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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馅的芝麻胡     诡异监管者txt下载     诡异监管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章:此行难活

    目从东方起,连至西方尽。

    殡葬街,没有街,只有巷子。

    元旦佳节,这条肮脏的小巷口,满是飞舞的纸屑,弥漫的青烟。

    一片片尚未熄灭的火堆里,是那些泛着红边的黄纸,从阳间焚烧后寄向阴间,由生到死。

    可它们却也死的并不干脆。

    季礼的一只脚从车里放在地面上之时,天空登时乌云倒卷,第一滴雨水砸落在了他的鞋面。

    继而,巷子口那些烧纸的人们把那些尚未拆封的黄纸,一股脑地塞到火堆。

    不充分燃烧的黄纸,还有塑料袋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滚滚浓烟甚嚣尘上。

    底层的黄纸饱受煎熬,中层的黄纸身陷夹击,上层的黄纸随风摇曳……

    土黄色的地砖上,出现了一个圈、一个圈,雨滴阴湿了地面,密密麻麻,以点概面,那是天空对地面的侵略。

    黄半仙收好找回的零钱,袖手下车后站在这条殡葬巷子,干瘪的脸上首次露出正色。

    就在方才,他终于为季礼起了一卦。

    黄半仙,其实不太会算卦,他本就没多大本事,所算之事,十次错八。

    如果不动用那件龟甲罪物进行占卜,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假道士罢了。

    但这一次,他用的是自己的手段,可却得到了一个令人唏嘘的结果。

    他好像真的算出了季礼的命,而且不像有假。

    浑浊的眼珠向上抬,他看到了天生异象,在这个紧要的档口,风雨欲来。

    “又雨又雪,该着多灾多难……”

    “上一次张怀仁的活动,还要在七八年前,圈里人甚至都以为他死了。

    没想到这个姓张的还和吴正思交好,那么来看此人应该是有些真本事的。”

    张怀仁,就住在这条殡葬街最中央的位置,开了一个小铺子。

    据说,他擅长推命计算,四柱八字,阴阳五行。

    黄半仙对此人并不了解,所以才会说出上面那番话来。

    不过只是看他居住的这个环境就知道,张怀仁在揽财这方面并不拿手。

    但有没有本事与是否能挣钱,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元旦节的深夜,两个冒雨拜访的人影来到了这个没有店名的铺子前,叩响了店门。

    季礼看着铁栅门上挂着的锁头,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门。

    目前还处于淅淅沥沥状态的雨点,少有落在锁头上。

    他能够看到朝内的锁头,落满了灰尘,像是许久没人碰过,但在正面却存在着一抹指印。

    这说明这把锁,是近期才锁上。

    而锁头朝内,说明店铺是从内部锁上,也就是说张怀仁应该在家。

    同一时间,黄半仙单手握着铁栅,目光落在了门边挂着的五条彩绳之上。

    五条彩绳在左,而门的右侧又挂着一串在风中摇曳的五帝钱。

    这让黄半仙来了兴致,他趴在铁栅上,顺着门缝往屋内瞧。

    一片幽暗中,隐约可见一小片空地,在往里望,是一条斜陡的楼梯,直通二楼。

    黄半仙的脸色一变,慢慢收回目光,咽了下口水,小声嘀咕道:

    “坐东北向西南,正冲鬼门鬼户……”

    他往后撤了两步,以一个更加宏观的视角审视着这个店铺,面露不解:

    “一楼为店,二楼为屋,以楼梯相隔,可分家却又分的不清。

    铁门正对大屋,大门又正对楼梯,正冲三煞位,这是穿心煞啊……”

    季礼在敲门。

    咚咚咚的木门声,掺杂着铁栅门的哗啦声,雨点愈来愈大,他听着黄半仙的描述,内心隐有不安。

    如果,张怀仁真的是命理大师,那么他居住的地方绝对不该是这种格局。

    这让他联想到了前不久惨死的吴正思。

    但现在的情况,与吴正思的风水破败局截然不同。

    吴正思的风水格局由他一手所造,可谓是揽尽好风好水,格局毫无问题,只是因为根源性鬼物的破坏,导致灾祸。

    可张怀仁的这家殡葬店,从地段、位置到布局,最凶最险的穿心煞,从一开始就已经坏了。

    黄半仙的目光在左侧彩绳,右侧五帝钱来回移动,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幽幽说道:

    “吉祥绳与五帝钱,五五搭配虽说可以镇宅,可穿心煞经年累月,也只可镇一时而已。

    张怀仁可不是吴正思,他最懂命理、命数、命劫。

    如此简单的凶象,他为什么不出手干预?”

    敲门很久,但屋内一片死寂。

    季礼撤到黄半仙的身边,抬头朝楼上的窗户看了一眼。

    从外看去,二楼唯一的那扇窗户被从内贴上了报纸,完全遮挡住。

    似乎是因为来的不巧,张怀仁并不在家中。

    可季礼通过这把锁上的细节,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撬锁。”

    ……

    撬一把锁对店员而言是家常便饭,因此当雨势还没有太大的时候,二人就跻身房中。

    刚一进屋,外面的天空上就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落雨。

    从下车到进屋,不过五分钟的时间,这场雨从一开始的沥沥细雨,到了如今的瓢泼大雨。

    二人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巨雷吸引了目光,再一回头时,季礼的瞳孔猛地一缩。

    雷声伴随着闪电,在这个关灯的房间中,带来了一瞬间的光亮。

    季礼终于知道张怀仁开的这家店,在经营什么业务。

    他是卖棺材的。

    这间不过十几平米的小店,竟然摆放了七口棺材。

    兴许是由于空间太小的缘故,其中有三口是摞在一起的,还有三口是竖着吊在空中,仅有一口棺材是平躺在地面。

    在棺材的附近,摆放着数不尽的黄纸、冥币,阴影处更有数道七彩的人形身影,默默窥探。

    “不对啊,这…他搞这么多棺材,在市里能卖得出去?”

    黄半仙也在疑惑,山明市早就不允许土葬,市区内更是无人敢用,卖棺材的店铺早就不该存在。

    “轰隆隆!”

    又是一道巨雷响彻,竟像是在人耳边上炸响,令人心生胆寒。

    季礼皱眉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像整个房子都因为这声巨雷而震颤了一瞬。

    接着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

    雷声响起的同一时间,两个隐藏在角落中的纸扎人,在二人的目光中缓缓出现,被雷声震倒,正脸贴地。

    没有看到它们的脸,可从那红蓝相间的油彩,可见纸人做工之精细。

    雷声中,落雨里,一座阴宅,两个纸人,天意在冥冥中似乎给出了指示。

    黄半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季礼,等待他的决断。

    如果张怀仁真的不在家,那么他们这一次来的就毫无意义,更何况……

    更何况,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这间房子很不对劲!

    黄半仙身处穿心煞格局之中,又有七口棺材聚集阴气,屋内潮湿又阴冷,本就容易聚鬼,何况他们的身边本就有一只鬼。

    现在偏偏又出现两个因雷霆而震落倒地的纸人,他已经有了撤退之意。

    “你还记得你的命吗……”

    季礼右脸面不改色,那被挡住的左眼中却布满了压制疯狂的血丝,他不开口,可心头却响起了一句话。

    一句黄半仙算出的命,它可以解读为季礼一生的命运,也可以理解为此行的生死。

    “长恨此身非我有,有才无命奈何如?”

    此行,难活。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有才无命

    “有才无命……”

    季礼左袖微微挽起,从手腕扯下一节红绳,将散落的发丝全部拢至脑后,系上了长发。

    雷雨声中,他露出了这张冷峻单薄的脸,左眼的殷红,右眼的深邃,在此刻不再隐藏。

    无论是疯狂还是理性,两种情绪都是他季礼所有,这一秒全化作执着与无畏。

    “我相信命运,可我更相信我自己,就算要死,也不会是今天。”

    轰隆隆一声巨雷,天都在颤。

    黄半仙愣愣地望着季礼的侧脸,一时五味杂陈,刚要开口却又被一声巨响震撼。

    “砰!”

    雷声的影响还在继续,那竖挂着的三口棺材,其中之一竟轰然落地。

    弥漫着潮湿气味的房间里,二人凝视着那口竖靠在墙角的黑色棺材,一点点目睹着棺盖的滑落。

    这一次,比起雷声的响彻要小上几分。

    棺盖倒在地上,棺材中一个出人意料又万分诡异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口短棺,像是给孩童所用,而这里面却并不是空棺,反而有一个双手叠放胸前,闭目如死人的人形之物,躺在正中心。

    随着棺材的下落,它也像一个活人般直挺挺地面朝着二人。

    借着门缝渗出的幽光,季礼认出了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纸扎人。

    一个穿着亮蓝色纸衣,足踏黑色纸鞋的半大纸人。

    季礼从没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纸人,那孩童脸上的惨白油彩涂得恰到好处,在幽暗中真与死者无疑。

    如果不是那一身过于鲜艳的服装,他恐怕真的会认为这是一个死人。

    季礼暗自腹诽:“这棺材,原来不是卖的。”

    “不是卖的,这是张怀仁自己用的!”

    黄半仙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手指向纸人时还在颤抖,语气惊恐的样子,像是发现了某种不可思议之事。

    “这个张怀仁真是不一般,他一个普通人,竟然想到了用这种方式冲煞!”

    “冲煞?”季礼凝眉回问。

    黄半仙重重地点头,撸起袖子开始围绕那口棺材走了起来,同时解释道:

    “这是古法——七子破煞。

    张怀仁用七口棺材代替北斗七星,以未满岁的孩童尸体做阵眼,以阴气对冲煞气。

    这些棺材不是卖的,而是来对抗穿心煞的。”

    黄半仙轻轻触碰了一下棺材中的纸扎人,果然如他所料。

    这些纸扎人的皮肤非常有弹性,根本不像是纸质,反而与活人的皮肤非常接近。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黄半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听过这个古法,却不明白为何能用纸人代替死尸,更不知道张怀仁是怎么把纸人做得如活人一般。

    季礼沉吟片刻后,拄着手杖向前,同时目光望向楼梯,幽幽说道:

    “但随着我们到来,七子破煞局已经被破了。”

    黄半仙顿时语塞,他的嘴张合了几次后归于沉默。

    张怀仁有本事住在这里,但随着他们的到访,将好不容易聚齐的七子破煞给毁了。

    可他却在这时抬起了头看向棚顶,像是在看天花板,实际却是在望天,呢喃道:

    “可破阵的不是我们,是这场雨。”

    雷雨乃天意,并非随着季、黄而来,更不是根源性鬼物操控。

    黄半仙不禁想到了门口拴挂的吉祥绳与五帝钱。

    不用看,这场暴雨的降落,只怕五绳、五钱也被破坏了。

    张怀仁和季礼,他们要对抗的不仅仅是根源性鬼物,更有命运。

    “命理师……”

    黄半仙有些懵了,这次任务到底是什么主题?

    五行符箓杀人、宗教文化为衬、千人千面是鬼……这才是主题,梅声、卫光他们正在经历这一切。

    但为什么到了季礼这儿,敌人又多出了一个命运?

    季礼已经走上了楼梯,黄半仙却待在原地没动,他好像懂了。

    “为什么季礼在与根源性鬼物的斗智中,命运在产生阻力。

    那是因为,季礼本就该死在这次任务……”

    黄半仙恐惧了。

    他明白了顾行简为何要说出那句话,因为一旦季礼真到了生死关头,邪灵的力量将得到大规模扩散,到那时所有人都会死!

    黄半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这小小的空间中甚至盖过了落雨声。

    季礼充耳不闻,他缓慢而坚定地走着这条陡立的楼梯,淡淡说道:

    “季某说过不是绑票,你可以走了。”

    ……

    张怀仁,就在这座房子里,这是季礼下的判断。

    在一开始见到那把锁的时候,其实他是恍惚的,单靠一把锁的朝向,不能成为铁证。

    但直到进入房间,在见到了七子破煞局后,他反而坚定了这一想法。

    穿心煞,是这栋房子的风水格局。

    如果张怀仁不在房中,那么他根本没必要设下五绳、五钱、七子破煞局。

    正因为这一重重的手段,才能够印证,张怀仁有不得不待在穿心煞之中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季礼认为,张怀仁算中了他会来。

    命理师最擅长推理命格,以张怀仁的本领能够窥探到这一点并不奇怪,于是才做了这么多的手段来保障自身安全。

    季礼在对抗鬼物的同时也在对抗天意,而张怀仁也是一样,他们被安排在了同一阵营,同一阵线。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二人都开始显露了败相。

    因为季礼的到来引来了这场暴雨,刷掉五绳五钱,雷声震倒了七子棺。

    其实以季礼的智慧,他早就看出了命运的异变,否则也不会在行动前询问自己的命数。

    这次任务,到这里已经明朗了很多。

    凶手,要集齐五颗内脏。

    田小莲的肺、程小明的脾、袁宽的肝……现在只剩下最后两种——肾与心。

    人性那一面,正在与梅声、卫光展开智斗,它的目标是第四分店某个人的“肾”。

    鬼性的这一面,正在倒逼季礼寻找张怀仁,它为什么这么安排尚不得知,但最终目标已经很明显……

    它要季礼的心!

    这次任务从一开始,季礼就经历了多次五行符箓,其中或多或少都与“心”相关。

    五脏、五行,只差肾水与心火,而他直到现在却还不知道凶手集齐五脏究竟要做什么。

    这场雷雨,或许就是冥冥中的天意,正在从侧面给予季礼一些提示。

    天意,似乎站在了鬼物那一边……

    季礼不服气,张怀仁也不服输。

    一个天海店员、一个命理师,在这个雨夜以自身本领,试图与鬼、与天争个高下,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许这才是“有才无命”真正解读。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鬼要诛心

    “背直肩窄,头小面长,弯眉垂眼帘,嘴角向下弯曲呈个‘八’字,你这狗屁道士还真是个木命!”

    “同行那人相貌奇异,我看不出是何种命格,但左脸狰狞涨红,血丝遍布眼底,说明心火已烧到了极限。”

    “他妈的,我躲了八年,还是没躲开这场大劫。”

    “老道,我就朝你下手,你这个‘木’灭了,那把火也烧不起来!”

    一楼,阴影中有一丝窃窃低语。

    说话的那个人,用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盯着黄半仙的背影,好似一头躲在黑暗中的野兽。

    凶戾快要冲散了黑暗,即将奔着尚不知情那人发出瘆人的咆哮。

    黄半仙还在犹豫,他站在房门处,一身道袍被屋外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不是犹豫要不要跑,而是在思考能不能跑。

    这条路是鬼物逼着来的,现在局面尽管平静,可却是早就陷入了危机重重之中,只待爆发而已。

    既然进来了,想要再出现,就不会那么容易。

    也许,就是因为他踏出的这一步就将打碎现有的平静,真正的狂风暴雨才会来袭。

    到那时,他还能独善其身吗?

    可万一判断错了怎么办,万一鬼物的杀局里本就没有他呢?

    黄半仙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他一贯灵光的脑筋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似乎怎么决定都是错的。

    “顾行简!季礼!俺老黄被你们骗了!”

    这两个人把他的心理拿捏得太过精准,一步一步地让他无法置身事外,现在想撤就要伤筋动骨。

    黄半仙顿足捶胸后,眼巴巴地望着瓢泼大雨,狂风卷着雨点打湿了他的袍子。

    殡葬巷已经成了河,雨水快速地向下游冲刷着,一根泡得发白的布绳像是一艘没有目的地的船,随波逐流。

    吉祥绳已经断了,这说明门内的局势已经凶险到了极限。

    黄半仙一咬牙将藏在腋下的布袋拿了出来,细长的手指插进去夹出了一张黄色符纸。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符纸在燃烧,一缕缕淡淡的白烟缭绕在黄半仙的身体附近,就连狂风都无法将其吹散。

    黄半仙眼珠瞪起,将装着符纸的布袋藏在腋下,裹紧身上的道袍,迈开腿就冲进了暴雨里。

    但刚刚冲进雨中,天空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落在身上,竟导致那些烟雾快速被冲散。

    黄半仙的脚步猛地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上的变化,又抬眼看向天空。

    装着符纸的布袋一直被他藏在腰间,此前待在门口时已经被大片的雨水打湿。

    尽管符纸还算完好,可字迹却已经浸湿,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完了,全完了……”

    黄半仙明白,他来到殡葬巷也是天意的一部分,他走不了了。

    “老黄……”

    “凤娇……”

    “儿子……”

    花白的头发贴在头皮,雨势太大导致的视野模糊中,黄半仙狼狈不堪地伫立在巷子中,眼前却出现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叫他老黄,那是满面微笑的顾行简。

    第二个人叫他半仙,那是令他入行的老师傅。

    第三个人叫他儿子,那是早已死去的老母亲。

    三个人,三张脸,带着三个不同的表情,代表了三种不同的情绪。

    顾行简,是他内心中的恐惧;

    老师傅,是他内心中的敬畏;

    老母亲,是他内心中的思念。

    三人三面,杀招出现了,黄半仙果然在局中!

    但没了罪物,黄半仙仍然是第一梯队的店员,他几乎是在片刻的恍惚后就立马清醒,直接捂住了双眼。

    他曾亲眼见过季礼遭受过类似的杀人方法,同样也知晓这种死法堪称无解。

    捂住双眼无用,这是针对灵魂和心灵的攻击,他在三张脸变换之际,想到了逃命的方法——原路返回。

    ……

    “我就算准了你逃不出去,乖乖入瓮得了,躲也没用。”

    “别管身上的水了,往我这边靠一点,门外啥也没有不用看了。”

    “对对对,就是这边,再走两步、一步……”

    “靠!你怎么又停住了!”

    原路返回的黄半仙果然没有再见到那三张脸,他在惊恐之余发现了事情的异常,这也让他没有再往前走。

    黄半仙仔细思考了一番经过,终于琢磨出了不对劲。

    “出门是遭遇到了根源性鬼物的杀戮,那回来为什么又没了?

    难道说,我必须要和季礼绑定在一起?”

    他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开始重新审视着当前的局势。

    “应该不是我和季礼绑定,而是鬼物要利用我去做什么事,且这件与季礼有关。”

    “嘶……”

    黄半仙往后倒退了一步,吸了一口凉气,暗叫不妙。

    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害死季礼的一环,并且最有可能的是,自己成为了五行符箓的一部分。

    “我是木命,木生火,那只鬼要季礼的心!”

    凶手杀人取脏器,必须要用五行符箓之法,不可用千人千面。

    这是通过所有死者经历得出的铁律。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在这里!”

    黄半仙猜中了这一步顿时发觉自己的处境过于危险,他知道自己是木命之人,最适合成为起源之木。

    虽然作为起源他未必会死,但他的存在会危及季礼,而季礼一旦发疯,甚至身死,等待他的将会是邪灵的失控反扑。

    正因为这个念头升起,导致黄半仙离二楼的楼梯越来越近,同时也离那三口竖挂的棺材越来越远。

    这个举动,让三口棺材中的某一个晃动了一下,一声充满恼怒的低语响起。

    “这老道真是废物,原本还想尽力保你一命,你自己找死那就算了。”

    黄半仙正要转头朝着门外走去,他笃定了自己不能离季礼太近,因此就算出不去这道门,也不能留在这里。

    但就在他刚要把手放在门板上时,一只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突然从侧面窜了出来,直扑面门。

    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却立马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浑身一颤。

    “喵呜!”

    身子一斜,他靠在门上才见到刚刚的黑影,竟是一只通身漆黑的黑猫。

    那黑猫毛发油亮,身形娇小却凶相毕露,一双琥珀般的眼珠锁定在他的身上,弓着身慢慢挪步,好似在审视着猎物。

    “哪来的畜生?”

    黄半仙气得七窍生烟,骂了一句就要冲过去将黑猫踢飞,但紧接着他突然开始头晕目眩,脚步虚浮。

    这种虚弱来的太快,好像在瞬间抽干了他的气力,使其跌倒在地。

    他的右手掌,鲜艳的三条血痕开始向外流着黑色的脓血,俨然是中了剧毒。

    在半昏半醒间,他看到了一个略有驼背的小老头,抱着黑猫不怀好意地凑到他的身边,窃窃低语道:

    “这屋子就咱们仨,你木、我金、他火,彼此相生相克。

    你这个木命死了,我就不信那把火还能烧起来。”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心火燃烧

    “张怀仁……”黄半仙的意识正在迅速模糊,他猜到了是那只黑猫的爪子上有某种致昏物质。

    在不多的思考能力下,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微驼的小老头,也看出了对方的目的。

    一种屈辱的愤怒感在心头浮现,他用力地攥紧流血的手掌,任由血迹在掌心扩散。

    作为一名店员,尤其是第九分店的店员,他竟然被一个普通人给算计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一切,其实都要归结于他一时被鬼物影响了心神,没能仔细思考这个穿心煞中还有个不那么普通的张怀仁。

    黑猫在其他人面前凶狠狡诈,但在张怀仁的怀中却显得十分乖巧,还不时用头蹭着手臂。

    张怀仁抱着猫,蹲在黄半仙的旁边,认真地打量着他的相貌。而同样,也给了黄半仙观察他的机会。

    张怀仁,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看起来在六十岁上下。面部的皮肤都开始了松弛,加上两颊凹陷的样子,整体给人一种苦相。

    不过头顶上的黑色短发,让他整个人又显得年轻了不少,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珠,转来转去给人一种狡猾的既视感。

    “杀,还是不杀呢……”对于普通人而言,杀死一个人还是十分为难之事,哪怕张怀仁先前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张怀仁研究了命理很多年,他能够从一个人相貌的生长痕迹,推断出此人的夭寿、病情、生死或是命数。

    不过命理,也不是简单地通过面相就能够判断的。成事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算命同样也是如此,他仅仅只有黄半仙的一张脸,其实推断不出太多东西。

    但以他的本事,已经能够看出一条——黄半仙不该死在他的手上。于是,张怀仁明明占据了场上的主动权,却又在相面之后犹豫了起来。

    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再次对抗天意。

    “这个人,不是你能杀的。”一个突兀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把张怀仁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他转过头时,看到的是一张怪异的脸。那张脸上,右面挂着与世间一切都不关联的疏离,左面却写满了即将失控的疯狂。

    季礼拄着手杖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同时审视着他寻找了许久的这个人。

    从五绳五钱到七子破煞,再到如今算计黄半仙,他已经能够确认张怀仁的立场。

    这个张怀仁,当真不一般。他应该是在许久之前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甚至是猜中了死期爆发的时间、地点和方式。

    也许在踟蹰了很久后,他决定正面去对抗自己的命运。这就是,他不得不留在穿心煞局之中的原因。

    而黄半仙的遭遇,其实也早就在季礼的预料之中。既然鬼要他的心,那么就需要一个起源之木,这个木要么是黄半仙,要么是张怀仁。

    但季礼笃定木命之人该是黄半仙,因为张怀仁在鬼物心中的

    “戏份”要远远盖过他。因此,季礼故意独上二楼,让黄半仙自行离去,就是为了引出藏起来的张怀仁。

    他需要与张怀仁开诚布公地交谈,得到他全力帮助,此次行动、此次任务才有存活的机会。

    张怀仁抱着黑猫,灵动的眼睛不再转动,直直地盯着季礼,气质也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早在八年前,他就算出了自己的命运。

    在八年后,也就是今年他会有一场逃无可逃的血光之灾,应劫之人为一金一火。

    金是他自己,火则是季礼,而杀死这两人的,是通身漆黑的黑木。木是黄半仙,至于他为什么通体黑色,张怀仁不懂,但店员们明白,那是因为鬼物的影响。

    “我们是一群与鬼对抗的人。”季礼的步伐缓慢且坚定,他的目光越过张怀仁,看向了地上的黄半仙。

    在闪动红光的左眼里,他又见到了对方胸口上的一张惨白人脸。这个时候,人脸虽然还是没有五官,可带给季礼的感觉却发现了变化。

    它正在从憎恨化作疯狂,就像是他的左眼一样,区别只是没有滴血。人脸的变化,代表了局势的恶化。

    季礼知道时间不多了,他站在张怀仁的面前,拿出了一把刀。在张怀仁惊愕的目光中,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液流淌在地,同时问道:“你通命理,知道今天的大限,对吗?”张怀仁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季礼脱下了大衣将其缠在手杖的底部,开始蘸着鲜血,在地上画下那张熟悉的五行符箓。

    “我有一个五行五脏问题必须向你请教,同时这也是你是否能够活过今天的关键。”他一边画一边用余光看着黄半仙,此刻对方胸口的人脸开始了扩张。

    那张脸以黄色的道袍为中心,正在匀速扩散,慢慢放大,好似这件道袍上的太极图,只是缺少阴阳。

    “现在有三件事。第一件事,这个道士不能死,因为他若是死了,鬼会直接找上你。”张怀仁的脸色惨白,这是被震撼的。

    他不能算作一个普通人,可却也没见过鬼,甚至在此之前对这类灵异事件嗤之以鼻。

    他信命、信风水、信教化,可那都是几千年传承下来有迹可循之事,偏偏灵异传闻仅仅只是传闻。

    但今天,这个他眼中的火命之人,说出了一个令他震撼不已的真相。季礼没空去理会张怀仁的心理活动,他时间有限,抓紧完成五行符箓,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你要帮我破解这场木生火,但前提是木命之人不可以死。”五行杀人的正确破解方式,只能依靠张怀仁,但这件事却又必须与第一件事串联起来。

    黄半仙不能死的理由很简单,一旦他死了,那么房间内就仅剩下了一个金、一个火。

    凶手此次对季礼的心脏势在必得,失去了木命之人,那么它就必须要再创造一个木命。

    凡人之力,当然不可能做到。但别忘了,在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只藏匿极深、未曾露面的根源性鬼物。

    它就是凶手对于此次行动的底牌。千人千面……根源性鬼物完全有能力把一个金命之人塑造成木命之人!

    黄半仙是天生木命,且具备顶尖店员实力,他能够尽最大程度拖延木生火结界的进程。

    但一旦他死了,换普通人张怀仁被篡改命格,他不仅无法破解五行、无法参透五脏杀人的目的,更是会让此局无解。

    “最后一件事,鬼物很快会全力攻击我,想方设法取走我的心脏。在这个过程中,老黄会告知你一个关于五行五脏的故事,我需要你在其中帮我提炼出,五行杀人的终极目标!”事情,终究是进展到了这一步。

    五行五脏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张怀仁必须要给出答案,否则此行就真的成了鬼物的杀人游戏。

    张怀仁的脸色半红半白,本就微驼的背部更加低垂,呼吸愈发沉重。他算出命中有劫,逃避八年,今天才鼓起勇气面对,可真相的恐怖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本就滂沱的暴雨在这一刻伴随着狂风,宛如成了末世的征兆,肆意地威胁着脆弱的平静。

    宿命那紧追不舍的脚步,已经濒临他的身影,在那令人窒息的真相中,他抬起头时满面狰狞。

    “我可以破解木生火,但需要时间!”最后一笔已经画成,一道晦涩诡异的血色符箓,在棺材与纸人之间显得恐怖而又庄严。

    季礼面朝狂风骤雨,身影萧瑟且微微摇晃,右眼的理智所剩无几,左眼的癫狂却又更甚。

    大量失血的结果,是他重新画下那张金生水的符箓,用来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杀局,提供仅有的保障。

    电闪雷鸣间,心火剧烈燃烧,血液骤然沸腾。季礼的瞳孔几乎瞬间就被猩红所完全占据,仅有一道细微的精芒守护着最后的理智,低吼道:“我给你时间!”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两张符箓

    心脏,在五脏之中的地位最高。

    心为“生之本”“神之舍”“主身之血脉”,它不仅仅是掌控全身的脏器,更是主体意识的统御者,是身体、心灵双重的掌控脏器。

    夺了肾、肝、肺、脾,或还可支撑稍许,但心脏一旦被摘除,那就是神仙难救。

    因此,木生火结界的形成,就代表凶手破釜沉舟的决断力,它要一举在梅声和季礼这两方同时取胜。

    最珍贵的脏器需要最精妙的结界,于是季礼见到的是此次任务最为恐怖的五行结界。

    起源之木,是倒在地上半昏迷的黄半仙,但真正令结界形成的还有一张刻在胸前的白面人脸。

    那全白的人脸正在畸形扩张,占据黄半仙的躯干与四肢,宛如一个无法根除的病毒般,快速侵占着他的每一寸表皮。

    在眨眼间,眼前的黄半仙已经变得十分诡异和恐怖。

    他通身呈现着不可名状的乳白色,活像一张具有流动性的纸张,上面还涌动着淡淡的波纹。

    可在这张人形之皮上,却长着一颗干瘪暗黄的人头。

    季礼置身金生水符箓中央,一层层的冰霜已经顺着他的脚下向四面八方蔓延,宛如生出一朵晶莹的雪莲花。

    冰冻的能力,是从他的肺部起始,呼吸开始绵长且艰难,似乎也是由于肾水的影响,但实际上却是因为肺金。

    金生水结界具有五重效果,第一重即是圆形的麻醉。

    麻醉效果不仅仅是针对身体,更是对灵魂有一定程度的麻痹作用。

    这效果是季礼最为仰仗的能力,他一方面要遭受肺金的反噬,另一方面要应对金火的攻击,双重打击下,他想要保证清醒的头脑,必须要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圆形的麻醉,是让他保持理智,抵消攻击的最大保障。

    正面对,黄半仙这个白纸般的身躯,已经开始产生了异变。

    那些流动的白色有一些血管慢慢从底层浮现,在表皮上勾勒出一片片复杂的纹路,它们像是图画、又像是文字。

    这是一个季礼,从来没有见过的五行符箓,其复杂程度也是前所未有。

    “张怀仁?”

    张怀仁也一直在侧方位观望,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平生仅见的震撼,尤其是那能够将一个活人篡改成如此恐怖模样的能力。

    甚至在季礼叫他名字后,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声音尖锐地说道:

    “这是禳命宫破败符……不对,它甚至都不算五行符箓。”

    张怀仁在见到这张符的时候,眼中的木讷尽数消散,反而是渴求的精芒顿显。

    “这符箓我曾见过一张类似的,但远不如这张复杂,我要…我要去翻翻书!”

    在他说话间,黄半仙身上的白色又开始起了变化,随着无数血管成了纹路,一缕鲜血开始从血管中渗了出来,沿着路径而走,即将朝着第一处特殊地点汇聚。

    季礼看得真切,那是一个“米”字形位置。

    “绞杀……”

    第一步就是置人于死地的绞杀。

    五行符箓是为了取走人体脏器,但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兴许是在季礼身上凶手失败了数次,因此这一次它舍弃试探,直接杀人。

    肺部在生火,心脏也在生火,季礼要承受得绝不仅仅是两个脏器的受创。

    心火的升腾,让他的体内都在燃烧着无形却又可怕的力量,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鲸吞生命。

    门外的风吹进屋内,暴雨打湿了门框,藏在阴影中的纸人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切都陷入了焦躁不安的状态。

    季礼的长发随风而动,却又因头绳锁在身后,他能亲眼目睹结界的变化。

    一时间的侵袭,令他丧失了思考与开口的能力,只觉得痛苦,剧烈的痛苦。

    他发觉自身好似成为一个被打入炼狱之中受苦的孤魂野鬼,身旁的两个活人和那只鬼都不复存在,世界上仅剩他一人。

    无形之火从身体内燃烧,但这只是一个形容而已。

    其实季礼的身体冷的像一块寒冰,五行符箓其实是针对着命数攻击。

    命数攻击,听起来玄之又玄,像是实体又像是虚体,这是一种比灵魂还要更高层次的杀人手法。

    每个人都有命,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均由“命”字而定,五行符箓杀人,就是以命格属性为切入点,直接摧毁一个人的命格,捣毁全部的人生轨迹。

    季礼的命格十分复杂,可他现在已经被心火所引,若是寻常处境下,这种攻击顷刻间就可将其击杀。

    但现在,他站在的是金生水符箓之中,这是一个同样复杂的五行结界。

    麻醉、冰冻的效果,与心火、绞杀的效果,齐齐碰撞在一起,在纠缠间,季礼的的意志终于回归。

    他看着眼前已经模糊了的黄半仙身影,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

    “带他走!”

    结界已成,黄半仙只是起源之木,他虽在局中却也在局外。

    张怀仁毕竟不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他眼神惊骇地扫了季礼一眼后,拉着黄半仙那只被白色覆盖的手掌,就往二楼赶去。

    黄半仙没有被结界攻击,因为他本就是结界的一部分,可由于根源性鬼物在他身上植入了白色人脸,也使他意识有些涣散。

    在离去前,他低声说道:

    “你小心。”

    黄半仙狼狈不堪地离去了,他装着符纸的布袋却没能力再带走。

    张怀仁的黑猫并没有随他们离开,反而是趴在了那个布袋之上,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卧了下来。

    它背对着风雨,将寒冷无视,用一双琥珀般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季礼。

    一只猫,成为了这个房子里唯一没有受到灵异影响的活物。

    季礼没有能力再去回话,他现在仅能守住三成左右的清醒,而这已经十分不易。

    痛上加痛,多了就会麻木,因此在叠加的痛觉影响下,他反而不是那么煎熬。

    只是精神上的折磨,快要将他的灵魂撕碎,毕竟他本就是一个精神力不堪重负的人。

    肺部的痛苦已经可以忽略,但心脏的被攻击感却是清晰又狂暴。

    木生火结界,其实实质的伤害是针对命格,却表现在心脏之上。

    所以,季礼开始有了一种具象化的心碎感。

    作为一个常用的词汇,心碎感是来自身体、心灵的双重的压迫。

    首先是体内的心脏,开始进入消无状态,感应不到它的跳动与鲜活,接着是明显的分裂,像是一把锯子凭空出现,进行分解。

    其次是心灵上的伤害,季礼的精神从崩溃走到更崩溃,从碎片化作粉末,一次次的摧残和拉扯。

    最后,就是这两种不同层面的伤害汇聚在一起,一加一大于二。

    季礼的精神力虽然比一般人还要混乱,可却胜在百折不挠的坚韧,可即便如此却也无法抵挡。

    心灵碎裂、信念崩溃,绝望与无力,逼着他放下防备,任由精神被粉碎。

    这就是心碎的真正恐怖,它能让一个百折不挠的强者变成不堪一击的废人。

    杀人手法很猛烈,但却也在季礼的预料之中,他的双腿已经完全因冰霜定在原地。

    而地上的金生水结界,开始出现了第二个特殊位置——“川”字形。

    当这个由血红组成的“川”字发出瘆人的幽光时,本已锁住的大门忽然被狂风吹开,大量的雨水倾斜而来。

    黑猫怪叫一声从布袋上窜了出去,钻进黑暗里消失不见。

    成片的雨点肆意地打在季礼的面容、胸口、身体的每一寸,却迅速冰冻,眨眼之间他成了一个在血色符箓中的冰雕。

    而与此同时,楼上正在与张怀仁讲述任务过程的黄半仙,也在同一时间突兀化作冰雕,包括那遍布全身的白色也因冰冻而定格。

    木生火结界,因此暂停。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炼药成仙

    店铺二楼,此时一片狼藉。

    无数的纸箱散落在地,被踩了个稀烂,一本本的线装书铺在地板上,掩盖住了原本的颜色。

    尘嚣甚上,一座单手掐诀的冰雕,定格在了眯着双眼的姿势。

    黄半仙保持瘫倒的姿势,嘴部存在开合的痕迹,掐诀说明他正在颂唱某种经卷,在冰雕内侧一缕鲜血缓缓下淌。

    鲜血的流速非常缓慢,像是在冲击着冰冻效果,尽最大可能前往它要流向的地点。

    那里是一个与金生水结界类似的圆形,但这个圆的内壁多出了一些倒刺之物,看起来很是奇特。

    可想而知的是,当鲜血流到这个圆内时,季礼的冰冻效果就将失效。

    同一时间,张怀仁用书本垫脚快速在如海的书籍中一本接着一本地寻找,口中念念叨叨:

    “五人对应五行,从各自体内取走一颗内脏,凑齐五脏。

    如果ta真的是一个变态杀手,这件事反而好办,可偏偏还出现了宗教符箓。

    这种符我记得……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到底是哪本书……”

    张怀仁越找越急,他那干枯的身体正在不停发抖,因为房间内的温度实在太低了。

    金生水结界出自季礼的临摹,可由于他现在只有三分清醒,导致结界正在扩散,已经快要笼罩整个房子。

    “咔嚓!”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个破裂声,这种细微的声音本不起眼,可却敲在了张怀仁脆弱的神经。

    他猛地转过头,却见到背对他的黄半仙,那表面覆盖的一层冰霜,有了一道从上蔓延到下的裂纹。

    时间,更紧了。

    但越是心急越是出错,张怀仁又因寒冷打了个哆嗦,脚下一个不稳从书丛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艹!”

    后脑正巧摔在一本书角,血一瞬间就流了下来,张怀仁捂着流血的后脑,正要爬起来,但却将目光聚焦在了那本书上。

    因为这一摔,他似乎是被打通了记忆的迷雾,眼前一亮赶紧将那本书抓了起来。

    这是一本没有封面的散页书,不仅没有封面,就连前面的几页纸都已经丢失了。

    此书仅有十几页,且丢失了前三页,或许是由于怕彻底损毁,张怀仁为这本书做了一个坚硬的木质外壳用来保护。

    鲜血顺着木壳流到了内部的书页中,张怀仁如获至宝般将其拆开,翻到了现存的“第一页”。

    这本书,是十几年前他在市集上从一个农汉子手中买下来的。

    这上面的字迹均为繁体,还多是一些诘屈聱牙的字眼,更是记载了一些寻常人根本看不懂的符号,甚至还有一些神秘的拓印。

    按理说这本书不会出现在一个农汉手中,但据他所说,其母因为信奉某些古怪的宗教,暴毙而亡。

    农汉在清理遗物时就见到一本古书,在丧母的悲愤中,他将那本书烧掉了。

    这余下的十几页,其实是夹在了母亲的遗物中得以保留,正好他在市集上售卖时被张怀仁所得。

    寻常人读不懂这些内容,但张怀仁却通过查询,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其破解了出来。

    这是一个关于“炼药成仙”的讲解说明……

    在这十几页纸上,通过注解与表述,阐述了一个“炼药成仙”方法的注意事项。

    也就是说,这些纸上的内容,仅仅只是这个方法的说明书。

    真正“炼药成仙”的方法,应该在被农汉烧掉的那本书。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张怀仁对此物仅仅只是看了一遍后就随意丢弃,它根本就是个无用之物。

    但现在,他在目睹了一系列的超自然事件后,惊疑地发现季礼等人所遇之事,竟与这个“炼药成仙”之法有诸多类似!

    张怀仁快速地翻动着书页,在其中的第八页停住。

    这一页也是对正文的注释

    这一页,也是对正文的注释,主要表述为炼药成仙的第二步——炼药。

    冰面碎裂声已经连成了片,还伴随着硬物砸地的声音,黄半仙那沉重的呼吸快要盖过外面的暴雨。

    季礼拖延的时间,快要到了极限。

    但张怀仁却对此充耳不闻,他全身心沉浸在了这页注解书的内容之中。

    由于他掌握的并不是炼药成仙的内容,仅仅只是对一些步骤的解读,这导致他必须要通过只言片语,往回反推成仙的具体内容。

    “白骨置,肺与其金默也……”

    太过晦涩的文字让阅读都成问题,更何况是通过注释去反推内容。

    张怀仁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短短几秒却鬓角见汗,他不断低声重复着纸上文字,同时进行思考。

    “成仙的第二步,是炼药的经过,这一部分就是对应五脏。

    通过老道的描述,这个炼药应该就是五行五脏完整。”

    张怀仁借助黄半仙讲述的任务经过,确定对应了炼药这一步后,就直接跳过,一直翻到了十一页,这也是倒数第二页。

    这一页,是炼药成仙的第三步——成仙。

    “大易情性,各如其度,五道由一,俱出径路。同出异名,皆由一门……”

    “五道由一?”

    取五行五脏,将其归一,这就是成仙的最后一步。

    张怀仁将散页翻到最后,这是一个拓印,上面正是一张异常复杂的符箓,似画似文。

    他用手指在拓印上面描摹了一下,转回头看向黄半仙,却登时瞳孔一缩。

    此时,黄半仙身上的冰层几乎完全消失,仅剩下一些散碎的冰碴挂在身上。

    而笼罩全身的白色也不知何时彻底消散,继而是那令人心生恐惧的深红色,密集的血管上下乱窜。

    血管代表了木生火结界,它的全面爆发意味着一个可怕的讯号——结界正在不遗余力地杀死季礼。

    “禳命宫崩烂符+反五行符+这张拓印的一部分!”

    张怀仁在又一次目睹了黄半仙身上的结界后,终于找到了五行符箓的完整版。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所谓五行符箓杀人其实就是炼药成仙方法的一部分,本就是为其服务。

    那么这次任务,凶手的真实目标也就能够确认了——

    ta在炼药成仙!

    但……这个世界上,有仙?

    是否有仙,张怀仁给不出答案。

    可他却清楚得很,这个炼药成仙之法根本不可能成功,因为凶手找上的五行和五脏,是完全错误和混乱的。

    尤其是那最重要的心火,它竟然会找上季礼。

    以张怀仁推算命理四十年的经验,他连季礼的命格是什么都算不出来。

    言外之意,季礼的命不属于五行中的任何一个。

    凶手取这样一个人的心火,根本不可能成功。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线段规律

    炼药成仙的谜团解开了大半,却仍有重重迷雾遮掩。

    张怀仁得到了炼药与成仙的后两步,可最重要的第一步,却是根本无处寻得。

    由于他手中的这十几页散纸,本就是关于此法的注释,内容在不全的前提下又损失了最前面的几页。

    想来,遗失的前一部分就是炼药、成仙前的第一步——寻药。

    “药”,就是五行之人的五脏选择问题。

    目前已知,死者程小明、死者田小莲是被落实下来的脾与肺,这两名死者是可以确认下来的。

    但在任务开始前的另外五名孩童之死,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又是否具备其他特殊含义,此时却全无线索。

    因此,尽管此次任务的主线脉络基本已经敲定,可却仍然存在着诸多盲点与疑点。

    不过,对于此刻的店员们而言,他们要做的事情反而要更加纯粹。

    凶手,利用人性与鬼性两部分,针对性地设计了双线计划。

    季礼、张怀仁、黄半仙,这三人是对抗鬼性,阻止它取走心火;

    梅声、卫光、薛听涛等大部队,他们是要对抗人性,阻止它取走第四分店中某人的肾水。

    凶手此举,是要一击必杀,以破釜沉舟的方式来击溃店员,取走完整的五行五脏,进而完成炼药成仙的最后一步。

    所谓“成仙”究竟只是一个虚假的形容,还是真有其事,对于店员而言没办法去验证。

    因为一旦让它得逞,那就不仅仅是“心火之人”“肾水之人”的二者之死,更是会将本次任务推向最深的深渊——根源性鬼物再无限制,此任务必将无解。

    当张怀仁将“炼药成仙”四个字引出明面,此次任务的性质就已经被改变。

    重大生路线索、重大任务情报的浮现,将导致任务难度的倍增,鬼物的强力反扑。

    殡葬街,一楼的季礼已经到了极为艰难的处境。

    他孤身一人要对抗的,不仅仅是根源性鬼物那可怕的灵异力量,更有人性埋下的符箓结界,难度何其之高。

    然而,在同一时间的“好再来宾馆”。

    这里的形势,却并没有比季礼这边好上太多,甚至也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而之所以他们这边如此艰难的原因是,在此次行动开始前,季礼给梅声留下了一句话——

    “绝不能让第四分店死掉任何一人。”

    ……

    好再来宾馆的二楼,此时光芒璀璨。

    钢筋水泥的天花板,如今换做一片淡蓝色的夜空,在那一望无尽的空中有一颗熠熠生辉的巨型五角星,取代月亮照耀着一切。

    而在这片淡蓝色的夜空下,还另有两种颜色也在散发着光源。

    其中仅次于蓝色的,是一抹妖异的深紫,它在星空下时而闪烁时而黯灭,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冲击着五角星空的蓝。

    最为弱小的光亮,其实是一小片黑色。

    在浩瀚的五角星空里,六个拥挤的身影挤在同一处位置,这六个黑点凝聚成一小片黑色,它们是这星空下最渺小的存在,也是最脆弱的一部分。

    当星空中那五角星其中两条线段变得模糊、虚化之时,下方深紫色的光芒瞬间熄灭,同时那一小片黑色也开始了攒动。

    视角从星空下移,定格在了一张明明精致却又死气沉沉的脸上,它面朝星光,眼中带着凝重。

    梅声抬头望星,右手攥着一把匕首,虽面色未变,开口时的语气却有一缕急切:

    “五角勋章结界又来了,这次它出现的是线段3与线段4。

    其中线段3的抹杀路径,是二楼房间的3——6,咱们位于房间7,不被它影响。

    但线段4是首次出现,我不清楚它的抹杀路径,现在要考虑对于这条线段,我们是走还是留?”

    在十分钟前,梅声接到了来自季礼的电话,但她在与卫光商议下仍然决定行动照旧。

    毕竟,虽然季礼说起不能让第四分店死人,更具体来讲应该是不能让凶手拿走第四分店中的一个“肾水”。

    但这也仅仅是季礼的一家之言罢了。

    对于梅声和卫光而言,相比于束手束脚的“保命策略”,他们更加珍惜此次主动引凶手现身的机会。

    更何况,这也许是他们此次任务唯一一次的机会,若简单放过,实在不舍。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利用肾水的诱导计划”失败了,凶手想要达成目的,也还需要季礼的心火。

    他们是有一次容错的。

    当然,这个容错必须要到最最艰难的时候,在面对二者选一的时候才会使用。

    现在对于梅声、卫光等人的任务,仍然是尽可能地保持存活,将金生水结界拖延到极限状态。

    让极限状态下的结界,去带走第四分店某人的肾水。

    时间拖的越久,对于灵异力量的削弱就越大,从而能够尽可能地让凶手出现时缺少灵异辅助。

    如此一来,才算是真正达到了引出凶手、抓捕凶手的目标。

    而之所以如此打算,全赖李大红的这件五角星勋章罪物。

    这是一件大范围的功能性罪物,可在一定区域内设置五角结界,将人、鬼、灵异力量三方笼罩其中。

    五角星共30条线段,无差别却具备规律性地对结界内的人、鬼、灵异进行抹除。

    对于人而言,这些线段是磨灭生命的恐怖,对于鬼、灵异而言是削弱力量的锋利刀片。

    而李大红作为持有者,她对于这30条线段的抹杀规律可谓是了如指掌。

    按理来说,正是因为这件罪物的使用,才造就了这场计划,也成为计划成功实施的关键要素。

    然而,梅声、卫光把一切都计算好了,却忽略了一个根本事实。

    当李大红濒死垂危之际,线段的杀人规律就将丢失,这件罪物将成为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

    如今的情况,正是如此。

    在五分钟前,计划正式开始,罪物启动之际,李大红正在默写线段的杀人规律。

    但紧接着,她的生命体征迅速下降,一时竟到了死亡之边缘。

    金生水中的金,是所有第七、第十分店的店员。

    而仅仅是起源之金的李大红本不会致死,可眼下的情况,明显是凶手刻意为之。

    若非梅声眼疾手快,以木梳罪物的治愈效果将其唤醒,李大红已经成了第四位死亡店员。

    李大红的确没死,可她的肺部已经衰竭到了极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怕是死亡也仅仅在顷刻之间。

    然而,她在濒死前却只来得及写下线段1与线段2的规律。

    梅声方才开口的线段3,已经是他们与灵异力量,抵御杀人线段后的结论。

    也直到这一刻,店员们终于才弄清了一个现实——符箓结界的变化,可被凶手操控。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反向罪物

    现在,店员们的优势被抹除了七成。

    五角星勋章,这件本来用来消耗金生水结界的罪物,如今成了双刃剑。

    不仅对外,同样对内。

    店员们的处境艰难,可计划却不算失败,甚至说计划已经成功了。

    凶手躲藏在不知名的地点,但却能够操纵金生水结界,率先攻击掌握了罪物优势的李大红。

    这无疑是暴露了ta就在“好再来宾馆”附近的潜在情报。

    这一点看似无关紧要,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这说明凶手现在对于店员们的“诱导计划”一无所知,甚至是做好了随时现身的打算。

    而店员们丢失的也仅仅是罪物优势,要面对的危机加重而已。

    可实际上这些从血里、火里混到今天的店员,又有哪一个真心去贪图所谓的“罪物优势”。

    危机,向来就有,从未消失过,他们早已习惯,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五角星能够削弱金生水结界,最大程度保障计划的成功,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回到先前的那个问题,线段3暂且不具威胁,线段4即将到来,抹杀路径目前未知,到底是走还是留?

    一条绷带缠住左手挂在脖子上的时曼,脸上毫无血色,但表现还很镇定,沉吟后说道:

    “我建议去一楼。”

    她的这个发言,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包括薛听海和胡暖暖,卫光也在思考一瞬后点了点头。

    这间宾馆只有两层,空间只有这么大。

    30条线段的绞杀范围将存在大量重合,也就是说线段3与线段4,一齐来袭会有以下几种可能:

    第一,两条线覆盖的面积相同,均为三个房间的长短。

    假设二者均对二楼下手,这里一共有七间房,这两条线会笼罩大半个二楼。

    第二,两条线覆盖的面积相同,均为三个房间的长短。

    但却是一上一下,这让两个楼层得出大半的安全区域。

    第三,两条线覆盖的面积不同,笼罩区域未知,一切均是未知。

    这三种情况,在没有掌握规律的前提下,是一个概率的问题。

    但择优选择,前往一楼是一个安全系数最高的方案。

    众人的目光笼罩在梅声的身上,在这段时间以来,这个面如寒冰的女人始终是引领者,看向她已成为一种习惯。

    梅声又一次抬起头看向虚拟星空中,即将降临到二楼的两条线,冷声说道:

    “那就去一楼。”

    此话一出,五个尚能活动的人纷纷有了动作,而胡暖暖却在这个时候为难地开口道:

    “梅小姐,红姐这边……”

    梅声瞥了一眼翻着白眼、浑身抽搐的李大红,只说了两个字:

    “带走。”

    李大红还不能死,她一旦死了那么五角星结界就将停止,就算可以再度开启,但中间的空窗期将会使此次行动出现纰漏。

    因此尽管她已经成了队伍中的累赘,但前后几次的避难均带上了她。

    当六人走出房间前往楼梯时,星空中已经开始响起类似“轰隆隆”的雷鸣。

    两根越来越粗的线段,时隐时现,携着令人颤栗的破风声向下方砸落,给人一种天崩的末世感。

    梅声在逃跑的途中,一直在观察着天空的线段,这种事她已经做了四次,目的是自行摸索抹杀规律。

    在这四次的经历中,她并没有捕捉到实质性的东西,但是她却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

    那就是,每当有线段降临时,星空的最边缘都会闪烁起一道并不起眼的红光。

    这红光一瞬即逝,像是线段诞生时的伴随物,没有实质意义,可却也算是规律之一。

    目的地,一楼8号房。

    之所以一楼的安全系数更高,是因为这一层的房间数更多,空间也更长,会把抹杀的长度延伸。

    而梅声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抬头望天一边思考路线。

    星空的线段在他们抵达一楼后,二楼就变得不复存在,始终保持着众人在星空下的状态。

    在肉眼不可视的二楼,线段3已经消失不见,线段4裹挟着震撼的天塌感,轰然来袭。

    头顶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一眼望不到边缘,好似这根线段要压碎整个一楼的空间。

    但这只是近大远小的视觉错位。

    以梅声的经验来看,线段4对应的位置应该是一楼的9—6左右,误差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房间的尺寸。

    6号房擦肩而过,几步路而已,梅声也有些呼吸凌乱。

    她的体力一直都很差,因为几个小时前她已经用光了蚕丝手套的所有次数。

    因为积木娃娃的代价抵消,这才让她保证了并无伤势,可体力和精神上的消耗却一样巨大。

    5号房近在咫尺,但梅声为图稳妥,一直逃到了3号房才停下。

    她转回头时,卫光、薛听涛等人也已经聚集在3号房门前,所有人一起回头去看着线段4的抹杀。

    星空的光芒一样照耀在每一寸空间,但9-6号房的位置却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一阵阵令人心悸的灵异波纹正在倾斜。

    同一时间,连同李大红在内的所有人,无论是起源之肺金,还是杀人之肾水,都有了一丝痛苦缓解的效果。

    这说明线段4的抹杀正在对金生水结界的灵异力量进行扑灭。

    这也是五角星勋章的独到之处,它的确有可能会杀人,可却也能够对灵异力量产生独有的威胁。

    薛听涛用仅有的右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泄气地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

    “这次是赌对了。”

    但紧接着他的脸上又露出深深的疲倦,哭丧着脸说道:

    “这得逃到什么时候啊,不是每一次都能赌对的。”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星空,而这一眼几乎让他魂飞魄散,尖锐地惨叫道:

    “完了!又来了一根!”

    众人刚刚喘匀一口气,在薛听涛的惊呼中,一齐抬起头来,竟又见到一望无际的黑暗,伴随着天崩声轰然而落。

    时曼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加不堪,她的腿都在发软,颤声道:

    “怎么可能……这不符合规律,这不是罪物的设定!”

    一件罪物永远不会具备鬼物性质的主动攻击效果,哪怕是半鬼半罪物,这种隐藏式、颠覆性的攻势,只有一种可能性。

    梅声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动容了,眼中瞳孔的轻颤诉说着她内心被唤醒的死亡恐惧。

    “金生水被罪物削弱的同时,它竟然也在干扰罪物。”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主动操控

    线段5,也出现了,并且是以这种出人意料,致死之势出现。

    每一根线段的降落,留给活人们躲藏的时间非常极限,最长不超过半分钟。

    对于这种未知规律的杀人手法,若是没有提前预警,提前思考,仅仅是仓促躲避,生还几率会被大大降低。

    而显然,现在这根线段5的来临,是金生水结界反噬五角星罪物,导致规律紊乱造成的结果。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梅声直勾勾地盯着上空,对身旁众人的慌乱充耳不闻。

    她的镇定程度像是对眼前的灭顶之灾视若无睹,可藏在袖子里的手掌微微颤抖却也出卖了她的内心。

    梅声也在慌,也在乱,可她会克制。

    现在只有两个方案:

    要么是站在原地赌一赌线段5的抹杀路径不在一楼;

    要么是现在赶紧逃向二楼,去面对熟知规律的线段3。

    然而,这两种方法全都是火中取栗,存活几率低到了可怜的程度。

    第一方案,等于把所有人的性命交付于运气,可店员们的运气向来很差。

    第二方案,理论上比前者可行性要高,但万一失败,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线段3的规律的确熟悉,可它毕竟也算无解杀人,若是进入它的覆盖范围,就要考虑团灭的可能性。

    在梅声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她看见的不只是黑压压的线段杀人,还有星空边缘正在快闪的红光。

    随着五根线段的降落,结界四周的红光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且整体颜色呈现了更深的暗红。

    “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走了!”

    薛听涛最怕死,他见梅声、卫光都不开口,已经急不可耐。

    死亡的恐惧快要把他的信心和决心全都碾碎,现在满脑子都是空白的慌乱,只知道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最起码不能死在一个罪物的手段上,他接受不了。

    薛听涛率先抛弃众人,背着田小莲与程小明的尸体,第一个朝着二楼的楼梯跑了出去。

    但当他到了楼梯时,却停住脚步回过头央求地看着众人。

    他不敢落单。

    即便是如今的处境本就该逃,可他却不敢丢下所有人独自逃命。

    时曼的脸色忽明忽暗,抬起头看了一眼即将落下的线段5,一咬牙朝着薛听涛的位置狂奔而去。

    接着就是胡暖暖。

    她是第十分店的人,现在第十分店等于就剩下她一根独苗了。

    大多数时候她能以梅声马首是瞻,可面对真正威胁时,她必须要做出自己的决断。

    甚至为了逃命,她把濒死却还未死的李大红直接丢到原地,什么也不管地逃向二楼。

    薛听涛、时曼、胡暖暖三个人已经离开了一楼,距离线段5的降落,还剩下最多十秒钟。

    卫光看着沉思不语、没有动作的梅声,嗓音低沉地说道:

    “对于金生水结界,我有些见解了,我要去二楼,你保重。”

    说完这话,卫光低头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李大红,没有再犹豫也朝着二楼进发。

    时间很有限,但梅声与卫光似乎都有自己的打算。

    尤其是卫光,他从五角星罪物开启后,重心就明显没有放在罪物规律上。

    一直以来,逃出抹杀路径与思考罪物规律,始终是梅声一个人在做,他很少发言。

    如今,卫光为何一直沉寂的原因也公布出来,他在思考“金生水结界”一事。

    但他究竟发现了什么,现在还不是明说的时机。

    而梅声的关注重点,则是一直放在寻找罪物规律之上。

    尽管二人是第一次接触,但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在做事效率上有着十足的默契。

    所有人都走了,梅声的目光从头顶的线段移向了地上半死不活的李大红,最后又看向了通往前台的出口。

    线段5,携着恐怖的压迫感越过了二楼,直逼梅声所在的一楼上方。

    这条线段的抹杀路径放在一楼,但它究竟是要覆盖3-6,还是1-3,亦或是1-6的所有区域?

    梅声在最后的倒计时中,终于有了自己的判断,她将双手从袖子里探出,抓在了李大红的脚踝。

    像拖着一条死狗般,开始朝着刚刚所来的方向坚定前行着。

    从3到4,从4到5,一直到她已经无限逼近了线段4所覆盖的6号房。

    那令人窒息的黑色,填充着目光所及的前方区域,纯粹的黑暗让人仿佛面朝着一面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诱惑与绝望全在这里,全在眼前。

    线段5降临时掀起的狂风,吹动着梅声那头齐耳的短发,让她姣好精致的五官暴露于黑暗之前。

    在死亡逼近那一刻,她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诧的举动。

    李大红,被她毫无预兆地丢进了线段4所覆盖的6号房区域之中。

    “吱吱吱……”

    好像在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碾碎、被吞噬,古怪的声音勾起人心底最深层的恐惧。

    李大红,在重伤之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死亡。

    讽刺而荒诞的是,她是死在了自己的罪物之下。

    而就在李大红被丢进线段4的下一秒钟,刚刚还喧嚣无比,紧迫无比的压迫感,陡然消散。

    风声、雷鸣与黑暗的原色,尽数定格,世界在这一秒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根遮天蔽日的线段5,就横在梅声头顶不过一拳之距,可却再没有下落能力。

    再下一秒,线段5消失、线段4消失,头顶的星空消失……

    有关五角星罪物的一切,全都在李大红身死的那一刻,由定格走向消无。

    罪物的持有者、发动者生机全无,导致罪物的效果也随之失去。

    李大红最终还是死了,就此成为了此次任务的第四名死亡店员。

    梅声曾说过,李大红不能死,一旦她死了会导致五角星罪物中断,给金生水结界反扑的机会。

    但说过这句话的人,最后成为了杀死李大红的凶手之一。

    时间在推移,事态也在改变。

    因为梅声在经过几次的线段杀人后,已经得到了一个规律。

    每当线段落下时,星空边缘亮起的红光,以及红光的变化,究竟意味着

    什么?

    她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五角星罪物会吸收养分。

    这件罪物也是一个结界,在某种程度上与五行符箓有些类似。

    当初李大红是将五角星放置在了前台老板娘的尸体之上,那么红光的闪烁就是这件罪物吸收尸体的代名词。

    因此,每一条线段的降临,都需要尸体血肉的支撑。

    但是明悟这一点其实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真正让梅声融会贯通的,反而是线段5的异常。

    她惊异地发现了金生水结界正在反向影响五角星罪物。

    这给了她一个崭新的思路——五角星罪物在开启后,可以被其他力量所影响,甚至是操纵!

    李大红的惯用方式,是极为被动的。

    她施展五角星结界后,就被动地等待着线段降临,通过掌握线段规律,

    进而灵异对抗。

    而线段5的异常情况,为梅声提供了更加新颖和突破性的使用方法。

    她要成为五角星勋章的主人,并且以更为主动的方式去尝试操控罪物,从而对抗金生水!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真正起源

    薛听涛泄气地靠在二楼的拐角,心有余悸地回想着方才那恐怖的黑暗擦肩而过时的阴冷。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某一天竟然会出现罪物杀人的情况,这让他本就不大的胆量变得更小。

    “我…我说,咱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现如今,薛听涛已经对今夜的行动有了万分的悔恨。

    当初之所以点头答应,无非是对己方的优势有了盲目自信。

    当时,智有梅声、卫光,罪物有他和李大红,再加上情报方面的优势。

    种种因素堆叠在一起,让他这个历来胆小之人也升起一份与鬼物斗上一斗的豪气。

    但现在,李大红半死不活,罪物的反噬落在人身,金生水结界尚未发作可隐患重重……

    半分钟热血冷却后,剩下的唯有后怕与后悔。

    时曼听后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后沉声道:

    “按照原计划,我们三人之中的一位,要送出自己的肾脏。

    以肾水为饵,引出躲在附近的凶手。

    即便是季礼已经给出了拒绝要求,我们还是自信优势,决定拼这一回。

    给出肾水,我们有治愈性罪物,可以保障全员存活,以此与凶手打第二回合。

    但现在,我对所谓的‘优势"产生严重怀疑……”

    有些事前定好的事情,在经历过一些曲折后难免会发生变化。

    薛听涛与时曼的想法,是人之常情,毕竟五角星勋章的变故,已经让众人身心俱疲。

    卫光还没有开口,胡暖暖夹在一群第四分店的人中间呼吸开始有些急促。

    因为她很清楚,她就是金生水结界的起源之一。

    如果这些人放弃行动,选择保命的话,那么她这个肺金之一,很有可能会被献祭掉。

    破解金生水结界,是保命的前提。

    而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除掉起源之金。

    因此,胡暖暖看着薛听涛与时曼二人,慢慢地开始将脚步往后倒退。

    但就在这个时候,登上二楼后就一直沉默的卫光,突然用那只孔武有力的手掌,抓在了她纤细的腕部。

    胡暖暖大惊失色,藏在背后的右手下意识地亮出,一把匕首出现在掌心。

    而二楼的混乱刚要开启,另一个更加重磅的情况就此发生。

    星空消散、线段消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压迫感登时一松,让这刚要激起变故的四人纷纷错愕。

    “罪物效果消失了!”

    薛听涛撑着墙面起身,说这话时语气中满是惊愕,但却并没有放松的意思。

    没有面对危机时他还是一个颇有智慧的人,因此当即明白,罪物消失绝非好事。

    就算压在头顶的杀人线段消失了,可取而代之的是金生水结界的全面生效。

    果不其然,当星空被原有宾馆的样式所替代,四周一切归于现实之后,薛听涛刚刚站直的身影就不可控制地栽倒。

    他只觉得一股寒冷好似一直藏于体内,此刻被结界所唤醒,正如一条长蛇般在奇经八脉地乱窜。

    而这条蛇的目标地,正是他的肾脏。

    四周的气温仍然维持在原有度数,可他已经开始冻得牙颤,在仓皇扯开衣服后。

    他看到了自己的双肾之处,正在蔓延着一抹深紫色的水渍。

    “滴答……”

    天花板在这一刻开始落下了血水,落在了四张脸上,倒影着四种不同的表情。

    薛听涛的恐惧、时曼的难以置信、胡暖暖的震撼、卫光的阴沉。

    一缕缕血水从脸上滑落,

    顺着衣角聚集在地板之上,慢慢开始绘制成了一张画着诡异纹路的符箓。

    花香,顺着血水的流淌正在弥漫,那独属于曼珠罗华绽放的气味。

    死亡与新生并存的恐怖之美,又一次震撼登场。

    四人中,除了胡暖暖之外,在同一时间全部与薛听涛的状况保持一直。

    他们的身体状态在迅速流失,整体的四肢出现僵硬,冰冷感与麻木感在肆意地流窜在身。

    一滴滴深紫色的水渍在肾脏处向外渗透,与地面由血水画作的符箓混合在一起,加剧了进一步的入侵。

    薛听涛一头短发,前沿位置已经开始泛白,肾脏的机制在迅速凋零,从而导致骨、耳、发也在遭受影响。

    他剩余的右手已经伸向了背包中,抓紧了其中那个被圆环穿过稻草的人,一缕金光在他的颈部开始环绕。

    “别……”

    卫光抓着胡暖暖的手还没有松开,反而因为痛苦越攥越紧,他开口劝阻道:

    “每件罪物都很重要,不能随意使用,我…我有破解方法。”

    天空的血水,滴进他深深的眼窝,他转回头看向胡暖暖之时,又将那滴血甩到了她的脸上。

    胡暖暖听到这句话,又看到这张脸,心中的震撼消退,继而生出一份惊恐中的凶厉。

    她是起源之金,就算脚下的符箓发挥到极限,对于她而言最多也就是一些肺部的创伤。

    此种程度的影响,对比第四分店三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她抄起右手的匕首,刀尖朝着剧痛中的卫光脖颈,狠狠刺下。

    但随着卫光的下一句话响起,刀尖定格在了皮肉表面,再没有刺入其中。

    “你根本不是起源之金,那个‘金"另有其人。”

    一个出人意料的结论让胡暖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她没有收刀,只是审视着卫光的双眼。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判断这是否是对方的“稳君计”,但她只看到了被血水污染的面庞,和那对散发着睿智和理性的眼睛。

    “梅声说过,你们三人带着田小莲的尸身,从田家开始就进入了肺金被影响状态。

    但却并没有出现结界,梅声的蚕丝手套使用却是无效。

    我们给出的解释是,因为你们第七(第十)分店是肺金,还没有遭遇到第四分店的肾水,因此金生水并未完全生效。”

    胡暖暖见卫光说话时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他的身上全是血液,用力向后抻了抻手腕,急声道:

    “当然没有生效,否则你们早就死了,这不是废话吗?”

    卫光不肯放手,身体正在虚弱但目光仍然坚毅,正色道:

    “如果金生水没有生效,它又是怎么反噬五角星罪物的?”

    胡暖暖被问的语塞,一时间脑筋不能转过来。

    事件的时间顺序,很重要:

    一、梅声三人带着田小莲尸体,来到二楼的房间;

    二、卫光等人在外界与梅声确定了此次行动;

    三、两方聚齐,但却并未碰面;

    四、五角星罪物开启,金生水结界定格。

    “你我两方碰面,激活了金生水,但它还没等铺开就被五角星罪物所困住,因此定格。

    就算它具备了一部分灵异力量,可以去除掉李大红。

    可一个尚未完全展开的结界,怎么可能拥有反噬罪物的能力。

    五角星来自你们分店,你对它的强度最清楚不过!”

    胡暖暖被说的混乱了,她觉得卫光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有道理。

    诚如其所言,如果金

    生水结界并未完全生效的话,它不可能具备如此强度。

    那么反之,是否就说明,在第七(第十)与第四分店碰面前,金生水结界其实就已经被激活了,最起码生效了一大半。

    若真是这样的话,怎样的答案才能解释这一切……

    卫光给出了他的答案,一个他在逃命过程中一直关注的重大疑点:

    “起源之金,是田小莲的肺金。”

    此话一出,胡暖暖将目光看向了薛听涛。

    薛听涛,是那个一直背着装尸袋的人,田小莲、程小明,肺金与脾土才是在他们的身边起源。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偷天换日

    肺金生肾水,金为起源,水则杀人。

    起源之金,是金生水结界的养分,就是田小莲的那腐烂的肺叶。

    一般想要破除结界,首用之法就是毁掉起源,即肺金。

    但现在的情况特殊。

    就算知道了起源之金,店员也不能够将其摧毁,反而要承担着金生水的后果,将某人的肾水摘除。

    被摘除的肾水,将遗落于“好再来宾馆”,以此为饵,引出凶手真身。

    至于失去肾脏的代价,只能是通过木梳罪物进行治愈,借此保命。

    严格来讲,这个计划并不算十分完善。

    因为这等于使用众多罪物,承担沉重代价后,去赌一赌抓捕凶手的一线机会。

    若凶手仅仅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一众资深店员,成功率几乎百分百。

    但显然,他们要面对的凶手是一个狡诈如狐,具备灵异助力的顶尖人物。

    尤其是现在的处境,已经到了危机的边缘。

    第四分店的三个人,全在同一时间陷入可怕的结界之中,凶手是在无差别攻击。

    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凶手也在提防店员们以肾脏为诱饵,钓它上钩,因此它索性不设置单一目标,它要摘除所有人的肾脏。

    凶手的计划,已经做到了滴水不漏,从各个角度堵死了一切可能。

    正是这样的计划,导致卫光要面临的抉择,将异常艰难。

    如果“钓鱼行动”照常进行,那么将导致最少三人的肾脏被摘除,而木梳罪物救不了那么多人。

    凶手对于这一点也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那么,如果卫光当真强行完成行动,反而会令凶手的计划出现意外,出现纰漏。

    这或许就代表了店员们的机会。

    然而,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搏一搏,真的划算吗?

    在卫光抓着胡暖暖的手之时,他的想法是确定的——去拼、去搏、去赌!

    拿第四分店所有人的命,去创造凶手失误的机会,从而一击成功。

    但当他的眼里被一滴血水浸润时,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忽然浮现在了脑海,且快速生根发芽。

    这个计划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甚至是荒诞不经的,可却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去达到最直接的效果。

    死期将至,卫光已经完全无法保持直立,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开始变得脆弱。

    随着他瘫倒在墙角,也顺势松开了胡暖暖的手腕。

    而这个时候的胡暖暖,也失去了离去的想法,因为她看出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杀她的能力。

    卫光靠在墙边,声音虚弱,但眼神依旧十分坚定,按下了通讯器的耳麦:

    “梅小姐,你拿到五角星了吧?”

    仅仅是一个眼神,他就能够猜到梅声究竟在楼下做了什么事。

    棚顶的血水,在这个时候开始有了淅淅沥沥的迹象,慢慢的越来越稀少。

    同一时间,梅声给予了回应。

    “仅仅只是拿到,但有一个问题出现了……”

    “你在老板娘的身上,发现了肾水存在过的痕迹。”

    卫光未卜先知,他将梅声没有言说的那个问题,率先提了出来。

    梅声的语气略有亢奋,她似乎也正在酝酿着某种计划,于是说道:

    “没错,杀人之水就是老板娘这具尸体。

    她的肉成为了五角星罪物的供给,她的血却是金生水结界中的杀人一环。”

    一切果然不出所料。

    与卫

    光预想的完全一致,两方人将起源之金、杀人之水的身份,全都出现了误判。

    真正揭开谜底的,是五角星罪物被结界操控。

    起源之金,来自于田小莲的肺叶,这已经给予了解释,但杀人之水却一直没有答案。

    直到卫光重新梳理了一番后,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

    凶手始终潜伏于好再来宾馆的附近,它完全有时间在众人处于二楼之际,将老板娘的尸体发展为杀人之水。

    这一点,是通过时间线推理而来。

    首先,当卫光、梅声两方碰头时,激活了起源之金。

    其次,“钓鱼行动”开始,两方正是碰面,并立刻开启五角星罪物。

    最后,在五角星罪物生效后,金生水结界也同步开启。

    这个时间线,表面看去没有疑点,但在第二与第三步之间,却应该再加出来一环——杀人之水被激活。

    这一步,在店员们的视野里,并不存在。

    那么如何解释这个疑点?

    卫光只能认为,这丢失在视野中的重要一环,是因为它与第二、第三步的某一时间线重合了!

    也就是说,杀人之水被激活,与五角星罪物开启的时间完全一致。

    如此判断,凶手应该是将杀人之水藏在了好再来宾馆中,且根据局势,手动激活。

    由于凶手并无特别的灵异力量,它要杀人必须经过布局,也没有预知、跟踪、隐身等手段。

    因此,它的计划也是在不断进行更改的,一直与店员们保持步调一致。

    事情到这里,已经非常明确。

    卫光咬牙忍受着肾脏的积水,下半身已经被完全冻结,陷入了瘫痪般的麻醉。

    “起源、杀人我们都有了,现在凶手认定我们不敢去硬抗结界,在它看来肾水不会出现身份问题。

    也正是因此,它露出了巨大破绽,这个破绽就是……”

    卫光倒吸了一口凉气,牙齿在打颤,说到这里气力不济。

    而梅声则在此刻,极为默契地接过话来,说出了完整的方案:

    “它的破绽就是,把杀人之水送到了我的手中!”

    凶手,通过金生水夺取肾水。

    作为被肾水所影响的脏器,如当初袁宽一般,也在经受着与卫光等人类似的攻击。

    只不过由于这次的杀人脏器,属于一个早就死去之人,这才一直被众人所忽略。

    那么,如果将思路逆转过来,用一个偷天换日——

    以老板娘的肾水做替代,伪装成店员的肾水,以此作为“钓鱼”的诱饵。

    至于第四分店的三人怎么活过金生水结界,这就并不是一个多么艰难的问题。

    因为起源之金,早已确定。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反扑机会

    幽闭无光的暗房里,一个穿着单衣的女孩,跪倒在一具男尸面前。

    在这具男尸的映衬下,她显得格外瘦小与柔弱,可刀子,却攥在了那双瘦小的手掌之上。

    男尸的眼珠快要挤出眼眶,胸口那密密麻麻的刀口,预示着他在死前有多么惊疑与恐惧。

    反观女孩的面容,有着近乎麻木般的理智,冷白色的皮肤上沾染的红色血珠,让她如此妖艳而美丽。

    密集的刀口,有二十七条,但男人的第一刀其实是在心脏。

    这并不是突然的激情杀人,女孩下刀的手非常稳、位置刚刚好。

    男尸旁边手机的屏幕亮起,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女孩年轻的面庞,上面依稀写着:

    “尸体处理……”

    于是,握刀的手划破了尸体的皮肤,挖出了血肉,取走了内脏……

    女孩一丝不苟,面容刻板。

    ……

    时过九年,每当梅声在处理尸体时,她都会看到曾经的这一场景。

    现如今,梅声就如十六岁的自己一样,拿刀的手没有丝毫退步,反而越来越稳。

    与那年不同的是,当初她面对的是一具男尸,今天是一具女尸。

    宾馆老板娘的尸体,已经进入了高度腐蚀状态,她好像被硫酸泼过一般,整体呈现着数不胜数的孔洞。

    这些空洞快要把整具尸体给掏空,皮肉、骨骼尽数有了凋零的迹象。

    因此破开尸体这一步做的十分轻松,当一个人的内部器官完全暴露在梅声面前时,她看到的是一幅终生难忘的场景。

    老板娘的大部分五脏,都完好无损,除了被刀子划破的血管正在飙血,其余的机制竟然全都在正常运行。

    尤其是那一颤一颤的心脏,好像真的还在正常跳动,丝毫没有遭受影响。

    心、肝、脾、肺……

    唯有肾脏一处,呈现了变异般的可怕情况,血管没有与之连接,反而是化作一根根的穿刺,直接将其贯穿。

    双肾之上,尽是令人心底发寒的密集血孔,几乎要将这一脏器掏空。

    而那深紫的颜色,本身就有一种妖异的错觉,一层层的白色雾气从孔洞中向外冒。

    梅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冰冷,那是金生水结界完全作用于肾脏后的结果。

    老板娘这具尸体,太诡异了。

    她明明早就死亡,就连皮都被扒开,但除了肾脏外的其余器官,竟然还在正常运作。

    梅声对五行符箓并不了解,她只能理解为这就是结界生效造成的影响。

    肾脏,正在摇摇欲坠。

    它就像是一个结在藤上的果实,距离成熟已经到了非常逼近的程度,随时会从这幅皮囊坠落。

    梅声摘掉沾满血渍的手套,手指触碰耳边时微凉,低声道:

    “肾脏替代品,最多半分钟就会成型。”

    但是对于第四分店的三人而言,在这半分钟来临前,他们的性命会先一步被收割。

    而如今,最重要的是拖!

    ……

    卫光已经无力回应,他趴在地上,身体已经比地板还要冰冷。

    一大滩深紫色的水渍从他的身下慢慢弥漫开来,将其紧紧地包裹在其中,沉浸在冷水和血雨里。

    他只是一息尚存。

    金生水结界,乃至此次任务的杀人方式,通常都是以一种缓慢而折磨的方式。

    它留给了遇难者漫长的痛苦时间,给予他们在煎熬与苦痛中挣扎、绝望的足够时长。

    与卫光的情况相仿,薛听涛与时曼,也是相同处境。

    但或许是因为这二人都有罪物傍身,又或许是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任务经验。

    尽管并没有开启罪物,可二人会稍稍比卫光的情况好上一些。

    薛听涛没有倒地,他是趴在了地上以头抢地,口中含糊不清地在念叨着什么。

    现在他的意志已经被痛苦击溃,胡言乱语中好像说出了某个名字。

    但这个名字,时曼、胡暖暖、卫光全都不曾听说过。

    他仅剩下的右手正攥着一个被圆环穿过的稻草人,随着他的处境愈发艰难,他脖颈上也出现了一道金光。

    且这道金光越来越耀眼,仿佛要从光芒转化为某种实质性的物体。

    被圆环穿过的稻草人,来自于第一分店,古青云。

    这件罪物的来历,要追溯到第五次店长任务,那个叫做“薛听海”的男人还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

    这是他留给薛听涛最珍贵的遗物——它给予了使用者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只有一次的消耗性罪物,却能带来真正意义上的死而复生。

    但这件罪物只有效果,没有代价。

    可究竟是信息上没有“写代价”,还是真的没有代价,谁也不清楚。

    但不管怎样,薛听涛有了它,就等于拥有了两条命。

    反观时曼就要比他还差上几分,整个人已经完全僵硬了,将脸贴在湿乎乎的地板上。

    蔓延的血水快要把她的半张脸所淹没,身子一颤一颤,激起层层涟漪。

    她麻木而僵硬的右手一直攥得非常紧,那里面放置着几颗血红珠子。

    这是时曼唯一的一件罪物,是她保命的最后依仗。

    同样,这也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代替卫光来执行计划的是胡暖暖,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活动者。

    胡暖暖趟过血水站定在时曼的身前,在接触到她手臂时冷得让她一颤。

    在用尽全力掰开时曼的手掌时,五颗浸泡在血水中的珠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胡暖暖接过血红珠子,心底不由得浮现了一种兴奋感,这是她第一次将某件罪物拿到手中的感觉。

    但这种欣喜只有一瞬间,因为她明白这件罪物到这里,基本也就毁了。

    胡暖暖长叹一口气,将五颗珠子效果同时开启,随后丢弃在了地上。

    五颗珠子的红色光芒,在这一刻璀璨如皓月,不仅点亮了整个二楼,更是将棚顶的血雨完全掩盖。

    炙热而澎湃的灵异力量,充斥在了整片区域,笼罩在第四分店和她的身体四周。

    胡暖暖的双眼一翻,罪物的开启代价令她瞬间昏厥过去,“扑通”一下倒在了血水中。

    而当罪物开启之际,被血水所遮挡的五行符箓,则有了一种沸腾的迹象。

    流淌在地板上的血水开始泛起水花,更有层层热气向上弥漫。

    原本奄奄一息的三名店员,身体的冻结终于得到了缓解,此处的金生水正在被对抗性罪物所干扰。

    半死不活的卫光,在这一刻撩开眼皮,撑开的眼睛里除了血污,还有一抹决绝。

    结界的时间到了。

    既然凶手没能杀死第四分店的人,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店员们的反扑。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谋成谋败

    梅声看到的是一个已经病变、坏死的肾脏。

    它被浸泡在一片不知名、诡异状的深紫色水泊里,好像是被储存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金生水结界,在此刻停止了。

    凶手已经拿到了它想要的肾水,尽管肾脏并非来自于店员,而是它一手创造的杀人之水。

    梅声凝眸看着地上的女尸及这颗肾脏,脸上并没有太多计划顺利的欣喜,反而带着一种浓郁的不安。

    她忽然觉得一切有些顺理成章了。

    以血玉珠子罪物拖延了结界蔓延时间,拖到杀人之水从尸体脱落,这本来没什么蹊跷。

    只是梅声没来由地在脑海浮现了一种想法——凶手是真的将杀人之水送来的吗?

    杀人之水,落在店员手中,究竟是它的纰漏,还是它的另一个陷阱……

    一切事,未谋成先谋败。

    梅声也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店员,她生存于第七分店,这是一个与第九分店环境同样恶劣,竞争同样激烈的位置。

    因此,在心头浮现这种想法后,她决定将原计划进行部分更改。

    就在她思考之际,棚顶淅淅沥沥的血雨也停了。

    在雨帘之中,薛听涛率先出现,他踉跄地扶着墙面,面白如纸地来到近前。

    那张因刚刚死里逃生而写满庆幸的脸上,怀揣着对梅声的感激,真心道:

    “谢谢…多亏有你们……”

    时曼和卫光是后面再来,他们还夹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年轻女孩。

    与薛听涛的“天真”不同,他们很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此次行动的真正核心,因此脸上仅有严峻。

    计划的前半段,看样子已经顺利完成。

    金生水结界就此结束,血雨停止后,留下的是一地狼藉。

    按理说在凶手的视角下,它是无法判定这颗肾水究竟是来自店员,还是他人,因此已经达到初始目的。

    时曼将目光从梅声身上移到了地上的尸体,在见到那颗诡状异形的肾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在怀疑是否自身肾脏也会是同等可怖景象。

    “这就是…它要的肾水?”

    “这不是它要的肾水,但它已经无从判定。”

    梅声没有再去触碰肾水,她沉吟片刻后说道:

    “我们时间有限,接下来要演一场戏,需要分出两组人来。”

    计划的后半段该开始了。

    卫光率先发言,夹着胡暖暖的手臂,沉声说道:

    “我们第四分店的人必须留下,这是引凶手来的诱饵。”

    他的意思很明显,两组人中梅声、胡暖暖必须要离开,且要装作一幅败相。

    凶手的人性就在“好再来宾馆”附近,它没有灵异力量,但具备了操纵金生水结界的能力。

    因此在它到来之前,必须要让“金”“水”互相远离。

    第四分店的店员在上半段计划中,本就该属于“死者”行列,他们会留在宾馆内部,守着肾水。

    同样,在宾馆外围也需要一个能力出众者,这个人就只能是梅声了。

    梅声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合理的,她从卫光的身旁接过胡暖暖。

    同样接过来的,还有田小莲、程小明的尸身。

    这两个尸体,绝对不能再出现在这家宾馆里,尤其是第四分店的附近。

    而在转身离去前,她拍了拍卫光的手背,悄悄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话。

    这句话没有人能够听得见,也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细节,只是卫光的面

    色在那一瞬间有了一抹凝重和纠结。

    不过这个表情变化太过细微,等梅声离开时,其余人还没有缓过神。

    在危机解除了一段时间后,薛听涛的智商又重新回来了,他的天真消退,换做紧张。

    “咱们三个留守宾馆,是不是很可能会与凶手面对面……”

    薛听涛内心还是畏惧的,因为凶手具备人性、鬼性两面,其实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哪怕之前发生的一切,提供了无数佐证,可真的要与之照面时,他还是免不了有一份担忧。

    时曼的表情如常,比起先前的处境她明白现在已经是店员们最好的机会。

    她挺身而出,语气带着坚定说道:

    “季礼那边的情况不知怎样,但想来会比我们还差,咱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

    “心火与肾水……”

    与计划中的不同,梅声此时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快速驶离好再来宾馆。

    昏迷的胡暖暖正在她的旁边人事不省,与当前的局势也彻底无关。

    此时梅声的表情非常凝重,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坚定地看着前路。

    如她当初设想的一样,她必须要将接下来的计划,分成两种走向来进行应对。

    第一种,若凶手真的出现纰漏,则由留守的卫光等人继续执行计划。

    第二种,若凶手是故意把杀人之水送出,那这一切就是个重大陷阱。

    也许,在接下来的剧情中,第四分店的某个人还是要死,且凶手会得到它想要的肾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一步将很难避免。

    因为就算是梅声,她也猜不到凶手到底设下了一个怎样的陷阱,又是怎样从严阵以待的第四分店手中拿到肾水。

    在离去前,她对卫光说的一句话是:

    “凶手可能依然会成功,你们第四分店还会死人。”

    以卫光的智慧已经能够通过这句话得到很多信息,并且能够自主地开展后续行动。

    肾水这方面,交给了卫光后,梅声要做的事是去找季礼。

    一切要做最坏的打算。

    一旦卫光无法阻止肾水的丢失,那么季礼的心火就是最后希望。

    ……

    好再来宾馆。

    薛听涛已经缓过神来,他在一楼的走廊来回转悠,手上比比划划。

    “如果凶手是人,卫光、时曼上;如果凶手有灵异力量,我就用画地为牢。

    计划很简单,但是…但是……”

    他隔着幽长的走廊看向了垂头坐在地上的卫光,眼神闪烁了一下,又突然念叨了一句:

    “但是…如果我们的计划一开始就错了呢?”

    薛听涛非常聪明,他开始为自己谋算后路,一个就算到了最极端条件下,也依然能够保证生存的方案。

    而时曼则是趁此机会,尽快调整自身状态。

    血玉珠子到现在仅剩下了最后一颗,这意味着她手里几乎等于没有任何反抗灵异的力量。

    虽说到现在为止,他们要面对的大概率会是一个“人”。

    可时曼的内心仍然没有底气,她经历过谷家的水生木结界,知晓凶手布局能力的强悍与可怕。

    因此她不指望真的能抓捕凶手,只要通过这个计划进一步挖掘凶手的情报,就心满意足。

    而此地的最后一个人,卫光双手攥拳压在膝上,垂头掩面,像是在休息。

    但实际上,他是为了掩盖住面部的细节变化,因为他正在权衡一个十分重要且艰难的事情。

    “如果凶手真的有未知陷阱,那么阻止它得到肾水,最好的方法就是……”

    毁掉卫光自己在内的,第四分店所有人的肾脏,让凶手自此无法凑齐五行五脏!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无法理解

    卫光与他的师父很像,但在某些方面与高延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他正直却不拘泥,执拗又有取舍,这也是为什么高延死了,他却活下来的原因。

    此前所谓的“钓鱼计划”,大部分是出自他手,目前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度。

    但他到底也是一个新人,在某些方面的敏感程度远不如梅声。

    所以,在梅声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时,他有些绝望。

    尽管目前来看,凶手到底是真的出现破绽,还是故意放出破绽,都还是未知。

    然而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成了卫光难以解开的心结。

    “薛店长。”

    卫光抬起头时,轻声呼唤了一声,语气满是轻松。

    薛听涛距离稍远,听到卫光的呼唤后,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权衡什么,但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卫哥,有什么新指示?”

    尽管这次任务到目前为止,店员们几乎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但卫光始终是这一路上的引导者。

    他提出了许多行动方案和策略,才让众人一步步生存到了今天。

    因此薛听涛对卫光有着发自心底的敬佩,将称呼也进行了更改。

    卫光看着眼前这个略带天真的大男孩,轻笑了一下招了招手,示意其靠近一点。

    两个头碰在一起,卫光揽住薛听涛的脖子,贴近耳边悄声道:

    “你不会死的,我只是毁掉你的肾脏。”

    突然他另一只手就亮出了隐晦的刀锋,朝着薛听涛的腹部刺了过去。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把刀并没有贯穿血肉的回馈。

    薛听涛竟然提前一步用仅剩的右手攥住了刀刃,将其死死地控制在掌心。

    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状况。

    手掌被割破,粘稠的鲜血染红刀刃,可卫光眼中的薛听涛,却没有任何的慌乱,甚至都没有出声惨叫或惊呼。

    他看到了薛听涛那不停颤抖的瞳孔,却还极力克制着恐惧,一字一顿道:

    “我懂,我懂你要做什么,我可以…自己来!”

    直到这一刻,卫光才发觉他这个二十出头、唯唯诺诺的店长,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

    相反,薛听涛的聪慧与机敏超过了许多许多人。

    在梅声与卫光的暗中交流中,从任务的经历中,薛听涛也拥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在遭遇危机时的窝囊,并不代表他没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正相反,薛听涛从来都很清醒,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薛听涛松开了那把刀,用滴血的手掌点了点卫光的肩膀,朝时曼的位置努了努嘴。

    一个人,在失去肾脏后是否会立刻毙命?

    原则上来说,未必。

    前提是这个过程必须由活人来进行,一旦是由结界出手,那就绝对不得活。

    但现在不是讲原则的时候,死的概率还是要大于活,因为待会儿凶手就会到场。

    薛听涛同意,是因为就算真到了最极端情况,他还有圆环稻草保命。

    卫光同意,是因为他必须要在两个最艰难的选项中选出一个来。

    要么,赌一把凶手出现纰漏的侥幸、要么,就彻底根除第四分店的肾水。

    两个选择,卫光只能选择后者,因为他不敢去赌。

    现在,卫光的手里除了一把刀之外,还有一把朴素的木梳,治愈性罪物。

    然而这把木梳,仅剩下了一次使用机会。

    时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了解,但薛听涛清楚的很,这

    是一个从不冒险的女人,更不可能去赌命。

    就如当初在谷家之时,她明明有机会、有罪物去探查袁宽的情况,但第一反应仍然是放弃。

    因此,就算卫光告诉她,唯一一次的治愈效果给她用,她也不可能相信。

    时曼,已经到了非死不可的程度。

    死一般沉寂的一楼走廊,九座紧闭房门的客房,薛听涛与卫光侧身而过,时曼睁开了眼睛。

    这次任务到这里也只过了不到五个小时,但对于精神上的消耗却是无比巨大。

    时曼在修整时间内想了很多,可偏偏没有想到自己的死期将至。

    她看到卫光提着刀走来时,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当做他有一些其他想法要进行交流。

    “卫先生,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卫光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他曾经的职业就是面对世界上最凶残的罪犯,在他远距离射杀下的亡魂,也有五指之数。

    但他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去对一个毫无知情、毫无过错的女人下手。

    可走来的脚步沉重却不拖沓,因为他很清楚时间有限、局势紧张。

    但凡有一点点机会,他都会尝试去说服时曼,但不可能了。

    时曼死后,才是一了百了,万事皆休。

    只是,当无辜的人抬起头、动手的人举起刀时,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却及时刮来。

    这阵风来的莫名其妙,令人万分意外,可却带来了一个讯号。

    卫光的心头咯噔一下,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一楼走廊的另一端。

    在那里的黑暗中,躺着一具尸体,一个死去已久的店员之尸——李大红。

    在他的目光里,李大红竟然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阴影中机械地转动自己的躯体。

    这一幕,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是一道漆黑的剪影,可却足够诡异。

    卫光的眼眸闪烁,这个情况不像是凶手到来,反而是……

    他举刀的手一颤,整个人犹如电击,赶紧看向了时曼。

    而这个时候,时曼还保持着先前转头看望的姿势,可身体却还是了发软。

    棚顶淅淅沥沥的血雨,竟然卷土重来,却只针对了她一人。

    在无数的血雨浇灌下,时曼的身体像是被硫酸腐蚀过一般,衣服、皮肤、血肉在层层溃烂。

    她痛苦和尖啸地伸长手,露出那布满血孔的手掌,用恐怖、低哑地嗓音求助着。

    “救……我……”

    金生水结界,又一次开启。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遗忘了,当梅声、胡暖暖带着田小莲撤场后,此地其实还有一个备选的“起源之金”。

    李大红,这个死掉的“金”,却在一切结束后,以这种别致的方式重新归来。

    而这个死于自己罪物的冤魂,竟在死后带走了第四分店的一名店员。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反而仅仅是个开始。

    卫光的脸色剧变,一个可怕的真相逼近心房。

    好再来宾馆发生的一切,根本就是凶手的一套连环计!

    它先用梅声等人作为“肺金”,第一次试图杀死第四分店的“肾水”;

    在第一次失败后,它又把“肺金”安排到了田小莲身上,进行第二次杀人;

    而当第二次也失败后,店员们根本不会想到,其实它还有第三次杀人!

    第七(第十)分店的人们,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全都是凶手达到目的的工具。

    至于无差别攻击第四分店的所有人,无非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盖第三次杀人的道具。

    凶手

    有四个肺金——田小莲、梅声、胡暖暖、李大红,它的操作性太高了,可以随着“肺金”的变化,制定各种杀人计。

    “毁掉所有肾水,这是不可能的事……”

    卫光懂了。

    因为他胆敢这样去做,就是开启新一轮金生水的时机,真正的肾水反而会不可避免的显露。

    时曼死了,她被血雨淋了个透心凉,只剩下一颗穿刺状的肾脏。

    卫光的脸色阴沉到极限,他低头一把按住肾脏,将其不管不顾地收在怀中。

    当真正的肾水出现后,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从任务开始就始终渴求一见的“人”。

    凶手,在这个时候露面了,以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方式,以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形态!

    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个接受不了的现实——凶手不可能被抓捕。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暴雨破空

    深夜十点钟的“好再来宾馆”,两颗歪脖树正在街口的两侧被暴雨无情冲刷,树叶疯狂摇曳,沙沙作响。

    数片泛黄的叶子从枝上飘落,打着旋地落在地上,却又随着雨水逐流。

    在它们即将顺着下水井盖进入城市的排水系统中时,锁门许久的“好再来宾馆”终于了开了门。

    一个身影仓皇地狂奔而出,在那几片落叶进入下水道之前,将其粘到了鞋底,随着他的脚步飘零到更远的地方。

    暴雨倾盆,夜色如瘴。

    薛听涛的手上捧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每次接触到手掌都会让他泛起层层鸡皮疙瘩。

    这是一颗肾脏,来自于他最相熟的店员,时曼。

    现在时曼死了,浑身上下就剩这么一个穿刺状的变异肾脏。

    他无法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震撼,就在方才他见到了此次任务隐藏最深的那个角色,凶手。

    可凶手……怎么会是他、是她、是他们?

    呼……

    背后袭来一阵无形的狂风,将两颗槐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掀飞,布满水流的街道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一股强大而可怕的灵异力量,从“好再来宾馆”内部扩散,一直蔓延到外围,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宾馆区域完全封锁。

    这里成了灵异的牢笼,谁也别想出,谁也别想进。

    它被画地为牢。

    ……

    宾馆一楼。

    卫光侧过头看着身旁那一滩黄红相间的污泥,脸色复杂而又痛苦。

    这团恶心又污浊的东西,谁也想象不到它曾经是一个曼妙且美丽的姑娘。

    手机正在显示拨号中,可迟迟没有被接起。

    卫光点下了挂断键后,又重新输入了一串号码。

    安静的走廊里,只有“嘟嘟嘟”的拨号声。

    他重新将目光移到正前,那里有着三道黑影,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断裂了手掌的男人。

    严格来讲,真正居高临下的仅有一个人,剩余的两位黑影个子不高,且身形萧条。

    这一高两矮的组合,每一张脸都令卫光记忆深刻,且熟悉到了骨子里。

    因为他们三个的名字,叫做“袁宽”“田小莲”“程小明”!

    “我是梅声。”

    第二通电话终于接通,来自外界的风雨声一同袭来。

    卫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凝视他的三个身影,声音低沉且坚定地说道:

    “时曼死了,肾水被薛听涛带走,我开启画地为牢可以拖住了凶手五分钟。

    肾水已经出现,遗失是迟早的事,我所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凶手在哪里?”梅声问道。

    卫光的呼吸平稳,目光在“袁宽”的脸上定格许久,同时说道:

    “它在我面前,我们都错了。

    凶手不是分为人性、鬼性两方面,它从来都是单一的,只不过存在方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千人千面……

    根源性鬼物存在,它杀人取脏,金木水火土。

    每杀一人、取一处脏器,就会让死者成为根源性鬼物的一部分,而它们统称为‘凶手"!”

    当时曼身死时,她的肾水会被凶手取走。

    而来取肾水的,是肺金之人田小莲、肝木之人袁宽、脾土之人程小明。

    它们到底是人是鬼,其实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们都成了凶手的一部分。

    这一切有一个源头,那就是根源性鬼物。

    话筒中传来了车子打滑时的怪音,梅声的回应随后传来:

    “我明白了。”

    ……

    梅声驾驶着汽车朝着殡葬街飞速赶去,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钟车程。

    今夜,天公不作美。

    在她驾驶技术本就不佳的前提下,暴雨与狂风为本次任务最后的艰难所加码。

    任谁都清楚,现在就是最终时刻。

    肾水已经暴露,被凶手拿到仅仅是时间问题。

    五行已得其四,只剩最后的心火。

    幸好,心火的主人是季礼,他是整个联合任务中最后的希望。

    梅声全力奔赴殡葬街,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计划,她只是想在局势崩溃前站在最前线。

    钓鱼计划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并不是梅声、卫光无能,而是凶手的存在已经超出了认知。

    如果田小莲、程小明是凶手的一部分,那他们又怎么会成为雇主?

    这个最大的矛盾点,已经非常刻意地被所有人遗忘。

    他们并不是真的遗忘,而是避开不谈。

    任务已经到了最终阶段,无论是谁,都不敢去想象雇主的身份问题。

    雇主的身份,已经是推翻后的结论,如果这次还会出错,那就是所有人都该死。

    因此,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只能认定雇主没错、雇主任务也没错。

    第七(第十)分店,只要拿回田小莲的肺金,就算成功;

    第四分店,只要拿回程小明的脾土,即可回归。

    本次任务的谜团,随着凶手的真正亮相,其实已经解开了大部分。

    一些细枝末节暂且不管,除了雇主问题外,还有另一个更大的疑点。

    店员的对立面,是根源性鬼物,及死去的五行之人。

    那么,一直被店员们奉为铁律的——凶手分为人性、鬼性两面。

    人性主计算、鬼性主力量。

    这一点是绝对无法被推翻了,因为这是通过凶手无数次出手的特征来判断的,这是事实。

    可无论是田小莲、程小明、亦或是袁宽,它们就算死后成了凶手一部分,能够发挥出人性的计算。

    但却怎样都达不到能够与季礼这种级别的店长,斗智的水平。

    也就是说,凶手的身份仍然存疑。

    最起码,在凶手的阵营里,还隐藏着一位与季礼各方面相差无几的“人物”!

    而对于这一点,梅声得不到解释,因为她还不清楚“炼药成仙”的情报。

    如果……

    如果将五行之人、炼药成仙、凶手两面,这三个关键词联系到一起的话,串联出一个合理的逻辑……

    真相,也许就呼之欲出。

    不过,梅声没有上帝视角,她现在看的是眼前这条路。

    直到现在,季礼那边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说明季礼还在坚持。

    可惜的是……

    薛听涛,在这个时候打来了一通电话。

    五分钟时间已过,梅声距离殡葬街格外逼近的时候,一个意料之中的坏消息终于到了。

    “梅小姐,肾水丢了……”

    一道巨雷,像是要彻底震碎这漏雨的天空。

    手机里是薛听涛的哭声和背景的暴雨,两重雨声叠在一起,梅声不发一言,只顾着踩下油门。

    季礼是最后的希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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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监管者介绍:
(偏暗黑风,无感情线)
神秘酒店中的十七幅黑白遗像,
装满鬼魅的十个房间,
在灵异之地挣扎的三两活人。
完成匪夷所思的生路,接引世间诡异入住,多重人格复生…
季礼和这所诡异酒店的历代店长都不一样。
他,从来都不是个正常人。诡异监管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异监管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异监管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