大恩人呢……”

    “祖母,”

    见老人家是真的动了情,宗吉元略显撒娇般地靠在她的腿上,笑着安慰道,

    “就这么点儿小事儿、您就别再念着了,如今我都是您的孙子了,孙子救祖母这不是应该的么,您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

    老夫人顿时被她这几句话给逗乐了,又叫过三公子宋少卿、道,

    “卿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你的哥哥。”

    其实都不用叫,宋少卿就已经跃跃欲试了,此时更是象只小狗狗似的、跳着脚扑了过来,紧紧地抓住宗吉元的双手、边摇着边道,

    “太好了、太好了,今天不但多了个姐夫、更多了个哥哥!”

    他这天真无比的一句话、惹得大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正堂前顿时一片的喜气。

    笑声中,柳香兰彻底地将心放下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齐青云。

    而此时,齐青云的那双、在不经意间流露着深情的眼睛,也正在凝视着她,四目相对、已是万语千言……

    这件事就算是圆满的解决了,周子通拿着柳香兰事先为他准备好的、一对龙凤玉佩送给了宋兰儿小姐,这样、亲事也就是正式地定了下来。老夫人很高兴地吩咐人准备酒席,宾主坐在一起、一块儿吃着午饭。

    席间,虽然桌上摆的酒也是很丰富,但大多数人都是不饮酒的,只是倾心而谈,所以虽然没有觥筹交错,却也是其乐融融。

    宗吉元的位置是挨着老夫人坐的,说了一会儿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话,老人家眉开眼笑的样子、忽然又变得慈祥中透出了几分的严肃,目光也是一派的清明,问道,

    “吉元啊,你可曾认识一个叫王玉秋的小丫头么?”

    “玉秋?”

    宗吉元听了、不禁在心中暗暗地一愣,因为上次在绿柳山庄那次偶然相见时,从那孩子的养父王安和自己的交谈中、所透露出的意思可以看的出来,小玉秋的身世应该是很隐密的,如今这位宋老夫人居然会问到她们父女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的来回答才更为妥当。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追忆往昔

    见她脸上带出的踌躇,老夫人不禁笑了、道,

    “你这孩子,果然还在护着那主仆二人啊。也罢,如今吉元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孙子,那么就更不必隐瞒什么了,你有没有听玉秋提到过她在这里有个姨祖母啊?”

    “这……有啊,玉秋的确和我提到过,难道……”

    心中一动,宗吉元的脑海里立刻升起某种猜测来,明眸中也是流波微动。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

    “正是,老身就是她的姨祖母,也就是说、玉秋是我姐姐的孙女。”

    “如此说来,小玉秋就是孙儿的小表妹了。”

    宗吉元也不失时机地开着玩笑,同时也在套着近乎儿。

    而老夫人的目光中再次闪动出了、先前的那种深情,道,

    “原来,救那孩子的人、真的是吉元你啊,这么看来、你还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了,连老带小的救了多少条我们家人的命了……”

    “奶奶,都说了这没什么了,”

    宗吉元竟然将“祖母”这个较正式的称呼、变成了更加亲昵的“奶奶”,而且语气中也掺入了更多的撒娇意味,

    “而且,就算孙儿我救过大家,那也只能说明、我本来就和您老人家有缘,您说是不是呢?”

    “你这孩子可真是会讨人喜欢,”

    老夫人被她说的又恢复了喜笑颜开的样子,可还是嘱咐道,

    “不过、吉元啊,虽然他们主仆二人暂时不适合留在我这里,但是、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这个院子里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孙儿知道了,”

    他们“主仆”——

    这是再次听到、老夫人用这个词来称呼那父女二人了,虽然宗吉元已经知道、王安并非是玉秋的生身父亲,可听到面前的老人家、称那二人为“主仆”之时,心中还是稍微的纳了一下闷儿。但又听得出玉秋那孩子的身世、果然是越发的神秘,如果老夫人不主动提起的话,自己也不要过分追问的好……

    这顿“定亲宴”就算是吃过了,具体在哪天成婚,虽说不必弄得太复杂,却至少也得看一下黄历,所以还要由双方长辈再商量。

    本打算还要留他们住上一宿,但柳香兰不愿给人家填太多的麻烦,便决定了、当天就返回辽东县去。宋老夫人见挽留不住,约好改日再登门拜访,之后、送大家出了门。

    ……

    走出了一段距离,宗吉元忽然突发奇想,扒着车窗往里瞧着、并道,

    “子通兄啊,你会不会骑马啊?”

    “唔……这个、不太会……”

    因为不明白她因何会有此一问,周子通回答的便也有些含糊。

    宗吉元却丝毫不肯放松,乜斜了他一眼、道,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什么叫‘不太会’啊!子通兄,等接亲的时候、新郎可是要骑着马去的,你该不会到那时还要说什么‘不太会’吧。”

    “这、我从来没骑过马,所以不知道会不会啊……”

    经她这么一说,周子通立刻也紧张了起来。

    宗吉元的表情却越发的严肃,一本正经地道,

    “那就是说、你根本一点儿都不会喽,那怎么能行呢?来、来、来,我们俩换换,借这机会、让齐叔叔教教你该怎么骑马吧。”

    边说、边让大家停了下来,让齐青云骑着自己的这匹马,毕竟她的马不是谁都能轻易驾驭得了的,而齐青云骑的那匹自然就让给了周子通,宗吉元自己却跳上马车和母亲坐在了一起。

    因为有人在学骑马,队伍的速度当然地放慢了下来。齐青云虽然有些好笑,倒也配合地指导着周子通,告诉他怎么样才能在马背上坐稳当、而不至于从上面掉下来。

    看了看车厢外面、正在指导与被指导的两个人,柳香兰回转过头来,瞧着坐在身边的爱女一眼、道,

    “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娘说啊?”

    “是啊,”

    宗吉元露出活泼、却又不失关切的笑容,道,

    “前几天,我问齐叔叔和娘是怎么认识的……”

    “哦,那他告诉你了么?”

    柳香兰的表情倒很平静,只是有些好笑地问道。

    宗吉元摊了摊双手、道,

    “齐叔叔说,还是来问娘、让娘来告诉我的好。”

    “是么,吉元你真的很想知道么?”

    柳香兰明知故问地瞧着她。

    听口气,母亲这是已经决心要将实情告诉给自己了,宗吉元连忙再加把火儿般地将身子坐正,又向柳香兰靠了靠、连声道,

    “想啊、想啊,娘啊,您告诉孩儿好不好?”

    “唉——、好吧,”

    柳香兰不禁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其实、为娘也应该将这件事讲给你听了。二十多年前,我和青哥……就是你齐叔叔、曾经是有过婚约的,我们原本都是河南人,后来遇上了灾荒、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全都迁到河北去投亲。当时洋人在京城附近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乡亲们就组织起来和他们抗争,因为我和你齐叔叔从小在一块儿习武,所以成为其中的骨干。

    当时、我们只是打洋鬼子的,可谁知后来,朝庭的那些官员竟然暗中与洋人勾结,说我们是在做反贼,并进行抓捕残杀。乡亲们有的被抓、有的被杀,当时真是太惨了,我和你齐叔叔也就是在那时候被冲散的……”

    原来如此,难怪齐叔叔在听说自己入了公门之时,眼神显得有些怪怪的,经过那样的事情、当然不会对官府有半点儿好感了——

    宗吉元暗自思忖着,又问道,

    “那么后来呢?”

    “后来,为娘在你齐叔叔的帮助下、奋力拼杀出重围,而他自己却没能冲出来,我也已身负重伤……”

    从开始回忆时起,柳香兰的目光中满是悲凉与忿怒,但说到这里、又转而柔和起来,

    “当时、我只能慌不择路,为了躲避追兵、糊里糊涂地跳进了一家大宅院的后院院墙内,而那里、就是你爹的家。”

    “哦?所以娘就嫁给爹了、是吧?”

    宗吉元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到父母认识的经过,不成想还如此的富有传奇色彩,忍不住地插嘴问道。

    柳香兰听了,不禁苦笑了一下、道,

    “哪有那么快啊,你爹可是位谦谦君子,怎么会乘人之危呢?”

    “啊、也是啊,”

    略加回味,宗吉元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唐突,便道,

    “那么娘啊,您接着讲。”

    “当时,你爹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因为兵荒马乱的,就暂时歇业,住在京郊的别业、也就是那座大宅院中,”

    柳香兰的目光又变得十分的悠远,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令人难忘的日子里……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再踏访查路

    “为娘误入他家后就昏了过去,”

    柳香兰继续叙述着,

    “醒来时、你爹已经哄骗走了前来搜捕的官兵,还找来大夫为我治了伤。但因为心里一直挂念着你齐叔叔、还有那些乡亲们,伤好后我又去寻找他们,可始终没有找到。”

    “您从爹家离开啦?爹没拦着您么?!”

    宗吉元很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惊问道。

    见女儿完全就是一副小时候、那对什么都好奇的表情,柳香兰忍不住笑了道,

    “当然没有啦,都说了你爹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了。不过寻找了一年后,根本就不见你齐叔叔的影子,后来遇到几位幸存的乡亲们、说有人看到他也是身负重伤,已经被官兵杀死了,为娘当时大哭了一场、心灰意冷地准备离开河北回老家去。但临走之前觉得还是该和恩人打个招呼的好,所以就又赶到你爹家、打算和他告个别。可没想到的是,回到那个宅子后才知道,自从我走了之后、你爹就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居然还一病不起,直到又见到我才好转起来。”

    “啊?!”

    宗吉元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心思细腻、性情柔和,却没想到竟会多情至此,好半天才喃喃地道,

    “所以、爹就成了孩儿的爹……”

    “嗯,就是这样,”

    虽然宗吉元所说的这句话有些好笑,可柳香兰的目光却很忧郁,

    “吉元啊,从为娘的角度来讲,你爹对我是恩情并重,而你齐叔叔虽然和我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可我一直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成为了怀念与追忆。谁知如今、他又活生生地站在了眼前,为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的心情……”

    “娘,孩儿其实明白您的意思,所以特地等着过了几天才来和您谈这件事,”

    宗吉元很体贴地道,

    “而且,从第一次见到齐叔叔的那天起,孩儿对他莫名的就有一种亲近感。娘啊,齐叔叔他为了寻找您、四海漂泊了十几年的时间,这期间吃过多少的苦、即使他自己不说出来,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您,您就真的对齐叔叔一点儿从前的感觉都没有了么?真的就无法再接受他了么?”

    “唉——”

    柳香兰又轻声地叹息着,

    “吉元你也是真的长大了,说实话,我怎么能将对你齐叔叔的感情全都丢掉呢?可这样,总是觉得愧对于你爹……”

    “爹只会希望你我幸福不是么?”

    宗吉元打断了娘的话,又道,

    “好吧,本打算今天就让齐叔叔跟着您回宗宅,既然娘您还没有准备好,孩儿就将他再留在身边几天吧。娘啊,您再好好想想,回头我再和齐叔叔聊聊。”

    “嗯,也好。”

    对这个提议,柳香兰也表示了赞同,母女二人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当队伍回到辽东县城外时,周子通也终于能在马上坐的很自如了。柳香兰带着他回了北门外宗宅且先不必细说,宗吉元和齐青云、以及卢洪、柯义这四人却并没有立刻就此回衙,而是绕道向县城东郊的肖家堡而去。

    此行自然是为了查访男童失踪一案,虽然已经有了崔江所提供的“松华观”这条线索,可眼下、宗吉元还不想直接就奔那里而去。

    这其中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松华观”是在西关县境内,毕竟已经身为辽东县县丞的她,私自前往那里,若真的发生什么事情、自己有麻烦不说,弄不好会连累何大人,岂不是正中了王再先的下怀;再者就是、刚刚得到消息不久就找上门去,一定会引起他们对崔江的怀疑,所以、还是要稳妥一些,以自然而然的方式寻找过去的好。

    此时,已是日暮西斜、炊烟袅袅。

    看着远处闪出的村落,柯义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

    “师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到前面肖家堡去,”

    宗吉元用马鞭朝前指了一下、道,

    “从报上来的案情上看,那里有一户村民的孩子失踪已有半个月了,我们到他家中、再问问当时的具体情形。”

    “哦,可是、我们到哪吃晚饭啊……”

    柯义又露出一脸愁容地咕哝着。

    辽东县衙中的这些差人们,和宗吉元的关系一向都很随意,即使她眼下已成为了“县丞大人”,也还是没有什么改变,连称呼都依然是“师爷”,而且在她面前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态度,根本不象上司和下属之间应有的样子,反倒更象是朋友们在一起。尤其是卢洪、柯义这两个早已经跟着她“混熟”了的差役,谈话间更是没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的。

    其实、不用他在这里提醒,宗吉元就已经想到了,便微微一笑道,

    “放心吧,不会饿着你们的,等到了地方、会有一大桌子的农家饭菜等着你来吃,就怕你吃不完哟。”

    “真的啊?!那我可得准备好肚子了。”

    柯义笑着回答道。

    四个人催马在路上走着,再有不到一里地的路程、就可以进入到肖家堡了。可正当此时,从路边的一片蒿草丛中、传来一阵阵的吆喝与嘻笑声,以及烟薰火燎的烤肉气味,同时还夹带出浓烈的酒气。

    知道这是有人在那里吃吃喝喝,宗吉元皱了皱眉,她也知道这个时间居然还会在野地里聚集,肯定不是什么善类。有心过去盘问一下,但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便也没加理会,催马继续向前、打算就此经过了事。

    可偏偏当四个人的马匹走到、离那些声音传出的地方最近的时候,蒿草一晃、一个醉醺醺的家伙从里面钻了出来。发觉有人接近,那家伙很自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瞧见了宗吉元,便邪邪地一笑、道,

    “哟、小美人儿,这么晚了是去会情哥哥么?”

    “?!”

    听了他这讨厌的声音、以及无赖的语气,卢洪首先压不住火气了,大喝一声道,

    “你这小子找不自在啊!竟敢对我们师爷如此放肆!”

    “啊、咯……”

    这家伙大概是喝得太多了,被他这么一骂、本来想着还口,可刚刚一张开嘴、竟然打了个嗝。

    顿时、卢洪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骂下去了,只好求助般地看了一眼宗吉元。而宗吉元本来也没想惹出节外生枝的事情来,朝他摇了摇头,准备着继续走他们的路。

    只是、也许是因为刚才卢洪大吵的声音高了些,而且和那些人所处的位置、相隔的也就十几步远,其他那些在草丛中胡吃海喝的人们已经听见了,瞬间、蒿草一顿纷乱,从里面又走出来三个大汉来,为首的一个人个子很高,瞧了瞧这场面、问道,

    “怎么啦?我这位兄弟得罪各位了么?”

    “一点儿都没错!”

    卢洪的火气又上来了,“哼”了一声道,

    “你们的这位兄弟喝多了酒、跑出来对着我们满嘴的胡说八道!”

    “哦,这样啊,”

    这高个子听了,狠狠地瞪了那醉鬼一眼,又朝宗吉元他们略一拱手、道,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在下替这位兄弟给各位赔个不是,还请你们不要和他计较。”

第二百七十六章 少东家

    “无妨,”

    见这人还颇讲些礼数,宗吉元也在马上微还一礼,

    “也是我的这位朋友性子急了些,也请仁兄不要见怪。”

    既然两边还都很客气,所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那位表现的很客气的高个子、一把揪住那还在打嗝的家伙的脖领子,拖起来往回就走,而宗吉元四人也拨马离开。

    而就在双方各走各的之时,一阵微风将那高个子的斥责声、传送到了宗吉元的耳中,

    “你小子尽会没事找事,喝几杯酒就找不着北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今晚的大事要是因为你给搞砸了的话,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脊梁骨!”

    大事?什么大事——

    宗吉元立刻警觉了起来。

    本来看着那几个家伙的穿着打扮、举止行为,肯定不会是本地的村民,倒更象似从哪里来的山贼匪类,只是、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肖家堡的附近?莫非是要对那里有所不利么……

    心中有了这个念头的同时,四匹马也已经来到了村口处。

    宗吉元率先从马上跳了下来,齐青云三人也随着下了马、跟在她的身后径直来到最把头儿的、一个大院子门外,上前拍响了门板,

    “有人吗?”

    “哎、来了、来了!”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这院子里面肯定有人,因为一阵阵笑声正从里面传出来,听见有人在叫门后、轻快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接着大门一开、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四个人的面前。

    大概是一下子就能看出、他们并非是普通百姓,而且每个人还都各自牵着马匹,这年轻人先是愣了一愣,又借着已经暗下来的夕阳余晖、打量了宗吉元一下,试探着问道,

    “几位,来我们这是有什么事情么?”

    “是啊,”

    宗吉元也同样地打量了他一下,见是个自己并不太认识的年轻人,便很客气地道,

    “在下姓宗,是来找肖爷爷的。”

    “姓……宗?!”

    年轻人猛的睁大了眼睛,

    “可是那个‘宗’么?”

    他的这个问题还真够有意思的,齐青云以及卢洪、柯义均是完全没有听懂。

    但很明显、宗吉元却已经明白了他要表达的内容,当即给予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没错,我就是北门外宗家的人。”

    “啊!真的是您啊!”

    这年轻人惊喜万状、朝着西厢房那边大呼小叫起来,

    “爷爷、您快点儿出来啊!是少东家来啦!”

    少东家?一点儿都没错,确确实实、宗吉元还真的就是这里的少东家。

    要说其中原由、还得从七年前的某一天说起,那天宗吉元的父亲、四爷宗志明因为要去谈些生意,带着只有十二岁的宗吉元从此地经过。

    当时,正赶上天灾不断、人祸不绝,就好象老天爷在耍性子、成心和人们斗气似的,连着数年不是旱、就是涝,弄得田地里颗粒不收,再加上盗匪猖獗,灾民已到了食草啃树的地步,就差易子而食了,而肖家堡住的本来就都是贫民百姓,更是穷得连强盗都懒得来了。

    四爷经过此地、看到村民们生活得如此艰难,当时连生意都不去谈了,直接赶回家中、装了一车的米面及适当的下饭腌菜,和管家李森一块儿、带着十几名家人来到这里,就地煮粥、蒸馒头,配着简单的腌菜、分发给全村的村民们。

    看着那些饥饿不堪的村民们,宗四爷当然知道、这样也并非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有了个打算,当大家的心情稍微安定下来些后,便提出要以最好良田的高价、将村民们的地买下来。

    即使当时大多数的人、对此充满了怀疑,但为了能够活下去,所以有一部分村民接受了这个建议,同意将自家已处于荒废状态下的土地、卖给宗四爷,这其中就包括了这位肖爷爷。

    将一部分地买下后,除了当场支付了购地的银两、并帮他们采购粮食外,宗四爷还雇佣大家修渠引水、补种新苗,工钱自然是颇为丰厚,顺便还帮每家加固修缮了房屋,令这部分村民很快便得以过上安生日子。其余人见了、陆续的也都将地卖给了他,至此、宗四爷完全掌握了这里的土地。

    不仅如此、当肖家堡重新又有了生机之时,宗志明却在同肖爷爷商议过后,出人意料地、将土地又分还给了村民耕种,约定每年只要向宗家上缴收成的三成、来做为租子便可。

    宗四爷的此举、可以说是救活了肖家堡全村的人,至今大家对这位东家依然感恩不忘,虽然宗四爷已经不在了,但对柳香兰和宗吉元、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

    听说是宗吉元来了,肖爷爷连忙从西厢房中跑了出来、连声道,

    “真的是少东家来了么?快快请进来啊!”

    “肖爷爷,是吉元来看您了!”

    边笑容可掬地答应着,宗吉元边带着身边的三人、一起迈步走进了院子。

    那年轻人也是一脸开心的道,

    “少东家,您快请屋里坐吧,将马匹交给我、我给您牵到后院儿去。”

    这边宗吉元向那年轻人点着头、表示着谢意,而那边肖爷爷已经来到了眼前,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情绪竟显得有些激动,

    “少东家,一晃儿有两年多没见了,您这真是出落得越来越俊了,也长大了不少!”

    “肖爷爷,您老人家的身体也还是那么硬朗。”

    宗吉元微笑着回答道。

    如果只是从双方的态度上看,谁都不会想到他们这是东家与佃户之间的关系,因为从前宗四爷一直都是很平易近人的,所以村民们对他虽是尊敬、却毫无隔阂之感,到了宗吉元这里也是一样。

    此时、宗吉元朝院子里扫了一眼,又道,

    “对了,孩儿此次是要来办件事,需要在这里住上一宿,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瞧少东家您说的,”

    肖爷爷用十分疼爱的眼神“瞪”了她一下、道,

    “这个院子本来就是东家的,您这么说、不是在拿老朽开玩笑么。”

    “哪里哟,这么些年、全靠您帮忙在打理着,孩儿自然要多谢您才是,”

    边说着,宗吉元又特地将齐青云拉了过来,介绍道,

    “肖爷爷,这位是我的叔叔、齐青云,另外的两位也都是我的朋友,是随着我一起来的。”

    “哦……那就一块儿往上房请吧。”

    肖爷爷在前面引着路,将四个人让进正房的堂屋中。

    这套院子原本住的、是此村中唯一还算是有点儿钱的一家姓孙的人,只是那主人不知为什么欠下了不少的债,全家逃往了外地、不知所踪。后来、债主追上门来却找不到人,盛怒之下要将院子烧了,宗四爷见了、恐大火燃烧起来,会波及到旁边的其他村户,便出钱将该院子买了下来,虽然也是做为宗家的一处产业,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托付给肖爷爷代为照管。

    来到堂屋,见这一家子人都在,相互之间自然都要见礼,包括肖爷爷的长孙、也就是刚刚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年轻人。

    经过了一番寒暄后,肖爷爷瞧了瞧他们、又问道,

    “少东家,从这个时间来看,各位肯定还没吃过晚饭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可不防

    “还真叫您说着了,我们确实还没吃呢。”

    宗吉元也不客气地笑着道。

    肖爷爷的两个儿媳听了,立刻起身去为他们准备,之后,宗吉元才又收敛了笑容、道,

    “实不相瞒,孩儿此次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的,恐怕还需要肖爷爷您的帮忙。”

    “哦?少东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别说是老朽,就是全村的人知道了,都会尽全力去办的。”

    肖爷爷毫不含糊地回答着。

    宗吉元听了、当时会心地一笑道,

    “那就更好了,这件事啊、来帮忙的人是越多越好。”

    “是啊?”

    她的这一句话,让肖爷爷误以为要办的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甚至会有些危险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的严肃,

    “真的吗?那少东家您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啊、肖爷爷您别着急,”

    见自己的话、让老人家紧张了,宗吉元连忙笑着安慰道,

    “是这样,前段时间里、辽东县衙接到了不少有关儿童失踪的报案,而且我们这肖家堡也有一户。孩儿此来就是为了查访这一系列的案子,所以想让您将丢孩子的那家人找来,我要详细问问案情经过。”

    “哦、对了,我也听说少东家现在是在县衙门里当差呢、是吧?”

    肖爷爷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宗吉元点了点头、很平淡地道,

    “正是,因为县令何大人是位难得的清官,与我家又有些交情,所以我才会应大人的邀请、到衙中帮帮他,以尽些微薄之力。”

    “是啊、是啊……”

    肖爷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依然有些疑惑地道,

    “一点儿都不错,村西口儿的刘五家那个十二岁的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不见了,现在孩子的奶奶都要急疯了。不过,少东家您刚才为什么说……”

    为什么会说人越多越好呢?只是问这件事的话、好象并不需要找其他人来吧——

    老人家心里应该是这么想的。

    凭宗吉元的聪明劲儿,当然猜出对方是什么意思了,便笑着解释着,

    “是这么回事儿,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有刘家丢了孩子,可此类案子已在各处都有发生,算起来共有几十起了,所以已成为了本地的一件要案。我想、那贼人能做这么多次的案,绝对不会一点的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想让乡亲们都好好的回忆一下,孩子失踪的那几天,村子附近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有没有谁看到陌生人在周围出现过。”

    “原来如此,”

    肖爷爷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连连称“对”,

    “对、对,没错儿,我这就去告诉大家伙儿一声,吃过晚饭后、能过来就都过来一趟,在一起好好的想想,但愿能帮上少东家您的忙。”

    “还是我们哥儿俩去吧。”

    陪坐在一旁的、肖爷爷的两个儿子立即站起身来,应声之后便从屋子里离开,去挨家挨户地告知村民们。

    趁这段时间、宗吉元多多少少的还要履行一下她做为“少东家”的职责,询问起庄稼的长势,以及村民们是否有什么困难之类的。聊了一会儿,那边晚饭也已经做得了,肖家的两个儿媳带着孩子、用托盘托着送了过来,就着厅堂内的桌案上摆好,四个人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果然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虽是农家饭菜,却也烧得色香味俱全,边吃着、宗吉元还在和肖爷爷聊着村子里的事情,而卢洪、柯义却已经吃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了。

    其实,虽然表面上看着很是平静,可宗吉元的内心早就如同海浪般、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除了正在查的案子需要抓紧时间外,还无法克制地联想起曾经的过往。

    肖爷爷——

    看着眼前这位虽年过花甲、却依然精神饱满的老人家,宗吉元又很自然地记起另外一位、不但和他十分相似,而且很巧地也被称为“肖爷爷”的老人……

    那是王玉、也就是犹春珏的恩师兼养父,也不知道那位“肖爷爷”和纪小云姑娘现在都怎么样了,还有、王玉……是否还在这个世上、和他们在一起……

    想起王玉、宗吉元的心里总是会隐隐做痛,虽然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那种痛感在逐渐地减缓,可烦闷的心情却始终如旧。

    一想到他、便又想起东山沟的贼人,之后、猛然又想起刚刚发生过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宗吉元连忙停住手中的筷子、问道,

    “对了、肖爷爷,这几天肖家堡中、可有人家雇用保镖之类的人了么?”

    “保镖?”

    肖爷爷听得十分的新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少东家,我们村里这些人家,哪个象能雇得起保镖的呢?当初要不是东家来救了我们大家,恐怕全村人都早就饿死了,更何况也没那个必要啊。”

    “噢、这么说,不是这个村里的人找那些家伙来的……”

    宗吉元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地道。

    肖爷爷瞧着她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少东家,您这是在说谁啊?”

    “是这样、肖爷爷,”

    因为觉得这确实不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所以宗吉元决定还是有必要提醒大家一下才是,便道,

    “我们在来的路上,经过离着村口儿已经不远处的那片蒿草丛时,看见有几个人在那里吃吃喝喝的。具孩儿我看来,那些人绝非善类,担心他们会不会准备在今晚做些什么不法之事,更担心目标就是这肖家堡的某家人。”

    “哦?有这样的事?”

    肖爷爷听了、顿时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当然、宗吉元所说的这种可能、并非是在杞人忧天,当年就在宗四爷帮助下,全村的生活又有了转机之即,得知此事后的一些盗匪们便赶来抢掠。那时便是宗家这父女二人、将村民们组织了起来,再加上宗宅跟来的那十几名家人随从,大家共同和来犯的强人对抗,使他们无法得逞。后来何大人知道后、请示了上一级官府,盛京派了一队官兵前来,彻底将其完全铲除。

    而现在又发现这种苗头,肖爷爷很自然地皱起了他那两道苍眉、道,

    “少东家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起来了,最近村儿里确实有人发现、时不时的会有些看起来很是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好吧,等过一会儿大家伙儿都来了,我就让‘护村团’重新行动起来,夜晚间分班巡视着点儿。”

    “护村团?”

    一听到这个词,宗吉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因为这个“护村团”还是当年先父组织村民们建立起来的,没想到、直到今日还存在着,

    “护村团现在还有啊?”

    “那是当然的啦,”

    肖爷爷笑眯眯地道,

    “这可是东家宗四爷交给我们的使命,怎么会随便就丢掉呢?跟少东家您说实在的,加入到这个团里的人不但没有少、反而还比七年前更多了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为此、宗吉元也是由衷的高兴,同时也放心了许多。

    随着四个人的这顿晚饭吃的差不多了,屋子外面的院子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可疑之人

    得到通知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往这里聚集着,肖爷爷的两个儿子为了让院子里亮堂些,除了在四角挂上四盏灯笼外,还在中间地上燃起一堆篝火,在起到照明作用的同时,也可以熏一熏渐渐多起来的蚊子。

    大家团团围坐在院子中,七嘴八舌地相互说着话,只等着肖爷爷来和他们讲清楚要说的事情。

    此时,宗吉元他们四个人、由肖爷爷陪同着来到院子里,分别在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见屋子里有人出来,村民们便都安静了许多,肖爷爷站在众人面前道,

    “各位,还认识眼前这位么,是我们的少东家来了哦,如今已经长大了呢!”

    “少东家?!”

    村民们立刻发出一阵的惊叹,有的从前见过宗吉元的、还起身向她行着礼,宗吉元也很有礼貌地还着礼。

    肖爷爷又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又道,

    “少东家如今是在县衙里做了差官,今天来我们这儿、是为了刘五家那小子失踪的案子而来。等一会儿、少东家会问我们一些问题,大家知道就要好好的回答,不知道的也不要胡乱的讲,免得影响了少东家查案子。都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着,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很自然地投向了宗吉元。

    肖爷爷此时也将眼神转了回来、道,

    “少东家,您就尽管问吧。”

    “好啊,多谢肖爷爷了,”

    宗吉元微笑地朝他点了点头、站起身道,

    “各位乡亲们,这么晚了、还麻烦大家过来,吉元在此先谢过了。不过,就象刚刚肖爷爷所说的,此案并不简单,还请各位乡亲多多帮忙才是,对了,刘五哥可曾来了么?”

    “来了、来了,在这呐!”

    有几名坐在角落里的村民、将他们中的一个人推了出来,

    “快点儿答应啊、刘五,少东家在叫你呐!”

    “哦、刘五哥,请到前面来吧!”

    见那个中年男人、依然是满脸的忧郁,宗吉元知道他还是没能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便主动招呼着。

    刘五迟疑着来到前面,在宗吉元的示意下、就着原地坐在了那里,又略微沉默了一下、才道,

    “少东家,小人到县衙报案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真的一点儿信儿都没有吗?”

    “刘五哥,”

    对他的心情、宗吉元自然是能够理解的,所以缓言安慰道,

    “在这段时间里、此类案子已经发生了很多,我来就是要了解一下详细情况的。”

    “我不管其他人,就是想知道我家宝儿到底在哪儿!他要是真的回不来了,我们全家就都活不下去了!”

    大概是因为过于伤心,刘五的语气中已经显现出了怨恨。

    肖爷爷在旁边听着他说话的口气、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很不高兴地道,

    “刘五,你怎么跟少东家说话呢!你家孩子丢了十多天了,当时我们就劝你到衙门报案,可你偏偏就是不肯,直到县衙贴出了告示你才去,这都耽误了多少天了、你自己心里就没个数儿吗?!现在少东家主动上门来询问、就已经很体贴了,你这又是什么口气啊!站在你我眼前的、不但是我们的少东家,还是县衙里的官老爷呢!”

    “我……”

    这顿训斥、还真的如当头棒喝,让刘五当时就清醒了不少,愣了愣才哽咽着道,

    “是、是小人错了,不过、少东家,我家宝儿的性命全靠您了……”

    “嗯、好了,这没什么,”

    宗吉元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便安慰着道,

    “案卷我已经看过了,有几个问题还需要了解一下,各位乡亲们也帮着回忆回忆,看看我们大家在一块儿、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出来。”

    “好、少东家您尽管的问吧。”

    大家均点着头答应着。

    宗吉元先了看了看刘五、道,

    “刘五哥,案卷上写着、孩子失踪的那天你们全家下地干农活儿去了,直到晚上回来才发现宝儿不见了、是吗?”

    “就是这样的,”

    刘五打起精神、点着头说道,

    “对这孩子、我们全家都宝贝得很,从不让他一个人出去玩儿,生怕会遇到什么事情,可谁知还是……”

    “也就是说、当时只留了孩子一个人在家是么?”

    宗吉元思索着问道。

    刘五点了点头,

    “没错儿,我们临下地离开家时、还特地把房门给锁上了,就是为了不让宝儿出去乱跑。”

    “锁上了?”

    宗吉元听了、一双清秀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家中的屋子里了?你们家经常这样做么?”

    “那倒不是,平时从没这样过,只不过那几天有点儿特殊……”

    刘五的言语间再次显出伤心来,说出话也絮叨起来,

    “平时我们很少会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可是、那几天村儿里来了个耍猴儿的,小孩子们都去看,宝儿也吵着要去……我们哪有那个时间啊,又怕他一个人偷偷地跑去、所以才把他给锁在家里……”

    “可晚上回家后、孩子还是不见了是么?”

    宗吉元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他又是怎么从、已经被锁住的屋子里面跑出去的呢?这个你们弄明白了么?”

    “是从后窗户跳出去的,”

    刘五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我们从地里回来时,看到屋子的后窗大开,宝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哦……”

    宗吉元点了点头,略略思索了一下、又抬眼望向其他众人,

    “如此说来,孩子是自己跑着看耍把戏的去了,各位乡亲们,你们大家有谁在那天看到过宝儿了么?”

    “没有啊,”

    大家都在摇着头,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我们谁都没看到,当时大家就都在一起找过了。”

    “是啊,我们回去还问过自家的孩子,就连去看那个耍猴儿的孩子们、也都没在那里以及周围看到过宝儿。”

    “那孩子根本就没去看耍猴儿的……”

    ……

    这还真是怪了,宝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居然没有去看那个、他很想看的杂耍表演,那么、又会去了哪里了呢——

    边想着,宗吉元又问道,

    “这样啊……大家再想想,近段时间以来,村子周围可有陌生人来过没有,或者是有什么可疑的人来,也许、他们还打听过什么……有这样的人么?”

    “有啊、有啊!”

    听了她的这一番提示,一个村民忽然象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道,

    “头二十来天的样子吧,有三个骑马的人进了咱们这个村儿,向我们讨过水喝,接着又村前村后地转了好长时间呢。”

    “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宗吉元听的很感兴趣地追问道。

    见了少东家的样子,那村民知道自己所说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连忙往前凑了凑、道,

    “是三个看着很威风、不过很让人害怕的那种人,都骑着马不说、腰里还都带着‘家伙’,后来又向我们打听了一些事情。”

    “是么?”

    宗吉元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家伙”指的是腰刀那样的兵刃,内心里已经大概猜测出、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了,可还是很认真地继续问道,

    “他们都打听了些什么事情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灭门

    “他们来问啊,”

    村民说着,好象一下子就想起了什么、忽然地笑了起来,不无得意地道,

    “他们问我们,这村子的地都是属于什么人所有的,然后、我们说是北门外宗四爷宗家的,他们当时的那个表情啊,哈、哈、哈……、什么都没敢再说,转身就都走了!”

    “原来是这样……”

    听了他的这番叙述,宗吉元不禁也有些好笑,因为她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这个村民所提到的三个人,应该和孩子们失踪的事儿、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十有八九那些人是“霸王庄”、也就是绿柳山庄的人,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继续问道,

    “之后呢?那几个人朝什么方向去了?”

    “朝西边儿去了,对了、就是温盛堡的那个方向。”

    边说着,这个村民边还抬手指了指。

    宗吉元琢磨着问的也差不多了、便向着大家一拱手道,

    “多谢各位乡亲们的热情相助,吉元我也替县令何大人谢谢各位了。”

    “少东家您就别客气了!”

    “是啊,是少东家辛苦了才对!”

    ……

    大家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道。

    宗吉元扭过头、对肖爷爷低声道,

    “肖爷爷,孩儿今天就先问到这儿吧,接下来、您还有什么事情么?”

    “我得安排一下晚间巡视的事情,”

    肖爷爷点着头道,

    “东厢的三间屋子、我们一直都没动,刚才老大、老二家里的都给各位收拾出来了,少东家,您几位就去休息吧。”

    “那就多谢您及您的家人了,我们进屋去了。”

    宗吉元和老人家打了个招呼,带着齐青云他们三人直接来到了东厢,而肖爷爷留在原处,向村民们嘱咐着,同时对巡夜的人们进行安排着……

    且说东厢这里、宗吉元在幼年时曾随父亲来这里住过几回,所以也不算是完全的陌生。进屋之后,自己和齐青云各住一间,卢洪、柯义合住一间。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又很舒适,所以在炕上躺下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等到一觉醒来、已是半夜——

    宗吉元心中有事、所以略略调息了一会儿,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穿好外衣并收拾利落,带上防身用的长鞭和短剑,轻轻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其实、若是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怀,宗吉元肯定会一觉睡到大天亮,之所以会半夜醒来,还是因为不放心傍晚见到的那几个人,不放心他们所提到的“大事”,便已盘算好、无论如何晚上也要警觉起来,做到有备无患。

    可当她刚刚从屋里闪身而去时,却见齐青云就站在眼前,这情景令她忍不住地想起、上回在吴家庄时夜探的那晚,仿佛就是当时的再现,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却又莫名地伤感着。

    “齐叔叔……”

    轻轻地叫了一声,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因为很明显、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所想,再加以解释、已经是多余的了。

    果然、齐青云也没有进行询问,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道,

    “我们一块儿去吧。”

    “嗯。”

    宗吉元带着柔和又开心的笑容答应着,和他一块儿来到早已是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朝四外看了看,齐青云扭过头、用征求意见般的眼神看着她,那意思自然是在问、我们该怎么去守着这个村子呢?

    宗吉元同样也没有做声,只是调皮地向上指了指,齐青云顺其所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原来在紧靠着院墙外、栽种着一棵大榆树,树冠参天俯地,若是坐在那上面、还真的可以俯视全村。

    轻轻笑了一下,二人已经是心领神会,同时纵身跃上了树顶,在粗壮的树干上、各自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寂静中,偶尔可以看到巡夜的村民们在来回走动着,除此之外、一派的安宁。

    在这样看似祥和的夜色下,忘记了是谁先提起来的,两个人放开心扉、相互诉说起了心里所思、心中所想,直至东方发白……

    黑暗就要被阳光所驱散,看起来已经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了,聊过很多后、宗吉元和齐青云这才放下心,从树上下来、各回各自的屋子里去,如果抓紧时间的话、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本以为已经平安无事了,可没想到、就在大家全都松了口气时,一个惊人的消息就这样出人意料地传来——

    天快亮的那一刻、宗吉元和齐青云才重新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好歹又睡了一个时辰,等再次醒来、梳洗已毕,来到正中堂屋时,见卢洪、柯义二人早已坐在那里,同已经熟稔起来的肖家的人、有说有笑地闲聊着。

    宗吉元前脚刚刚迈进堂屋,后脚齐青云也跟了进来,肖爷爷一见、便告诉家人可以吃早饭了。

    边品尝着实惠又美味的早餐,大家还在说着话,刚刚吃到一半儿时,院门突然擂鼓般地被敲响了,同时还有人在高声喊着,

    “肖大爷、快开门!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这是……”

    大家听了、均是吃了一惊,肖爷爷的长子立刻放下饭碗,迈着大步朝屋外跑去,来到院门前拉开门栓,边将门打开、边问,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一大早的……”

    “肖大哥,出大事儿了!”

    站在门口儿的这名村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少东家还在您这儿吗?”

    “在啊,找他有事儿啊,那快进来吧。”

    肖家老大将院门拉开的更大、以便让来人进来。

    此时,肖爷爷也已经站到了堂屋的屋门外,负手看着赶来的这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走过来,等他到了近前后、便问道,

    “出什么事了?”

    “灭门啊、灭门!”

    这村民气儿还都没喘均、便连着大声说道,

    “好惨啊,全家人都被杀了啊!”

    “什么?”

    坐在餐桌帝的这些人、大部分都听清楚了,宗吉元和齐青云更是听得真真切切,立刻停下手中的筷子、将目光投向了屋门外,直到那村民出现在屋门口时、宗吉元当即问道,

    “是谁的全家人被杀了?昨夜晚可曾听到过什么异常动静么?”

    “不是我们村儿的,”

    这村民边还在喘着气儿、边摆着手道,

    “是温盛堡的温家,少东家,那温家整整一大家子的人呐、全都让人家给杀了!您是县衙的差官老爷,所以我们琢磨着一定得来告诉您一声才对啊。”

    “温家?”

    因为对这个家族不是太熟悉,宗吉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肖爷爷。

    肖爷爷见了,当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来……

第二百八十章 本官在问你话

    稍微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肖爷爷才继续道,

    “少东家,他所说的温家、是温盛堡第一大户,世代承袭着里长的位置,在当地也是一霸。从前他们家上代人、以及温家老大在世时,还算是有点儿人性,可到了现在就完全没有人味儿了。他们一共兄弟七个,除了已经故去的老大、和长年不在家中住的老七温家宁外,其余那五个真可说是无恶不作的。”

    “哦……”

    难怪老人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如果真象他所说的那样,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家人的死倒不是件坏事儿,而且还有点儿“大快人心”之感。

    但此时宗吉元考虑的更多的是,这么说、头天傍晚见到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是冲着温家去的,之所以会躲藏在肖家堡的村外,是为了不被发现。又联想起曾经来村中打探的那几个人,之后、也是朝着温盛堡方向去的,看来、这件灭门惨案颇有些名堂。

    想到这里,宗吉元扭头对柯义道,

    “你速速赶回县衙,让刁三哥多带些人手儿、直接赶到温盛堡去。对了,别忘了让叶先生也跟着一块儿前往,我们三人会先行到那里去,大家在温家汇合。”

    “明白了。”

    答应了一声,柯义立刻放下饭碗站起身,一直和他聊得很合得来的、肖家老二见了,连忙也离开座位,赶着去帮他牵出马匹来,柯义道了声“谢”、翻身跃上了马背,一路飞奔而去。

    见他走了之后,宗吉元自然也不能再耽搁,向肖爷爷又问了一下温盛堡的具体方位,然后和大家告了别,三人也牵着马匹出了肖家堡,打马扬鞭朝着肖爷爷所指的方向而去。

    其实、两地相隔的并不算太远,走出大约只有五、六里的路程、便已经看到了那个村子。

    即使以前从没到那里去过,却也不会将路走错,因为往那边去的路上、偶尔能遇见的行人,一个个都在大惊小怪地谈论着温家的事情,所以、仅仅是随着这个“线索”,也足以让他们找到那里。

    说起来、虽然都是以“堡”做为地名的,可相比之下、这温盛堡却要比肖家堡大出了几倍,同时看着也繁华不少,足以称得上是个镇子了。

    刚刚来到村子边上,便已经知道那温家在哪里了,因为那个颇具规模的大院子外面、早就围满了村民,细心地一闻、果然在空气中可以嗅到一阵阵的血腥气息。

    三人催马来到附近、可再想往里走就难了,因为到处都是人,根本就别想顺利地通过。宗吉元一见、心道,这人呐还真是的,怎么什么热闹都能看呢,一个死了好多人的院子、有什么好围着的。

    轻轻叹了口气,宗吉元回过头对卢洪道,

    “叫这些人都往两边让一让。”

    “好嘞,”

    卢洪催马来到前面,从怀中掏出县衙差役腰牌、高高地举起来,大声道,

    “大家都闪开!辽东县衙差官前来办案,所有人都给我躲开喽!”

    声音十分的响亮,即使在乱纷纷的人群中、也具有十足的穿透力,顿时、看热闹的人们开始向两边分开。

    和齐青云一起催马往温家门前走着的同时,宗吉元也在观察着周围的这些村民们的表情,越看就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瞧着眼前这一张张的脸,你根本看不到应有的惊慌,相反,还有并不在少数的人、居然还洋溢着兴奋。

    奇怪、绝对是奇怪的很——

    就算是象肖爷爷所说的、遭遇不幸的这一家人十分的罪大恶极,可如今人都已经死了,而且这满院子里应该都是尸体,俗话说的好、“逝者为大”,无论人在生前如何,可若知道那人已经丢了性命,就被扔在只有一墙的地方,通常从心理角度来讲、大多数人首先感到的应该是惊讶,其次,如果看到的灭门惨剧、还就发生在自家身边的本村子里,更多感觉到的应该是恐惧才对……

    心中边在盘算着,宗吉元边极力地扫视着、出现在视线中的每一张脸,试图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纳入眼帘,并从中发现些什么。

    满满的解气、这个可以理解;

    幸灾乐祸、这个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有一些看起来应该是很本分忠厚的脸,此时竟然带着某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复杂神情,而且、这种表现还不止出现在个别的一两个人的脸上。

    那其中,有惊慌、有同情、有解脱,甚至还有侥幸,这些完全不应该同时出现的心情,就这么奇奇怪怪地交织在了一起。

    果然,这件案子的背后、隐藏着许多的秘密……

    此时,三人已经顺着人们让开的一道“人巷”,来到了温家大院的门前,宗吉元抬头看了看、见六级台阶的上方,那扇高大的黑漆大门、半开半掩着,透过缝隙便可以看到、里面歪歪歪斜斜地躺倒着的人。

    刚刚下了马,忽听门内有脚步声传出来,宗吉元一愣,心道、莫非这温家的院子里还有幸存者么?只是这片刻的犹疑之时,那扇虚掩着的半边门也被打开,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见此人,有三十几岁的年纪,衣着华丽、面若冰霜,仿佛眼前这一切、与他并没有丝毫的关系,来到门外、大概是感觉到有人站在近前,便抬起头、俯视着台阶下的三个人,目光中已露出几分的敌意,

    “你们有事么?”

    “阁下可是这温家的人么?”

    从他的神情中、已经发觉到了一些古怪,宗吉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向这人发问道。

    这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的诧异,打量了三人一眼,见向自己问话的这个年轻人、差不多还是个孩子,便不屑地撇了撇嘴、道,

    “我是不是这温家的人、又关你什么事?何况还是我先向你们提出问题的!”

    “大胆!”

    这种乱糟糟的时候、如果不主动将在场的这些人给震住,接下来就更不好办了,所以、宗吉元很少见地端起了自己的官架子,大喝了一声道,

    “是本官在问你话,温家遭到灭门之祸,如此大案怎么会与本官无关!倒是你,擅自在杀人现场随意地出入、却又是为何?!”

    “我、你……”

    很明显、这人已经听到对方所说的“本官”两个字,顿时、再次有些惊诧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位是辽东县的宗师爷,也就是本县的县丞大人!”

    一旁的卢洪也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派头、介绍道。

    这人听了、更加的吃惊,情不自禁地顺口道,

    “宗、宗师爷?你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啊、不,在下见过宗大人,”

    边说,边快步走了了台阶,朝宗吉元深施了一礼、道,

    “在下名叫冯谦,是这一保的保长,和温家也有些亲戚关系,今天一早听说了此不幸事件,这才赶来看看,刚才我实在不知道是大人您到此,还望大人恕罪。”

    他在这里一施礼,四周那些围观的人们、本来还觉得这位少年人很奇怪,此时却立刻又“嗡嗡”地议论了起来,但已不象刚才那么乱了,吵杂声也低下去了许多,有不少人的脸上还现出了惊讶。

第二百八十一章 援兵到了

    宗吉元也不理他们,将目光转向了温家的院子,嘴上还是在向这个冯谦发出了询问,

    “原来阁下是这一保的保长,好吧,既然你身为保长,那么、本官来问你,在你负责的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因何没有立刻派人到官府去报案?”

    “这个……”

    听了她质问的口气,冯谦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愣了愣才道,

    “他是因为……哦、对了,我们本地的里长就是这温家二爷,平时有事情也都是由他来处理的,在下冷不丁的听说了此事、心中难免有些慌乱,本想着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所以、才没来得及报官……”

    “原来如此,”

    宗吉元那双锐利的目光盯了他一眼,又问道,

    “那么、你刚才在院子里可曾动过什么没有?”

    “没有、没有,”

    冯谦连忙摆着双手,还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看、道,

    “在下真的什么都没动过,只是看了看,对了,我根本都没再往里面走,一直都是呆在院门附近的地方……”

    “是么、那就好,”

    宗吉元歪了一下头、朝他做了个示意的动作,道,

    “走吧,引我们进去看看。”

    走进前院,便可以看到扑倒于地的、几个家丁装束的人,从他们各个脸上所带出的惊恐、以及倒下的方式上看得出,这些人是在打算要往外逃,可还是被追上杀掉了。

    轻轻皱了皱眉,宗吉元让卢洪留在前院,将大门关好、并守在此处,自己在齐青云和这位保长、冯谦的陪同下,穿堂而过、直接朝第二层院子走去。

    这里看起来就更乱了,到处都砸得破烂不堪,仿佛是遭到了成群的匪帮洗劫,能破坏的破坏、能抢走的抢走,能喘气儿的都杀掉……

    “第三层院子里住的就是温家的内眷了吧?”

    宗吉元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用看似很不经意的口气、向依然面色冰冷的冯谦问道。

    冯谦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向他发问,来不及多加考虑、便点着头道,

    “是啊,再往前走、就是他们家的内宅了。”

    “那里的人也都死了吧?”

    宗吉元继续叹着气、问道。

    冯谦也是继续点着头、回答道,

    “是啊,也都死了……”

    “真惨呐,”

    宗吉元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又瞧向了冯谦,

    “依本官看,能对这一家人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行径来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你说是不是呢?”

    “啊、是啊……”

    冯谦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在这一瞬间、终于也掠过了一抹的不安,本能地朝着院门外的方向看了看、又道,

    “可是,这温家的人也的确是做过许多的令人发指的恶事,所以才会有此一报……”

    说到这里,目光忽然和宗吉元投过来的、毫不掩饰地带着怀疑之色的眼神碰在了一处,冯谦暗自打了个寒战,连忙将正在说着的话截断了,只好很不自然地笑了笑。

    果然是这样——

    在这一时刻、宗吉元对自己刚才的某种猜测、又增加了几分的肯定。

    看来,这起案子与温盛堡所有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所牵连的,因为,从温家的规模上、以及平时的霸道行为上看来,家丁、护院绝对是少不了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让人家给灭门了呢?那该是有多少强人才能做得到的。

    退一步讲,就算是因为对方是凶残悍匪、人数众多,那么、案发之时一定会闹出很大的震动声响,这全村的人根本不可能、在当时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只能说大家都是在袖手旁观、无一人去报案,甚至是还有一种、让宗吉元暂时不愿去想的可能……

    再次瞧了瞧冯谦,此时、这位保长让她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试想一下,身为本地块儿的管事,面对如此大案竟然毫无半点儿担心的样子,而且、最让人不理解的是,在这惨不忍睹的环境下,连见过不少大案的卢洪、以及经历过生死战斗的齐青云都不禁为此动容,而做为普通人的他、居然没有丝毫的惊惧,仿佛是已经看惯了的样子。

    轻轻笑了笑,宗吉元知道、眼下还不到将自己所观察到的事情点破的时候,还是先稳住对方的好,便道,

    “冯保长,在本县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案子,本官也是痛心不已,如今要做的还是尽快将此案查清才是,当然了,这其中少不了要仰仗你啊,毕竟对这温盛堡了解的、还是你们这些本地人。”

    “那是、那是……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见对方的语气、比起刚才已经谦逊了不少,冯谦这才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说真的,就在刚才、宗吉元那双凌厉的眼睛盯过来时,他真的以为这位年轻的县丞大人、已经发现了什么破绽。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外那边一阵的吵杂,接着、柯义从前院儿跑了进来、兴奋地道,

    “师爷!我来啦,刁三哥也带着兄弟们一起赶来啦!”

    “是嘛,真是太好了!”

    听说是刁三郎终于带着弟兄们赶到了,宗吉元当然也是高兴的很,同时,心里一直在紧崩着的这根弦、立时放松了许多,毕竟,在刚才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此的情况下,若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着实的不好对付,所以,当即很开心地道,

    “走,我们一块儿去迎接一下。”

    说着,还一把拉住冯谦,带着他一同来到了前院儿。

    果然、院门已经大大地打开,刁三郎正负手而立,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高声道,

    “各位乡亲!这里已经是命案发生地,请你们不要再聚集在此处,如果哪个破坏了现场、可是要受到刑杖责罚的!你们那边、快点儿躲开一些,让县衙的马车赶过来!”

    宗吉元一见,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几步走上前去叫了一声,

    “三哥!弟兄们都来啦?”

    “吉元,”

    刁三郎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严峻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了笑意,

    “是啊,大家都来了,县衙那边、何大人和友益他们也都做好了审案的准备,这不,叶先生也依照你的嘱咐赶过来了。可这么多人堵在这大门口儿,马车也过不来啊,偏偏叶先生又不肯下来走着过来,真够愁人的。”

    “是么……”

    听着刁三郎诉苦般的说明,宗吉元还是忍俊不禁地看了看门外,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那位师叔、脾气是如何的古怪,眼珠儿一转、有了主意,便故意对那些、正在尽力让围观的村民退后的差役们高声道,

    “算了!不必驱赶村民们了!等一会儿本官正好要搜集证据,让大家就呆在原地吧,本官要挨个儿的向他们问话!”

    “啊?!”

    正在忙得满脑门子冒火的差役们听了、均有些纳闷儿,心道,这么多人都要问话,那得问到什么时候去啊?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他们当时就明白了、师爷之所以会这么说的真正用意了。

    就在宗吉元刚刚说完“要向他们问话”之后,如同退潮般地、这些村民们竟然开始抢着向后退去,刚才是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现在却是你退我逃般地往后拥,同时还有人陆陆续续地在离开……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还有幸存者

    时间不大,仍然留在周围的村民们、只剩下了还不到之前的一半儿,而且还都躲远了许多,看上去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事般,不远不近地、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瞧着,大门前当时变成了大片无人的“空白地带”。

    往往这人们的好奇心就是如此,你越是告诉大家、让他们后退、他们就越要往前拥,反过来、你若是告诉大家留下来,谁都不要离开,可这些人反倒又会快速地逃开了。

    见这前后的反差如此之大,差役们均感到十分的好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都在佩服着小师爷的机智。

    接下来、在总捕头的分配下,按部就班地分成两队,一队守在门外各处、以防还会有心怀不诡的人;而另一队跟随着刁三郎进了温家的大院子,自动地分散开来、到各处查看的同时,并将院子里守护好。

    宗吉元站在门前、迎接着师叔叶光潜的车,向周围扫视了一眼后,将卢洪、柯义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个人认真地听着,之后、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此时,县衙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台阶下,宗吉元走过去、将叶先生从车上扶了下来,边听着师叔依然在不停地抱怨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有人死掉了有什么好看的”,边陪着他一同踏上了台阶、来到了院子里边。

    刚刚走进院子,正看见冯谦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见她回到院中,顿时象似抓住救命草般地迎了上来、问道,

    “宗大人,请问还有在下的事情么?能否允许我告退呢?”

    “你可不能走,事情当然有了,”

    宗吉元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道,

    “一会儿我们在这里探查的时候,身为保长的你、在此可以做个见证,另外、我刚才也说过了,对本地有不熟的地方、还要向您请教呢。”

    “哦、那好吧……”

    边无可奈何地回答着,这冯谦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此时、他真的后悔死了,干嘛要多事般地跑过来看看、温家的人是否都死光了。

    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刁三郎也将好奇的目光转了过来,宗吉元一见、笑道,

    “三哥,被害的这家人的家主、是本地的里长,而这位冯先生是这一保的保长,特地来帮我们查案的。”

    “哦,那还是让他跟着吉元你的好。”

    刁三郎听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宗吉元和齐青云一起陪着叶先生,以及那位不得不在一旁随行的冯谦,一同向院子深处走去。

    温家大院儿很是幽深,一路走来、时不时地可以看到那些被杀的人,叶光潜皱着眉道,

    “吉元,你看我该从哪里开始验查呢?”

    “还是从内宅、温家的那些眷属查起吧。”

    因为想到内宅里面那些被害的人中,肯定少不了女人和孩子,而宗吉元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类人的惨状,所以才没有亲自到那里查看,只好拜托师叔来做这件事情,而她自己去查看其他的亡者。

    叶先生听了,扭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大概也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这位侄儿的感受,便点了点头、道,

    “好吧,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只负责查看死因,别的什么都不管,想弄清楚的话、还得你自己去看。”

    “嗯,这就已经足够了。”

    宗吉元笑着点了点头。

    叶先生在差役们的陪同下,到第三层院子的内宅去了。宗吉元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而陪在她身边、一直没有做声的齐青云、此时才道,

    “吉元,平时你们经常要面对这种事情么?”

    “倒也不是,”

    宗吉元轻轻摇了摇头、道,

    “如果平时经常发生这样的灭门大案,这天下岂不成了凶徒遍地了。只是、虽然我们面对的案子有大有小,却都是展现人性最恶的一面,每每遇到了、心情总归是同样的不舒服。不过,话说回来,这温家平日里得将坏事做绝到何种地步、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这还真是不可思议……”

    说到这里,扭回头、目光转向正在发呆的冯谦,便问道,

    “冯先生,适才你说过、你和这温家有亲戚关系,是么?”

    “哦?”

    见她突然将话头儿抛过来、冯谦吃了一惊,连忙点着头道,

    “是啊、是啊,正是这样……”

    “那么、你和他们家是什么样的亲戚呢?”

    宗吉元用很认真的表情问道。

    冯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叹了口气、道,

    “是姻亲关系……我的姐姐是这温家的大奶奶……”

    “大奶奶?”

    宗吉元忽然记起、肖爷爷曾提起过的,这温家的大爷温家国、还算是有些善心的一个人,只不过、他们夫妻几年前同时都故去,里长的大权到了温家老二温家富手中,就完全是在胡作非为了。如此说来、这冯谦的姐姐不就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么?这样想着、便问道,

    “莫非是、已经……”

    “对,就是她,”

    很明显,冯谦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当即点头道,

    “就是三年前死掉的那个、温家的大奶奶。”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宗吉元看到、在冯谦的眼眸中,很明显地有一丝寒光闪过、又瞬间即逝。

    自己绝对看到了,那应该是怨恨吧——

    宗吉元思忖着,有心就这件事再细细地问一问,但从对方的表情上看便可知,就算是问了、恐怕也很难得到毫无偏见的答案,还是等一等再问的好。

    想到这里,便将话题一转、道,

    “既然如此,冯先生和温家想必也是很熟悉了,能不能请你回想一下,他们家有没有和什么人曾结过仇怨?哦、对了,不是那种普通的仇恨,怎么说呢、类似‘血海深仇’吧,有么?”

    “仇怨么,”

    冯谦不禁冷笑了一声、道,

    “宗大人应该问的是、他温家有没有和什么人没有仇怨,不瞒您说、这温盛堡的人家,几乎是不存在没有被他们欺凌过的……但说到‘血海深仇’,但凡这种事、应该都是比较私密的吧,恕在下不太清楚。”

    “哦,那好吧。”

    这个冯谦倒是个颇有些城府的人,从这回答便可探知一二,宗吉元便也不再追问下去,继续在院中查看着。

    二层院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此时、刁三郎迈着大步走了过来,道,

    “吉元,我已经带着弟兄们在各处搜寻遍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无论是男女老少、全都被杀了。”

    “嗯,我知道了。”

    边回答着,宗吉元边迅速地用眼角余光扫了冯谦一眼,果然见他轻微得几乎不被人察觉地松了口气。

    略略“哼”了一声,宗吉元又问道,

    “叶先生那边验看的怎么样了?”

    “哦、叶先生啊……”

    刁三郎刚要回答,忽听院门外有人在大声吵着什么,不禁微微一皱眉,正想让身边的差衙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却见一名负责守大门的差役跑了进来,

    “师爷,刁三哥,门外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坚持要进到院子里来,还说、他们就是这温家的人!”

    “哦?温家还有人活着么?”

    刁三郎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又连忙吩咐道,

    “快点儿,让他们进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温家往事

    虽然差役没有说,但宗吉元也大概猜到了来的会是谁。

    果然,时间不大,由差役们引着路,从外面走进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年纪约在二十六、七岁左右,生得很是儒雅俊秀,眉宇间还隐隐藏着一丝的英武之气;而那女子看上去还要年轻一些,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姿容俏丽、楚楚动人,外加其穿着的还都是遍身的素衣淡裙,仿佛是还在为什么人守着孝,更显得端庄清纯、令人怜惜。

    虽然这二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双碧人,但宗吉元一下子便看出、他们并非夫妻,因为那男青年对那女子的态度、完全就是恭恭敬敬的。

    此时,引他们进来的差役看着这二人、道,

    “这是我们县衙的县丞宗大人,以及另外的这位是刁总捕头,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和这两位说吧。”

    “好,多谢差官老爷……”

    从进到院中那一刻起、那女子已经是战抖个不停,几乎不能自持,而那男子还算冷静,可说话的声音也在发颤,勉强向宗吉元和刁三郎施了一礼、道,

    “宗大人、刁捕头,在下是这温家的老七、温家宁,这位是小生的大嫂郦白凤……”

    “原来是温七爷,”

    见自己果然猜的不错,宗吉元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免礼,可目光却落在了郦白凤的身上,心道,大爷夫妻二人不是已经死了有几年了么,这位“大嫂”又是从何而来,便问道,

    “那么、这位夫人是大奶奶么?”

    “什么大奶奶,不过是个姘头而已……”

    一旁的冯谦几不可闻地嘟哝了一句,虽然轻到自以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的到,可却没能逃过宗吉元的耳朵,被她听了个真而切真。

    宗吉元在心中暗自好笑,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凝视着面前的这一男一女。

    “这‘七爷’二字可不敢当,”

    温家宁苦笑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躲避着院中的惨不忍睹,

    “在下只不过是温家的一员而已,却也并非是值得夸耀之事,唉……”

    说到这里,发现身边的郦白凤似乎有些眩晕,连忙伸了伸手、想要去扶她,却又不敢直接碰触,正在那里迟迟疑疑、左右为难之即,宗吉元已从旁边拽过一把椅子、道,

    “还是让夫人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多谢大人,”

    回答的却是温家宁,接过椅子摆放好后、轻声道,

    “大嫂,快坐下吧。”

    “嗯……”

    想那郦白凤不过一个弱女子,如何见得了这般的情形,确实早已坚持不下去了,几乎是摊倒在了椅子上,双手捂住面颊,顿时,破碎的啜泣声、无法压制地从指缝中传了出来。

    宗吉元又看了一眼冯谦,却见他正在瞪着这叔嫂二人,见她看过来,忙将目光移开、可脸上依然充满了忿忿不平与不甘。

    暗自冷笑了一声,宗吉元也盯住了温家宁、道,

    “温七爷,听村民们说、你本是长年都不在家中的,因何这么快就赶回来了?还有这位白凤夫人又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

    “什么?”

    温家宁听她的这番问话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脸色由苍白转为泛红,一双剑眉微微挑了挑、道,

    “不知大人是听谁这么说的。从前、在下确实时常会为生意而外出,但自从长兄长嫂意外故去后,为了照顾长兄遗留下来的孀妻幼子,一直都住在本地,只不过不在这温家大院中住而已。此时和白凤嫂子在一起前来,那是因为这几日是兄嫂的三周年祭日,我们一起在祖墓旁守灵的院子里、为他们守孝罢了,听说家中出了祸事、自然会一同赶过来,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意外?”

    温家宁的回答不卑不亢,提出反驳的同时、又能将原由讲的很清楚了,宗吉元也觉得刚才自己的问法、确实有些不妥,但因为关心对方刚才提到的一个细节,虽然缓和下口气、可还是追问道,

    “令长兄长嫂的故去、是因为意外么?”

    “正是……”

    边缓缓地点着头,温家宁边不由自主地看了郦白凤一眼。

    从其言语中、宗吉元已经猜到,那次“意外”一定是与这位年轻的夫人有关,结合着冯谦对他们二人的态度,以及村民间的传言,脑海中忽然萌发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此次温家的灭门惨案、与温家老大夫妻的死亡有关吧。

    想到这里,宗吉元又凝视着温家宁、道,

    “温七爷,虽然这是你们温家的家事,但很有可能与此案有关,所以,能否请你将令长兄长嫂故去的原因及经过,讲给本官听呢?”

    “这……”

    温家宁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点了点头,回答道,

    “好吧,既然宗大人这么讲,在下就再将那桩悲伤的往事说上一说吧。”

    “嗯,难为温七爷你了,”

    宗吉元露出很同情的表情、又招手向身边差役吩咐道,

    “再搬几张椅子过来,让大家都坐下吧。”

    “谢谢宗大人,”

    边再次表示着谢意,温家宁边很讲究礼节地、等宗吉元他们都落了座之后,自己才坐了下来。

    此时,原本在院中站着的几个人、全都在一处清净些的地方就座,而冯谦的位置离温家的这两个幸存者、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又缓了缓,温家宁才徐徐地说道,

    “确实、也怪不得宗大人您会疑惑,白凤嫂子并非是我家长兄的原配正房,嫂子原是在我们宅中负责教授我们兄弟读书的、郦先生的女儿,刚刚认识的时候、她还十分的幼小,后来郦先生因为身体的原因、辞去了教师的职务,一家三口回自家去了。

    但没想到、七年前的一天,长兄出门办事,路上遭遇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正无处躲藏之时、有母女二人将他让进自家的院子去避雨,巧的很、居然就是郦先生的妻子和女儿。那时、长兄才知道先生已经病故,白凤嫂子她们母女的日子、过的也是十分的艰难,所以、从那里起、就时常会去看望她们,并给予接济。

    可是、两年后,郦师母也因病亡故,只剩下当时已有十九岁的白凤嫂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但是经过那几年的相处,他们二人已经是暗生情愫,但碍着长兄的正房冯氏,又不好当时就将白凤嫂子带回宅中,只得先在郦家结为夫妻,之后有机会再顺其自然地正式将她接回来。

    两年后、他们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当时因为长兄与我的关系比其他弟兄要好些,所以、当我从外地回来之后,便特地和我来商议此事,可谁知竟被某个下人偷听到、并告诉给了正房冯氏。冯氏知道后、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并带了娘家的人来、声称要去将白凤母子三人‘解决’掉。

    当时长兄因为有事情要办、所以没有在家,我听说以后、提前跑去将她们带走藏了起来,冯家人扑了个空、便将那里打砸得零乱不堪。长兄回来得知此事、随后赶到时,却因为与我们走岔了路、没能遇到,见到郦家狼藉一片,当时误以为她们母子被冯家的人捉走,立刻赶回去找冯氏理论……”

第二百八十四章 隐藏的秘密

    一阵冷风从温宅上空掠过、在这样已是初夏的季节里,莫名地给周围更增添了几分的阴森的肃杀……

    边在安安静静地仔细地听着、曾在这个宅院里发生过的事情、宗吉元边在思考着其中的细节。

    大概是因为触及到伤心的往事,温家宁的声音再次变得颤抖起来,

    “原本结局不该是那样的,可冯氏大概是因为愤怒、一气之下竟然说出‘白凤嫂子母子三人、已经被扔到河里淹死了’这样的话来,长兄听了、当时绝望不已,失手将冯氏推倒、使其头部撞在桌角上,不想便碰死在当场、而长兄他……”

    说到这里,温家宁似乎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只得停了下来。

    宗吉元也没有立刻便催促,容他缓了片刻、才又问道,

    “那么,令长兄、也就是温家大爷,又是如何亡故的呢?”

    “长兄他……”

    温家宁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悲伤、道,

    “当时长兄因为误以为、白凤嫂子她们母子真的都已经死了,本就很是伤心绝望,又见自己失手打死了原配妻子冯氏,当即万念俱灰,亲笔写下承认白凤嫂子为妻的文书后,拔刀刎颈自尽了……”

    “失手?!”

    此时,远远坐着的冯谦、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似乎是再也压制不住了,打断了他的叙述、用近乎嘶吼着的声音道,

    “为了外面的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就将结发妻子当场殴打致死,事后居然还以一句‘失手’就不了了之,天底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冯兄?”

    温家宁好象刚刚留意到他的存在,有些吃惊地道,

    “原来你也在……”

    “难道我不能在吗!”

    冯谦依然气急败坏地道,

    “温家遭了报应,我当然要来亲眼看看啦……”

    说到这里,好象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会让人误会之嫌,连忙又改口道,

    “更何况、我还是这一保的保长,出了事情怎么能不来呢……”

    “哦,是这样啊,”

    见到他的那一刻,温家宁的脸上也确实带出些许的歉意,道,

    “冯兄,长嫂这件事的确是温家对不起你们冯家,可不管怎么说、长兄他当时也是以命相抵,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是么……”

    “过去了?你说的倒是轻巧的很,正因为温家国当场也死了,我才会更加恨他!”

    冯谦的双眼中充着血,语气中竟是更加的愤怒,

    “温家国那个懦夫,杀害了我姐姐之后,居然以死来逃避,连我们冯家人找他理论、讨个公道的机会都不给!更可恶的是、他到死都在维护那个女人,就算是死了还要给她个名分!难道做为结发妻子的我的姐姐、根本还比不上一个野路子女人吗?!”

    他们在这里争争吵吵,刁三郎早已经是听得不耐烦了,刚想要开口阻止,却被宗吉元拉了一下,便扭过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宗吉元微微笑了笑、近身上前压低声音道,

    “就让他们吵吧,吵完了心里会痛快些。”

    “呃……”

    开始没明白她的用意,可刁三郎毕竟也是常年办案、经验丰富,只是稍微一转念,就已经懂得了其中奥妙,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般象这种凶残案子中的相关人,往往都会心烦意乱,尤其是、正如俗话所说的“骂人无好口”,在引发类似的争吵过程中,就算是城府再深的人、终究会难免有失言之时,而宗吉元等的就是这种机会。

    果然,两人继续争论着,不过、温家宁看上去还是在极力地解释,正如他名字中的“宁”字一样、打算要息事宁人,而冯谦却是越说越气、言语中也是越发的不敬。

    听说他不止一次地在对郦白凤口出不逊,温家宁的眉头也不禁拧了起来,可还是在尽量做到和颜悦色地道,

    “冯兄,长兄长嫂双双亡故,这是我们两家的悲伤,人即逝、万事休,冯兄还有什么公道要讨的呢?更何况,当时连官府都做出不必追究的结论……”

    “好一个‘人即逝、万事休’,”

    冯谦的表情忽然又转为十分的诡谲起来,仿佛是被他发现了什么阴谋一般、冷笑道,

    “没错,温家国那个混蛋加懦夫的确死了,可你们家那些当时还活着的人呢!别以为其他人不知道,那时是有人特地去挑拨我姐姐、让她去找温家国讨什么公道的,难道不是吗?!温老二和温老三他们房里的那两个女人,在我姐姐面前说三道四、酸言醋语,若不是她们在那里煽风点火,我姐姐当时能那样的失去理智吗?!”

    “什么?二嫂、三嫂……”

    温家宁听了、当时就愣住了,

    “原来、当时是她们两个去怂恿长嫂的?”

    “是啊!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冯谦用很不屑的眼神瞟着他,

    “之后,那两个贱人见温老大的家垮掉了之后,她们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说什么‘终于不用被老大压制着、终于可以出头见日了’,这些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我……”

    温家宁那张刚刚因为争辩、而稍微有些涨红的脸,此时却又因为听到的消息、而变得惨白,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长兄、长嫂是被二哥、三哥他们给算计了……”

    “喂,别装的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冯谦依然用满是讽刺的语气道,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干嘛在温老大死了以后、便再也不肯住在这个院子里了?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吗!居然、还将那女人也给带走了!”

    说到这里,又立刻很不甘心地瞪了郦白凤一眼,好象是在这次杀戮中、被她逃过这一劫,是令他最为懊恼的事情。

    温家宁此时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才悲伤地道,

    “我离开温宅、另立门户,是因为看不惯二哥、三哥他们欺压村民佃农们的行径,他们的做法着实令人发指,我屡次劝说、可他们根本就不肯听从,我们温家几代人的名声、就这么被那几个兄长给败坏了……我恨他们、恼他们,可却又无能为力,只好、逃离他们……”

    “哈!”

    冯谦听了他的这番解释,当即哂笑了一声、道,

    “就算真的恨、真的恼,可你还是姓温不是么?在这个大院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你根本就逃不了干系,更别想置身事外!”

    真是有趣,而且、还很复杂——

    宗吉元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越说越激动的样子,心中似乎是有了一些答案,也就是说、如果仅从目前他二人的对话中来看,好象温家宁和冯谦、都应该是有着嫌疑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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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轶闻录介绍:
文武双全的少女宗吉元,因立志要承担起保护家族的重任、而自小以男孩子的身份成长起来,然而却被偶遇一场命案触动了心灵,机缘巧合地到了辽东县入了公职、踏进了官府,却不想从此便卷入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案件之中。
在感叹市井人间百态、引发侠肝义胆的同时,一段段甘苦交集的情感、也在无声地扣动着本已深埋的少女情怀。
是继续隐藏、还是索性接受,这一传奇女子又将何去何从……辽东轶闻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辽东轶闻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辽东轶闻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