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灰龙
林利、方苦禅、方苦染三人快步而行,不多时已来到那“马交”妖兽藏身之处,也正是这九层阵眼之所在。
此处环境恶劣、黑烟弥漫,一股扑鼻的硫磺气息滚滚而来,仿佛又回到了三层之上那荧惑巨兽所在之处。
林利只觉全身火烧火燎,口干舌燥。他甫进入九层之时便觉此处所在与众不同,待见到那妖兽死后化作妖泥,便更觉可疑,但仍不觉此处与那三层有何干系。而此时又回到了这熔浆遍布之地,不由暗生猜测。
几人所在位置说来极险,乃是一处火山口,口上奇峰兀立,伸出一处极小的平台。这平台临天而空,往下望去只见火壁陡峭,熔流澎湃,竟是已汇聚成河,缓缓向远方流去。
林利看得一阵,心想此处地势险峻,下方又尽是岩流,稍有失足坠身落下,只怕尸骨不剩。只是到了此处便再也无路,那“马交”所在不知位于何处,要擒妖难不成竟要纵身下去?
他正这般想着,却见方苦染回过头来,向方苦禅笑道:“师兄,我们可是第一位到达的?”说话之时面色平静,并无为难之意,似是早知渡过此地之法。
方苦禅来到此处也是如释重负,闻言微微一笑:“此行如此顺利,还是仗了林施主之功。”
林利轻轻摇头,说道:“哪里,是林利仰仗了二位才是。”
话声方落,忽见天边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掠来,顷时映入眼底。这剑光飞驰而行,好不迅快!几人走了几个时辰的路,它倏忽间便已赶至。
来到此地,那剑光敛去,露出三人身形,其中一人林利见过几面,正是那飞入唐乐坊,此次又与尉迟晴一同到来人,似叫作“李奕臣”。
另一人林利并不认识,但是见到其身上着装之后却是心中一凛,此人所着与那司命门的鹰鼻男子是一路,正是司命门之人。
最后一人却是穿着上清门的道衣,与林利早在穿越之前便已相识,现位于上清八峰中的罗生峰中学艺,叫作关子昂。听说颇得器重,此次小比中声威、实力皆名列前茅。
“这几人怎地走到了一起?”林利心中暗暗称奇,却也不动声色,静观不语。
只见三人在剑光中缓缓落下,那关子昂神色振奋,拱手向李奕臣行了一礼道:“多谢奕臣兄送我二人一程,这御剑滋味当真痛快!”
李奕臣听了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正要打量四周,忽听一把粗犷之声传来:“李奕臣,你不是去了蓝门么,却来此处作甚?”
李奕臣循声望去,只见方苦染站在火山口外,似乎正要纵下,临了却见有人来到,是以停在原地出声发问。他闻言想起蓝门遭遇,微觉有气,冷冷一哼道:“那蓝门不知何故竟中途关闭,我等正在闯塔,却被无故传出,前功尽弃之下这才入了火门。”
那方苦染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定是那蓝门灵符已被人夺去,才叫你无功而返。你先前闯关之时无视禁制一飞冲天,怎地反被人夺了头筹?”
李奕臣闻言大怒,正要驳斥,却突然看清他身后二人,目中厉色一闪,喝道:“是你?”说着向林利怒视而去。
林利却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他,见他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便要一剑挥来,不由蹙了蹙眉。却听方苦染笑道:“你现下自身难保,却来逞什么威风。你可知在此地我等为何不御物飞来?”说着往他身后一指。
众人齐往他所指看去,只见一条“灰龙”由远方涌来,竟是由无数妖物组成,争先恐后地向那剑光所在扑去。
见此情景,关子昂与那司命门之人脸色微变,李奕臣却是毫不在乎,嘴上讥笑一声,飞剑脱手而出,只一个盘旋,便向那“灰龙”斩去。那关子昂“小心”二字尚未说完,便见那飞剑一削,已将“灰龙”半截斩落。
“这……”关子昂心神震动,呆在原地作声不得,李奕臣却拔身而起,负手看了林利一眼,飞腾于高空之上。他人在半空,左手一招,法剑飞回他手。随后他掐诀一指,那飞剑便分化出数道剑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齐往那灰龙身上斩去。正是御剑之术!
这八柄飞剑上下翻飞,银光熠熠,剑气凌厉之极,似乎直插云霄。待那“灰龙”重整旗鼓再度扑来之时,这八剑飞射而下,竟自向那“龙首”刺去。
只见剑光之下,龙首应声而溃,这八剑更不稍停,犹如开膛破肚一般,直向那灰龙喉舌之中钻入。一刹那间那灰龙吞剑入腹,遭受巨创,“龙身”猛然摆伏挣扎,却是无济于事。
眼见便要被从中穿透,但这时,剑锋之处忽地妖物虬结,密密麻麻,以骨作齿,便如一张利口,狠狠咬在剑上。这“口齿”方一成形,那灰龙体形便是骤变,居中之处蓦地臃肿鼓胀,厚实之极,竟是挡住了这飞剑突刺。
李奕臣微微一愕,灵力翻滚,一时压伏不住,竟与那灰龙僵持在一起。但是后方越来越多的妖物汇聚而来,犹如潮水向下扑盖,那八炳飞剑竟被淹没其中。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李奕臣在半空闷哼一声,向后倒去。他面色一变,灵光大闪,随即稳住身形,法诀一指,那飞剑“嗖”的一声突围而出,空中生出变化。
只见这八炳飞剑围成一圈,剑尖对着剑尖,便如化作一个圆盘似的,旋转不休。
这圆盘围着那妖堆滴溜溜一绞,已将其截作四五段。关子昂见得此幕,更是心惊,倒是那司命门男子面色冷淡如水,一直默不作声。只见灰龙崩溃倒下,只震得方圆里许尘土飞扬。
这灰龙一倒,余下的妖物又各自汇聚。但此时剑光一路飞驰,再无阻碍,直将那妖堆来回刺穿几次,才骤然一顿,调转剑身向来路飞回。
那方苦染虽是对李奕臣并不甚喜,但见此幕也是颇为赞叹,暗道此人剑势除了力道不足之外,剑招倒也颇为精妙。
李奕臣人在半空,将几人神色尽收眼底,看向林利之时,见他望着剑光消失方向,竟自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冷冷一哼。正要收剑而回,却听那方苦染远远喊道:“且莫收剑,妖物尚未诛除。不断其根,反受其害,你留下这满地妖尸作甚?”
“什么妖尸!”李奕臣闻言不耐,正待不理此人,却见下方情形骤然一变,那些本已死在剑下的妖兽忽地化作一滩滩妖泥,缓缓汇聚而来,不多时又由地面之中冒出身形。
见得此景,那关子昂脸上一僵,那司命门男子面色却更加冷漠,由怀中摸出几枚黑白色的符箓来,抓于指节之上。
李奕臣见那妖泥集聚,面色稍变凝重,口中却是再哼一声:“死灰复燃,那又怎地?”说着飞剑再次腾空,使出那剑光分影之术。正要往下斩,忽地瞧见林利似乎若有所动,不由定睛看去。这回看得清楚,这林利哪里是在出神,反而口中念念有词,好似在推演印证他御剑之术的好坏优劣一般。
他一看之下气得笑了,暗喝一声:“你既要看,便让你看个明白!”手上诀法蓦地一变,剑诀斜引,那飞剑忽然化作百柄,剑浪从半空中直泻而下,仿佛瀑布一般。
林利见此双目流转,这剑招变化已尽数拓于识海之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渡河
那飞剑骤然化作百柄,倾落下来便如飞瀑一般,直震得地面哗哗作响。
只见剑光翻滚,银河倒挂,地面之上水沫乱溅,竟是由剑刃化成,其势又疾又密,直似擂鼓。
妖泥受此一冲,如被万剑穿身而过,立成粉末,哪里还能愈合。这剑幕实是太急,一时半刻之间便已洒下百道,只见剑影过后,四周已不见妖影,光秃秃空了一片。
待云卷雨息,李奕臣持剑缓缓落下,口中喘息不已,看来此招对其消耗也是甚剧。不过威力实非寻常,这一式“飞瀑术”使出,直斩得四周剑痕遍布,千沟万壑。偌大一块空地,顿时变作了纵横交错的棋盘,棋盘之上千疮百孔,那也是落剑所致。
几人尽皆动容,见他收了法诀,落于地面,便向他迎去。李奕臣却是并不理会,反先向方苦染看去,见他也咂舌不已,再无出声,不由大感满意。旋即便往林利处直望。
正要开口,忽听得一阵轰隆隆之声从远方传来。眺目一望,只见里许之地外,竟奔来四条“灰龙”,每一条皆比先前更粗倍许,四条齐来,直是铺天盖地,滚滚如潮。
“这妖兽到底是何物,怎地这般没完没了!”几人见得此幕,面色发白。李奕臣更是脸上奇差,这才知道刚刚那一番御剑飞行,究竟引来了多少妖物。
他眉头紧蹙,望着远处那妖物犹豫不决,忽又腾空而起,半空中剑光闪闪,再度化为八柄,向那灰龙掠去。
众人见他灵气枯竭,不先恢复,还要除妖,不由大是愕然。
却听一声佛号宣来:“我佛慈悲。李施主剑招之妙,令人佩服。不过在此险恶之地,还请尽快打坐恢复,小僧替你阻挡一阵。”竟是方苦禅开口说道。
他说完之后,双手下按,灵力翻覆,一道青墙出现于李奕臣身前,缓缓向前方推去。
关子昂与那司命门之人看了方苦禅一眼,心知在此情景之下,多一人相助便是多一分过关希望,这大和尚一出手,他身旁两位难道还能看着不成?如此六人共抗四龙,那便轻松得多。心下均想:这大和尚气量倒是不窄。
哪知李奕臣见方苦禅忽然出手,却是骤然一哼:“何须你来多事!”
他手诀翻动,法剑化作八柄,忽地两两一组,分向四个方位飞去,每一处方位各自迎着一条灰龙。待到了那灰龙上方,这八剑一个盘旋便向下斩落。
方苦染重重一哼:“师兄,你热心肠,别人却是不领你情。且随了他去,我等于一旁静观便是。瞧瞧他有多大能耐!”
说着,当真收了法力,袖手旁观。
却见那八剑在灰龙之上斩了下去,但力道尚不足之前的二成,原本不堪一击的灰龙,这次竟是张开巨口,反向那飞剑噬去。
谁成想这一噬之下却吞了个空,原来那八柄飞剑并非真身,这一斩也只是虚招,见那灰龙噬来,竟是立刻飞出,在那妖群之中盘旋一阵,便往远方遁去。
那四道灰龙受剑光吸引,立时掉头,向剑光追往。
只见飞剑越飞越快,渐渐将那灰龙引离,空中却有四道流光倒射而来,汇聚成一把法剑真身,被李奕臣提于手中。
见李奕臣以剑光引走灰龙,众人微松一口气,却也知这并非长久之计,待那剑光消散,妖物定会卷土重来。
不过,争得这些时间便已足够,李奕臣手中掐诀,将此飞剑往足下一摆,转身忽道:“渡河。”说着身子一飘,已御剑向那火山口飞去。
几人见他打的竟是这般主意,待那妖龙回来,几人早已过了对岸,不由心中一动。那关子昂回身向司命门弟子道:“长弓兄,奕臣兄率身涉险,先替我等探明这河中动静,我等不妨拭目以待。只是等会还请你载我一程,实是有劳……”
他话未说完,便听方苦禅疾道:“李施主不可冲动,此处不可御剑而过!”
“什么?”那步长弓与关子昂浑身一震,愕然看向此人,见他神色端严,不似作伪,不由呆立看向那已飞至中心处的李奕臣。
这一看之下,不由心惊胆战。只见在那中心之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六道巨大无比的漩涡,漩涡之中熔岩翻腾,蠢蠢欲动,无数烈焰火浆冒出泡沫,随后又破裂散开,便如火山喷发一般。便以李奕臣御剑之快,短时之内也飞不出去。
李奕臣身在其中,见得了此景,当下也神情凝重,知道此时不可轻忽,忙转身向来路飞回。怎晓得身形方才一折,便有一道巨大火柱冲天而起,向他裹去。
这火柱宽若三丈,怎一个大字了得,向上覆起之时直如遮天盖日,好不骇人。映得步长弓等站于悬崖口上的人,仿似蝼蚁一般。
李奕臣身形回转,他御剑之术本是极妙,但一来这火柱实在太大,涌起之势又太过迅捷,二来他身在河面心神受震,加之先前斩敌消耗甚大,这一下竟是避自不开。勉力侧得一侧,剑尖已被炎流击中,撞得他身子一歪,跌跌撞撞由半空栽下。
那法剑被炎流灼中,受损不轻,这当口再无余暇,李奕臣双牙一咬,舌尖之上渗出一丝精血,他张口喷在那法剑之上。法剑本已摇摇欲坠,但受他精血所激,霎时银光迸发,几个盘旋之后已重新稳住身形,带着他从熔岩底部斜斜飞上,飞快向崖壁靠去。
自李奕臣被炎柱击中,到他御剑重新飞将上来,亦不过短短数息,但这数息之间,他身形坠下已逾十丈。所幸那悬崖甚高,他御剑之时又是平飞出去,这才不致堕入岩浆当中。
看着李奕臣重新飞回,崖上几人汗流浃背,正自松了一口气,但这时那河心之上第二道漩涡又已蓄势待发,微微一缩,便就化成冲天火柱向其覆去。
见得那火柱扑来,李奕臣浑身灵力翻涌,尽数汇入法剑之中。那法剑飞得极快,托着他身子左飘右折,一个穿梭已远在炎柱之外。待他越过第二道炎柱,距崖壁只有不过几丈之远。
几人在崖上看得心切,关子昂见以李奕臣之能,在此地依旧差些坠身火海,口中喃喃说道:“此处不是在锁妖塔之内么,怎地如此凶险?”
方苦染哈哈笑道:“此处乃是九层关口,若能闯过关口,十层之上自有奖励,又岂是这般轻易能让你闯过去的!”他说到此处,忽地面色大变,只来得及对李奕臣大吼一声:“小心!勿要靠岸!”便见第三道炎流贴着崖壁冲天而上。
只一卷,便将李奕臣连人带剑卷入其中。
而与那炎柱一同出现的,却是一道浓郁的妖气,只见一只浑身被火焰覆盖的妖兽出现在熔岩之上,白身黑尾,似马如牛。
它甫一出现,便对着崖上发出一声长嘶,长嘶之下,声传十里,先前那四条早已被剑光引开的“灰龙”复又卷土重来,轰轰向着众人奔近。
林利望着这妖兽,脑海中忽涌起一段话:“马交,朱夏志有云,白身黑尾,头有一角,利齿,四足为爪,发音如鼓声。以虎豹为食。一说可御兵。”
可御兵!他震得一震,心想这九层之上妖泥不绝,死灰复燃,怕不就是此兽所致。他见众人仍在望着此兽呆呆出神,而李奕臣所在火柱喷发不绝,便似要将内中之物烧成灰烬一般,不由沉声喝道:“先救人!”
说着屈指一弹,一道锐利之极的剑芒向那炎流火柱斩去。第一道尚未抵达,第二道又已奔至,一道接着一道,直如无止无歇,正是玉清三现。
这玉清三现一出,金芒夺目,竟比那御剑之术更加明亮。
而说来奇怪,这马交才现身,林利腰中的那枚水蓝色灵符居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他心中一荡,一道错觉袭来,竟好似这灵符也可召唤妖物,要与这妖兽比个高低一般。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河擒妖
灵符一亮,便即黯淡了下去。
这当口林利无暇细究,仍是一道剑芒挥出。这一道庚金剑芒去势惊人,他再施以玉清三现,那便是三倍以之。
他连接不停,玉清三现之后,又是玉清三现,连接九道玉清三现勃然而至,那便是整整二十七道剑芒。这二十余道剑芒无一落空,尽数斩在那炎流之上,最后竟是将其洞穿,冲开两段。
这炎流火柱虽是厉害,但那也是炽烈灼热,可损害法器灵性,众人不敢以法器相抗的缘故。但是这剑芒本身便是由剑气、灵力所化,斩在其上却就不受此影响。
只见炎柱一分为二,从中露出李奕臣身形,他脸色看着苍白之极,但是本身却是并无大碍,尚未被炎流吞噬。只是他手腕之上一道法链断裂,化为了一道白色光幕将其护在其中。这光幕林利瞧着熟悉,心想在天魔之地遇见那修罗之时,于尉迟晴处也曾见过。
幸得李奕臣有此法链护体,此次方能安然无恙。不过那光幕在火柱之内坚持得数息,早已危如累卵,若是再不脱困而出,只怕一样难逃覆灭下场。
虽是在这锁妖塔中也不致陨落,但是修为大损,被强制传送出塔,却是难免了。
李奕臣正自火柱中勉力支撑,忽见炎浪被劈成两半,于此番险境中竟得幸免于难,不由暗感庆幸。他冷汗淋漓,深深看了林利一眼,荡起法力脱身而出。
他离崖壁本已极近,但被那炎柱一冲,身形飘摇之下又隔了近乎五丈,这点距离若在平时所耗也不过一息间,但此时灵剑受损,法力又已见底,竟是飞得磕磕绊绊。
那马交妖兽立于河心,现身后一直虎视眈眈盯着几人,见李奕臣死里逃生,不由呼啸一声,额间独角迸发出阵阵妖气波动,随着这异涟扩散,底下漩涡火柱似乎又躁动起来。
此番躁动只看得众人心惊肉跳,这熔岩汹涌起伏,竟是受那妖兽所控,于此际便显得更加骇人。
就在这时一声宏大浩瀚的梵音忽然响起,崖上竟出现了一尊通体金黄的金刚法相,虚濛濛的,仿佛是以月光宝华凝聚而成。这法相高若十丈,甫一出现,便传来一阵阵威严摄人的气息,似被无数梵音诵节缠绕。
它在半空中双手一合,已将那漩涡所发炎柱夹于掌心之中。这熔岩火浆乃是炙热之物,爆发之势凶厉无比,但被其压于手中竟是动腾不得,任凭那马交妖兽如何催动,也不能挣脱分毫。
“这是……宝月光王身!你这和尚竟已修到了这等地步。”那司命门的弟子步长弓望着方苦禅,失声叫道。
“什么?宝月光王!”李奕臣见此金刚降临亦是深深震动,但他只顿得一顿,便想到自己仍身处险境,忙御剑向崖壁飞来。
此时火山口上已然爆发,喷发之势不绝于缕,眼见又一道乱流涌至,险将李奕臣卷入其中。但崖岸之上忽有一杆降魔杵飘飞而出,灵光大作之下一个盘旋,已将那乱流尽数接了过去。竟是方苦染亦于此时出手相救。
得此相助,李奕臣再无阻碍,顺利回到崖壁之上。他双足一落地,立时掏出五六枚灵丹妙药吞于口中,也不检视自身伤势,反是再喷出一口精血,向那灵剑蕴去。那灵剑被岩流灼伤多时,早已黯淡无光,此时受到滋补,方才略有好转。
众人见李奕臣并无大碍,终是松了一口气,正要叫方苦禅收了法体金身,但便在这时,突然见到方苦染一脚迈出,向虚空踏去。
他既不收回法杵,也不御器飞行,便就这般凭空一跳,继李奕臣之后第二位跨入河心,向那马交妖兽纵去。
“大和尚,你这是做甚,且快回……”岸上关子昂惊讶之极,忍不住出言相劝,但话声未歇,便见那方苦染一步跃出,竟是直直落到那宝月光王手心之中,立于火柱之上。只听他开口大呼:“林兄,那马交妖兽已现身,待我去捉了它来,你与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说着第二步已然迈出,再向那虚空一脚踏去。
众人看得呆了,不知他有何横渡虚空之法,听他话语中提到林利,不由齐往林利看去。
林利却是知道一路走来,这两位普陀山的师兄弟对此处异常熟悉,看似冒失鲁莽,却绝不会无的放矢。
那方苦禅施放了佛相法身后并不收回,那方苦染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既不凝结术盾,也不以法器护身,想是早有对策。见他向虚空中一纵,一道火柱喷发而上,正好位于他足下,而他不闪不避,正正往那炎柱踩去,禁不住灵光一动,术法骤施,一道青霜向其落下。
说来奇妙,那方苦染孑然一身跃入河中,但一伏一纵间那炎柱凶猛之势却是大减,比之适才李奕臣渡河之时弱了不知几许。那火柱喷薄而上,与其说是熔岩爆发,倒更像是轻轻相托,抵在他落足之处。
再被林利以青霜冰冻,那炎流火柱便化作了一道冰梯也似,自壁岸边向河心处蔓延而去。
如此凭空踏冰而行,众人实瞠目结舌,那马交妖兽连连催动,但每逢有漩涡火柱迸发之时,必会被那宝月光王镇压。方苦染入此险境之中竟是如履平地,一步步向那妖兽逼去。
那司命门的步长弓看得一阵,已知这和尚所踏步法大是关键,看着杂乱无章,实则乃循着法阵变化所踏,暗含玄妙轨迹。正要细细揣摩,却忽地见到一条“灰龙”涌至身前,轰隆隆的烟尘四起,正是被那马交妖兽召返而来的妖物。
他转过身来,手中一黑一白两道符箓绿光闪烁,那白色符箓握于他手,黑色符箓却是蓦地涨大,仿佛一片雨云般向那灰龙罩去。
这雨云所行极快,飘在那灰龙上方,竟是如影随形,立时将其困于原地。那步长弓见此回手取出一杆白色的墨笔,在那白色符箓之上疾写下一个“雷”字。那“雷”字方成,黑色符箓便降下一道闪雷,狠狠向那妖物轰去。
只听炸响声间,那灰龙龙首被霹雳打中,霎时炸穿一个大洞,妖气委顿直下。
这惊雷不比别门法术,乃是辟邪之物,专克各种魔气、妖体,那妖物被其击中,便连妖泥也化身不得,竟是灰飞烟灭,再无留下一物。
剩余的妖物受此一震,均是浑身麻痹,便连移动奔行也变得极为僵硬,更是难以突破那黑色符箓禁制。
步长弓见此也不留手,提起笔来在那白色符箓之上再写下一个“定”字。此字一出,那黑色符箓降下无数篆文,灰龙顿时浑身一颤,如被黑链锁住,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冷冷一哼,最后写下一个“火”字,那黑符所化雨云即被一蓬绿光笼罩,熊熊燃烧。
只见绿火如雨点坠下,一路延绵开去,不知将多少妖物卷入火海之中。
这绿火异常厉害,烧将起来仿佛鬼火一般,竟是不余灰烬,待数息一过,眼前的灰龙也是再无踪迹。
步长弓符笔一挥,止了这场大火,略作喘息后暗感不妙,这灰龙虽除,但是体内法力已仅余两成,比那李奕臣渡河之前尚要不济。不过此时想来也是无用,他吞过一枚丹药后正要回头向方苦染看去,却见到另有三条灰龙已袭至其他人身前。
其中一条奔向林利,一条奔向方苦禅,另一条却是直奔向那正自打坐恢复的李奕臣。李奕臣身周浑不设防,但是那上清门弟子关子昂却是举着一件法器,恰好立在他身前不远之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破困
见得灰龙袭来,林利与方苦禅同时皱眉。
他二人正自以法力助那方苦染渡河,最是分神不得,却偏偏遇妖兽奔袭而来,均大感棘手。
此番事态紧急,若是被那妖物缠住,坏了手中法术,方苦染立时栽入河中,便连御器飞行亦施之不得。
恰在此时一道灰龙扑涌而至,已到方苦禅身边。
方苦禅神情一紧,手中诀印不停,竭力稳住那金刚法相,身周却泛起一片金色霞光,这霞光一鼓一涨,彷如袈裟一般披于他身上。他法衣加身,宝相庄严,轻念一声佛号,立时将那众多妖物隔绝在外。
这些妖物受此一隔,冲至方苦禅身前三丈处便挤作一团,再不能寸进。只见那法衣袈裟飘荡起伏,竟在他身前结成一面圆形法盾,金光澄澄。那妖物虽众,却也突破不了此盾。
“这是……元辰袈裟。”步长弓吞下一枚丹药,一面恢复灵力,一面定目望去,见得那袈裟之时双目一亮,正自感叹普陀山便连元辰袈裟亦传了给方苦禅,但随即又心中骤跳:“这和尚以炼气之境施以金刚法相已是越阶而为,此时又逼得以袈裟防身,这般下去只怕久撑不住。那方苦染入了河中擒妖,也是久待不得,稍有闪失便有性命之虞。难道这一对师兄弟竟要在此铩羽?他二人一旦传送出塔,这余下的妖物又怎抵挡得住。”
他想到此处,面色大沉,不由加快了几分恢复之速,眼见金光法盾之上妖物越来越多,心中愈发紧迫,却见那方苦禅忽地双手平出,作势向下一拍。
随着这一拍,那空中的金刚法相亦展出一只手,向下拍来。其时河中一道漩涡火柱刚刚喷发,这法相便以单手压住炎流,另一只手仍是往岸边拍至。
一股滂沱大力压下,只听呼呼风声,万钧倾注,扑面而来。
那妖物被袈裟法光隔绝在外,正自四下蔓延散开,见这手印落下,立刻聚返而来,化作灰龙。可这灰龙才自成形,正要怒嘶,气焰便戛然而止。
这一掌拍在那灰龙之上便如摧山断岳,轰隆一响,烟尘滚滚,地面震动。那灰龙一个照面即被压扁成泥,再无声息。
众人心神受震,半晌过后仍不见妖泥蠕动复原,似被这一掌彻底断了生机,正欲叫好,却见方苦禅身子晃得一晃,退了一步方才站稳,不由大是紧张:这一掌虽是威力惊人,但所耗真气却也太过庞大,不知他能否支撑得住。好在那金刚法相只略略一黯,便即还原如初。
几人稍稍放心,转过头去看那方苦染情形。反倒是那方苦染丝毫不理岸边动静,入了河后便别无旁骛,一心一意只向马交妖兽擒去,对他师兄极是信任。
不过那灰龙虽死,余下的妖物却仍是众多,那方苦染在河中纵得越急,那妖兽马交催动得也越是厉害。但见在那元辰袈裟四周,未被金刚手印波及的妖物又聚集在一起,向方苦禅冲击而去。
关子昂见情势凶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待打气振作,却蓦地发现眼前有无数妖物涌至,原来另一条灰龙已冲近身前。他心中发寒,但仍大喝一声,将手中法器向上一抛,向那灰龙射去。
这法器小巧蜿蜒,却是一枚青黄色的细箭,名叫“小衍箭”。小衍箭冲飞而上,在空中略略一转,降下一阵箭雨,射在那灰龙之上,倒是将那冲在最前的妖物当场射杀。
可是后面妖物疾速涌来,立时填补了空缺,那箭雨相持得不过一阵,便即节节倒退。
关子昂心中大急,他如今修为方才炼气五层,平素里在师门演练,一次也就只能对付三头妖兽。此次为了门中小比,来时加紧习练,虽是略有所长,但毕竟境界不足还不会御器,哪里能发挥出小衍箭的真正威力。
此时独自面对众多妖物,尚能鼓起真气迎敌,而毫不退缩,已是尽了全力。
之前他见其他门派弟子屠杀灰龙易如反掌,心下震惊之余也曾起了一丝轻忽之心,只觉这九层妖物不过云云。如今亲身应对,方才明白这些半步筑基的弟子实力已至何等地步。他们竟能凭一人之力将整条“灰龙”斩杀殆尽,实是不可想象。
“更何况,”关子昂苦笑一声,“那李奕臣连半步筑基亦远远未到,便有此修为,日后前途实不可限量……”
他心中气馁,败相立成,待那灰龙突破箭雨之时,他眼前一黑,只是暗叫:“我命休矣!”
但便在此时,一道冰盾自他身边倏忽出现,“铛”的一声挡在那灰龙扑落之处,受了此击。关子昂心中一跳,值此关头手中法力向那小衍箭没命的倾注而去,霎时箭雨变疾,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将妖群阻隔在外。
他身子紧绷,如芒刺在背,心中却是抛了生死,再无顾忌。不久又有一只妖物突破箭雨,涌至他身旁,正作势欲咬,却再被一道远远而来的冰盾挡了回去。
如此几次三番,关子昂心知定是有人相助,且此人应是也正被围攻,应接不暇,只能抽手施为,但几次出手都刚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他一时不及细想此人是谁,望着源源不绝的妖物,只觉灵力空虚,后续难继,终是被那灰龙冲过箭雨,迎面罩下。
恰于此际,那方苦禅身周妖物也越聚越多,几要冲破法盾,两人看来岌岌可危,却忽有两道轰雷般的炸响自空中传来。
关子昂浑身大震,睁眼看去,只见两道巨大的落岩术在他与方苦禅身边降下,竟将那灰龙暴起之势生生砸落。
他气息不匀,大口喘气,暗自庆幸,原来那落岩降下,不仅将两人身边的妖物砸碎,更是一举将来路截断。可是那两条灰龙受此一阻,隔绕之下竟是两两合流,与第三条灰龙汇集,同时向一人涌去。
这三龙合流之下,无比巨大,便如化作了一只黑色的巨爪,五指擎张,狠狠向前抓噬。
那关子昂心中咯噔一响,只是用惊怖的目光看向此幕,口里念及:“林利……怕是难了。”
……
眼见灰龙已扑至方苦禅与关子昂身边,两道落岩术忽自天边落下,这落岩之上更有火焰附着,砸落下来声威赫赫,便如流星一般,立时将那妖兽进扑路线截断。正是林利所为。
他一面以青霜助方苦染渡河,一面对付他身前灰龙,还要抽出手来不时解救关子昂,已是心分三用。这时见那三龙合流,脸上竟是不见惧色,他浑身灵力奔行,仿佛井水一般涌将上来,汇入左手之上。
只见那左手连斩,轨迹奇妙之极,起初似乎极是生涩,但是却连绵不绝,一连斩了二十余刀,手上已快得看之不清。
那连斩之力骤化青色光霞,青色光霞滚落之间蓦然成林,林利单手一提,一大片青林凭空而生。犹如焦土翻覆,春风复苏,狠狠向那黑色巨爪钉去,正是方苦禅燃木刀法的绝学“蔚然成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偷袭
这青林拔空而起,树干如龙,树冠如云,往那黑色巨爪之上狠狠一插,将其钉入地面。
关子昂只觉浑身一抖,望着林利一时难解心头震撼之情。
那黑色妖物受此一刺,便似遇上了相克之物,猛然翻涌挣扎,却是无济于事,仿佛已变作青树生长之养分。它身上灰芒每弱一分,那青林便又茁壮一分,它每伏起一时,那青林便更是深入几寸。
只见那巨爪扭曲之间由黑变浅,由爪退龙,渐渐干瘪,而那青林却是静穆、仓青,到得后来便如长成了参天巨树,矗立此间。
林利危机骤解,忙暗自调匀气息,又再施出一道青霜落于方苦染足下,这才回过头来看向眼前青林。这巨爪虽被打散,但是毕竟三龙汇聚,后方妖物仍是滔滔不绝,只需那马交妖兽稍一驱使,立时便蜂拥而来。
他正要强自提气,口喷炎龙,以燃木作引,彻底诛除妖泥以及后方黑潮,忽觉灵力一窒,原来这“蔚然成林”初学乍使还是难以掌控,一时平白耗用了过多法力。
这时一声佛号宣来:“我佛慈悲。多谢林施主施救,林施主且稍息一阵,待小僧来助你一臂之力。”说着,方苦禅单手一伸,那金刚法相再度出手。
林利松一口气,方苦禅实力高强,只因须得全力驾驭金刚法相,再无余裕另施它法,这才被灰龙所困,否则这“蔚然成林”的燃木刀法又何须他临阵施为。如今腾出手来,那三条灰龙虽是厉害,但两人合力之下,哪里还容它这般猖狂。
只见那金刚法相手带炎流,向着青林树冠拍击而下,那炎流自河心而来,此时却落在青木之上,仿佛天地微微覆转,火盆倾泻,偌大一片青林即刻熊熊燃烧。
这火焰时而青黄,时而赤红,便如火树银花。那妖物受此一灼,竟于不可能中再生出几分气力,扭动不休。林利见此呐口吞息,张嘴一吐,一道炎龙轰然喷出,再向那火林烧掠而去。但闻烈焰咆哮,滚滚如潮,霎时如在这方天地中点燃了一支火炬。
无数妖物被吞噬入内,那黑色巨爪骤变火舌,四处乱窜,只将触目可及的灰龙尽数卷入,叫熔岩内外一片猩红。
关子昂只觉身处炉火之中,他虽远远避开,隔了那火浪十几丈远,但身上衣衫、发鬓仍有过半焦糊,一时看去狼狈无比,只是心中惊涛骇浪却又远较其为甚便是了。
他回过头来,见那司命门的步长弓亦是望着这漫天横流的火势定定出神,那李奕臣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虽大半心神仍是停留在飞剑修复之上,但目光却在林利与方苦禅之间来回移动,似是对这一击犹有惊色。这三人望向林利,见其仍是保持二层修为,轻轻叹一口气,心中滋味难言。
……
便于此时,一声闷响自河心传来,如刀戈相触,嘶哑难听。众人心神受此波动,竟自晃了一晃身子,方才稳住。侧目望去,只见方苦染不知何时已跃至那马交妖兽身前,此刻双手正拿在它独角之上,适才那一声便是由此传来。
这一人一兽斗在一起,众人才觉这马交妖兽身形实比远远所见大得多了,以方苦染身形之魁梧,双手挟在它独角之上,亦如半大孩童一般。
此兽似马如牛,头上独角与四足仿佛以烈焰铸成,踏在半空之上“嗒嗒”有声,如履平地。此时正伏首挺角,往方苦染狠狠撞去。
方苦染受它一撞,却是哈哈大笑,半空之中往那独角一按,便就接下了此击。他双手被金光覆盖,也不知是受何物加持,竟是半点不惧那腾腾烈焰。
岸上几人看得精神一振,那步长弓却是暗暗皱眉:“这和尚下河擒妖,也不知有何妙法,难道竟要与它较力不成?”
正凝思间,忽见方苦染双手一合,一团夺目金光激荡而出,落手处却并非那妖兽额上独角,反是那妖兽头颅两侧,不由心中大跳:“他想做甚?”
只见方苦染向那马交头颅之上一抱,胸膛便紧贴在了那巨口之上,众人瞧得骇然,心中也是一般的念头:“这和尚不要命了?”
然而那妖兽受金光所罩,固然躲闪不及,可它张嘴欲噬,那獠牙利齿却也张之不开。原来它身子忽地一轻,足下虚浮,徒然间天旋地转,整具妖身竟被方苦染抱了起来,翻转之间便往下摔去。
“好!这是金刚伏魔的摔碑手神通。擒妖,擒妖,竟是这么个擒法。”步长弓喝一声彩,心中对这普陀山的两位弟子更是不敢轻视。
那方苦染身在河心之中,双足本不着力,将那妖兽扳倒之后,便整个身子挂了上去,拿住那独角缓缓向外拔扯。
这一下硬生生往外相拔,好不疼痛,那马交妖兽厉嘶一声,挣扎欲起。它目若铜铃,咫尺之间狠狠瞪住方苦染,直欲喷出火来。可是受那金光所摄,却又挣脱不得,剧痛之下,不由浮起几分忌惮之色。
众人翘首以盼,正要看方苦染一鼓作气,将那妖兽独角拔下,便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红芒忽地破空而来,自崖壁蹿出,往方苦染背后斩去。竟是想捷足先登。
“是谁!”众人心中遽然一跳,各自戒备将法器挡在身前,向左右看去。却见关子昂、步长弓、李奕臣、方苦禅、林利几人并无一人出手,那红芒自崖壁之下而来,竟是在众人眼前横空掠出第三者!
此人潜身此地良久,早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打算。
只见那红芒一举击在方苦染后背之上,立时破了他的护体灵光。方苦染真气一岔,手上独角便拔不下去,他面色潮红,险些吐出一口鲜血来。
但听得一把尖笑声从红芒之内传来:“苦染和尚,这马交异兽对我有大用。在下不才,想将其收作灵宠,向你讨要一声,你便让了与我如何?”
“是御兽门之人!此人是东方来!”步长弓暗喝一声,已洞悉此人身份。
方苦染功败垂成,又被人击伤几乎呕血,闻言怒吼一声:“贼子,尔敢!”
林利听得“御兽门”三字,心中一凛,又见此人如此作为,观感大坏,手中剑诀一掐,立时便是一道剑气向其斩去。
谁知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干扰了这一下后,那红芒竟是穿梭飞走,气息一隐,又藏身匿形,失去了踪迹。
但是那马交妖兽却也就此挣脱开来,它站稳身子,见方苦染犹不松手,便即发足狂奔。
奔行之疾,便若闪电,带着方苦染这么一冲,竟往崖壁上撞去。方苦染挂在其上,仍自不肯放弃,一咬牙,将护体法力运往背后,竟是打算生受一击,速战速决。
可是岸上方苦禅见此却是大急,连声唤道:“师弟,勿要气躁浮乱,还须稳扎稳打,不可冒进……”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过关
话声未歇,便听得“砰”的一声,那妖兽带着方苦染撞入崖壁之内。
那崖壁碎裂,一团巨力尽数传到方苦染背后。方苦染吐出一口鲜血,护体灵光瞬间破灭,只觉后背之上火辣辣的一片,气息运转已然不畅,手中独角立时松了,再也捉拿不住。
那马交脱身而出,在空中奔行一周,四下里望得几望,又回过头来对准方苦染。它力大无穷,所骇者只是方苦染手中金光,如今金光一散,它便再无顾忌,挺起独角再向那方苦染冲撞而去。
可是它只稍一抬足,便见一只巨掌拍击而下,将它去路截断。却是方苦禅在岸边隔空出手,以金刚法相挡在方苦染身前。
方苦染受了那马交重重一击,兀自靠在崖壁之上,站不起身。这时得法相庇护,忙自喘了几口粗气。
那金刚法相形体极大,手掌一动便是十余丈的范围,如今金刚怒目,更是势不可挡,往那马交妖兽拍去,只压得下方岩浆都沉得一沉,现出一枚巨大掌印。
见此威力,那妖兽刹住冲势,长立而起,转身便往别处奔去。一面飞驰一面在腹中发出一阵沉闷之极的鼓声,“咚咚咚咚”,既急且密。
随着这鼓声传来,河心之上灰光闪烁,那六道漩涡火柱蠢蠢欲动,翻滚之声立时便比先前大了近乎一倍。几息之间便有连接三道炎柱喷发而上,向那金刚法相冲击而去。
……
这炎柱非同小可,每一道都须得合双手之力方能接下,如今一连三道,想是那金刚法相虽威猛,却也难以直撄其锋。
且这炎柱爆发之下,火山来回震荡,方苦染足下一滑,竟往熔岩处栽去。
“师弟!”方苦禅大叫一声,再顾不得周围险景,御使法相扑过去便伸手相接,但是所差者竟隔了几丈。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急射而来,竟也是凭空跃入熔岩池中。他双足在那法相巨手之上一点,已如飞般来到方苦染身旁,毫厘间抓住方苦染便再往崖壁一蹬,两人同时往那法相落去。
待落在其上,这人足下一振,身形如斩,已重新回到岸边,正是林利!
他见情势危急,骤施斩步,一追之下急如星火,竟险之又险地接住方苦染。随后他折返上岸,非是不想两人一起,实是单手之下,恐有不及。
但这一下飞身相救,已让方苦禅、方苦染同时颤声大叫:“林道友!”心中感激,无以言表。只是这当口无法多说,两人同时振起法力迎敌。
只见方苦禅身上元辰袈裟忽地飘起,他神色庄严之至,一团灵光自他额上天灵盖处飞出,融入那袈裟之中。霎时,半空中金刚法相霞光闪动,一件巨大的袈裟浮现而出,徐徐披在它身。
这法相既得法袍加身,面容骤变灵动,它双手一合,身上气息节节攀升,威势大涨,拔高了何止一筹。只见它一掌拍击而落与那三道炎柱碰在一起,竟是毫不退让,各自相持不下。而另一只手也不消停,竟向岸壁下方一道不起眼的黑岩处轰去。
只听爆响声中,黑岩应声而溃,却从中炸出一道红色猩芒。这红芒四处乱飞,正是御兽门中那埋身设伏之人。原来方苦禅不动声色,早已寻出此人所在,他一向慈眉善目,不与他人相争,但此次下手却是毫不留情,想来关乎师弟性命,竟是动了真怒。
那红芒左闪右躲,从中传出一声尖喝:“好和尚,手段倒是不错!”说着倏忽蹿出,又再消失不见。
众人无暇理会于他,见他远远遁去,即将目光收回,再向那妖兽处汇去。
此时三道炎柱已被宝月光王手印冲散,那法相虚晃一阵,色泽又再淡了几分,竟有些摇摇欲坠。这本是趁势击溃法相的大好时机,但那马交妖兽却是心魂俱震,无暇顾及。
它见炎柱碎裂,早已大骇,正要回身相躲,忽觉背后风声扑来。转头一看,一道人影飞至,疾速往它头顶抓去,却是那方苦染卷土重来。
……
方苦染身受重伤,面上却不见委顿之色,反是斗志昂扬,气息越发高涨。他单手一招,一柄金色的法杵应声而来,正是先前留在岸边的降魔杵。
这降魔杵受召之下,飞入河中。它激射而至,却并非向妖兽头顶击落,而是半空中分化散开,头尾相衔,化作了两枚厚重的铁环,向方苦染手中套去。
一套之下,方苦染身子一重,臂膊直往下坠,显是这铁环极沉。但一团熠熠生辉,明亮倍许的金光却自他手上泛起。这金光落势甚缓,便似重逾千钧,按在那妖兽额上,直压得它动弹不得,接着四肢一曲,如被泰山压顶,勉力支撑得几下,便跪倒在空中。
它虽被压伏,但周身火焰未熄,感到方苦染翻身跃起,制住它脖颈,又将双手放在它独角之上,不由怒气激增,足下一团炎火轰然爆发,直蹿起十余丈高。
方苦染一副心神全在那独角之上,一时不察便见炎火扑面而来,匆忙中只来得及护住面门,便被那妖兽挣脱而开。它人立而起,半空中两只前足一抬,往虚空践踏下去。
只听“轰隆”一声,随着它这一踏,方苦染所在之处如被炎流冲刷而过,刹时间乌瘴冲天而起。林利等人虽在岸边相隔了十几丈远,仍觉一团狂风刮来,热浪扑面,直吹得几人东倒西歪,苦苦抵御。
待那火瘴刮过,几人对视一眼,往四下里看去,发觉左右崖壁之上均自出现了一道道犬牙交错的黑痕,触目惊心。更有不少地方遭了火蚀,竟消熔大半,露出光秃秃的岩骨。
见此情形,几人神色凝重,心想方苦染身处炎流中心,又有重伤在身,虽得法相在他下方相托,但不知可否支撑得住。
那步长弓目力甚好,不等烟尘散去,便翘首而望,忽地惊咦一声,诧异万分。
“怎么?”几人心中一跳,忙极目相望,却见那炎流爆发之处,方苦染立于正中纹丝不动,非但没有退缩分毫,右足更是向前踏了一步,抵在了那马交妖兽的一只前足之上!
他身前骤现一面黄澄澄的大钟,将他浑身护于其内。这金钟扁体、古朴,佛身雕在其上,符印回旋缠绕,粟纹清晰可见,端如黄钟大吕。
此刻那金钟正自滴溜溜旋转,钟身上有明显烧灼痕迹,却将那炎流冲击挡了下来。林利此前曾见过这金钟,是以也不如何吃惊,倒是那步长弓眼中惊色愈浓,心想这普陀山师兄二人,一人修得金钟罩秘法,一人更将宝月光王身修了出来,实是惊人。
那妖兽搏命一击,竟被方苦染这般挡了下来,如何甘心。它前足落在方苦染手中,寸步难移,后足正要挣扎,却见面前那金钟哐当一下,发出震耳钟鸣。随着这声巨响,它竟一个哆嗦,浑身麻痹,就此长跪不起。
方苦染浑身真气激荡,已至强弩之末,这最后时机自是不容错过。他翻身上马,按住那独角狠狠一拉,眼见便要将其拔出!
但便在这时,那一道御兽门人的红芒迅速逼近,如尖槌一般刺在方苦染金罩之上。
方苦染身子方才一颤,便见一张捕兽网罩下,卷住此兽妖身便欲遁走。
他霎时又怒又急,正要呼喝,却见一道庚金剑芒破空而来,凌厉之极,斩在那红芒去路之中,一下便已将其破开,一人身形狼狈跌出。见此那宝月光王也是双手一合,向这人捉拿而去。只要这人仍不撤手,非要落于金刚法相手中不可。
值此紧急关头,方苦染不管不顾,身子一扑便向那妖兽抢去,口中一声大喝,“嘿——”手上已将那妖兽独角连根拔下!
那妖兽痛得在半空中扑腾翻滚,却因失了独角,很快法力耗尽,往下方熔岩坠去。
那御兽门东方来躲过金刚法相捉拿,自红芒中现出身形。他望着妖兽堕下之处,脸上极是阴沉,忽地冷哼一声,狠狠看了众人一眼,合身向方苦染撞去,砰然一下已将那独角撞得脱手而飞。
方苦染人在半空早已筋疲力竭,眼见独角脱手,疾声大呼:“保住此角!”话声方落,便见金刚法相与那东方来同时出手,向那独角抓去,同时数道庚金剑芒飞出,也向那东方来斩落。
可是那东方来离得既近,又是处心积虑,法力一荡,已抢先将那独角捞于手中。他哈哈大笑,正要远远遁去,却见一道银光飞来,迅捷无比地在他肩上一划,已将其护体红芒刺穿,一蓬鲜血哗然洒下。
东方来大惊失色,吃痛之下忙按住受伤之处,却见那银芒飞身一裹,已将独角接住,疾往岸边飞去。
这银芒竟是一柄飞剑,操纵之人正是李奕臣。
他于几人合围之中突出奇招,夺得此物,长剑返回之后却是并不停留,反向方苦禅飞落,降在其身周。只听那李奕臣道:“大和尚,此物归你,这下我俩算是扯平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火门灵符
方苦染哈哈大笑:“正一门的小子,方苦染对你刮目相看了。”笑完,又咳出几口鲜血。
早在那方苦染被御兽门之人偷袭之时,李奕臣便已将飞剑祭炼完毕。
他一直不动声色,这最后关头突然出手逼开东方来,夺得独角,人人皆大吃一惊。
那方苦染夺角不得,倒于宝月光王手心之上,正自怒火攻心,忽见得此幕,也是哑口无言。待那飞剑飞转而来,却是向方苦禅飘去时,他哈哈大笑:“正一门的小子,方苦染对你刮目相看了。”
李奕臣也不理他,轻轻一哼,便向那火山中心处飞去。此时妖兽陨落,河心之上已风平浪静,再无炎柱喷发,其中心处一道光柱降下,接引几人向上层升去。
那御兽门东方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剜了李奕臣一眼,狠声道:“阁下如此多管闲事,可要想好了。”
李奕臣骤然冷哼:“藏头露尾之人,也敢出言威胁。”说完,更不看他一眼,便即向上飞去。
那东方来眼中厉色一闪,也即跟于他身后,往光柱而上。
步长弓四下张望,见附近再无余物,旋即长叹一声,飞出一枚符箓,将关子昂也罩入其中,一同向光柱内飞去。关子昂一面飞行一面回首过来看向林利,脸上表情复杂难言。
眼见四周之人不住在光柱中消失,那方苦禅操纵法相将方苦染送回崖壁,也即散了金刚法身,两人齐向林利行了一礼:“林施主,这番救了苦染性命,又助我们夺得妖兽独角,当真多谢了!”
那方苦染拾起独角,爱不释手,看了好一阵方才走过来搭住林利双手诚恳道:“林兄,此次当真多亏你了,你一路上相助良多,又且救了我一命,我师兄弟二人感激不尽。你且放心,此次小比若有人要与你为难,便是与我师兄弟二人过不去。”
林利摆摆手道:“闯关途中,互相帮忙,实不足挂齿。反是贵派师兄弟二人,神通广大,让人惊叹不已。”
方苦禅微笑道:“林施主不须过谦,这一路上你对敌的本领让我等也是十分佩服。这妖兽独角所含妖珠,对我等有大用,若无林施主舍身相助,我等只能空手而归。待此次闯关过后,施主定要来我普陀山中一趟,让我等好生招待。”
林利微一点头,三人抱拳拱手,再不多言。待略作恢复,便见那光柱罩下,九层之上,三人身影缓缓消失。
……
再睁开双目之时,身周已不见方苦禅、方苦染、李奕臣等人身影,林利举目四望,心中犹如翻起了滔天巨浪。
只见这十层之上不是别的,正是一座云塔出现在他面前,云塔之上一张火红色古朴符箓飘于正上,无数火系妖物围绕其一层一层铺将下来。
其中一只妖兽正与他耳鼻相贴,定定相望,他正要有所动作,身上那枚如意仙童所化符箓又再飘飞而出,将他身形彻底掩藏其中。
那妖兽乍失所见,更是惊疑,向着周遭伏首低吼几声,才快速逃开。
林利见这符箓又显神通,心中只是大奇,不由定下神来往四周仔细看去:“为何我又来到了此处?那方苦禅等人不见踪影,却是去了何处?先前所说过了九层关口,十层之上便另有奖励,怎地又见到了此番光景。岂难道此处所在便是奖赏?”
他想得一阵,便即摇了摇头:“恐怕不是。此处情形在蓝门之中便已见过,又哪里是什么奖赏了。这地方情形怪异,许是跟锁妖塔阵法有关。”
想通此节,他也不再理会,见那幻瘴左右漂浮,催促他快些动身,便又踏足云塔之上。
这云塔之上有无数火系妖物伫立,之前闯关之时也曾见过不少。有形如火蝉者,亦有聚如青鬼者,林利见那妖物层出不穷,俱是额生双角,形相惊人,不由暗自心惊。待抬头望去,见那符箓之下竟有“马交”来回游荡之时,更是苦笑不已。
那马交妖兽自身极难对付已不在话下,更可惧者乃是它可“御兵”。这些妖兽如此神通驳杂,也不知那如意仙童所化符箓可否护他周全。
林利这般想着,却见身形所过之处那些妖物竟毫无察觉,禁不住再对那玉清符另眼相看。他既有攀行蓝门云塔的经历,此际便也大着胆子,向半空中的赤红色火符径直走去。
这一番疾行,三步之间并作两步,沿途遇见妖兽挡路也是一跨而过,犹似足不沾地。那火系妖兽纵是众多,也立即便有半数被林利抛诸身后。随着林利逐渐逼近,那灵符似有所感应,慢慢散发出一圈赤红色的涟漪,似由沉睡中缓缓苏醒。
此处妖物见不到来袭者,却见符箓泛起波动,不由疑心大起,巡查得更是严密,却总在咫尺之间被林利穿插而过。如此回旋往复,过不多时,林利便来到了云塔之上十余层高。
到了此处,那云塔便就戛然而止,只有虚空中十余道黝黑铁链远远垂下,通向上层。
铁链一人粗细,可供修士立足。林利踏上铁链,眉头轻轻一蹙,这铁链之上看着奇险,一步落空便将坠身落下,而其上更有一队牛头马面巡游而来。头顶赤红如蜡,看着凶神恶煞,站在这黑链之上,立时便将去路堵住。
他见此纵身一跃,在那虚空中平飞三四丈,落在另一条黑链之上,身子晃得几晃,便即稳住。
那巡游鬼物被这声响吸引目光,定在原地,狐疑四望。林利付之一笑,继续向上攀爬,不久便将其远远抛下。
这般腾挪跳跃,数次过后,那黑链尽头已隐约可见。他正要一鼓作气,越过这处虚空,忽觉一道灼人气息落了下来,迎面罩于他头顶之处。定目望去,悚然一惊,险些由黑链之上跌落下来。
原来此处竟有一只马交妖兽悬浮于他身旁,相距不过数尺。这妖兽浑身黑麟裹体,闭目而眠,远远看去便如与附近黑岩融为一体。它本来睡得极沉,被一连串铁链撞击之声吵醒,微微睁眼,一团鼻息喷将下来,正好落于林利身上。
林利屏息静气,暗感大意,这火门之处戒备森严,定然也是越靠近灵符,越不乏看守者,应早有预料才是,怎地竟这般轻率。
不过既然这火门灵符便在眼前,这马交之上还有其它妖兽来回巡荡,便是小心翼翼,却也难保不被发现。想到此处,林利身子绷紧,足下发力,蓦地一跃,竟往那马交面上踏去。
只见他飞身而起,趁那妖兽尚未清醒之际,在它面门之上使劲一蹬,身子便如炮弹一般射出,直跃过这马交,向赤红色灵符抓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灵符功用
那马交妖兽正于赤红灵符附近休眠,忽地见到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忍不住仰天长嘶。
这一声长嘶划破天际,那云塔内外数之不尽的妖物悉数惊醒,齐齐往上看来。见有入侵者已来到灵符之下,勃然大怒,纷纷围聚,一时之间竟又化作了几道灰龙。
这灰龙比之九层之上可要凶猛得多,稍一拥簇,便已纵上黑链,半空中向林利席卷而来。
但见鬼火激荡,来势汹汹,霎时之间,猝不及防。这一番若是被卷入其中,便是那筑基修士恐也不能幸免于难。加之那马交妖兽浑身浴火,如流星冲撞而来,更叫林利吃苦不迭,心中暗道此符究竟是何物,有何功用,为何竟引得众多妖兽誓死相护。
他之前夺得那蓝门灵符之时,已觉那妖兽对此符守卫得极紧,但当时并无多想,只道这是锁妖塔上一重试炼,怕且背后有什么禁制在驱使也说不一定。
但此时再度夺符,却明显感到一丝异样。这些妖兽护守灵符纯属自然,视之便如体内妖丹一般,性命所至,生恐有失,实是让人大起疑惑之心。
他暗下决心,待此次脱身之后定要细细探查一番,至少也要弄清此符用途,才不至稀里糊涂下便失了资格,被驱逐出塔。
但眼下还是得先过了此关再说,林利吸一口气,左手疾点,正要施出冰柱术,将那马交妖兽冻在此地。却见一团鼻息劈面而来,打在他法术之上,顿时便将那冰咒吞没。
这马交大梦惊醒,显是已气极,两道鼻息喷将出来,便如两道火龙,轻易便将林利烤得毛发焦曲,浑身衣裳一片片吹落,看着狼狈之极。
眼见事态紧急,林利暗自咬牙,一道金盾浮现而出,贴于身上。尔后更不稍瞬,便迎着那马交妖兽一撞,半空中向符箓狠狠抓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这火门之上,虚空犹如停滞了一霎,接着林利身子便倒飞了出去,但是在那云塔之上,一枚火红色的灵符已失去了踪迹。
那无数妖物齐齐一定,蓦地急怒攻心,灰龙、马交、众多妖兽一同欺身而下,张嘴便向林利噬去。
此番危在旦夕,林利正强自提气,忽觉身上金光大作,一道符箓飘飞而出。这符箓就势一卷已将他身子卷住,随后迅捷无比地一闪,已消失在这火门之内。
与此同时,正于火门十层之上挑选所获的方苦禅、方苦染、李奕臣、步长弓等人,只觉附近空间震颤,虚景坍塌,传送光柱一罩而下,已将他们带离此处。
那李奕臣惊怒交加,疾声斥道:“这是何故!先前那蓝门中途关闭,我还道有人从中作梗,这火门我等已是第一批闯塔之人,怎地竟也中途关闭……”话尚未歇,人已消失不见,与方苦染等人一同出现在了白门之内。
……
正当林利被灵符卷住消失,而方苦禅等人也被传送光柱所罩,动弹不得之时,远离这火门空间不知多远的一处所在,几个妙龄女子正祭出法器,共同抵御一只木系妖兽。
这妖兽匍匐于枯木丛林之间,妖气浓郁,十分恐怖。它头有四角,两角置于额前,两角置于耳后,双目血红,毛发极长,浓密如披蓑衣。此刻眼中凶光乱闪,对着几名女子暴吼连连。
“这獓因妖兽一直守卫在此,我等不得寸进,再这般拖延下去只怕要被人追上来了,这可怎么办?”一位女修焦急问道,她左右打量,忽而鼓足胆量,往前踏去,但只行得一步,便见那妖兽四周遍布白骨,不由望而生畏。
另一名女子掐着法诀,一边祭出落叶咒,挡住那妖兽视线,一边回头问道:“蒋欣师姐,这九层之上怎地这般艰难。我等如今已是法宝尽出,又结成法阵,围攻了它半个时辰,仍是奈何不了它。”说着,脸上神色又烦躁了几分。
蒋欣倒是面不改色,正要答话,便于此时,那妖兽浑身毛发倒竖,忽地从中射出千百根毫芒,如骤雨降下。
见得此幕,其中一名女子双手结印,化成一道青濛灵光护盾,将其挡在身前。这护盾看着极小,但她向上一推,法盾已张大成伞,在几人身前旋转。只听“唆唆”之声不绝,毫芒尽数被那灵伞挡在其外。
不过这女子虽是挡下了此击,但身上灵气骤降,显是极为吃力,忙自退到后方,掏出一枚丹药吞服下去,这才恢复了几分。
几名女子气喘吁吁,凭借着法阵且战且退,待那祭出灵伞的女子炼化药力完毕,才又结阵而上。可见到那妖兽身上妖气不减,禁不住大是沮丧,其中一人凝声问道:“师姊,这妖兽法力这般持久,身上气焰竟丝毫不见衰减,莫不是那筑基期的凶兽?”
蒋欣摇摇头,沉声道:“这倒不是,獓因妖兽若是修到了筑基,又岂止这点作为。它体内妖气不减,只因此处乃是木门,它躲在枯木丛林之间,以白骨为食,是以法力源源不断。我等若是想要诛杀,须得将其引出此地。”
几位女子听了此言脸上大见难色,其中一人咬牙道:“师姊,我所学乃是木叶诀,身法比之同门本就迅捷,不若我去……”
她正说着,却见蒋欣摆了摆手道:“你们修为不足,引不得它来。”这话说出,那女子脸上登现惭色,却又听蒋欣道:“加之那妖兽出来之后,还需你们以法阵困它,你们须离开不得,还是我前去试一试。”
她说到此处,忽地顿了一顿,回首向远处望去,脸上浮起几分阴翳之色:“等等……看来我等要独自诛杀此兽已是不能,那慕少白等人快来了,我等先行恢复。”
几人闻言大感气馁,慢慢向后退出此地,想想又有不甘,不由问道:“师姐,这锁妖塔前面八层我等俱是一鼓作气闯了过来,怎地这九层之上,守关妖兽竟这等惊人?难道这妖兽比之天魔之地还要厉害?”
蒋欣收了法力,取出几枚灵石分与几人,一边炼化一边缓缓说道:“锁妖塔九层之上乃是关口,闯得过此关,自然平步青云,闯不过此关,那也不须多说,待一年之后再来过便是。”
“至于那天魔之地,我也不曾去过,现下不好多说。”她袖袍轻摆,道:“我等修行日浅,经验不足,师门本就通晓这点,是以才请了那些半步筑基的别派弟子前来助拳。师尊也本没打算,凭借我等几人就过了这九层关口。我们先行一步,比众人都要快了大半时辰,已足可自傲,也不须太过妄自菲薄。”
她说到此处,轻轻一笑,又带上了几分烟视媚行之姿:“况且那慕少白等人来到此处,对我等也非是无利。”
“他若是愿意组队,我等便与他同行一路,待凑齐了申屠琴、梦清薇,以及普陀山那两兄弟后,别说这九层关口,便是这木门灵符,也不是不可争上一争。”
几位弟子闻言,神情一振,齐声说道:“师姊,这可当真?好,我等齐心协力,便与他们周旋一番。师姊的姹女仙灵之法已修至小成,确是有望取得这木门灵符。”
几人暗自打气,即也放宽心来,专心炼化灵力。待又过一刻钟,听得人声渐近,几人睁开双眼,其中一人问道:“师姊,若是过了此关,再往上闯,这木门之内守卫灵符的妖兽便是这獓因么,这怎有人夺得了去?不过我等摸清了它性情,一会也不致吃亏。”
另一人却道:“对了,师姐。这锁妖塔内,人人皆争那灵符,你可知这灵符有何功用?”
“这灵符功用?“蒋欣闻言微微一笑,“功用嘛,却也不是很大,只是日后这锁妖塔内的木门妖兽,你便可以随召随来了,便连那守关妖兽——譬如眼前这獓因,也须听令于它。”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见同门
“师姐。这锁妖塔内,人人皆争那灵符,你可知这灵符有何功用?”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怔。
过了几息方才有人应和:“对了!正是这个。师姐,师门一再嘱咐我等争那灵符,却又不说那灵符功用,这是为何?他们讳莫如深,你可知个中辛秘?”
蒋欣闻言抬了抬眸,说道:“自是为了防人多口杂,传了开去。我等上清门之人,知道便也知道了,但若是被那些其他门派的弟子知道了灵符真正功用,只怕这五系灵符,我们上清门便是一张也不保。”
她看了看几人,见她们大是茫然,不由展颜一笑:“也罢,此处没有外人,我便与你们说个明白。这五系灵符,不管是由何人得到,上清门总不许落于外人之手。师门对外所称,这灵符之上蕴藏了一套上清门顶阶功法,外人得来无用,还须待小比过后上交宗门,换取另外奖励。但实则却是……”
说到此处,蒋欣挥手一扬,打出一道姹女仙灵幻术,将周遭气息都遮盖入内,确保再无人听到后方才说道:“实则却是,这五行灵符一旦祭炼,日后对敌之时,便可唤来塔中妖兽助阵,如这木系灵符,便可唤出这獓因来!”
几人听了此言,倒抽一口凉气,又连忙捂住了嘴,其中一人犹自不信:“这木门之内妖兽千千万万,岂不是皆可……”见蒋欣缓缓点了点头,不由一阵动摇,忙扶住身周之物方才站定,待调过气来,却是不敢再问下去。
只听蒋欣说道:“你等也不须太过吃惊,此事虽是秘辛,但是宋芷琳、叶平蓝、许长冷等人哪个是不知情的?你看师门连紫青双剑都赐了给赵玥儿,难道只是让她到锁妖塔逞威风来了么?好了,噤声,慕少白已到,且随我迎他去。”
她挥手撤了幻术,向着远远御空而来的几人笑靥如花道:“慕师兄、姬师兄,你等可算来了,蒋欣久攻不下,在此等待多时。”
……
林利身在半空,又受了那马交妖兽一撞,面对众兽合围终于无从抵抗,这时身上却忽有一道灵符飘出,金光之下带着他就势一卷,已消失无踪。
再出现之时,“红、黄、白、蓝、青”五色大门复又伫于眼前,林利一时看不真切,待要定睛望去时,身子一沉,已重重砸落在地。
他浑身酸痛,勉强爬将起来,不由发出一声苦笑,那马交妖兽全力一撞,委实并不好受。待略作恢复,林利上下检视一番,见周身衣不蔽体,衫袍已被那巨兽鼻息烧成灰烬,便取出一件青色衣袍换上,再向大门看去。
只见这五道大门之前,各有傀儡倒于地面,除了那“蓝门”、“红门”之外,便连“白”、“黄”、“青”三门的守门傀儡也皆已倒下,他走近查看一番,终于确定又回到了五层之上。
他从怀中取出两枚符箓,一枚呈水蓝色,莹光流动,乃是自蓝门中得到的灵符。另一枚呈赤红,表面似覆盖了一层岩浆,握着已觉灼热无比,正是方才由火门妖兽中夺到手的符箓。
不知是否“水”、“火”两枚灵符互有感应,此番林利再度看去时,这两枚符箓已各有灵光微微闪动,不复先前那般晦涩黯淡,暮气沉沉。
虽然其上流转的细小符篆仍是艰深难懂,但林利将灵识沉入符中,此番已能坚持得片刻。他大喜之下忙自收敛心神,细细体悟,待他将灵识收回之时,身周已隐隐有符光涌动,体内灵元运转流畅,似乎短短片刻,“水”、“火”两系法术已有所进。
“原来这符箓竟有提升五行术法的功用,难怪这般宝贵。”林利轻吁一口气,心想此番情急,只能探究至此,待出去后定要去书阁好好查阅一番此符来历。
他随即又想到,这灵符或许须得相互激发方能见其妙用,正如他拿到水门灵符之时,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火门灵符到手,立即便有了不同。看来还需再度上塔,去别的大门中闯上一闯。
这般权衡一番,林利足下踏出,择一路向前行去,观其式样,恰是那木系大门。
入得门中,并无见到那云塔奇景,至于那悬空冰湖、铁索黑链等更是并无得见。此门中光景与他初初进入火门之时并无分别,便就是一般的内阁塔楼,几只木系妖兽在四周盘旋,中心处一道接引光柱隐隐可见。
但此次林利入内,却见到了一众内、外门弟子在此激斗,那木系妖物盘根错节,将几人拦在光柱之外。
“是了,我先后去过蓝、赤二门,又与那马交妖兽在九层之上周旋一场,所耗时间不短,这会儿那些内外门的弟子早已通过前三关试炼,闯了上来。”
他见其中一名弟子被妖物逼至死角,挥手一弹,一道火球术瞬发而出,将那木系妖物打落。那弟子忽得援手,眼见一位身穿青袍之人站于他身后,只道是其他门派修为高深的弟子前来施救,不由朗声说道:“多谢前辈出手!不知前辈是那一派门中高徒?”说着奋力一斩,将一把汉刀式样的兵器扎入那妖物体内,彻底了结了它,回头望将过来。
他打量之下,只觉眼前之人异常熟悉,再细看时失声叫道:“林利,你怎地到了此处!”
他这一声大是突兀,几人心神一震,回过头来果然见到一位昔日相熟之人站于身后,身上并无穿着上清门门派衣裳,却也并非其他门派的弟子,不是林利又是何人。
这几人心中一喜,合力之下将那几只妖物速速斩杀过后,便过来见道:“林利,果真是你,你这半年去了何处。一别数月,你之法术已修到了这等地步,不仅连过三关,更连那荧惑巨兽亦斩除了去,这般造诣,已是我等内门弟子之首!”
林利拱了供手,向几人望去,这几位皆是上清门中的普通弟子,并无真传在内,其中三男一女,两位是内门弟子,两位只是外门,见到林利后神色间俱是充塞了欢喜之情。他抱拳道:“诸位,暌违日久,你们一切安好?林利杂役之人,尚未被门派收录,什么内门弟子之首,实愧不敢当。”
一位内门弟子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非也非也。此次小比过后,定有仙师将你收入门中。你闯关之时,我等俱在下方观望,不说内门弟子,便是那些真传之人又有谁不惊叹的。林利,这次你可谓替我等普通弟子长了一口气。”
林利摇了摇头道:“安临兄,你们凭本事闯到此处,哪有林利替你们长气的说法。”
这位被称作“安临”的内门弟子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自古仙凡两别。我等三百余人穿越而来,自鉴仙台上一别后,那些真传弟子被师门收入山头修行至今,还有几人挂念昔日之情?一些人动不动便将‘仙道无情’挂在嘴上,冷漠至斯,处处以仙长自居,当真让人心冷。”
他说到此处,不由催促道:“林利,你且快些上去,你是我等普通弟子中唯一有望争一争那前十席位的。先前你闯关过后,许长冷曾传符给罗乾师兄,说你杂役身份,算不得上清门的弟子,区区炼气二层修为,却混在其中左右逢源,来这锁妖塔中窃取灵材,要逐你出塔。罗乾师兄竟然同意了,不过不知为何,却传送你不出去。”
“确是如此,”那唯一的一名女修亦言道,“先前你不能收入门中一事,我等也有所耳闻。听说是许长冷从中作梗,向元阳峰的师尊禀报,是以五老峰的徐师才压了下来,为此宋芷琳等人还被责罚了一通。不过此次过后,你定是我上清门之人了,不说外门弟子,便是内门亦不在话下。”
第一百三十章 昔日之人
林利听了此话,口中不语,只是拱一拱手,约定出塔之后再行相聚,便向着传送光柱而上。
到了六层,又见到一众内门弟子在此。几人见到林利后皆是惊喜交集,又大是疑惑:“林利,你不是首位闯塔之人么,怎地反落在了我等身后?”
其中一人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定是你先前误入了水、火二门的缘故了。”
林利听了此话心中一动,不由问道:“为何竟有此一说?”
那人道:“入了这两门的修士不久前俱被传送了出来,回到五层之上重头来过,我先前便见许长冷等人气冲冲地向着黄门而去。据说是水火两门的灵符已被人夺得,是以塔中已将此二门关闭。”
原来如此,林利眉头一跳,将此话记在心间,看来这灵符一事是众人皆知,只不知别人闯塔之时,是到了几层方才见到那云塔的。
他正自凝神细想,忽见那几人神色有异,竟带了几分局促羞惭,且不住催促他先行闯塔:“林利,咱们半年未见,如今有缘在此相聚,我等原该邀你组队才是。不过先前你闯关过后,曾有人向塔外罗乾师兄禀告,说你境界低微,区区炼气二层修为,竟也想染指灵符,徒生事端。加之又非本门之人,要逐你出塔。罗乾师兄已然施法,却不知为何传送你不得。你且快些上去,在出塔之前多闯几层也是好的。”
林利面上一寒,这六层、七层见到的同门俱是一致说法,看来那许长冷之所为是确有其事了。
他也不多说,略一抱拳便向上升去。此时方知为何那方苦染曾说出要与他共同进退之话来。
到了八层,又见到了一干同门弟子,其中一人衣袂飘飘,身手不凡,乃是一名真传弟子。见林利到来,众人皆是一顿。
这为首之人收了法器,仔细打量林利半晌,见他一袭青袍,在众人统一的门派服饰前甚是惹眼,其面上犹带风尘仆仆之色,不由长长叹一口气道:“林兄,你屈于杂役之位长达半年,实是受苦了。”说着,竟是快步抢上,与林利把手相见。
林利扶了他手,亦是一叹:“乐正兄、诸位,我等来到此处已有半年未见,大家近来可好?”
原来此人竟是罗生峰乐正,曾被千一仙子评点过,此次小比有望可进前五的人。
那乐正听了林利之话尚未回答,其中一名女子已雀跃道:“林利!我哥半年之内已修到了炼气中阶,现在还是罗生峰的首徒,大受师尊待见,与苏如、冯良、许长冷等人齐名,便是比之唐清焰、赵玥儿,也只差了一线,你瞧瞧可是厉害?”
乐正听了此话,轻喝了一句:“乐清,休要胡言。”
林利回头一看,见一名清丽女子正冲他昂首,话语中叽叽喳喳,一刻不停,神情中满是欢喜,不由笑道:“乐正兄之名,林利如何没有听过。不说乐正兄,便是你乐清姑娘的名头,林利也是如雷贯耳。”
乐清哈哈一笑,来到林利身边道:“半年未见,你可有想过我等。对了,你怎会来了此处,你不是首位闯关之人么,你这一身法术是从何处修来的?你不知道,那许长冷见你闯过了前面三关,气得脸都绿了,非要在人前说什么浑话,说你杂役身份,境界低微。我听着气不过,回他一句‘许长冷,你便是单打独斗,胜得了那荧惑巨兽么’,你猜他怎么着,他竟掩面而逃。哈哈哈哈!”
“噢?我们长冷师兄何曾掩面逃过,你且说说!另外此人杂役身份,算不得上清门的弟子,却在此处左右逢源,混迹在这锁妖塔中窃取灵材,长冷师兄身为元阳峰的大弟子,还说不得么?”
一声冷哼骤然传来,只见从旁缓缓走来十余人,其中一人挽着灵剑,面色冷傲,却是元阳峰的弟子。
“周复山!你不是入了土门么,来此处做甚?”乐清脸色一冷,反唇便讥。
“周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与你何干?”
“是吗,依我猜,你等怕不是被人夺了土门灵符,被赶了出来吧。”
“你!”那周复山闻言面色大愠,显是想到了蓝门之事,他冷冷一哼,“如今闯塔要紧,我也不与你计较。林利,罗乾师兄已有命,让你速速出塔,你是自行离去,还是要我等请你。另外区区杂役弟子,见了我等怎不行礼?”
此人见乐正在旁,不再与乐清争吵,回过头来,却向林利喝道。
林利挥手一拂,一团雨云飘来,劈头盖脸便向那人浇去:“这锁妖塔中不得私斗,不知几位打算怎么个请法。林某也不愿与几位同行,几位还是在此冷静一下吧。”说着,转身向乐正、乐清施了一礼:“乐兄,乐姑娘,久未晤面,时在念中。今日且先闯关,我等在塔外再聚,林利先行一步。”
说了此话,林利转身便上,自始自终不曾看过那元阳峰的几人一眼。
那几人忽被云雨笼罩,惊怒交加,生怕折了面子,忙自施法驱赶,却怎么也击之不散,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脱身而出,却哪里再见得林利身影。
……
九层之上,林利一闪而现,只见此间森寂宽广,神秘莫测,竟又已变幻了场景,再不复那阁楼式样,不由得暗暗称奇。他定目望去,此处左上角是一个密林入口,枝叶重重叠叠,株连蔓披,右侧却是一片枯沙黄地。
他正不知从何处而入,忽地感到一股法力波动自林中传来,似乎还颇为激烈,当下拾步而上,向那密林走去。
待入了林中,才发现树上结满了果实,却尽是由白骨组成,落眼之处皑皑一片,让人见之发寒。林利心下不喜,脚下一快,疾向前掠,足足奔行了四五里,场地才渐渐开阔起来。
他缓下步伐,左右张望,没过一会,便见到一只浑身黝黑的妖兽匍匐于丛林之间,妖气浓郁,甚是骇人。
在这妖兽身前,站着十余位门派各异的弟子。其中三男二女,分是妙法门、咒隐门、移花宫的修士。另外五名女子却是穿着上清门的衣裳,却是蒋欣与那两仪峰下的女弟子。
那妙法门中弟子林利早已相识,其中一人正是庞因,他站在数丈之外,显是也抵达此处不久。然而他并非最后而至,在他身后仍有修士,乃是咒隐门的姬天枢、姬天璇兄妹二人。
这兄妹二人也不知施了什么咒法,堪堪抵达便将那妖兽打得一个趔趄,神色张皇,匆匆躲入林中。
那移花宫慕少白斗得正酣,却见姬天枢、姬天璇出来抢了风头,面上本有薄怒,此时忽又嘴角含笑,故作风度。
只见一位极是清美的女子站了出来,先向那妖兽消失之处弹了一道清光,作跟踪之用,后又朝那姬天枢道:“天枢兄,你舍妹的修为是越发厉害了。怎么,她以前不是对修行并无兴趣么,为何一到了修行年纪,长进得竟是这般迅快。”
“梦姊姊。”姬天枢还未说话,便见姬天璇上前一步,向梦清薇行礼道,“见过清薇师姊。姊姊,唐乐坊中那阴阳万寿丹之事实是可惜了,不知梦姊姊可认得那身着流云装之人?对了,姊姊此次前来,可要与我兄妹一队?”
“原想与天璇组队,不过我妙法门此次闯塔另有私务,不便烦劳二位。至于那夺得万寿丹之人……”梦清薇仰头遥想一阵,忽地转向林利所在方位,定定向他看去,口上道:“我却是不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獓因
林利方才到达,便被人窥破行踪,不由脚下一顿,在原地驻足不前。
几人顺着梦清薇目光看去,见一位炼气二层的杂役弟子忽然来到此处,脸上神色懵懂,倒像是误打误撞闯进来似的,顿时微微一愕。
待看清林利面容,几人神采一扬,那庞因最先反应过来,走至林利身旁哈哈大笑:“林兄,我说怎地一路之上皆无见到你行踪,原来你也来到了此处。”
林利神色一整,踏上一步拱手道:“庞兄,此处相遇,实是幸会。林利还未谢过你赠术之举。”说着,作了一揖。自右手暂时封印,入了锁妖塔只能凭借法术周旋,多次睹见“炎龙术”与“青霜落”的威力后,林利才知那妙法门的高阶术法是何等神妙,当初以物易物一事,还是他赚了便宜。
庞因摆摆手道:“大家各自交易,何来‘赠术’一说。你那两枚蛛魔毒囊品质之高,便是我师兄见了也赞不绝口。此事休要再提,反是林兄水火同修,才叫我等惊叹。对了,皇台崖上别过之时,我曾再三叮嘱,若有上好材料,须得想起我来,又将传音玉牌交与了你。怎地此次门中小比,林兄也不知会我一声。”
林利闻言颇觉不好意思,说道:“庞兄,那传音玉牌林利平时甚少使用,又不知你此次前来,加之皇台崖别过之后另有要事,再无去过天魔之地,是以忘了这遭。”
那庞因本就是玩笑之言,见林利直承其事,也就笑笑揭过,冷不防身旁梦清薇忽地开口问道:“听林道友说与庞因师弟别过之后,另有要事,不知是何要事?”
林利闻言一怔,问道:“这位姑娘何以有此一问?”
梦清薇道:“林道友勿要怪我冒昧。实不相瞒,庞因师弟之前在你处收了不少材料,这些材料大多落了我手。我在门中所修以符阵为主,用了这些材料之后颇感不俗,因而才想问问,林道友别过庞因师弟之后,可是去了别处狩妖,又或是去了什么地方收罗材料,譬如那拍卖行之类,可否透露一二?”
林利尚未作答,便听一声娇笑传来,抢着道:“林利与庞师兄别过之后,便与宋芷琳等人去了唐乐坊,还与我见了一面。他凶得很,见了面便用法术驭水淋我来着。这事,正一门的李奕臣师弟可以作证。林利,当着梦师姊、慕师兄,还有咒隐门姬师兄的面,你可不能否认。”
林利闻言眉头一蹙,向那说话之人看去,见蒋欣怯生生地向他望来,颇见楚楚之姿,禁不住嘴角一扯,别过头不去理她。心中又自警惕,这蒋欣故意泄露他行踪是何意思?
可是梦清薇听了此话,却大感满意,暗道你去过便好,她看了林利一眼,淡淡道:“林道友法术之高,我等俱是见过的,不知还有这等往事,确是名不虚传。”
林利听她这么一说,明知实情非是如此,却也不能开口分辩。他转过头去,见剩下几人一同向他望来,那姬天枢面含笑意,姬天璇却是一副好奇之色,不住向他打量。那慕少白满脸不耐,嘴角噙着一抹讥讽,剩余的两仪峰中弟子也皆向他注目,表情神色各异。
这时,梦清薇忽地眉头一动,她向那密林侧耳倾听半晌,开口道:“那妖兽又有动静,大家小心。林道友,皇台崖上庞因师弟所予法术之中,五系尽皆有之,除了炎龙术与那青霜落外,不知我妙法门的土系仙术‘承天载物’,你是否也已习得?”
林利听了此话本欲不答,可听她问得郑重,加之这一身法术确是得自妙法门中,沉吟半刻,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几人见他点头,心中各自一震,暗道这“承天载物”可非一般术法,乃是土系高阶仙术,此人竟也习得,岂不是三系同修?那梦清薇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甚好。”
说着,单手一挥,一道清光由密林中倒射而回,与此同时,那巨角妖兽也在她一抓之下,从林中显出身形。
这妖兽甫一现身,便对着众人怒吼不已,它身上毛发倒竖,转眼便化作万千黑刺,向几人射来。此时它浑身完好,妖气更胜之前,所受的伤也已消失不见,不知这短短时间,是如何复元。
梦清薇祭出一把灵刃,向上轻轻一抛,那灵刃便若流光般游动起来。她一面施法将那黑刺尽数斩落,一面说道:“待会战这獓因之时,还请林兄以术法相助。”说完,灵刃在空中一转,便疾向那妖兽飞去。
可是她快,却有人比她更快。
只见一把白玉折扇轻轻一摇,一阵阵花瓣忽地飘落下来,那花瓣殷红若火,又似胭脂,直将此处缀成桃色一片,团簇着向那妖兽奔涌袭去。
呼呼风声之下,那花瓣眨眼之间已落到妖兽身上。那妖兽只觉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弥散开来,然而它越想挣扎,浑身便越是痹麻,直至最浓烈之时,身周便若聚开了千万朵桃花。
它骇极而鸣,左右抖晃,却见那万朵桃花如烟似雾,又似法云,霍然一炸,“砰砰砰砰”,红粉四散而开,落在那妖兽背上,直炸得它骨肉飞溅,鲜血淋漓,竟似脱下一层皮来!
林利还是初见这等诀法,心中一惊,其余众人亦是不胜惊讶,似乎也是头次得见。心想这半步筑基的弟子果是不容小觑,这移花宫慕少白先前战了良久,原来一直不曾尽力,还留了这么一手。
这花瓣法术这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对战之中有谁能防?
那慕少白后发先至,一招之间已打得那妖兽生死不知,见众人讶然相望,面有得色。他缓缓摇着折扇,意气逍遥,似乎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后抬手一收,桃云花瓣纷纷倒卷而回。
待那万千花雨消散之后,那妖兽现出身来,只见其形相凄惨,脊背似乎都炸没了,只余下了一副身架白骨。
它气息萎靡,爬起身来,狠狠看了慕少白一眼,突然埋首一缩,又躲回那枯黄树下,抓起一枚白骨便往口中吞去。
两仪峰中几名女弟子见此大急,呼道:“慕师兄,快快阻止。若让此妖吞食白骨,法力又将恢复。待它恢复过来,更难诛杀,要斩此獠,须得将其引出此地。”
慕少白听得此言,却是轻轻一笑:“勿急,它要吃让它吃了便是,这‘桃之夭夭’若是如此简单易解,岂显得了我移花宫的本事?”
众人听他这般说来,俱是一愣,却见那妖兽方才抓起白骨,白骨之上便就蓦然变色,竟是化作了一团桃红。原来先前那阵花雨不仅重创了此兽,更连此地白骨亦沾染了去,那桃色白骨被妖兽吞入口中,向腹中一落,蓦然再炸开来,那妖兽半边头颅已炸飞了去,当真应了红粉骷髅之言。
“嚯!”几位两仪峰的弟子哗然一声,对这慕少白既惊且佩,她们鏖战了半个时辰之久尚不能解决之难题,竟在他挥手之间便就覆灭。
她等连连惊叹,正要有人上去剥皮,分拣材料,却忽见那本已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妖尸忽然一动。
“这……”那女弟子顿住脚步,不敢再动。只见一团枯黄昏烟自妖尸周身弥散而开,在这枯烟之下那妖兽浑身蠕动,不仅头颅、身躯之上生出血肉,便连妖气也节节攀升,不多时妖身完整,毛发如披,竟已恢复如初。
众人乍见此幕,惊得呆了,不知发生了何事。那慕少白也面色大沉,冷冷一哼,又是一大片桃花灵瓣涌出,向那妖兽袭去。
那妖兽才在此招之下吃了大亏,这时本应竭力躲避,哪知身形伫在原地,木然无动于衷,忽地看了慕少白一眼,大口一张,竟自向那花雨吞吸而去。
那花雨本是极强,不仅飞散之时威力奇大,便连身上沾上半片已有麻痹难熬之感,可此次被那妖兽一吸,竟是不能抵御,纷纷向那漩涡没去。
慕少白脸色剧变,忙自以法力操控,可是那桃花落于妖兽口中,此回却再不能炸开,便连化成红粉桃雾也是不能,仿佛骤失了全部效力。
他正自不解,连连催动,却听姬天枢沉声喝道:“不好,我等还是小看了这白骨。这妖兽吞吃了白骨,白骨之上附有你的法力,你之法术便再也无用!”
“这白骨……乃是法术果实!”
“它吃了果实,不管多重的伤,都可复原!”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共同御敌
“不好,这妖兽吞食了白骨,那白骨之上一旦附有你的法力,你之法术对它便再也无用。”
“这白骨……乃是法术果实!”
“它吃了果实,不管多重的伤,都可复原!”
姬天枢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中一凛,此前只道那妖兽躲于丛林之间,以白骨为食,因此法力源源不绝,要击杀原也不难。
不料这白骨还有这等功效,竟是法术果实,顿感十分棘手。那慕少白出手之前本是通观全局,技高一筹,在这白骨处伏有后手,不料这后手却骤然失效,反被摆了一道,可说是大出意料之外。
那慕少白怒火中烧,冷冷喝道:“区区妖兽,伎俩倒多!”
他说话之间法力暴涨,一团团桃红烟雾自扇中挥出,向那妖兽泼去。可那妖兽目中溜溜一转,对着这桃雾反喷出一大片黄云,向几人狂卷而至。
只见黄云之下,桃雾消融,几人躲闪不及,立刻便陷入了这片迷瘴当中。那妖兽身形一跃,蹿入此内,竟埋身向众人伏击而来。
这一下人人自危,慕少白首当其冲。他连连闪身,四处追寻那妖兽踪迹,忽地心有所觉,猛一回头便见一团黑影扑面而来。
他忙反手一扇,好险挡住了这一爪,却觉一股大力冲至,直打得他手臂酸麻,折扇几要脱手而飞。
他心中大惊,招来一团桃红烟雾,将自身包裹起来。这桃粉花雨施出,虽是对那妖兽再无效用,但是用以防护自身却是并无问题。
说来这移花宫的功法确是神妙,其余众人虽在黄云当中目不视物,但是闻到这桃花香气亦是精神一振,立时便知晓了他方位所在。那两仪峰的几名女弟子被这香云所罩也是浑身酥麻,却是暖烘烘的十分受用,便连法力运行也似快了不少。
原来这灵瓣花雨除了可克敌之外,于己方法力修为亦大有裨益。几人脸上泛红,口中一啐,暗道这采花教的功法当真有些邪门。
那慕少白挡了妖兽一击,唤出万千灵瓣护住周身,正要御使法诀,将那黄云摧散。却见那妖兽紧随其后,面面相贴,目中两道凶光一闪,浑身毛发一长,如化作了万根毫芒,竟是倏忽之间尽数射了出来,便若一件黑色蓑衣离体而出,向他刺来。
如此近距离之下,实险之又险,慕少白周身灵光霎时大作,无数桃云花瓣与那万道黑芒拼在一起。
这灵瓣飘散若雨,自是极多,可是那妖兽身上毛发灰芒却也不少,且去势鬼魅,凶险至极,两者对碰之下,簇簇炸响,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是那獓因妖兽一身毛发尽去,露出的却是一副异常精铸的血肉躯体,漆黑黝实,十分骇人。而那慕少白身周花雨消去,便就再无防护。
只见那妖兽狂嗥一声,两道凶焰自鼻孔处笔直喷出,它合身一撞,已抵在那慕少白胸膛之上,直将他身子打得如炮弹般飞将出去,七八丈外撞于一株枯树之上,生死未知。
“哗啦”那枯树受力不住,从中折断覆倒,压了下来。那妖兽暴吼一声,再不看慕少白一眼,复又旋身一纵,再度跃入那黄云之中。
两仪峰中众女弟子骇然心惊,她们与这妖**战良久,这妖兽一直意态疲懒,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哪知不动则已,一动之下形若疯牛,凶蛮异常。一位半步筑基的修士,竟受不住它一撞,如今它一击得手,再让它投入黄云当中,可怎生是好。
她们正自焦急,可是那妖兽身形才自隐没,便有一道碧芒电射而来,竟是一道灵刃破空而至。
只见梦清薇单手掐诀,目光冷清,灵识捕捉之下,已锁定了此兽方位。她口中念咒,唤来漫天碧芒,尽数融入那灵刃当中向妖兽斩去。这灵刃去势极快,饶是那妖兽已遁入黄云之内,仍见刃光一闪,一蓬黑血激溅而出。
那妖兽吃痛,转头看了一眼伤它之人,目欲喷火。正要故技重施,潜入那黄云之内伺机报复,却见那灵刃向上一飘,不趁势追击,反倒于半空中回旋转动起来。
随着它这一转,半空中仿佛展开了一面圆盘,无数碧波莹芒从中放射而出,照于那黄云之上,竟逼得那黄云渐渐消退,不多时便肃清了此地,重新显露出那妖兽身形来。
众人只觉四周一亮,眼前已恢复了清明,又见那妖兽行迹暴露,不由如释重负。这灵刃形似月牙,这么颤悠悠的一转,便更像一轮皓月,直照得澄空地静,那妖兽无法遁形。
“好!”众人不由暗声喝彩,可是这黄云虽散,那妖兽却另有法宝,只见它妖气激荡,毛发一竖,又是万根灰芒射出,向梦清薇疾刺而去。
梦清薇正御使灵刃照彻此地,身周并无防护,眼见那妖兽毛发粗若钢针,黑芒一刺便是密如骤雨,便连慕少白浑身遍布灵瓣花雨亦阻挡不得,梦清薇要接下此击恐是难矣。
几位女弟子方才脱离险境,怎肯让那妖兽得逞,正要出手结成灵阵,合力撑开灵伞相助,却见身周一人摆了摆手,止住她们势头,回头道:“不急,你们此番出手,师姊反倒放不开。”
几人听了此话,心下一怔,向那说话之人看去,却见是妙法门的庞因,见他胸有成竹,不似虚假,手中诀法便慢了下来。
她们凝成法盾,挡于身前,心想这灰芒如此厉害,我等便是合力之下,也难以抵御,不知这人口中的梦师姊又该如何招架,别又自负修为,步了那慕少白的后尘便好。
她们与那獓因妖兽相斗最久,如此想来也无可厚非,可在那黑芒钢针便要及身之际,却见梦清薇伸手一指,那灵刃圆盘在空中一转,无数灵光已照在那黑芒之上。
那黑芒来势凶猛,却被这灵光一照,立时凝在半空。
它数量虽多,可是这碧光更是普照林间,只见片刻之后那黑芒逐寸逐寸跌下,便如被绞成了无数细雨。
众弟子看得呆了,原来那碧光看着清幽娴静,却是这般锋利。这才想起在那慕少白动手之前,正是这灵刃斩灭了数段妖兽毫芒,这碧光不是别的,正是那灵刃挥洒之间所化的寒光。这一手法术也非是其他,正是御器之术!
想到此层,几人看那灵刃的目光顿时变了,这御器之术如何厉害只是道听途说,而今亲眼见到,才知其恐怖之处。心中霎时只有一个念头:不知我等气运之子何时才可修到这等地步,不知那赵玥儿是否已修得此术。
……
便在几位两仪峰的女弟子征然之时,眼中却有一道黑影窜过,她们回头一望,竟是那妖兽趁着梦清薇御使法器斩除黑芒之际遽然扑至她身后,狠狠一爪向她抓落。
“啊——”其中一名女弟子见得此幕,心切之下忍不住失声惊呼。然而她一声惊叫未毕,便见那本是位于半空的灵刃蓦然消失,下一刻却突地在那妖兽利爪之上显现,仿佛竟会分身一般。
那梦清薇也不回头,只是法指向下一划,便斩下了这妖兽左前利爪。
“好!不愧是灵隐刃,一隐即现,一现即斩。在梦道友赖以成名的法器之下竟然妄想偷袭,这妖兽输得不冤。梦道友,眼下时辰不多,为免再生波折,我等便一同出手诛杀此兽如何?”
“如此甚好,得姬兄出手相助……”梦清薇回头看了这说话之人一眼,正要说将下去,却忽地浑身一震。与此同时,那同属妙法门的庞因也是面色大变,他竟不顾先前阻拦旁人不得出手之举,一下跃入场中,探手便是一道极其凶猛的法术向那妖兽打去。
那咒隐门的姬天枢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后亦是疾道:“天璇,出手!”
姬天璇不消他说,早已举起了一张白色咒符,一时之间,几大门派的高阶弟子竟是同时发招,联手御敌。
梦清薇神色冷峻,法力急涨,灵隐刃再次飞将起来,往那妖兽斩去。她与那庞因便似心有灵犀一般,两人竟是同声大呼:“林兄,情况紧急,动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承天载物
那妖兽一下扑来,却被灵隐刃斩去利爪,众人皆是意想不到。
只有那庞因神色淡然,似是早有预料一般,望着眼下场面含笑不语。
他师姊这灵刃名为“灵隐刃”,一斩一旋,来去无踪。明明上一刻还在百十丈外,下一时却又在绝难意想之处出现,又疾又快,仿佛会隐身消失一般。多少成名的弟子便曾在这一招之中败下阵来,便连筑基境的弟子等闲也不敢小觑。
那妖兽身形动作本已厉如鬼魅,但这灵刃更快,半空中除掉这万根毫芒,转眼便隐去,复又在那妖兽身前出现,斩下了它一只利爪。
这等奇妙的御器之术,那两仪峰中的女弟子看得皆是心折不已,便连蒋欣也暗暗叹服,心道跟这等成名已久的名门正派弟子相比,她们这些“气运之子”毕竟还是修行日短,积累太薄了些。
正不知这一手是何法术,却听那咒隐门的姬天枢说了出来:“好!不愧是灵隐刃,在梦道友赖以成名的法器之下竟然妄想偷袭,这妖兽输得不冤。梦道友,眼下时辰不多,为免再生波折,我等便一同出手诛杀此兽如何?”
听得此言,在场诸人皆是摩拳擦掌,默默蓄力,这獓因妖兽一身是宝,其收获大头虽然归了妙法门,但其余的材料也是可遇不可求,出了塔后便再难寻到。
而各门如何分派,自然要看斩杀之时出力多少,是以不仅妙法、咒隐两门,便连修为稍显不足的上清门两仪峰中弟子也是跃跃欲试,准备好好助蒋欣蒋师姐一臂之力。
但这时,本已斩下那妖兽左爪的梦清薇却浑身一震,面色大变,灵力奔涌而出,向妖兽头颅之处疾斩下去。
那庞因也是大急,伸手一招,一团白色的火焰自他手上生成,他往场中一跃,那火焰便抬手向妖兽袭去。
这火焰去势算不得甚快,也不腾空直取那妖兽面门,而是铺洒倾泻,落于地面。初时只有一团,但渐渐越散越开,便若一层白浪向四方俯冲。这白浪推进之时越卷越高,只听“隆隆”闷响之声传来,一层一层狂涌而起,铿锵作鸣,声势十分浩大。
这乃是妙法门的另一门绝学《沧焰诀》,意即白焰若沧海汐浪一般源源不绝,浩荡猛烈,威力并不在炎龙术之下。
那姬天枢见二人如临大敌,不敢怠慢,忙挥手招出一张兵解符取在手中,凝神戒备,待意会到发生何事时,亦是面容一沉,口中喝道:“天璇,出手!”
姬天璇却早他一步,取出了一张灌斗符,一张鱼龙符,口中一吹,两门咒法已开始生效。
那几位两仪峰的弟子不明所以,正要争相出手,却被蒋欣止住。她心中蓦觉不对,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究竟,只是目不转睛向那妖兽看去。
只见那妖兽左爪在灵刃一斩之下应声而断,掉落之时却并无跌入地面,反是被一截不知从何处缠了过来的枯树枝藤卷住。
这枯枝一卷之下,竟带着那断臂整个没入土中,也不知消失在了何处,过了好一阵才忽然自远方树干处冒出头来。此次现身,那树干之上赫然又多了一枚白骨果实。而那獓因妖兽双目血红,盯了梦清薇一眼,返身便向那果实扑去。
“不好!”几人心中大骇,同时出手。这妖兽凶险之处皆是来源于此,首次吃了那白骨果实后便再不惧慕少白的法云灵瓣,且实力大涨,一招之间便打得慕少白吉凶未卜。若让其吃了此枚果实,后果不堪设想。
只怕几人联起手来,也再不能压伏此兽。
众弟子心中尚且存疑,那灵隐刃并不像灵雨花瓣一般沾染了白骨,只是斩下了妖兽一只左臂,那果实便就生了出来,实是让人难以置信,也不知这果实效力如何。不过见几名高阶修士皆是神色紧急,一时也不敢作声。
一名女弟子想深一层,只觉匪夷所思,岂难道这妖兽吃了果实,竟就再不俱灵刃相斩?如此法术伤不得,法器又斩不入,那还如何应敌。
也是到了此时,不少弟子才如梦方醒,顿时冷汗淋漓。这白骨果实实是不讲道理,那妖兽每伤一次,果实便就结出一枚,如此一来,此兽可说稳立不败之地,还有何法可破。有些斗得最久的弟子,心绪已是剧震难平:“如此这般……竟也能结出果实?”
其实无怪乎其心神震颤,自这妖兽与她们缠斗之时算起,已是经历了三轮攻势,每一次众人皆觉事已成矣,但每一次皆是无功而返。那妖兽受挫一次,便就更凶猛一层,几大门派的骄子妙招频出,却也奈何它不得,来来回回、死灰复燃,竟是这般难缠。
此次眼见那妖兽已退至白骨之处,只须一埋头,便能将那果实噙入口中。这时,梦清薇的灵隐刃蓦然一闪,忽在它上方出现,疾往其头项处斩去。而在它背后,庞因的沧焰诀也已烧至,如巨浪般压将下来。
只见一道高若城墙,直过三丈的白焰扑腾卷落,几是一下便将此兽吞没。其后熊熊大火冲天而起,一浪接着一浪,扑面而来,毫不停歇。而在那白焰肆虐之时,一道碧芒已然从中一斩而下。
那妖兽浑身浴火,痛入骨髓,与果实只有咫尺之差,却终究是慢了一步。它左臂缺失,受伤本就极重,再被沧焰一裹,顿时断肢结痂,伤处焦黑。
它后足发力,想要再进一寸,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原来那足底已被白焰覆盖,血肉与地面连在了一起。如此火势,不说那凡身妖体,便是金石也消融了。
这沧焰诀如此厉害,果是不愧妙法门仙术之名。可这獓因妖兽身在火中,却是不依不饶,只是挣扎向前,长舌一伸,还要向那果实扫去。然而一道碧芒灵刃早已蓄势多时,猛然一斩,火浪一分为二,而那妖兽头颅也霍然少了一半。
只见一根硕大无比的巨角直抛上天,一只粗壮黝黑的右臂齐根而断,这妖兽竟被这一斩斩去了半边妖身。
它形相极惨,不过那脖子之上却并无大损。原来在这紧急关头,它额上耳后四根巨角遽然一拧,已挡在了灵刃之前,虽是被斩落下来,但终是护住了最要紧之处。
那妖兽愣了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嗥呜低吼,它大口一张,仍是拖动后足血肉,埋身向那果实噬去。
但它受伤极重,力气早已用尽,如何还能再前一步,便就眼睁睁看着那果实近在跟前,却怎么也吃之不得。
众人见场上情景竟是这般变化,俱是心神一松,一面暗感此战艰辛,一面侧目于这妙法门两位弟子联起手来的威力。可就在此时,那獓因妖兽忽地一顿,不再挣扎前扑,反张口向那白骨果实吹去。
它浑身浴火,吹出来的自然也是火焰,那果实忽被火焰沾染,烧得化作灰烬。
随后它大口一吸,竟将那火焰尽数吸入口内,咕咚一下吞入腹中!
众人心中一凛,顿感大事不好。
这火焰沾染了白骨,白骨之上又附有灵隐刃的法力,如此一连两种,俱被妖兽吃入体内,若待它消化完毕,又会厉害到何种程度?
但这时,一阵地动山摇之声忽在此间响起,密密隆隆,宛如金钟齐鸣,一座巨山一般的物事破空而来,飞身镇下,正是“承天载物”。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斩兽
那妖兽大口一吸,竟将那火焰悉数吞入腹中。
这火焰沾染了白骨,白骨之上又附有灵隐刃的法力,如此一连两种,俱被此兽吃入体内。
众人面色大变,一时之间如临深渊。
那姬天枢唤出的金甲力士与姬天璇的灌斗符、鱼龙符皆是一滞,后续法术便递不出去。
只听“咕咚”一声,那沧焰诀风向乍变,本是裹挟着此兽焚烧,此时却忽地回环缠绕,如一道密茧一般将此兽包围入内,遮住了众人视线。
庞因操纵法诀,却是骤觉心神失连,怎么也御之不动。那火诀层层叠叠,本威力奇大,如今反倒成了护住此兽的屏障,便连灵隐刃一斩之下,竟也穿之不透。
这妖兽躲于火中,似乎正以火焰为食,吐丝成蛹。但见断肢之处不住蠕动,焦黑结痂之处纷纷脱落,它身上气息自虚弱攀升,渐渐回复,越发高涨。
不多时,一只完备无损的利爪便由烈焰中探将出来,往地上一拍,那沧焰便如风卷残云一般收拢而去,消散于这天地之间,而那妖兽的气势也顿然回到了顶峰。
只见其妖气弥散,更胜之前,一排獠牙尖齿夺口而出。其利爪漆黑,双目血红,身形斗大如塔,正自贪婪地四下张望。
见得梦清薇与庞因之时,其眸中闪动出两道凶狠至极的寒光,蓦然一扑而上。
这一扑如猛虎出闸,快若鞭马,眨眼便抓到庞因面门之处。
庞因躲闪不得,一道火盾术脱手而出,挡在身前。随即又是一道沧焰诀在手心成形,面面相贴之下往那妖兽腹中打去。
同时,他身前一道碧芒瞬息飞来,向那妖兽眉心斩落。
但此次,那曾让妖兽大吃苦头的白焰却是并无分毫阻挡之力,不仅沧焰诀骤然失效,便连火盾术也被那妖兽一划而过。那熊熊白焰形同虚设,烧在此兽身上竟如石沉大海。
庞因见此大骇,正要施展秘术,却见一道光华斩下,几是贴着那妖兽额心切入。原来是梦清薇的灵刃到了。那灵刃轻薄如纸,无所不断,便连这妖兽如今威势大涨,头上白骨也是抵挡不得,被深深斩入其中。
然而那灵刃没入头顶,却不见一丝创口,那妖兽若无其事,便生生受了此招。它转头看向梦清薇,嘴角竟带轻蔑之色,蓦然眉心从中一挤,那灵刃竟反弹而回,向梦清薇旋去。见得此幕,庞因倒提一口凉气,疾往后退,但那妖兽如影随形,一爪横扫而来,拍在了他腰间。
这一击避无可避,庞因大喝一声,一件法衣透体而出,挡于身前。才堪堪裹住前胸,便被这一爪扫飞,身子如断线皮偶一般向旁甩去。
梦清薇见灵隐刃反弹而来,双手结印,一道神光于手心中射出。待那灵刃及身之时,神光一照,便就定住此刃,眼看着其颤动几圈终于平息下来,她伸手一招,重新将那灵刃纳入手中。但施法之际却一连退了七八步,至那灵刃平复之时,一口鲜血却也抑制不住地喷将出来。
那妖兽瞬息之间连伤两人,却是犹不解气,还要作恶。它见庞因摔得虽惨,却在落地之时已跃了起身,那法衣之上光芒黯淡,其本人倒是仍有一战之力,不由一纵而上,再向其面门抓落。
但它一跃之下,却见一具巨大的金甲力士在它眼前忽现,它被这力士一撞,竟是“腾腾”倒退两步,这力士与它身形平齐,力气相仿,两者竟是旗鼓相当。
这獓因妖兽气势正在盛处,见此如何能忍。它飞身扑上,又是一团黄云喷出,昏暗中也不知跟那力士“砰砰砰砰”地碰撞了多少次,待那昏烟稍见稀薄之时,姬天枢已是面如金纸,操纵金士之手也不住发抖了。
他目力被这黄云所罩,施展不开,阴暗之中只能处处防守,是以这一番较量过后,金甲力士竟摇摇欲坠,多处破损,但仍勉力抱住了这妖兽一只后足,使其不得脱身。
要说单打独斗,这力士原也不惧獓因妖兽,但此时彼消敌长,那妖兽挟带吞食三人法力之威,已然不是它所能敌。
眼见几人已尽在爪下,那力士却死死缠住它,让它不得上前。獓因妖兽怒火中烧,回身便咬,要除掉此士,再行逞凶。
但这时一道玉笛之声却徒地传来,轻轻幽幽,分外清晰。于这昏暗之处便如萤火烛照一般,使众人精神一振,却让那妖兽耳晕目眩,竟于狂暴之中生出一丝昏沉之意。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上清门的弟子蒋欣取出一枚玉笛法器,吹奏起来。
这女子天资禀异,手段利落,在众人到来之前便一直与那妖兽周旋。在众人到来后反而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这时忽然出手,却是于危急中将场面扳回了一道。
而在那金甲力士身侧,一道灵伞也缓缓撑开,挡在那妖兽之前,一众两仪峰上的女弟子竟也不顾安危,于此时出手相助。
众人联手御敌,皆知此次若是抵挡不住,那便一切休矣。
那姬天璇一张鱼龙符咒飞于身前,却是迟迟不发,显是有些顾虑。她见几人皆是暂失攻击之力,而那金甲力士与灵伞也是支撑不久,兼之那妖兽神情焦躁,不时便要挣脱笛声,顿时狠下心来,祭烧此符,务要先保住众人。
便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之声忽在此间响起,密密隆隆,宛如万马奔腾、金钟齐鸣,一座巨大的岩山破空而来,飞身镇下,正是“承天载物”。
这“承天载物”拔地十丈,硕大无朋,魁若黄铜大吕,远远看去便若搬空了一座山峰也似,直直砸将下来,直让人目定口呆,说其承天载物,当真不是虚话。
众人正于焦灼之时,忽见一道土山遮天蔽日,猛地镇下,全都噤若寒蝉,一时不知是何手段。待见到林利单手掐诀,神色不堪重负,这才意会乃是土系仙术。
她们此前见梦清薇对此术推崇备至,心中还有不虞,此时一见,立时震动。这么一座山峰镇压下来,管它妖兽有何手段,也是无用。
只见这土山一落之下,已将四周方圆尽数罩住。那妖兽神色大变,极力想要挣脱笛声,却是越急越乱,被这巨物轰隆镇下,顿时伏地不起。虽则这土山只是山峰之上一小截,但此时众人也觉大若须弥。
“啧!”姬天枢一声短叹,扬手收了兵解咒,那金甲力士重新化符落入他手中。他见此符光芒黯淡,不由苦笑向林利看去。这符被獓因妖兽所伤还在其次,关键还在躲闪不及,被那土山罩住,一并卷入其中。
这名上清的杂役弟子水火兼修,使出炎龙术与青霜落时,已颇让人刮目,如今更连土系仙术亦施展出来,更是让其惊叹。他当初这般修为之时,可绝无这等本领。他向舍妹看去,见她也是不住向这林姓弟子凝视,禁不住再摇了摇头。
他看附近一众两仪峰女弟子,此刻也牢牢盯住此人,眼神中既有震撼难言,也有惊愕不解,那蒋姓弟子更是双目直剜,直欲将此人望穿了一般。
众人各怀心思,皆是默然不语,但这时又有异响传来。
只见一只血迹斑斑的兽爪忽从土山之下刨出。那妖兽骨肉坚硬有如铁铸,被巨峰压落竟然不死,它脊背挺伏,还欲爬起。这土山毕竟乃是法术,非是法器实物,只要震散术法,一样可以逃脱。
它动得几动,徐徐攀升,且口鼻贲张,无数被巨山压碎之白骨粉末纷纷扬起,落入它腹中,这白骨果实无所不能,待它吞食完毕,又自不惧这土系仙术。
见得此举,众人心神大震,这“承天载物”一镇之下,若是寻常妖兽早已死透,但这獓因妖兽非但不死,还要吞山,如此无法无天,竟始终无人制它得住。
然而那梦清薇自见到此山之后便是如释重负,她见妖兽负隅顽抗,忽从怀中摸出一枚符箓来,法诀一掐之下,这符箓便往山峰之上贴去。
庞因见此大喜过望:“好!师姊这乃是五字真言禁法符。诸位,速速出手,一同诛杀此兽。这山峰之上贴了此符,管它什么白骨果实,那獓因妖兽再不能施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头筹
这“承天载物”之上一贴符箓,整座巨山便迥然不同起来。
只见云雾缭绕,岩峰兀立,仿若有了宝光面世。其山壁陡峭,直插入地,山根虬结,盘旋连亘。那本已摇摇欲坠的山峰再度变得凝实厚重。
庞因大喜过望,直呼道:“好!这乃是妙一真言禁法符。诸位,速速出手,一同诛杀此兽。这山峰之上贴了此符,獓因妖兽便再不能施法!”
众人听得一愣,方知原来这飞岩镇下,还不是这“承天载物”之仙家手段,这山峰之上可贴真言符箓,才是杀招。
如此符、山俱全,才可称之为“镇”。
那妖兽双目圆瞪,身子在巨石倾轧之下深陷入地,原本吞食白骨果实后渐渐复原之处,亦重新干瘪。它妖身萎缩,每想挺动挣扎一寸,那巨山便再沉一分,如此“砰砰砰”一连三下,那巨山便似嵌入了土中也似。
它暴吼连连,神情之中露出绝难置信之色,不住催动妖气。然而那白骨果实却骤然失效,不仅再不能驱得此山半分,更连此前所吞食的移花灵气、碧芒灵气、沧焰灵气亦离体而出。它两股战战,惊恐万分,直欲想逃,但那巨山宝相庄严,越发凝实,却连它刨山之爪亦压得动弹不得。
梦清薇口中一斥,灵隐刃再化碧芒,向其兽爪斩去。只见刀光一闪,那左爪应声而断,显是这妖兽神通尽失,已再挡不住法器一击。
见得此幕,庞因、姬天枢等人齐声大喝,一时间沧焰诀、兵解符、灌斗符再行腾涨,直向那妖兽打去。
那獓因奄奄一息,却实是顽强。它法力被禁,妖身被压,左肢被断,巨角被斩,但仍有妖光扑闪,随着其低声嘶吼,四周无数枯枝缠动起来,密密麻麻,竟疾向它身前拦挡……
林利尚是首次施用这“承天载物”仙术,是以耗费时间颇多,只觉此术难以驾驭,十分沉重,比之炎龙术与青霜落更难得多。
不过那炎龙术他习得良久,而青霜落也有法器青霜剑助持,这“承天载物”却是土系仙术,原是他所不擅。他见这术法威力出乎意料,登时便动了多多习练之心,若是境界到了筑基之时,不知可否召来一座真的山峰。
他正自探究此术威力,却见那獓因妖兽仍在翻风作浪,意欲吞山,不由大吃一惊,待见到梦清薇在此山之上贴上符箓,更是惊叹不已。如此一来,此法术之神通威能便大了,日后对阵之时,各种符箓信手拈来,可收奇效。果真妙法门之法术,还是只有妙法门之人才懂真正运用。
看来此次闯关过后须得跟庞因好好请教一番,那庞因的沧焰诀他也亲眼目睹,实大受启发,心想妙法门以道法开宗,术法层出不穷,这门派法术之上的造诣可谓是炉火纯青。
另外听那梦清薇说,她的符箓之学乃是家传,如此厉害,倒是可以向其打听一下这禁法符的价格,若是侥幸购得一批,再看看是否还有别的符箓可以参习。
还有姬天枢的金甲力士,区区一枚符咒,竟也是堪比半步筑基的存在,更不说其手中还有灌斗符、大洞符。这些名门骄子,个个手下无虚,那姬天璇的飞灵鱼龙符尚未见功效,但想必也是非同小可。
至于蒋欣,比之前些时日在唐乐坊中所见,实力又再上了一层。此人姹女仙灵之法配上玉笛法器,端的厉害。众人只道那獓因妖兽受其迷惑乃是笛声,却不知此女已暗中使出姹女仙灵之术,若不是他曾亲自领教过此招,怕是此时也懵然不知。
兼之此女身上法招颇多,那挂在左手之上的铃铛法器甚是奇妙,瞧着倒与那《化清魅典》有几分相似,不知又是何缘由。
那些两仪峰中的女弟子上下一心,朝气蓬勃,让他感觉昔日之人已是全然脱胎换骨了。
林利心中这一番思虑说来不长,但那獓因妖兽处已是再生变化。只见其御使枯树缠伏,还要做最后一搏,但还未欲出手,便有数十道仙术法器打在其上。
众人含怒之下,一时间功诀术法密不透风、排山倒海。
梦清薇御使那灵隐刃化作碧芒,散成九道,便若青雀开翎,每一道各有变化,却合在一起朝前方斩去,正是剑光分影之术!
庞因一道沧焰诀紧随其后,隆隆声响,立起之势比那枯树昏枝更高了一丈,覆压之下直是拔地卷云。
而在那獓因左侧之上,更有另一力士化符而出,其体形巨大,十分厚重。却并不向前冲撞,反抓过地上的白骨果实便以符力震碎。也不知是灌斗符,大洞符中哪一枚咒符。
稍远之处,那些两仪峰的弟子也不消说,数道灵术结印而出,或青光或白芒,一同打在那枯枝之上。
便见熊熊大火,四处蔓延。那枝藤才烧得几息,便就化为焦炭,纷纷跌落。但那树林之中更有无数枝桠横掠而来,重重叠叠,直如蛛网一般挡在妖兽身前,几是不计代价,迫切之极。
然而这枯树动得虽快,那灵隐刃却是更快,只见数道寒光闪过,面前阻碍之物已被一斩斩作九段,中间更无余物支撑,尽数坠入火海之中。
这时两道白绫忽如其来,好似银蛇,搭在那枯枝丛中一卷一拉,便已将其分开。露出了其中的妖兽真身,原来那姬天璇的飞灵符咒也已出手。
眼见那妖兽便在目下,众人正要击杀,一团桃云法瓣却后发先至,落在那獓因身上。只听蓦然一声炸响,竟将其炸得皮开肉绽。原来那慕少白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嘴角间犹带血迹,但眼中却是怒火鼎沸,不惜伤势发出此击。
他发招过后便再也乏力,连忙坐下推拿气血,镇压伤势。
如此连番受创,那獓因终是支撑不住,妖气全失,众人大喜,忙自出招。便见五光十色,纷纷袭至,但一道清光却是一马当先,骤然向妖兽头颅斩落。
这一道清光碧芒四射,与那灵隐刃极是相似,众人还以为是梦清薇夺得鳌头,终于拿下此妖,却见她站在原地,神情大怔,似对这一道酷似灵隐刃的碧芒十分愕然。众人回头看去,见此招出手者乃是蒋欣,禁不住愣在当场。
岂难道这拔得头筹之人,竟是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