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木门灵符
这碧芒一斩之下,没入那妖兽头颈之中,竟是切落了一半。但终是力道用尽,一半过后便再也切之不下。
那妖兽骤然咆哮,疯狂之极,兀将这碧刃甩了开来。这碧芒回身一缩,在空中化为原形,原来竟是一枚铃铛,不知为何却变作了梦清薇灵隐刃的样子。
“这是化清幻铃。”姬天枢首先认出此物,不禁喝一声彩:“上清门竟将此物也拿了出来。”他不待姬天璇发问,便自讲了下去:“那‘化清魅典’鼎鼎大名,可身外化身,你是听说过的。这化清幻铃与其相仿,不可化身,却可化作法器,且保有本体三分威能。这蒋师妹存心已久,若不是妖兽实是顽强,只怕斩下它头颅之人已成了上清门的弟子。”
此话方毕,那密林穷枝已在火海中轰然倒塌。只见一道真正的碧芒烁然闪动,散发出耀目光华,在原地徒地消失,忽而出现在那妖兽头颅之侧,一转之下已将此兽枭首。正是梦清薇出手。
这妖兽一死,妖身便如麻布一般坠落下来,那灵隐刃回身一荡,托着一枚斗大的妖丹回到梦清薇处。
梦清薇不动声色,似乎并不对蒋欣方才之举动气,只是将妖丹收好,轻轻吁一口气,便即打坐恢复起来。
庞因等人见那妖兽终是身死,也是心神一松,长出一口气来,不急上去收拾战果,纷纷坐下,开始恢复。
待一刻钟过后,众人调息完毕,梦清薇与庞因二人不再上去分拣妖尸,只转身对林利说道:“林兄,此次诛妖多亏你了,此妖丹对我妙法门甚是重要,不知可否卖个面子,将此丹让与我们。下面的行程,不若我等一同上去闯关,林兄名次之争,我等也好多多出力。”
此话说时,那姬天枢、姬天璇、慕少白等人已将材料分置完毕,听得妙法门如此说道,心下一凛,皆知妙法门与这林姓弟子算是走到一起了。
姬天枢、姬天璇见庞因与林利结缘在先,此时也不多讲,只拿了材料便就向旁走去。他们要的多是一些妖骨、巨角、妖目之类,是以血肉、妖身、毛发等便留给了上清门两仪峰的女弟子。这些毛发利如钢针,威力有目共睹,细细祭炼一番也是不俗的暗器,上清门此番也算是大有收获。
这时枯林尽萎,中心处一道接引光柱徐徐降临,众人便即拾步跨入。那慕少白自觉脸面无光,率先破空而去,接着姬天枢与姬天璇也进了其内。
林利听得庞因与梦清薇相邀,本想答应,但转念之间不知想到什么,便即摇了摇头道:“多谢二位相约,林利足感盛情。不过林利在此九层之上还有些事宜,请二位先行。”
两人听了此话也不多加勉强,更不驻足探听,梦清薇来到土山之上,摘下禁法符箓,仔细将其收好,拱手约定塔下再见便相继离开。上升之前,忽地听到那上清门的蒋欣对几位女弟子道:“你们且先上去,我有几句话要对那林利说。”
……
“你们且先去,我有几句话要对那林利说。”
听得蒋欣此言,一名女弟子抢先道:“师姊,你与那人说话做甚,他虽是沾了妙法门的光,咱们却也不须求他。”
蒋欣道:“我自有分数,你们不用理会。这九层之上便是奖励之处,一阵你们上去之后定要好好挑选。现下且先走一步,我随后便到。
那女弟子还要劝说,却被另一人拉住,那人道:“我等还是先行上去,勿要被那些外门之人抢了先。”
几位女弟子点点头,终究还是先一步上塔,那插嘴的女弟子人在光柱之中,目光还是狐疑地在林利身上周转,眼中警告之色甚浓。
蒋欣待她们走后,一改往日颜色,忽地静静看着林利,两道清澈的眼光在他脸上不住打转。直看了有十多息,方才开口道:“林利,一别数月,你的修为是怎生修炼上去的?另外,你手上术法如此精通,怎么连一把趁手的法器也没有。我见你对我这‘清幻铃’多番注视,好奇得很,是否想要查看一番?”
林利闻言一怔,不知她是何用意,转眼向那极似“化清魅典”的铃铛看去。哪知他才看得这么一看,那蒋欣五分和颜便化作了十分魅惑:“林利,你且好好跟我说说,这段时间去了哪儿……”
说话之音如泣似诉,那铃铛在林利眼前缓缓摇动,一道气机升起,轻柔地向他罩去。原来蒋欣说这话时姹女仙灵之法早已暗运,只要林利稍有动心,向她法器望得一望,便已足够她施法蛊惑。
她见林利终于入彀,心中得意,嘴上便有些放肆,只听她轻轻哼道:“杂役弟子林利听令,我且问你,手上这些术法到底从何得来?在唐乐坊拍卖之时,又去了何处?在这塔中所得,尚有几物?速速禀告上来,若是不从,小心我将你收入两仪峰中,专门干那端茶倒水,服侍他人之事。我要你好好服侍于我,叫你一辈子也别想修炼。”
她说这话之时,话声忽高忽低,明明是威胁之言,却偏偏充满引诱,便如在林利耳边打旋一般。林利只觉耳中仙音曼妙,沁入心脾,一时间动弹不得,便似入了魔怔。
他稍有不察,当即便有些迷失,但心头一震,已知这蒋欣竟在不知不觉间又对他施展了姹女之法。他观战之时才赞过这术法高明,谁成想转眼便落到自己头上,不由自嘲一笑,旋即一股清凉之意便从识海传来,立时便破了此法,就此清醒。
他神色清明,向那蒋欣看去。比起上次唐乐坊中迎面袭来,此次姹女术法更显隐秘难防。但他既破得一次,现下更有所觉,便可破得第二次,正要运转心法返还回去,叫她也尝尝这幻术滋味。却蓦地感到四周气机一散,云淡风轻,那幻法竟自行散去。
却是上次受过林利破法反噬之后,这蒋欣见机极快,根本不给他反击机会。她开始固然是趁其不备,猝然出手,但后着竟也有所预料,此番出手高明得多,术法一放即收,只要林利有破法之兆,便不跟其过多纠缠。只听她冷冷说道:“此次且先给你一点教训,再有对我不尊,立贬为仆。”
她说了此话,身形一跃,便就向那光柱靠去,一边向上升一边轻蔑言道:“你若是心头不服……”她顿了顿,低头打量了林利半晌,又媚笑一声:“且来追我啊。”
说完此话,她身形已消失在此间。待入了十层之后,她脸上嬉笑之色才缓缓收起,见左右无人,这才强忍心中慌悸之意,往额上拭去,此时方觉额上浸满冷汗。
她收了法力,神色间红晕遍布,口中念道:“好险,好险!此人竟可三番二次破我幻法,害我反噬……林利,虽不知你学了什么诡异之术,但待你法术耗尽之时,再叫你瞧瞧我的厉害!”
她吸得几口气,渐渐平复下来,又再暗忖:“这林利空有术法,其实真实本领并不高,若要单打独斗,那素女纯阴体、睡罗汉体对他皆是不惧,可操稳胜。我之法体名列三甲,更在众人之上,却刚好受其克制,那姹女仙灵之法发挥不出,一身本事去了九成,想来也是可气。”
她见前方有一巨大石台,慢慢走了上去,心中仍在转念不定:“现下只有等这林利独面其他修士之时,才好挫其锐气。或许还不须如此,这锁妖塔中,不惧他术法的妖兽也多的是,到时再叫他尝尝苦头不迟。”
她眸珠一转,心头便有百般算计:“这妖塔之中有九婴,有毕方,妖兽层出不穷,待我夺得那木门灵符,一令在手,再看你如何告饶。”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宫仙子
蒋欣走后,林利调息一番,做足准备,便乘那光柱向上升去。
他所以不答应那庞因与梦清薇之邀,并非不愿同行,乃因在那火门之时,与方苦禅、方苦染等人作别过后,他所传送之处并非十层之上,而是在那火门云塔当中。
此次虽不知传送至何地,但以防有变,还是独行为妥。
当然此番思虑不足为外人道也,待从那光柱之中走出,林利双目一睁,心中大震,果是见到一座云塔漂浮其上。那木妖、獓因纷纷列陈而出,而那怀中的幻瘴灵符又再一次自行飘动,悬于身前。
他也不停留,足下一踏,便向上攀去。
不多时,便已来到那木门灵符之下。
……
锁妖塔之上,土门,七层。
一名弟子的声音传来:“那林利精通术法,不可小觑,诸位勿要大意。”
另一名弟子冷笑道:“术法?哼,长冷师兄的法体可不惧什么三教九流的术法,那金刚不坏可是叫着玩的?再说此处妖兽神通广大,不惧他术法的比比皆是,那九婴喷水吐火,无所不能,那毕方力大无穷,泰山压顶,他可闯得过去?井底之人,终是难逃。”
“话虽如此,我等还是不要大意。方才木门之内传来波动,那蒋欣、庞因等人被传送而出,有些来了土门,有些则去了那白门之中,显是这木门的灵符也被人夺了去。长冷师兄现下火冒三丈,不知此次夺符者又是谁人,大家私下里猜测,许是那玥儿小姐以大法力御使紫青双剑夺得也未可知。”
“最好当是如此,若是被旁人夺得,我等元阳峰弟子原也面上无光。”
几人说得一阵,正要前行,忽地一阵妖风刮来,一只妖兽突兀地出现在几人面前。几人悚然一惊,见那妖兽状若土龙,一时不敢稍动。待定下神来,纷纷掏出兵器。
那妖兽豹身雕首,倒挂独角,一张巨嘴大得惊人,似乎张合一次,便可吞下一人,其模样恐怖,竟是从所未见。
一人道:“此物……式样古怪,不知是何物,为何图鉴中并无记载?”另一人与那妖兽离得甚近,猝然之下手慌脚乱,忙自往后躲去。退了几步,忽地又觉脸面大损,心中有气,横竖见那妖兽不过一只,擎出兵刃,便向其劈去。
“小心……”几人乍见此幕,惊呼一声。那同门弟子劈得几下,见妖兽纹丝不动,心中惊惧更甚,蓦地大喝一声,手上加快,更是没命般往那妖兽嘴上招呼。直劈了十多下,忽觉那妖兽往后缩了一缩,他心中大喜,灵气鼓荡而出,正要再添一记,却见那妖兽骤往前扑,一张巨口像山洞般往他罩下。
他惊得呆了,一时动也不动,任那巨口落下。只见那妖兽一口之间,竟将他整个身子吞没。
“秦师弟!”
“师弟!”
几人骇极而呼,再顾不得什么惊惧之意,纷纷一拥而上。却见那妖兽回身一扫,一条粗大之极的土尾甩来,打在他们身上,竟传来筋断骨折之声。
“啪、啪”两下,几人相继倒地,随后那妖兽大嘴一咬,便往口中之人噬去。这当口,这几位元阳峰的弟子只吓得魂飞魄散,却听“砰”的一声异响从那妖兽嘴里传来,这一咬之下竟咬了个空。先前那弟子已化作一道流光,缓缓消失在这锁妖塔中,只余下一张符箓飘落。
这符箓被风一吹,也渐化烟末。而在那锁妖塔外,一道人影重重跌下,掉于法阵之中,正是那秦师弟。他身上倒是不见有伤,但面若死灰,却是怎么也缓过不来。
这法阵之中不住有人坠落,皆是闯关失败被强制传送出塔的弟子。当中有其他门派之人,也有上清门之人。上清门中多以外门弟子居多,但也有不少内门弟子传到了此处,便连真传弟子也有几位,如那秦师弟一般茫然定在原地之人,更是不在少数。
那殳飞白站在一旁看得不忍,向他师兄韩昀轻轻叹道:“这些弟子经过此次试炼,该知修行不易,若是心性得以磨砺一番,也不枉了师门的一片苦心。若是从此一蹶不振,反倒是辜负这一身天赋了……”
他说了此话,静等师兄回复,二人关系甚密,他每次说话,师兄韩昀总要点评几句。可是此次说过之后,那韩昀不发一言,仿佛置若未闻。但见其脸上神色严峻,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事一般。竟无心思发出只言片语,随后一滴冷汗悄然从额头滴落。
……
锁妖塔上几人惊魂甫定,见秦师弟并无身死,在最后关头被这塔中符阵所救,传送出去,不由吐出了一口凉气,此时方觉浑身发虚,背后冷汗淋漓。
他们看着面前妖兽惊喘不已,心中念头急闪:“这便是高阶妖兽么,怎会在七层之上出现!这锁妖塔中尚且有师门庇护,已是如此步步为艰,听说那天魔之地比这恐怖十倍,那林利却是如何挺过来的?”
他们心神被夺,足下有伤,面对此兽再兴不起反抗之力。见那妖兽咆哮大吼,向他们看来,不由心灰意懒:“不知长冷师兄如今在那白门九层,是怎样一番光景。此兽虽是高阶修为,但若长冷师兄在此,恐怕局面便全然不同。我等同心协力,不管如何,总能将其击倒……”
正这般想着,那妖兽已张嘴扑来,几人勉力举起兵器,置于身前,也不知可否挡得住一时半刻。便在这时,一股奇香忽在此处弥散,只见远处丛林之中走出一位秀雅绝俗的女子。
这女子双眸似水,冷冷清清,而步伐轻盈,身姿极美,却又并无一丝倨傲之意。她见几人倒地,伸手一招,一股芬芳之气传来,送到几人身前。
这香气氤氲缥缈,几人闻之大振,一时物我两忘,便连身上之伤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他们不懂得这妖兽名叫什么,出自何处,却是对各派的高阶修士了如指掌,只听一人叫道:“多谢宫仙子施救!宫仙子此番恩德,我上清弟子铭怀于心。仙子术法高深,不知方才这一式可是贵派的天香之术?”
来者正是一元宗的天之骄子宫逸云。所施术法亦正是《天香卷术》。
她神色恬淡,性喜安静,上山之时在人群之中便不爱说话。是以虽然师出名门,但是风头却是不及那九重山的申屠琴,咒隐门的姬天璇等人高。不过此女神情娴适,意态高贵,却是早被人看在眼中,当时是与同门师兄弟宋开阳等人一道出现,此时却是独自一人站在此处。
她见那妖兽欺近,而几人扶地不起,不由轻声说道:“你们初涉仙途,修为尚浅,怎么便来到了此处?还是快些离去,不要与这蛊雕多作纠缠。”
说着,灵力一送,那清馥之气越发浓郁。几人吸在鼻中,只觉伤势更轻,手下一撑便就站了起来,只不过此时却再无退却之心,而是并肩言道:“请仙子让我等助你一臂之力!”
宫逸云听得此言微微一怔,向几人看了一眼,摇头道:“你们不成,勿要枉送性命,这蛊雕凶猛,暴起伤人最是难防。远处那人倒是不错,趁着大家皆是独行,待我施法引他过来。”
她说这话时,指间溢出一缕幽香,向后方远远飘去。
几人将她话听在耳中,脸色大红,却并不就走。一是心里好奇不知她口中所说之人是谁,二是存了万一的打算,想在双方争斗之际,于危急之时助这仙子一臂之力。
况且在这妖兽暴起伤人之后,他们对这蛊雕之恨,也实是咬牙切齿。
且不说几人心思,这蛊雕自一元宗的女子到来之后便是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既想上前试探,却又犹豫不决,眼见丛间沙沙作响,又有一人寻香而来,更是绝了先行动手的打算。
几人见果真有人前来,忙回头看去,待见到那人面容之时,神情大震,禁不住失声叫道:“林利!你怎地来了此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曼陀罗香
“林利,你怎地来了此处?”
几人失神之下,禁不住叫了出来。
林利抬头一望,见得几位上清门人站在此处,也是一愣。待见到他们身上衣衫之时,不由更是惊疑,这几人分明便是元阳峰的弟子,平时旁若无人,怎地此番见到他后竟如此大动静。
他这般想着,目光一转,见几人身上有伤,身旁有一女子,前方还有一妖兽,念头转动间已大致明白过来。
想来几人在此闯关,忽而遇见这蛊雕妖兽,不敌之下被这妖兽所伤,幸得这位别派的女修路过此地,出手施救,方保几人无碍。
这女子欲诛除此兽,却又怕斗法之际另有人误闯此地,徒生变化,察觉到他在近旁,便索性以香术引他前来,共同御敌。那几人不料是他,是而惊呼出口。
他这般想实已猜得八九不离十,那宫逸云引他前来固有增添助力的主意,却也不乏排除干扰之情由。反是那妖兽见得来人不过是一位炼气二层的弟子,眼中凶光乱冒,它不敢冒然向那女子动手,却是对这新来之人百无禁忌,有心要再吞一人立威,便转身向其扑去。
它这一扑极是迅捷,比之吞吃那“秦师弟”时更凶猛了一倍。那元阳峰的几人乍然又见此幕,只觉血脉冰冻,呼吸顿止,那因宫逸云而来的勇气,瞬时消失无踪。待见到妖兽所扑之人乃是林利时,却又止不住心中大定,冷笑连连。
然而未等笑声落下,便见那妖兽向前一坠,半空中翻滚下来。一道剑气不知何时已贯穿它足节,将其击落在地。
几人面色一震,笑意便凝结在嘴间,他们合几人之力尚且不能抵挡分毫的妖兽,此时竟被一道稀稀疏疏的剑气制住,实是意想不到。
那妖兽扑击力道之凶猛,并非常人能敌,是他们亲身所历。眼见妖兽暴起,只道林利在这一扑之下必无幸理,哪知他身不晃,足不动,抬手之间一道剑气释出便就破了此击,顿觉荒谬不已。
他们肝火鼓荡,意愤难平。想到先前不懂施法,反冲上去与这妖兽贴身相搏,实羞恼之极,便连看向此兽的目光当中,亦带了几分怒意。
正欲出手,挽回面子。却见那妖兽落地之后,回头一咬,已将剑气噬碎。随后它身子一弓,不顾腿上伤势,疾如旋踵一般冲飞而来,几息之间,已奔至林利身前。
可林利神色淡然,仍是立足不动。他见此兽身形极快,又可吞他剑气,蓦地左手一抬,一道火舌术释出,反向其掠去。那术法之准,尤似长了眼睛,竟打在妖兽足背之上,受剑气所伤的同一位置。
那妖兽受此一炙,顿感剧痛,低头望去时,发现那足面之上居然熊熊燃烧起来。它大惊之下顾不得扑击林利,忙自往地面踏去,同时妖气震荡而出,向那火焰驱逐。待扑灭术火,它身上已多处焦黑,不由盯着林利,目中大恨。
那元阳峰的几位弟子曾亲眼目睹林利如何以火咒战那九鬼子母,此刻见林利故技重施,仍是祭出火系术法对敌,却威力奇大,便连高阶妖兽也不能幸免,只觉荒唐至极,岂有此理。
这蛊雕妖兽在此击之下身受重伤,竟然险些陨落,几人大是不忿。却听一声暴吼传来,一团气浪裂空而至,竟让人闻之抖颤,尔后那妖兽张开巨口,不管不顾,便向林利吞去。
这巨口一张,几位元阳峰的弟子便再也不敢稍动。便连那一元宗的女子也是秀眉一蹙,挥手扬出一道清香,向那妖兽耳鼻之中钻去。她开声提醒:“道友且留神,这吞地之术乃是蛊雕的天赋神通,号称无物不吞,相当厉害,不可力敌,待我以天香助你。”
她说了此话,那清香已渗入妖兽胸腹之中。正要操纵术法,却见那妖兽盛怒之下竟是不为所动,非但没有宁神之意,反是大口擎张,将那清香尽数吸入体内,继续向林利扑去。
宫逸云见得此幕眨了眨眼,昂首之间双手结出玄印,忽地五道如兰似麝的幽香自她印诀之中挥散而出。
众人只觉四周景色一变,眼前光影交替,口鼻之间,处处皆是清香。其中一人闻着这数股清香,心神俱醉,喃喃道:“这是沉香、龙涎香、苏合香、沙罗香以及青莲香,这五道香气连成一体,那便是……五气连波。这是五气连波大仙术!”
“什么!”众人闻之大惊,这天香之术大名鼎鼎,五气连波更是其中不传之秘,想不到这宫逸云宫仙子年纪轻轻,便已炼至此等地步,距那十二重天香之数亦不远矣。
这五气连波一经施出便充塞周间,林利闻之也是精神大振,他不等那香波向妖兽袭去,只听了宫逸云一番话后,便点头朗声说道:“多谢姑娘指点。”
说了此话,他足下不退反进,眼见妖兽巨口罩下,忽地左手弯曲,轻轻搭在那妖兽巨口之上。只见其向前轻轻一弹,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芒便自他手上迸发而出,一出之下,便是一丈。
这一丈金芒几有两人多高,霍然之间爆发出来,便如在这妖兽眼前拉开了一道巨大无比的弓弧,直比那巨口更大了一倍有余。
那宫逸云见此一愣,捂住檀口,吃惊之下那五气连波登时便散了。她却不顾,只往林利定睛看去。那些元阳峰的弟子只觉心头咯噔一响,目定口呆,此时已然认出,这正是林利诛杀那荧惑巨兽之时所使诀法,听说此招方是他主修之术,好似叫作庚金剑芒。
原来此人连番出手,根本不曾尽力。想到此处,几人心中嫉恨之情,直如翻江倒海一般,怎么也想之不通:为何此人二层修为,对敌之时竟似比他们高了数筹也是不止。
他们心中失魂落魄,这金芒却是直斩而下。那妖兽最先反应过来,它巨口之下号称无物不吞,然而在这庚金剑芒斩落之时,却是飞快向旁退避,速度之快,竟于毫发之间躲了开去。
然而堪堪落地,下颌便是一痛,它骇然一望,只见半边口唇已跌落在旁,这庚金剑芒终是斩下了它半张大嘴。
那元阳峰的几人看至此刻,心头惊讶已是无以复加。那蛊雕将“秦师弟”吞噬之景仍历历在目,而林利自始至终并无退后半分,身上更是毫发无损,却已将此兽斩于剑下。这一幕看在眼中,只觉心潮澎湃,长冷师兄的告诫之言似乎刹那之间相去愈来愈远。
他们心神恍惚,便于此时,一股恶臭之气忽在那妖兽身上散发开来。这恶臭一袭之下,简直猝不及防,众人闻之欲呕,好几人头晕眼花,险些闭过气去。
但见这恶臭有形有质,好像浓毒一般腐蚀而开,几人身上稍稍沾染半分,立逞乌黑之色,便连灵气运转也停滞似的。
随后一片污浊之极的沼泽显现在众人面前,不说那几位元阳峰之人,便是林利闻了,也是胸口发闷,几欲作呕。那黑气在体发皮肤之上一钻,一身法力也似变得浑浑噩噩,运走之间恶心至极。
林利强忍不适,激发剑芒,眼见那妖兽仍未就死,反叼着半片膏吻缓缓沉入那毒沼当中,正要速战速决,忽听一声轻呼传来。
“道友且慢,此乃雷泽,虽是恶臭无比,却有奇香在内。我寻这蛊雕已有百头,此时方在这处寻到了一只。还得多亏你以剑芒斩了此兽头颅,逼出此毒。这雷泽对我有大用,可用其炼制曼陀罗香,不知道友可否让给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土门关闭
“曼陀罗香?”林利心中一怔,蓦然之间回想起曾在《朱夏本草经》、《丹道十藏》中见过此香。
“曼陀罗,积聚福德与灵气之清香,可破一切污瘴。传说曼陀罗生于断头台下,拔起之时黑天蔽日,雷泽隐现。曼陀罗花开两朵,黑曼陀罗掌管仙缘,须以灵血浇灌,待花开之时仙缘得成。白曼陀罗又称情花,可使人中情花之毒,多生于绝情谷中。”
他想到此处,脑中信息逐一涌现,不止是这曼陀罗花,便连眼前这蛊雕,那《朱夏志》中也有云:“蛊雕,上古凶兽,身形庞大,巨口撑开时可达数丈。据传,蛊雕来自于雷泽之中,后因雷灵出现,独占雷泽,将蛊雕赶离。无奈之下,蛊雕远离雷泽,来到黎云荒原,成为可怕妖兽。”
他恍然大悟,这蛊雕源自雷泽,而那曼陀罗又伴生于雷泽之中,那一元宗的女子据蛊雕妖兽以寻雷泽,原是有这层因果。
他既懂了这层,此时便留手不发,只待那女子施法。只见宫逸云单手一招,一个法瓶出现在她手中,这法瓶光润盈泽,花纹繁复,各种天女、瑶琴、祥云、旃檀、赤珠隐现其上,看着已知非是凡物。
她向上一抛,法瓶在半空中微微一转,瓶口对准下方雷泽,便就吸去。众人识觉之中,立刻便感到流光变幻,剧烈旋转,渐渐在那瓶口之上出现一道漩涡。
这漩涡非是实物,而更似符阵一类的神通。随着其转动,一道黑水若丝线般汇于一处,往瓶口没入。这黑水沉重、粘稠,更隐隐有雷光在其上流窜,然而受这法瓶一吸,竟是不能阻挡,接二连三化作细液,投入瓶中。
待那雷泽消失殆尽,原地再不见一丝污秽,反有一朵奇花迎风而立。花香馥郁,竟荡漾出一股吉祥、富饶之意。这奇花缓缓盛开,从中诞出一抹白色,乃是白花曼陀罗。
众人目光被这曼陀罗吸引,只觉美不胜收,妖冶动人。忽见一只纤纤素手伸来,往那白花之上摘去,轻轻一折,已将其收入掌心之中,放于玉盒之内。
那曼陀罗一去,此地顿复原样,只听“当”的一声,那蛊雕尸身掉落下来,半片口唇被斩,轰然倒地,失去生息。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行上去分拣妖尸。
……
“轰隆”一声,那蛊雕侧身而倒。
烟尘滚滚中,林利率先走了上去,看了几眼,尔后向那一元宗的女子说道:“此妖兽已死,姑娘祭炼天香尚需何物,可先行拾取。”
宫逸云摇了摇头,道:“我所需之物乃是雷泽,取了此物已承道友之情,还是请道友分拣妖尸。”
林利点点头道:“如此,林利便不客气了。”说着,上前取出妖核,剥下利齿,将其收入怀中。
他俯拾过后向来路望了一眼,对那女子微一示意,便欲离去。却听那女子说道:“林道友,此间事了,前面路途凶险,不若我等一同闯塔如何?”
林利闻言一怔,此女香术高深,若是同行下面行程自是轻易不少,他拱拱手道:“姑娘不弃相邀,林利幸不敢辞,这一路灵气稀薄,咱们这便走吧。”
那女子迈步向前,脸上神色喜悦,想是新得一香,心情大好。她见几位元阳峰的弟子仍立在原地不动,并不跟上,以为他们伤势未复,便弹手射出几枚丹丸,落于几人手上。
口中说道:“这是清香五露丸,可遏制剧毒,修复伤势。这锁妖塔往上妖兽愈加厉害,你们修为不足,便在此处继续打磨也是好的。另外这蛊雕身上沼毒已去,妖尸之上价值颇多,你们也可自行拾取。下次再遇妖兽之时,还是多加小心一些,我们这便去了。”
她说话之时,声音柔和,不紧不慢,好似于万籁无声中缓缓道来,清脆婉转。说了话后,与林利点了点头,便就离开。
几人面色阴晴不定,亦不知该不该跟上去。便在这时,一阵地动山摇之声传来,林利尚未走得几步,还不知发生何事,那宫逸云却是杏目圆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随后那元阳峰几人的惊叫之声也在后方传来:“谁?此次又是谁人!是谁夺得了这土门灵符?现下传送阵一开,我等又要被传至何处?”
话音方落,几人身影模糊,已被送走。林利与宫逸云对望一眼,也即传离此地。
不多时,土门灵符消失,土门慢慢关闭。
……
锁妖塔七层之上,白门传送阵中一阵光华闪过,随后徐徐走出一人。
这人仪容韶秀,身着仙裙,神色间持成端重,庄质窈窕。她看了看四周,轻声叹道:“看来是传到金门之内了,不知那林道友与几位上清门的弟子传送到了何处,怎地不见他们踪影。”
正是被土门符阵传送到了此处的宫逸云。
她打量了半晌,此地乃是一处山谷,一阵阵金戈铁甲之气溢出,纵横捭阖,便似剑谷一般。虽无妖兽,但待在其中也并不好受,遂挑了一条小径往外间走去。
一面走一面心中思量:“这继蓝门变动之后,塔中已是第四次将我等修士传送转移,如此蓝、赤、青、黄、白五门中,已有四门灵符被夺,现下只剩了这白门一道。”
她沉吟片刻,又默默念道:“不知这夺得土门灵符者是何人。我等一同闯关而上,亦不见别派之人联手,怎地此次夺符竟如此之快?”
“方才那广陵派、九重山俱在土门之中,那白玉蟾与魏南辛,这两人实力虽高,却也不至如此。”她灵眸转处,忽又想到:“岂难道夺符者另有其人,在我等闯塔之前已先一步通过了九层关口。可惜宋师兄不在九层之上,否则一问便知。”
“说来,宋师兄与我分开之后,正是到了这白门之中,不知他已闯到了第几层,现下正在何处。我还是快些上去看看。”
这般想着,她身形一动,往前赶去。这山谷甬道狭长,颇见崎岖,待出了谷后,已是半个时辰过去。正要联系宋开阳,忽听得一阵叮叮咚咚的兵刃相击之声传来,听其架势,还颇为激烈。
她回身相望,只见一众上清门的弟子围在此处,与几只青牙鬼面的妖兽打在一起。这些弟子神色焦急,边打边退,交战中甚为吃力。待看得一阵,才发现除了上清门人外,那些御兽门、司命门的随行弟子也在这里。三三两两,混迹其中,却不见那些半步筑基的高阶弟子身影。
她略感诧异,之前闯关之时,众人虽是各自为战,但总也能见到一两位中高阶弟子随行。那步长弓、东方来两人不在此处,还属正常,但上清门的真传弟子竟也无一人在内,便有些蹊跷了。
如此试炼,又有何用?她扬扬手,挥出一道幽香,将几位不支倒地的初阶弟子护在其中,眉头不由暗蹙:“想来这最后一门,所有修为高深的弟子皆已聚集在九层之上……”
正自想着,互感腰间有异,掏出来只见一面传声玉牌闪动,一阵凝重之声传来:“云师妹,你在何处,现下情况紧急,请速来九层之上!”
第一百四十章 最后一门
摸着玉牌,宫逸云脸上神色不定,正不知发生了何事,忽听几声疾呼传来:“敢问来者可是一元宗的宫逸云宫仙子,仙子不须理会我等,请速去九层之上支援!”
闻得此言,宫逸云心头大震,也不知从传声玉牌中又获悉了什么,回过头来,面上已瞬息变得煞白。
她灵力急涌,一道浩气正大的元芒自她手中发出,一击之间将那几头妖兽斩倒在地,便头也不回地向上飞去。
……
上清门共有八峰,元阳、两仪、五老、绛云、洛子、罗生、九华、琅琊。
八峰中各有特异,例如五老峰雄奇险峻,曾被仙人一剑削去;绛云峰内含焦园,历代祖师曾留典籍;罗生峰藏有剑冢,百把灵剑,把把不凡;琅琊峰乃是主峰,为掌门所在之地,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然而其中最富盛名的锁妖塔却并不在这八峰之中,而是座落于上清门第九峰轩辕峰之内。
轩辕峰上并无弟子修行,是以对外并无排名,长年来只有一人居住,此人手握“轩辕”玉牌,峰上一尽事宜,都归她管。本次小比曾与掌门等人参与锁妖塔的禁制开启,名为天星仙子。天星仙子所处山峰本便就极高,而锁妖塔位于峰顶之上,塔身又高若百丈,塔尖飞入云霄,仿佛登天而去一般。
锁妖塔年年开放,但门中炼气小比却是三年一回,此时距锁妖塔开放已过了十二个时辰。
正是焦灼之际。
……
锁妖塔白门,九层之上,七名弟子手持兵刃,立于一只大妖之前。这些弟子服饰齐整,其中四人来自上清门九华峰中,三人却是元阳峰的女弟子,各由一名真传弟子领着,共御妖兽。
这三名女弟子修为甚是不俗,其中一人名为祁紫婵,与诸位声名在外的真传弟子相比,如冯良、苏如等人亦只差了一线。入塔之时曾以言语相激,逼着林利首位闯关,更与宋芷琳针锋相对,本是跟着许长冷,不知为何竟传到了此处。
以她炼气中阶修为,要应付寻常妖兽本是等闲,但眼前妖兽体形甚大,长若一丈,高若八尺,力气也是极大,七人之阵竟难以阻挡。七人身上伤痕累累,显是已经历了一番苦斗。
那祁紫婵站于一角,身上倒是不见有伤,但神色萎靡,也是损耗不轻。她见那妖兽气焰逼人,猛一咬牙,伸手一招,一张金黄符箓现于身前,正要御符施法,忽见那妖兽眼中露出双瞳,直勾勾向她望去。
她受这双瞳一望,骇然惊叫一声,忙以双手捂目,但眼前已是金星乱闪。倒地后只觉天旋地转,那符箓也自行熄灭。她无暇理会,口中只是叫道:“双目四瞳,双目四瞳,这是重睛!大家快走,重明妖兽与那毕方齐名,根本不是我等可以抵挡!”
那九华峰真传弟子听了此言,身子剧震,想到那重明妖兽的可怕之处,心头不由泛起一丝丝凉气。
眼见妖兽袭来,他竟兴不起抵挡之念,直被这妖兽扫了一击,横飞出去,才蓦然惊醒:“傅立啊傅立,枉你平日自称前十,竟被区区一只妖兽折损了心志。入塔之前师尊循循教导,你可曾记得半点,这锁妖塔中万分艰难,你又岂是今日才知?”
想到此处,他强忍一口鲜血,双手泛起灵光,一件法衣自他身后浮现而出,闪动间已将他去势止住。他暗运一道口诀,向那法衣一点,正要穿上,却见那妖兽霍然冲进了五名内门弟子所站方位之中,大开杀戒。
几名女弟子花容失色,还想勉力结阵抵御,到底修为不足,经验浅薄,只挡得不过数息,便被冲开法阵,无法抗衡。
那傅立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妖怪,休要伤我门中弟子!”
便在此间当,一件青黑之物破空而来,转眼间已飞到那妖兽头顶,蓦地向下一坐,已挡在众人之前。那妖兽一身巨力,撞在这物事之上却不见撼动分纹,反是被回震之力所伤,腾腾倒退几步。
那祁紫婵大惊,勉力睁目向其看去,只觉此物极为熟悉,却又一时说不出究竟。忽见得这青黑之物一个晃动,竟而分化出了五面,便如五道峰岩,将那妖兽团团围住,困在中间。
见此变化她还如何认之不出,不由失声叫道:“这是……分岩令!杨安,杨安何在?”她心中惊愕,溢于言表,这分岩令的威力一众真传弟子曾亲眼目睹,那时何曾有这等威势。她见此物黝黑厚实,却隐有宝光透出,心中不由又是一震:“岂难道那杨安在入塔之前另有奇遇,竟而修为大进?”
她知那分岩令虽是神妙,但法令单薄,不堪重压,比之本峰许长冷的法器要逊了一大筹,只能算作二品,此事众人皆知。
然而如今一见之下,此物青光内敛,坚如磐石,显是已炼入了一件重宝,早已脱胎换骨,不可同日而语。
只见这五道分岩令牢如壁垒,倏忽之间困住妖兽,她等性命一时无忧。
那傅立稍稍松出一口气来,正要向来者寻去,却见那妖兽眼中双瞳又现,望在这分岩之上,竟使其纷纷动摇,晃动不已。
他心中大紧,连忙出声示意:“小心!此乃重明妖兽,天生双瞳,可除人法力,不可望其双目。”
说话之间,忽觉四周灵气一沉,一股昏昏欲睡之感弥漫上心头,随即一只幻蝶模样的灵兽在前方现出身形。
这幻蝶甚是娇小,尚不足手掌之大,然而那重明妖兽的四只眼珠一望至此,竟是立时流露出几分忌惮之意。
它瞳孔大睁,一缕奇光竭力向那灵蝶射去,可尚不及一半,便觉眼皮沉重,无可招架,竟自一闭便就昏睡过去。
恰于此时,一道风刃越过五面岩令,在它脖子处斩下。
这风刃极是猛烈,本欲一击击杀,但斩在那妖兽头颅之上,却未能破开它铜皮铁骨,反叫那妖兽吃痛,眼中清醒几分。
有倒地弟子大声叫道:“不可动用术法,这重明妖体强横,寻常法器刀剑伤它不得,须得以重物挫它瞳孔。”
正说话间,忽见那风刃一击不成,回旋一荡,卷土重来。却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渐渐越化越多,到了后来竟似化作了百道、千道,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在那狭小岩令之内,一拥斩下!
只听“唰”的一声,鲜血迸现。
那祁紫婵见得此幕,只觉一颗心跳出胸膛,刹那间便连话也说不利索:“这,这是风刃?不对,这是千风刃!宋芷琳已将千风露炼化完毕。不错,那幻蝶正是梦灵蝶,那令牌正是分岩令,杨安已将天青石炼入其中,这三人……已通过了华容道试炼!”
她口中发苦,心中实再清楚不过“通过了华容道试炼”是何意思,那是完成了师命,可以出山之意。
难怪那重明妖兽的天赋神通竟不敌那小小幻蝶。要知那幻蝶一鸣之下,可使华容古道景色迁移,风云变幻,又如何会惧这一只四瞳妖兽。
说来她祁紫婵也曾与师门弟子前去华容古道历练,却一连三次都在那幻蝶面前败下阵来。想到这几人不动声色,不仅将那试炼通过,更早已将斩获之物炼化,实力大进,心中更是嫉恨。
眼见那重明妖兽在这一斩之下,妖身之上飚出万道血线,竟被一击诛杀,傅立心内也是滋味难言。他向那几人远远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却熄了上前亲近的念头。
那几人见他不欲靠近,便也停在原地抱了抱拳。其中一人看了祁紫婵一眼,以罗烟罩将重明妖兽尸身裹入其中,便就自行离开,匆匆向前赶去。
倒是这几人当中最后一名女子见有弟子受伤,扬手降下一道甘霖,浮于半空,待她们伤势好转,这才离开。
直至几人身形不见,几位九华峰的内门弟子方在原地感慨:我等上清弟子,什么时候已有了这等风采?
那傅立默然不语,见祁紫婵站在一旁失魂落魄,又望了望几人消失之处,心中转念不停:“高阶妖兽,一击而杀。虽是三人合力,却也相当了不得了。看来这小比席位,可有得争了。”
……
半个时辰后,一行四人站于一个圆湖之前。
园湖四面环山,湖面晶莹透亮,却有一股冰寒之意在其上不住吹拂。
只听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过了这片冰河,便是九层的阵眼所在了,宋姊姊、杨安、安荷仙子,咱们快走!”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阵眼
“过了这片冰河,便是九层的阵眼所在了,宋姊姊、杨安、安荷仙子,咱们快走!”
随着这话声响起,圆湖之上寒气逸散,渐渐露出一条湖道。
这一行人中唯一的一名男弟子站于湖面之外,望着四处绿草如茵,湖心处光滑似镜,面露踌躇之色。他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平蓝且慢,我观这圆湖分了三层,一层一层流淌下来,湖面之上却纹丝不动,有些古怪,咱们先看准了再说。”
那女子闻言呶呶嘴,随手拾起一枚石块,往湖面之上丢去:“便是有些古怪,那也不打紧。反正须渡过此河,晚渡不如早渡,难道非要等人追了上来,我们再行尝试?”说着,也不理会那人,伸足往湖径上踏去。
这名说话之人乃是叶平蓝,她与宋芷琳、杨安在入塔处与林利分开之后,便一直组队闯关。他们三人修为大进,皆已晋升中阶之境,宋芷琳更是已修到炼气六层顶峰,距七层只有一步之遥,在所有真传弟子中名列前茅。
三人所选本身便是这五行中的白门,并无被传送中断,更得正一门安荷仙子相助,是以这九层之上,却是他们一行四人走在了最前,位于众人之首。
几人由底层一路闯来,收获颇为不俗,眼见九层关口便在眼前,叶平蓝便起了加紧赶路,更进一步的心思。
这一脚踏在湖石之上,周遭仍是风平浪静,叶平蓝连闯九关,途中凶险尽历,此时自也不会孟浪。
她以灵气护足,更将罗烟罩也祭了出来,如此行得几步,仍是安然无恙,不由放下心来。回头欢声说道:“这圆湖位置特殊,湖面之中冰是冰了一些,不过却无甚凶险,宋姊姊快来!”
宋芷琳本极是谨慎,不过见叶平蓝于圆湖之上顿足也是无事,便也渐渐放宽了心,正要尾随而去,忽地眉头一跳,足部顿止。她凝神下望,目中所见这湖水清可见底,但那枚被叶平蓝丢入湖中的碎石却落水后便消失不见。
她疾呼一声:“平蓝,且先回来。”说罢,单手一伸,便向罗烟罩上抓去。
可她方一动手,那湖水却忽然湍急起来,蓦地掀起一抹水浪,向叶平蓝足下卷落。叶平蓝眸光一聚,不敢轻慢,灵气运行之下,双足向上一跳,同时罗烟罩飞身而出,飘于前方,挡下了这湖水一击。
她只当这湖中有何怪异之物,要勾她落水,是以心神全放在了湖面之上,冷不防罗烟罩与这湖水一触,竟是“啵”的一声,发出了裂帛之音,竟似被利物划损一般。
见此叶平蓝心神一震,落地后立足不定,向后抓了宋芷琳之手,匆忙间回到岸边,忙向罗烟罩看去。只见这法器之上已多了一处缺口,明明只是受了那湖水一击,却如被利剑穿透而过。她伸手摸去时,手上一痛,竟被那残留的锋利之气割破了皮,一粒豆大的血珠渗了出来。
几人面色一变,越发觉得此湖古怪。见那湖水荡漾,又要袭近,宋芷琳打出一道法诀,便欲以风刃相抵,却听一道温声燕语传来:“宋道友,此地不宜起风,且让我来。”
这人说了此话,伸手一引,一道简单至极的冰咒释出,落在那水浪之上,立时将其冻住。半空中细雨飘洒,那湖水仿佛冰尘一般淅淅沥沥散落下来。
叶平蓝轻舒一口气,她们几人想要渡河,最怕便是这湖水左右冲击,来回滋扰。现下见这湖面平息,便止了手中法力,定身行了一礼道:“多谢仙子相救。这一路上多得仙子指点,我等才闯至此处。仙子见识广博,法力高深,此时又救了我们一道。”
女子听了此言微微一笑,举手还过一礼,衣袖之上露出正一门烟罗峰的刺绣,正是尉迟晴。她道:“叶道友不须客气,这一路上咱们齐心协力,一同闯关,指点二字怎么敢说。我等平辈相交,还是以道友相称便可。”
却见宋芷琳摇了摇头,接过话头道:“此番同行,我等获益良多。仙子不吝见教,又常常以妖兽弱点相示,才使那重明妖兽也毙于我等手下。此次若非仙子出手,芷琳莽撞之下,只怕已激得风雨交加,剑浪滔天。”
尉迟晴听她说得“剑浪”二字,神色转正,道:“宋道友救人心切,非是莽撞。说到这剑浪,看来宋道友也察觉到了此湖怪异之处。”
宋芷琳与叶平蓝、杨安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道:“略见端倪,正要请教。依仙子所料,此湖中是何物,怎地这般古怪。”
尉迟晴闻言沉吟半刻,忽地灵气涌动,手上掐诀,施展出一大片冰幕,向那圆湖中一处水帘罩去。只见那水帘受其一冻,竟停止了流动,半空中冰作了一柄柄剑身向下的灵剑,这湖水竟是由剑刃组成。
“若我所料不错,此处乃是剑湖,这湖水非是湖水,乃是由剑气所化。要渡过此湖,须得心平气稳,不可以溅起水花,否则波涛一起,便再难闯关。非是过了此湖便是阵眼,实则此湖即是阵眼。”
几人听了此言,各自一愣,叶平蓝反应甚快,脱口便问:“这般说来,岂非过了此河便是过了这九层关口?”
“正是。”
“既是如此,咱们便闯上一闯!”杨安开口道,“管它什么龙潭虎穴,断没有在此退缩的道理。芷琳、平蓝、安荷仙子,此处我来开路,你们且先在岸上观望,咱们前后之间,也可有个照应……”
正说话间却听宋芷琳道:“不,我等一同入湖。杨安,你分令之术在此处大是有用,倒是我风元术法不可多使,我等要渡过此河,还须多多倚仗于你。你独个行走,咱们一先一后,还须冒两回风险。”
叶平蓝看向杨安,捂嘴一笑,也道:“杨安你休要瞧不起人,你法术虽高,可还不一定有我强哩。”
尉迟晴点点头,亦轻柔劝道:“正是此理,杨道友勿急。此处虽险,但咱们一心一力,也未必便受它所阻。反是分开行走,才正正着了它道儿。”
听了几人之言,杨安点点头,扬手打出一道法诀,将分岩令置于身前,往前一踏道:“那便由我打头阵,你们紧随在后,如此四人一道,且过此河!”
说着,已落足于那湖石之间。说来奇怪,先前不知此湖是何物,走在其上还不觉有异,现下已知是剑气化水,行走之间不由心惊胆战。几人望着这方圆半里的圆湖,心中暗忖:如此满满当当的一个冰湖,须得多少剑气方可填满,若是一不小心失足落入水中,只怕神仙难救。
如此四人步伐沉稳,缓缓行去。虽是一步一停,但仍是渐渐走入河心,当下四面依水,再无后路可退。
宋芷琳神色凝重,早已将定风珠祭了出来,此处虽是剑气所化,不可有风,但若当真激起了水浪,却也不会束手待戮。
叶平蓝唤出罗烟罩,将几人裹在其中,不求作何保护,只须在水浪飞溅之时,略作隐匿幻化,叫其不可锁住几人身形即可。
杨安则是双眼圆睁,紧盯前方目不稍瞬,那五面神令在他身前上下飞舞,一身灵力实已运行到了极致。
四人中只有尉迟晴神色略显轻松,但也是聚精会神,不发一言,手中暗暗扣住一物,稍有不对,便即释放。
许是几人心中压力过甚,再走几步,竟变得有些摇摇欲坠起来,那湖浪也立起波澜。几人心中大骇,总算杨安见机极快,立时稳住脚步,生生止在原地。
叶平蓝闭上双目,停了几息,待再睁目时,忽地开口轻声问道:“安荷仙子,先前你与我们林组入那天魔之地时,也曾经历过这般险境吗?”
此话一出,几人心神皆自一荡,立从眼前湖面转移开去,一时紧张之情竟而大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序位
尉迟晴闻言一怔,想了几想,轻轻笑道:“比这更是凶险的地方,也是有的。”
叶平蓝大是惊奇,一边往前走了一步,一边问道:“却是怎生一番情景,且给我们说说。”
见宋芷琳、杨安两人皆是侧耳倾听,心神已从眼下场景中分散开来,尉迟晴微微点头,当即又向前走,三步过后方才顿足回答:“说来甚巧,我等当初路过一处险地,与此地情景也是差相仿佛。”
她停得一停,待几人调整过后,说道:“那处所在名为魔藤林,林中有无数天魔游荡——炼气七层的等闲可见,炼气高阶在十层、十一层的也是不乏。至于那些炼气四层的天魔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便似洪流一般向我等冲来,比眼下这湖水却是厉害多了。你们且猜猜,当时我等走出这片魔林,花了多少时间。”说话间,又再向前走了几步。
叶平蓝捂嘴惊呼一声:“那你们岂不是要与无数天魔交战,这可如何是好?我猜你们定是加快脚步,半个时辰内便就冲过了此林。”
尉迟晴微微一笑,又再往前迈出两步后,才定身笑道:“非也非也,那魔藤林中除了天魔肆虐,更有魔藤卷足。人在地面寸步难行,稍有不甚便要被卷入林中受天魔所噬。至不济,那魔藤也要缚住你身形,叫你危急之时无从闪避。”
“如此说来,岂不是要花一个时辰?”叶平蓝杏目圆睁,说话之时脸上犹有余悸。
却见尉迟晴再向前走了几步,尔后止住步伐,盈盈笑道:“一个时辰稍显不足,且再猜猜。”
“我猜是两个时辰!”忽听前方杨安嗡声说道,他一面说一面往前探足,足下可见已是稳当了几分。
然而尉迟晴仍是摇头,言笑晏晏:“还是不对。”
“那便是三个时辰了?”宋芷琳听到此处也是忍不住动容,开口询问道。她见尉迟晴脸上笑意不减,依旧不置可否,不由再追问道:“难道竟是四个时辰?半日?”
几人猜到此处已是目瞪口呆,却见尉迟晴收了嘴上笑意,眼角微弯,缓缓说道:“三日三夜!”
此言一出,三人齐齐一顿,呼吸立止。望望脚下冰湖,又望望尉迟晴,神色恍惚间,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半晌过后,还是叶平蓝最先恢复过来,她放下捂嘴之手,脸上仍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三日三夜……安荷仙子,你们当初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这一路上还有旁人相助吗?对了,你与林组到底是怎生相识的,为何锁妖塔外,那阎山对我们林组竟似隐有敌意?还有,我见林组对敌之际,总是两手空空,施以法术,他可有趁手兵器吗?”
如此边走边说,说了一句又走上一步,走上一步又歇得一歇,这几人一问一答间,又自缓缓走了一路。那湖水始终不见暴起伤人,虽有好几次已见浪花荡漾,但几人视线却也立即从眼前境况中分移开去,终是定住了心神。
不知行了多久,那湖心大石已依稀可见。
几人加紧脚步,正要跃将上去,忽听宋芷琳沉声说道:“安荷仙子,我有一言想问,还请仙子据实回答。我们林组修为……到底在几层?”
叶平蓝、杨安两人听得此问,也即屏息凝神,竖耳静待回复。
尉迟晴闻言略微一顿,缓缓说道:“林师兄真实修为如何,还是待他亲自回答。我想林师兄暂不言说,自有他的理由,尉迟晴不欲擅作他人之专。况且林师兄为人仔细,你们怎知他并无将修为如实相告?我听叶道友歇息之时,时时念那口诀,便是林师兄所教吧。”
“口诀?”叶平蓝闻言一愣,“这不是凝神提气的法诀么,林组当初教予我时,便是这般说的。”
尉迟晴见她惊诧之情不似有假,心中情知几人确是不知,微微一叹道:“此法诀,便乃灵识口诀。”说完,率先踏上湖心石上。
几人立在原地,呆呆出神,片刻过后也即收起思绪,上岸而去。
尉迟晴一边静待几人,一边取出一个洁白的法器玉瓶来。她将瓶口对准湖面,似欲施法,但想了想,终是收回了此瓶,只含笑催促几人快些上岸。
便在最后一人也跨入那方大石之上时,忽听一阵隆隆之声响起,那湖面竟缓缓潮动起来,俄而发出滂沱之声。几人吓得魂不附体,靠在一处,不敢稍动。随着这巨响落下,整个圆湖蓦然亮如白昼,一束光芒自上方云层之中打下,一幅巨大的太极两仪图在湖心升起。
几人所立湖石居在正中,中间黑白二色的分界线便是那一条湖径。
在几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那一片冰湖竟自向上升腾而去。那湖水一寸一寸越涨越高,直至越过几人头顶,飞至半空,在半空中化作一个悬空冰湖。
叶平蓝等人何曾见过这等奇景,早已骇然失声,便连尉迟晴也是张口结舌,被眼前壮观之色所撼。
便在这时,天空处云层散开,一个云塔骤然浮现,一张金色的灵符高居其中。
“这是……白门灵符!”叶平蓝惊呼一声,一时不能自已。
她抬头看去,只见足下所处湖石一路延伸,便如一道剑穗飘摇而上,连入一柄巨大无比的石剑之中。这石剑倒插,剑柄之上有一石阁,石阁所在便是云塔入口。
那石阁肃杀森严,便是远远看着,已感到其中充斥着无数道沉重之极的剑气。
“登剑阁!”宋芷琳回过神来,口中缓缓念出几字,心中已被惊诧之情充塞。
“不错,登剑阁!”忽地一把冷峻之声从几人背后传来,随后那湖心石上一阵耀目光华闪动,一个传送阵浮现而出,从中缓缓走出三人。
竟是许长冷、慕少白、宋开阳三人。
这三人分处各派,其中许长冷乃是上清弟子,慕少白是移花宫弟子,而宋开阳却是一元宗的高徒。这几人正在土门九层之上,忽觉那土门灵符被夺,便就传到了此处。
许长冷环顾四周,开口道:“不错,依我等所料,若是在土门九层之上传送,便会来到这金门九层之中,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芷琳你们几人甚是不错,竟已将冰湖阵眼开启,否则我等要来这里,还传之不得。”
他抬头看向天空,目中泛起一丝狂热之色:“金门灵符!好,好,好!”
他连说三声好,忽而转头向身后二人说道:“二位仙兄,等会请全力助长冷夺得此符,事后我等元阳上下必有重报。”
说着竟欲越过宋芷琳等四人,向那剑阁登去。
宋芷琳伸手一拦,将他挡在其后,开口道:“许长冷,怎地这般没有规矩,这剑阁便是要登,也轮不到你排头吧!”
叶平蓝好不容易渡过剑湖,此刻见许长冷竟要半道截胡,捷足先登,也是气得不轻。正自忿忿难平,却觉一只柔软的玉手伸来,握了她手,轻轻言道:“不急。这剑阁之上便是镇守九层关口的妖兽所在。妖兽未除,谁也别想入那剑阁。他心急之下必吃大亏。”
叶平蓝听了此言,心中厌憎稍减,见是尉迟晴在她耳边低述,不由点点头道:“嗯。”
她心情稍复,又听尉迟晴继续说道:“此事若在别处见得,便让其先行上塔,又有何妨。不过这登剑阁的序位却是不可相让,且看芷琳道友与他交涉一番。”
只见那许长冷走上几步停在宋芷琳身前,盯了她玉容半晌,肃然提气道:“芷琳你定是要与我作对了?”
宋芷琳闻言柳眉一竖,冷然说道:“竖子狂言,不可理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云结
“竖子狂言,不可理喻!”
此言一出,对面几人尽皆色变。
许长冷深吸一口气,灵气外放而出,他抬手摆出一个架势,低声喝道:“芷琳休要胡闹,此刻住手,过来我处,我还可对你手下留情!二位仙长也是如此……”
他话未说完,便听一把轻佻之声传来:“手下留情?此话是你许长冷所说,我可并无答应。这剑阁之位终须一争,不若便等我先行出手如何?”
出声之人乃是慕少白,他早见宋芷琳姿色华美,心下垂涎三尺,此时跳将出来,却存了将其戏耍一番的打算。
然而他话声方落,却见尉迟晴也站了出来,双目冷视于他。尉迟晴看他几眼,却并不与他说话,反对着一元宗的宋开阳说道:“这般说来,开阳道友也是执意不顾规矩,要抢在我等之前了?”
宋开阳闻言抱拳一拱,沉声道:“安荷仙子,一元宗与正一门历来交好,仙子掌管瑶池,乐善好施声名在外,开阳对仙子敬仰得紧。只是这登剑阁的机缘,于我剑修而言却是难得,迫不得已,只能出手相争。还望仙子体恤。”
尉迟晴闻言摆摆手:“既是如此,咱们各凭本事,那也算不得什么。”
宋开阳叹一口气,再向尉迟晴行了一礼,再抬首时目中已满是冷毅。
尉迟晴点点头,行前一步将宋芷琳拉于身后,她灵气缓缓流动,开声说道:“开阳道友请吧。”竟是要与宋开阳先斗这一阵。
宋开阳单手背负,另一手平伸在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忽向杨安等看了一眼,又言道:“仙子,我观这几人中并无剑修,登剑阁于其并无大用,不若让了我等,待此事毕后开阳再来向你赔罪。”
“登剑阁有无用处不需你来定夺,机缘大道各自相争,但同门之间须得讲个先来后到。”尉迟晴闻言淡淡说道。
“既是如此,刀剑无眼,还请仙子小心。”宋开阳灵气溢出,顿时一道道剑气于身后纵横交错,冲击在湖石之间。
此人不愧为一元宗筑基之下第一人,其剑气森严,四下弥漫。虽并无刻意针对,但相持之下宋芷琳、叶平蓝、杨安三人也立感呼吸顿止,喘不过气来。
那慕少白见此轻笑一声,向宋芷琳盯了一眼,退后一步冷眼相视。
却见尉迟晴目光一凝,伸手一招,一道水幕骤然而生,将那弥散剑气挡住。随后她祭出一物,却是一滴露水式样的物事,宋开阳见此目射奇光,失声道:“瑶台九阳露!安荷仙子何至于此!”
尉迟晴不答,只是催动露珠,那露珠皎洁无暇,清光四射。虽甚是微小,但甫一出现便传来一股洞天清绝之气息,仿佛由九天之中而来,并非出自人界。
宋开阳神色凝重,再不作言,缓缓拔出一剑,剑指地面。他灵气一冲,仿佛一道大风刮过,吹得湖心石上众人衣袂猎猎作响,尔后他腕上一动,便要递招。
但在他剑尖颤动之际,忽而又有一道巨大斥声传来:“十二元辰剑?哼,也不过如是。宋开阳,谁给你胆子,对我师姊这般放肆!”
说着,一道剑光霹雳般斩来,电光火石之间实是快极,话声未落便已斩到宋开阳足下之处,将他与尉迟晴一分而开。
随后五道身影缓缓由传送阵中走出,其中一人声姿高昂,眉目疏朗,正是李奕臣。另外四人却是方苦禅、方苦染、步长弓与关子昂。
这五人自火门一战后,竟自走在了一起,一同闯关。
李奕臣率先由传送阵中走出,来到尉迟晴旁,急声问道:“师姊,这人可曾冒犯了你?”他见尉迟晴摆手示意无妨,回过头来打量了慕少白与许长冷几眼,尔后目光落在宋开阳身上,缓缓拔出一把青色灵剑:“十二元辰剑,好!我李奕臣今日便要领教。宋开阳,你对我师姊无礼,须饶你不得。”
宋开阳面色一肃,剑尖往李奕臣处一摆,却并不看他,反向方苦禅、方苦染二人道:“二位方兄,剑阁之位便在其上,此阵你们且待如何?”
“我们自是与正一门一道!”方苦禅尚未说话,方苦染已大步踏出传送阵,“宋开阳,我等皆是传送而来,非是自己闯到此处,你一来便要将他人置于身后,为争那剑阁席位,未免太也目中无人。且这位安荷仙子与林施主相熟,我等自是站在她处。”
说话间,其兄方苦禅来到尉迟晴旁,拱手合十:“安荷仙子,我等又见面了。”
尉迟晴还了一礼,微微一笑:“大和尚,别来无恙啊。”
宋芷琳、叶平蓝、杨安三人本在尉迟晴挺身而出之时便觉气氛压抑,紧张之极。待见到两人灵气相冲,针锋相对,更觉毛发倒竖,惴惴不安。
她们只道拖累了尉迟晴,心下好生过意不去,待要相劝,却又骑虎难下,退缩不得。此时见李奕臣、方苦禅等人逐一走出,心下喜不自胜,一颗心怦怦乱跳,又是欢喜又是好奇:“那方苦染说看在林施主的份上出手相助,这林施主却是谁人,岂难道便是林组?林组又何曾与他们普陀山的人扯上了干系?”
宋开阳听了方苦染之话,眼皮一跳,自他见到“九阳露”时,神情已是大动。始知尉迟晴非是见那几位上清后辈势单力薄,仗义出手,而是存了不惜决裂,一战到底之心。
待见到李奕臣传送而来,与尉迟晴站在一道,更是蹙紧了眉头。但饶是如此,他登阁之心仍是并无动摇,剑修一剑霜寒十四州,一身锐气可破云霄,该争的便须争,岂可束手束脚,折了心气。
他自问与那慕少白之流并无合污,只是适逢其会,才走在一道。是以心下坦诚,对这剑阁之位便欲一争,待事后再行赔罪。
然见到方苦禅、方苦染、步长弓一道道人影走出来时,他嘴角一抽,那握剑之手却也缓缓松了。对方人多势众,显是不可力敌。但心中仍抱期待,只盼这几人两不相帮,那此战仍非不可为。
可听到方氏兄弟明确站于对面时,不由苦笑一声,情知此阵理亏,便即轻叹一声,徐徐收剑。
这剑阁上清门本门弟子登上后有何机缘他不得而知,但是他们这些外来修士,只要踏上那方石阁,便得入剑冢中挑得一把古剑。听说序位第一之人,还有望得到上清秘传的《太乙剑经》注解。如此奖励,宋开阳自是不肯退缩。
正在惋惜之际,却又听得一言传来。
“普陀山方苦禅、方苦染好大的名头,嘿,也没什么好怕的!”说着,传送阵中又走出几人。
竟是御兽门东方来,带着苏如、白进、计文奇等四人走了出阵。他面色阴鸠,肩上之伤兀自未好,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如何,远远看去便如一条蜈蚣缠于其上。与他站在一起者,还有一个魁梧雄壮的大汉,一身兽衣裹皮,却是东方来的师弟,名为金泰。
这两人一出阵来,便紧盯着方苦禅、方苦染不放。
那方苦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闻言暴吼一声:“东方来,你还敢现身!”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对峙
“不敢现身?我有何不敢现身。修道者逆天而行,事事须争。”东方来冷笑一声,向李奕臣、方苦禅、方苦染脸上逐一扫视过去,“你等杀我灵宠,伤我肉身,毁我法锏,倒还问我敢否现身?当真是名门正派,道貌岸然。”
此言一出,场上诸人尽皆低呼,目光即向方苦染身上聚去。
却听方苦染怒喝一声:“信口雌黄,忒不要脸!那马交妖兽是你灵宠?你趁人交战之时,躲在一旁鬼鬼祟祟,暗施偷袭,差点害了我等性命,却夺宝不成反被斩,你也配说什么道貌岸然!”
他说这话时义愤填膺,声若洪钟,显是理直气壮,毫不心虚,众人听了此言暗道:“以普陀山方苦禅、方苦染的为人,这才应该。”
正自想着,突又听到一句闷雷似的话声炸响:“哼!锁妖塔内不计手段,只讲胜负。师兄,这和尚大概是迂腐惯了。辱我师门,伤我门人,务须给他教训。他们兄弟二人,我们也是师兄弟二人,正好与他做这一场。”那东方来还未出声,反是他身后的师弟金泰站了出来,向方苦染冷视道。
几人势成水火、一触即发,那宋开阳举剑之手尚且未还,这处又另辟战场,真斗起来只怕要不可开交。忽听许长冷一声传来:“苏如、白进、计文奇你们三人过来,与我等站于一道,不要被几位争斗波及。”
众人闻言看去,只见这三人站在一起,确是位于对峙双方中间。
这湖心石上,那许长冷虽与慕少白站在一处,但前方除了宋开阳外便再无旁人。此际只有将苏如三人拉过去,他们这边真传弟子人数才得与对面持平。
反之东首之上,宋芷琳、叶平蓝、杨安三人并排而站,身前是尉迟晴,身侧是方苦染,那步长弓不知何时也走到李奕臣身旁。而那罗生峰的弟子关子昂亦因乐正、乐清的关系与杨安等人交好,此刻也悄悄来到叶平蓝之侧。
形势对其大是不利。
那苏如听得许长冷之言,眉头一皱,开声斥道:“许长冷,我绛云峰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他说了此话,看了对面一眼,估量了一番宋芷琳、杨安等弟子人数,又道:“修道者逆天而行,披荆斩棘,确是不必讲什么先来后到,而是有能者居之。这一点我与御兽门东方兄看法相同,我等一路闯塔,互有照应,此时自也一应随之。”
说着,向白进、计文奇二人递了一眼,徐徐走到东方来一侧。
几人并排而站,与许长冷所在相差不远。许长冷哈哈一笑,脚下一错,给几人让了位置。
他知这剑阁序位对三人至关重要。传闻在那剑冢之中藏有无数灵剑,更有一把冰云古剑,与离云剑相配。所谓离为火,冰为水,离云、冰云两剑若是齐结,未必便比那紫青双剑差了,只须夺得此剑,御剑而飞指日可待。以此相邀,不愁三人不来。
那东方来见得局势变化,真传弟子各成一队,纷纷集结,不由眸珠一转。他御兽门二人倒是有心撇开这些上清弟子独自登阁,但在这锁妖塔中却是不可反客为主,若无弟子组队,便要立失资格。当下阴声一笑,与金泰踱步来到慕少白处,再与方苦染等人遥成相持之势。
如此双方人数相当,真传弟子各有四人,半步筑基者亦各有四人,大家分站一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开阳手持长剑,一面释出剑气抗衡李奕臣,一面暗自评估双方实力。说来他们这方即便有了御兽门二人加入,实则高阶战力仍比对面少了一人。一旦相争,他仍须独力面对尉迟晴与李奕臣。
那瑶台九阳露给他威胁极大,便是一人也难以取胜,更何况两人联手。若他被压制,那东方来与金泰再负于方苦禅与方苦染之手,这剑阁之位便须拱手相让了。
是以他气势虽节节攀升,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向那传送阵中投射。只看会否还有人前来,这下一位走出的是谁,又选择何方加入,几可立改场上局势。
李奕臣挺剑半晌,见宋开阳眼神游移,不住往那传送阵中眺望,登时明白了他脑中所想。正要趁此时机,向其劈去,却见传送阵中又有一道光华传出。
场上一众十七人立即停下争斗,齐齐往那传送阵中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上清门五老峰服饰的修士慢慢走出符阵。这人神情冷漠,眉头蹙起,行走间隐有郁忿之意,走得几步忽而见到一干众人围聚在此,不由身形一顿,止下步来。
他向诸人脸上逐一凝望过去,眉间烦闷之意稍稍舒展,竟而化作了一声冷笑,落在宋芷琳三人耳中,直叫三人面沉如水。
她们三人原见到传送阵闪动过后,乃是本峰之人传送而至,容色间大是振奋,然而看清所来之人时,心下却骤然一沉。但饶是如此,三人仍略抱期待,只盼其放下芥蒂,与他们重归于好。但这声冷笑传来,却立时破了三人心中幻想。
只听许长冷一声长笑:“冯良,你观望良久,想必也看清了场上形势,还不过来我处,莫非要我请你不成?”
此人正是冯良,他闻言嘴角一挑,也不答复,先向后方略一抱拳,说道:“巍兄,看来我们是传到金门九层之上了,此处已在剑阁左近,你所说的剑湖应是此地了。”
随着他话声落下,另有四人出现在传送阵上,看其服饰,皆是一大门派九重山的弟子。其中一人气度俨然,神明气爽,却是其门中半步筑基的大弟子,魏南辛。
这人统领着几位炼气中阶的弟子走出传送阵,眺目望去却不见九重山之人在此,怔了一怔。待见到门派交好的普陀山方苦禅、方苦染时,不由微微一笑,正要向其走去,却转眼又见到故交好友宋开阳站于对面,几人神情凝重,竟自拔剑相向。
他略一沉吟,向那剑阁处望了一眼,已知其中因由。心下暗自计较过后,向冯良问道:“这位冯兄,现下兵分两路,不知你作何选择。我观你五老峰中几人位于东首,我等是否便与他们一道,并排上阁?”竟是退后一步,两不相帮,交由同行之人决定。
冯良闻言语调一沉,缓缓说道:“魏兄听我一言。这湖心台上乃是剑阁,这几位五老峰之人并不以剑修为主,反是气修、术修居多,登阁之心怕且不坚。便是登上了恐也不能物尽其用,反白白便宜了一些不相干的杂役之人!倒是这西首之上的许长冷……此人乃是元阳峰罗乾的师弟,对这剑阁志在必得。且他只要这金门灵符,不与我等争那剑阁序位,不若便从这西首出发,魏兄意下如何?”
魏南辛闻言一顿,回想起锁妖塔外罗乾率领一十八位筑基弟子抗衡魔教阎山的威势,忍不住向许长冷看了一眼。他本便打算择其一而行,此时走西首上阁也自无不可,便向那方苦禅、方苦染略一拱手,转身往宋开阳处走去。期间听到那元阳峰的弟子响声说道:“多谢巍道友相助,长冷感激不尽。”也只微微点头,并不在意。
那冯良领着几人来到西首,许长冷一方立时人数大增。尉迟晴、李奕臣、方苦禅、方苦染首当其冲,骤感压力,却也并不退缩。宋芷琳三人向冯良怒目而视,心中实已恼极。
现下形势,谁先来一步已是无关紧要,东西双方哪方人数更多,哪方便占着道理。
宋开阳见此正要向对面施压,这时传送阵中光华一闪,竟又走出了几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登阁
传送阵中符光闪烁不定,形势也转变翻覆不停。
自宋芷琳等来到剑湖之后,传送阵中一共闪动四次,宋开阳、方苦禅、东方来、魏南辛四拨人纷沓而来,每来一拨双方强弱之势便要互换一轮。
那宋开阳与尉迟晴尚在对阵,方苦禅等人已然到来,方苦禅到来后,东首之人大占上风,却又有御兽门二人出来与他抗衡。
双方才始重归势均力敌,魏南辛却又率人由西首而入,打破平衡。场上局势几经变幻,始终不定,但是湖心石上人数却越来越多。
众人各站一首,正要据此论短争长,却见那传送阵中光芒耀眼,竟又走出几人。
这几人一现身,宋芷琳等已是瞪大双眼,向其望去,可见到其门派服饰之后,一颗心也愈发向下沉。
那许长冷等人却是喜上眉梢,益发得意洋洋。
只见来人穿着赤色宫装,挽着高髻,行走间仿似火焰加身。其丰姿异彩,神色冷傲,却是九重山的申屠琴紧随而至,比那魏南辛只慢了一程。
双方前后脚赶至,所差者不过片刻。
然而片刻之间,局势却有霄壤之别。这位九重山的女修地位尊崇,在闯塔之前便明确表示,愿与林利组队,其后也是与尉迟晴等多番交好。跟在她身后的真传弟子更是与宋芷琳、杨安等私交甚笃,乃是洛子峰的真传,名为徐子期。
若是这几人先一步到来,所选者定是尉迟晴一方,如此推之,那魏南辛到来之后定也会择本门之人而加入,那么形势如何,便不言自明。恐怕这剑阁之争,东首之人尚不需动手,便可顺利夺下。
不过现下之事,却是为场上形势所逼,那申屠琴定然要与本门魏南辛站于一道,而那徐子期也断然不能孤身一人来到杨安等人身周,与同行之人分道扬镳。
是以,这申屠琴一行人到来,却如火上浇油,使得相衡态势更加岌岌可危。
果然那申屠琴踌躇一阵,即带着几名女弟子往魏南辛处走去,那徐子期向杨安等遥相抱拳,也随在其后,来到西首之上。
许长冷朗声招呼,安排好徐子期所站方位后,望向宋芷琳等人目光也越发轻蔑。
那宋开阳叹一口气,向尉迟晴道:“安荷仙子,此刻形势已见分明,开阳实不欲与你为敌,不若我等便罢手收兵,如何?”
李奕臣不知自家师姊心意,生恐她被宋开阳一言劝住,就听从了此人。闻言急向她看去,却听尉迟晴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开阳道友剑道渊博,采百家之长,不知可有听过我正一门的天虹剑道歌?”
宋开阳闻言脸色一凝,道:“愿闻其详。”
只见尉迟晴背负双手,缓缓吟道:“正一弟子,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言千金重。尉迟晴不才,虽不能尽与诸位为敌,但要将其中几人留在原地,还是可以办到的。道友不须顾忌我等,若有把握,尽管出手便是。”意态中竟有说不出的从容。
宋开阳目中大震,将她口中之言反复吟诵几句,缓缓道:“仙子,得罪了!”
他剑上灵力起伏,一团元辰之力涌现,一出手便是看家绝学“十二元辰剑”。但正在此时,又听一道长笑传来:“什么时候这剑阁之下竟变得这般热闹了,师姊,看来我等还是迟了。”
话音落下,传送阵中又走出五人。这五人修为极高,当中竟有四位已达到了半步筑基之境,还有一位修为稍低但也处在炼气高阶。一字排开之下,已足可与在场双方任一方鼎足而立。
若是得这几人加入,不啻于多出一方阵营相投,且在这几人身后,更有数位弟子自传送阵中鱼贯而出。
这几人身穿门派衣裳,其中两人玄纹云袖,蓝衣迤地,却不见一丝灰尘,显是法术运用已到存乎一心之境。另两人墨纱白缎,烟罗披身,下襟刺绣华美,隐成咒纹式样,应是咒隐门的高手。还有一人穿着上清门的服饰,不过腰间处却系着一枚黑白阴阳的圆形吊坠,标志着乃是两仪峰的弟子。
只见庞因、梦清薇、姬天枢、姬天璇,以及蒋欣依次从中缓缓走出。这几人自木门獓因妖兽一战后,便再不分开,组队走在一起闯关。反是那慕少白自感面上无光,舍了几人而去,途中遇见许长冷、宋开阳,便结伴而行。
那庞因见到尉迟晴与宋芷琳几人,面上一喜,快步走到近旁,拱手道:“安荷仙子,久有未见,别来无恙。这几位便是林兄的故交好友吧,我等一见如故,正该好好亲近。”说着,扶了杨安臂膀,将手搭在其肩上。
在他身后,梦清薇也是毫不犹豫,来到尉迟晴身边,执手言道:“久闻正一门尉迟家出了一位瑶台圣女。我在妙法门虽是神交已久,可惜缘悭一面,今日终于得见,果是出尘之姿。”
又向宋芷琳、叶平蓝道:“好,一位身负千风之体,一位识海中有梦灵之引,如此资质,远较他人为甚,不愧是气运之子。”
她话声落下,那许长冷与冯良脸上便是一变,却又发作不得,心下不住寻思这宋芷琳三人何时与妙法门的高徒结下了交情。
那许长冷神色变幻,将愠怒之情隐去,见蒋欣仍在原地,正要开口召唤,却见那姬天枢与姬天璇一道来到东首之上,竟也向尉迟晴拱手见礼,如此五人中已有四人入了对方之处。
尉迟晴含笑回礼,神情中落落大方,也是毫不见外:“尉迟晴见过诸位。此前与庞道友在烟罗峰云海上曾有一面之缘,今日再见,风采更胜往昔。那时清薇师姊醉心符阵绝学,并无到来,尉迟晴还自常常念叨,现下得偿所愿,实是不胜欢喜,师姊修为精湛,才是我等榜样。”
如此把手言谈,只看得东方来等勃然色变,现下对面修为高阶之人已远超己方。加之那九重山的魏南辛与申屠琴本呈中立观望之势,到时争斗起来会否倒戈相向,仍是未知之数。
便在这时,那最后一位蒋欣发出一声轻笑,也不看西首之上的许长冷一眼,忽而也来到了宋芷琳处,开口说道:“芷琳、平蓝,我观这东首恰于剑湖底下,其阴阳之变与我两仪峰大有渊源,有心要踏上一踏,在你们处插上一脚,可还成吗?”
此言一出,那许长冷再保持不住面上神色,向蒋欣怒目而望。不过这一望并不生用,只见一位位两仪峰的女弟子尾随蒋欣而行,神色清淡,竟是谁也没有向他看上一眼,与往日情景大不相同。
他心中惊愕,实不知途中发生了何事,眼见这湖心石上已满员齐至,便是再有人来,恐怕也传送不下,一时再无心思计较。
果然等得十息,那传送阵上也无变动,双方各自凝望,场上气氛已变得压抑至极。
如此相持不是久计,忽见西首之上慕少白向场中诸人扫视一眼,正欲掷出桃雾,趁乱谋变。忽听得一声暴喝传来:“登阁!”倏忽间竟有两人拔地而起,化作一道红芒,向那剑阁之上抢先掠去。
却是御兽门的东方来与金泰二人首先发难。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剑湖
剑阁之下,御兽门的东方来与金泰二人忽然发难,趁众人不备,化作一道长虹,破空而上。
方苦染与李奕臣大声怒喝,杨安等人连连惊呼,却也阻挡不及。
然而这两人身影尚未飞至半空,便见悬空剑湖之内骤然降下一道水柱,向二人倾注而来。其隆隆作响,竟发出震耳欲聋之音,若是被一击而中,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剑气化液!”庞因抬头看着此幕,慨声叹道,“这一滴水中不知蕴含了多少剑气,才化为这等粘稠如水般的剑液。”
“确是如此。”姬天枢点点头,向上方凝视半晌:“剑气本是直来直往,锐利无匹,但这剑液却是灵活若水,无孔不入。这二人斗胆升空,莫不是吃了豹子胆不成!”
他话声方落,便听得“轰”的一声,那红云已被水柱砸中,便似受了银锤重重一击,回头便向下方跌去。跌落时东倒西歪,仿若失了定星,胡乱飘摇。
西首之上魏南辛见得此幕,沉声说道:“这等剑液,便是我九重山的防御法器亦不敢轻易沾染。这御兽门二人怎地如此莽撞。须知穿行之中,只须稍稍碰上这剑液半滴,便如被万道剑锋所刺。现下这阵势,水柱中不知汇聚了多少剑液在内……”
他说了此话,微微一叹,见那红云飘得几飘,仍是痴心不死。法力振处,还要再上,不由眉头大皱。
果见得下一刻那剑湖之水威势一变,“隆隆”之声彻耳大作,其水柱翻卷,竟化作了一条剑蟒,开口便向其吞去。
只见一噬之下,已将那红云裹在其中,尔后渐渐缩紧,无数剑气、剑液迸射而出,那红云才撑得几息,便见一蓬血雨爆开,哗啦啦散落下来。
“咝——”
众人只看得大惊失色,他们本见得两人离地而去,向那剑阁偷袭,皆是心急火燎、迫不及待。好几人灵气升腾,本欲效仿,然见得此幕,皆是心头一震,再不敢胡乱动弹。
那红芒初始不敌,原也并不意外,这剑湖位于剑阁之下,若无这点威力,才叫人吃惊。然而自那剑柱骤然化蟒之时,众人才见其恐怖之处,短短两息之间,红云中人便已生死不知,让人顿生骇然之感。
那些真传弟子见到头顶剑湖竟有这等凶险,又见它时时悬在头上,不由惶惶不安。看看横渡而来的宋芷琳、叶平蓝、杨安等人,又看看那剑湖,均觉这一路确是大不容易。好一阵后心情才略有平复,再自往上方情景看去。
只见那红云翻覆仿似孤舟,在半空倒腾旋落,好不容易止住跌势,从中传出灵力气息。但那法器却已破烂至极,彻底毁了。
待那红芒散去,东方来露出脸来,只见他左面之上遍布剑痕,纵横交错,右肩伤口复又开裂,整个人浸满鲜血,惨不忍睹。
众人再抽一口凉气,已兴不起御器抢行之念。忽见得那剑柱回环一卷,竟是并无消停,仍向二人继续冲来,直欲将其绞杀,顿感呼吸立止,一时大是不忍。
然而半空中那两人受此一罩,身上却蓦地升腾起一股凶蛮之气,竟自对望一眼,合力取出一座巨大的石鼓来!
这石鼓无论款式、模样,甚或灵力波动,都与那御兽门班白所持极为相似。
只见两人沉声大喝,举起石鼓往身前凝空一放,“铛!”那石鼓竟发出沉实落地之声,仿佛下方非是虚空,而是坚石厚土。
随后他二人荡起法力,抬手便向那石鼓拍去!
“啵——”
一声怪异之极的鼓音乍然散发开来,如在半空中激起了一圈涟漪。下方之人听了只觉尖锐刺耳,浑身颤栗,苦苦忍受之下便似头膜都要被这怪音贯穿,忙伸手按耳,不敢再听。
那汹涌而来的剑浪被这音波一震,竟也腾腾翻滚,滞在半空。金泰见此,连连拍击,一声声鼓音之下,如疾风劲吹,那水波居然大颤。
众人见这一招如此厉害,竟将剑湖之水定住,不由向那金泰刮目相看。只见此人一鼓作气,趁势举手向鼓面连拍三下,每下过后,那剑浪便要消退几分,三下过后更是威势大减,再无盈沸之意。
东方来藉此一拍腰间,一枚兽魂飞出,张口一吞,竟将一束剑湖之水吃了进去。
“嚯!”此番作为让底下之人大是震动,那些真传弟子长声一叹,才知在这些半步筑基的修士手下,还有这等法力。他们见那金泰挡下此击,犹不满足,竟抱起石鼓向剑湖遥相眺望,面上大有桀骜不驯之色,还欲再闯,不由暗自惊骇。
然而未等他们惊容收敛,便见那东方来与金泰在半空中怪叫一声,忽而没命往下飞来。
原来此时在那剑湖湖面之上,竟自显出一个剑阵。这剑阵呈七星之状,七道剑湖之水蓦然成形,只待二人再有冲飞之举,便就发动雷霆一击。
这七道水柱一出,众人哪还有异样心思,个个噤如寒蝉。那剑阵聚得片刻,见二人飞回原地,规规矩矩,这才慢慢隐没。看来这水柱虽是厉害,但仍是只作警告,非为杀敌。
那东方来二人飞回原地,虽浑身浴血,但已无人再生轻忽之心。那些真传弟子心有余戚,半步筑基之人却是看得更多,忽听得梦清薇开声问道:“庞师弟,你可还记得此人手中石鼓?”
庞因看向那巨鼓,眉间一皱,沉声道:“如何不记得,那‘杀神’班白可不就是用的此鼓?”
……
便在御兽门二人于半空抵御那剑湖之时,底下李奕臣见得此湖威力,神情一动,忽转身向尉迟晴问道:“师姊,这悬空冰湖果是由剑气所化?如此大手笔,倒也不愧了锁妖塔的名头!”
他说到此处,也不待尉迟晴回答,便就沉吟道:“我的‘飞瀑术’若是得数束剑液炼化入内,只怕立有长进,便修成‘百丈飞瀑’亦不在话下!”
如此自言自语,忽地面容一肃,又道:“师尊在我出发之前曾有明言,此次锁妖塔之行,须得寻得一物,炼入飞剑之中,岂难道这机缘便着落在此剑湖之上?”
尉迟晴闻言,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口中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还记得几分修为上之事。”她说了此话,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瓶法器,正是此前上岸时曾取出的那枚。
她将其交于李奕臣手中:“此乃玉净瓶,本来以你法力可收取一尺左右剑湖之水,但瓶中有瑶台玉液温养在内,你全力施为,当可收取一丈来方,可收好了。”
李奕臣闻言大喜,此瓶在手,忽觉那剑湖也不再让人生畏,又想到瓶中竟有瑶台玉液藏在其内,当下更是大定。他展开身形,在众人惊诧目光之下凌空飞起,居然迎着那剑湖腾空而上:“师姊,趁那两人打了头阵,我再探探这剑湖虚实……”他话未说完,人已不见了踪影。
众人见得一方才落,一方又起,骇然之间,只觉这些外来弟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心神不知不觉发生转移,早从戒备对方转到了那剑湖动静之上。
正自出神间,却又听一道声音传来:“杀神班白?这与那杀神班白又有何干?”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抢行
庞因看向那巨鼓,眉间一皱,沉声道:“如何不记得,那‘杀神’班白可不就是用的此鼓?”
听了庞因之言,梦清薇点点头道:“正是。杀神杀神,那班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杀神之名,非是妄谈。这金泰虽是悍猛,但全力搏杀,恐在那火麟臂下还走不过三招。师弟可有想过,为何此次御兽门所派之人,竟无班白在内?”
这时忽听姬天枢横插一句:“杀神班白?对了这鼓确是那班白所用,不过……他二人前来历练,这与那杀神班白又有何干?”
庞因闻言亦是一愕,一时想不通师姊意在何指,呐呐言道:“想来他御兽门中另有安排,也是有的……”说着,神情中更见狐疑。
那姬天璇站在二人身旁,听得这般打哑谜似的话锋,忍不住出声问道:“庞因,这班白是谁,为何梦姊姊这般惦挂于他?”
庞因苦笑一声,说道:“怎能不生惦记,这班白便是在青元拍卖会中与师姊争夺那阴阳万寿丹之人。”
姬天璇“呀”的一声轻叫:“那还有何想不通的,想是这班白修为已至炼气顶阶,正忙着以灵丹筑基,自是不欲在此时前来闯关。”
庞因听了此话摇了摇头:“若那灵丹最后落于他手,自是并无可疑之处,可在这拍卖会中,那万寿丹却是被另一位身穿流云装之人夺了去。本来这班白失了灵丹,此次定会在妖塔中现身,夺取机缘,可眼下他踪影全无,不知是否另有变故。”
他说到此处,忽然醒悟:“师姊,你说班白忽然缺席,会否与那身穿流云装之人有关?他二人为那阴阳万寿丹而起争端,现下一人消失,一人身份未明,岂难道……等等,师姊你可是知道了那流云修士的身份?”
梦清薇缓缓言道:“但有几分怀疑,却看不真切,要说是他,还早得很。”说着,话声渐渐低沉,再不多言。
此时那李奕臣在空中收取剑湖之水也已到了要紧关头。他手持玉瓶,以瓶口对准湖水,那剑湖汹涌而来,威势比之袭向东方来时丝毫不弱。
然而来势虽是凶猛,但落到他身周时却化作了涓涓流水,被那玉瓶尽数吸了入内,并无半分溅出。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见此瓶如此神妙,不由暗自咋舌。
那瑶台玉液的名头如雷贯耳,大是大了,却并无几人见过,如今一见之下果是妙绝,不少人便忍不住向尉迟晴手中“九阳露”侧目而视。心想此女传闻自天魔地试炼归来之后便得以掌管瑶池,难怪以宋开阳“十二元辰剑”之名,亦不敢轻易交恶。
如此十数息过后,半空中李奕臣法力尽展,手持玉瓶将那湖水一顿好吸,吸得一阵身形便往下退缩几分,吸得一阵身形便往下降低几分。那剑湖连绵不断,却受那瑶台玉液吸引,纷纷没入瓶中,到了那七星剑阵又现之时,他已落回到湖心石上,而瓶中也已装满。
他足踏石台,心情大畅,忍不住长啸一声。然而啸声未落,忽又见得几人拔腿而起,往那剑阁抢去。
这几人狂冲之间,便再无瑶台灵露防身,众人神情大愕,向那几人看去,不由想到:“还有这等悍不畏死之人?”却见这几人并无飞行,只是抢先一步踏石而上,箭一般向前急掠。
当先一人金色法罩护身,足下一动,便有一股金刚之力相随,正是许长冷!
而那冯良跟在他身后,也是足下不停。这两人竟是趁着李奕臣返身之际,众人心神一时松懈,夺阶而上。
只听尉迟晴一声清呼:“芷琳道友,登塔!”说着双手一送,一股水元气息释出,已将宋芷琳、叶平蓝、杨安三人送到石径之上。而她身前法术闪动,一道冰帘已挡在身前,隔在宋开阳之间。
那些真传弟子纷纷醒悟,苏如、白进、关子昂等皆是抢步而上,不甘示弱。而半步筑基之人却是相互牵制,不敢妄动。
一时间,这石台之上场面变化,竟变作了各人夺途攀援之斗。
……
许长冷正自向上急冲,他步伐甚快,又有金刚之力加持,不多时便已越过底下众人,夺到了径道之上。他见宋芷琳等三人紧跟其后,冷哼一声,《乙天真诀》激发,金刚法体与土元灵力同时运行,更是疾如旋踵。
见此一幕,宋芷琳神情不变,忽而取出一枚法器,乃是定风珠,仙风云体术施展之下,她三人遁速大增,也是飘然如飞。
这两拨人拾阶而上,一追一逐之间竟似比那东方来的遁芒亦慢不了多少。然而那剑湖倒悬,始终不见波动,更不曾降下剑柱伤人。
众人恍然之下,已知此地不容飞行,要登剑阁,只有踏着石径,一步步攀将上去。
眼见得甬道狭窄,许长冷一马当先,他占在首位之后,下面便再难追赶。一些真传弟子正自着急,却见得叶平蓝伸手一招,一只灵蝶扑飞而出,立在她肩膀之上。
这灵蝶摆首四顾,灵力荡漾,忽地幻化出两张半人来高的蝶翅,一左一右附在她身后。众人一惊之间,叶平蓝拉了宋芷琳与杨安之手,提翅一振,几人奔行之速又再飙升。
如此合二人之力,与那许长冷差距越来越小,几已并驾齐驱。
许长冷只觉身侧灵气逼人,转头望去时,见宋叶杨三人并排而至,顿时大吃一惊。他冷冷一哼,忽地抬足往地面重重跺去。
那石径本就单薄,受他一跺,立刻簌簌震响,摇晃不已。
三人正在疾赶,不料脚下晃动,不由一个趔趄向旁栽去。杨安见此一声怒喝,浑身灵气激荡,五面令牌飞射而出,一面镇在三人身后,稳住波动。另外四面向上飞袭,竟是往许长冷脚下锁去。
这些令牌穿行间速度极快,形体却也各自不一,均是生出了变化。那镇在三人身后之令化作了五尺见长的锋岩,轻轻一坐便将动荡压平,另外四枚则变得只剩巴掌大小,但呼呼而上之际声势不减,转眼间已落在许长冷脚踝之处。
许长冷只觉身子一重,如被千斤贯足,奔行之速立时便降。眼看迈步也难,立时便要被宋芷琳等人超越,他怒气填胸,忽地背上一拱,冒出一道古铜虚影。
这虚影澄光大放,手足间均有符文加身,便像佛门梵语一般,瞧着便知不同凡响。他跺足一踏,“噼里啪啦”几声响动迅如爆豆,四面令牌即被一震而开。
那方苦染见此惊咦一声,开声问道:“师兄,这门功诀怎地跟我普陀山的伏魔咒恁地相像?”
方苦禅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说道:“这位施主身负金刚不坏法体,本就蕴含伏魔之力,与我等功诀相似又有何奇。我观这位施主法体初成,还未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但法影已生,日后修炼下去,又是一位不可多得之人。”
方苦染却是一笑:“法影已生,却未附体,这有何值得称道的?否则刚才他这一震,便不须显形。”
话声方落,便见许长冷再度举足急冲,隐隐之间那古铜虚影竟与右足合二为一,一踏之下,便听符文炸裂,身形飚疾。那四面令牌倒飞而出,再锁他不得。
这伏魔之力风驰电掣,许长冷身形提纵,居然又与三人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瞧着这几人神通频出,底下真传弟子慨叹不已,只觉此着之下,宋芷琳等人再难追赶。
那宋叶二人见此也是一急,但杨安见得此幕,却是不惊反喜。他扬手一招,四面令牌倒飞而回,半空中回旋排列生成一个小阵。这小阵并无甚特殊之处,不过令上却带着数道金刚符文的气息,显是方才受了古铜虚影一击的残留。
他掐诀向这小阵打去,喝道:“着!”
只见一令之下,小阵疯涨,形成一堵四面相围的铜墙。铜墙内残留的伏魔之力与许长冷足下遥相应和,隐隐相锁。
便在此时,杨安手势一按,这铜墙“嗖”的一下便往地面疾落,插入土中消失不见,却突兀之极的在许长冷身周拔地而起,将其禁锢入内。
这一下转变之快,竟是谁也料想不到。宋芷琳、叶平蓝微微一愣,杨安已拉过二人,原地腾跃,越至许长冷方才位置,双方前后顺序,已然颠倒。
那许长冷迈步之间,眼前一黯,忽被困在阵中。他怒火攻心,金刚不坏体强运之下,铜墙内立时“砰砰”作响。
然而那四面令牌却早已化作峰岩,将其牢牢困在阵中,便欲破阵而出,却也并非易事。许长冷重重一喝:“好!分岩令原来炼化了天青石,难怪有了这等底气。杨安,你当这分岩阵可困得我几时!”
杨安一面疾行,一面沉声回道:“倒也不须困得你多久,只须在此一时,便也够了!”
许长冷闻得此言,怒火更炽,却也无济于事。
三人再不多言,甩了许长冷后埋头直上。眼见得距那剑阁只有了几丈之遥,便在这时,却又闻得一道狼烟飘起,向几人眼前遮去。竟是那冯良取出七煞葫芦,纵身飞奔,径往阁首追来。
这许、冯二人为了登剑阁的机缘确是费尽心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朱厌
宋芷琳奋身相夺,却见一道狼烟飞来,挡在眼前。
那冯良白玉葫芦中所藏七煞烟乃是在华容道中收取,此际施展出来用在自己人身上,倒是毫不留情。她们骤觉浓烟滚滚,不能视物,脚步当即慢了下来。
冯良见此更是一马当先,越过三人便向阁顶冲去。
本来这煞烟与千风系出同源,宋芷琳用定风珠亦可驱之,但此际正是抢行之际,只须慢了一步,便要将登阁序位拱手相让。她运行仙风之术已竭尽全力,如何再能分神驱烟,是以纵然视线受阻,却也银牙一咬,提气急追。
好在叶平蓝早已祭出罗烟罩,五彩霞衣披身,将那煞烟隔绝在外,三人却也不大受其影响。
如此紧赶几步,石径之上徒然变峭,三人心知阁顶已近,更是不惜灵气,冲刺而去。较量之中,复又将那冯良甩开了些许。
石台上庞因、方苦染等人见此,微微一笑,均觉此事已定,再难生变卦。
不料那浓烟中忽传来一声惊呼:“苏如!你等怎会在此?”说话间浓烟一散,只见不知何时,苏如、白进、计文奇三人竟而来到了冯良头顶之上。
宋芷琳等俱是惊诧万分,这石径之上极是狭窄,她三人并排而行已是勉强之至,哪里还有余地容人通过。可这三人却不仅越过了冯良,更抢到她们前方,也不知从何而来。
不仅如此,那关子昂手持小衍箭,徐子期握着一枚白色玉璜也已赶到了近旁,离她等只有数尺之隔。
几人大是吃惊,忽听得叶平蓝急声传来:“此乃姹女仙灵幻法,宋姊姊、杨安,勿要受其所动。”
冯良听得此言,恍然大悟,他这七煞烟早已炼化完毕,正是运用得心应手之际,忽而有人穿过此障他却一无所觉,如何不让其大吃一惊。那叶平蓝之话虽不是说给他听,但他听在耳中,顿时清醒。
摇头看去时,头上哪里还有苏如身影。但便是这稍一耽搁,几人已受幻法所误,不知不觉间面朝石壁,侧身而行,让出了足下位置。
只听一声轻笑在几人耳边响起,一道身影交错之间,说过便过,已抢在了石径之前,正是蒋欣。
此女广袖飘飘,神情自若,早已伺机多时。又兼在杨安、冯良、许长冷相争过后施展幻法,一时之间竟瞒过众人耳目,夺在了首位。
而在那蒋欣背后,苏如等人的真身方始出现。那苏如按着离云剑疾步直追,此剑颇具灵性,剑身寒光闪闪,自入这妖塔以来,不知斩下了多少妖兽头颅,此际奔行之速也是非同凡响。
另二人随在苏如身侧,白进手上掐一个法诀,似是加持之术。至于那计文奇,则举着一面阵盘,灵力闪动之下,将三人法力汇在一处。正是绛云峰的独到阵法——三才之阵,施展出来遁速大增,比之宋芷琳三人丝毫不慢。
如此一哄而上,石径更显拥堵。那蒋欣身如灵雀,一纵一腾已离那剑阁只有一丈之远。冯良见此大急,手上葫芦挥动,七煞烟汹涌释出,几乎凝成实质,飞快挡在此女身前叫其再不得寸进。
而他本人捏一个法诀,睡罗汉体发动之间,悄无声息,已埋身于浓雾当中,暗自逼去。
蒋欣眼见石阁已近,却被人施法挡住,不由冷哼一声。她手指往腰间一模,已举起一枚玉笛,这玉笛青如翠萼,银光衬底,非是凡物。曾在那木门关口处显威,叫那獓因妖兽亦大吃苦头,此刻举在唇边,竟要在这狭小的石径之上施展。
其余弟子不知这玉笛根底,还不甚在意,冯良却是骤然间一颤。他平日里在五老峰中修行,时时与人比较,对各真传弟子手段了若指掌,怎不知此笛乃是两仪峰主所赐,非同小可。
此刻见蒋欣拿出玉笛作势欲吹,哪里肯让。正要设法阻止,忽听得一声大响自身后传来,一道金刚之力横冲直上,震得所有人身子摇晃不已。
只见在那下方分岩令困阵当中,一道铜光刺出,那困阵竟自晃动起来。阵中许长冷双手分插,由那岩令缝隙间穿出,他身上古铜虚影又现,金刚之力涌动,竟将那古令生生拉至两旁,他本人也从阵中脱身而出。
众人看得心中一跳,心想此人以区区炼气六层之境便将那金刚伏魔之力修至这等地步,资质确是惊人。说他在众弟子中位于前三之列,非是信口胡言。冯良、白进一干人等伫立当场,竟然忘了施法。
那许长冷出得阵来,却不即往上追赶。他望了一望,双手交互拍打衣襟,姿态作足,这才往下一踏,大步追来。
他在小比之前已修成了灵识之苗,现下对那姹女仙灵之法便不甚惧。而那冯良的“罗汉体”又与他“金刚体”同出一脉,是以那七煞烟在他眼中也并无半点神秘之处。
果然一奔之下那煞烟、幻法不能挡他分毫,他几步之间便已追上众人。如此许长冷、蒋欣、苏如、冯良、计文奇挤作一端,丝毫不让,各人尽展神通,局势顿时扑朔迷离。
“这许长冷身为元阳峰众弟子之首,确还有其独到之处……你看众人本来各有手段,热闹纷呈,但这一震便立时将各人功力高低显现出来。”其中一位九重山的弟子慨然叹道,“那蒋欣只晃得一晃便已立住了身子,而那冯姓弟子虽有罗汉体护身,又与那金刚法体系出同源,但却向后退了几步方才止住身形。”
旁边一人听了此言向诸弟子望去,见果是如他所言,不由暗自点头。那些弟子如冯良等人自不消说,便连绛云峰的白进、计文奇等人也是不堪,直至此时依旧定不得身,他们口中怒喝,三才法阵也失去了效用,显已不能再助那苏如一臂之力。
“看来这登顶之人非这许姓弟子莫属了。”
正感慨间,忽闻“咔嚓”一声响起,这响声并不甚大,于此地听来倒仿佛棋格交错移动一般,但熟悉这声响之人却全都一颤,目中现出诧异之色。
更有人面上疑云密布,神情中大是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因这声响在入塔之前的师门试炼之中,便已听过数遍。
只见虚空似乎左右置换,上下颠倒般轻轻一移,众人身形便已交错而开,竟自给宋芷琳、叶平蓝、杨安三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这是幻灵蝶的移川之法么,这……是华容道的威能?”白进尖声叫道。
话声方落,便见脚下棋格移动,将众人身形拉离。
计文奇等人大惊,但移动得不过数尺,便即停下。叶平蓝呼呼喘气,显是此法高深,她勉力使将出来,到此地步已竭尽全力。但无论如何,石径上众人身形偏移,已容三人通过。
便在此时,一道风势由极远处呼呼吹来。这风势看似轻柔,但吹拂至身周时却猛地一烈,便如风林火山齐齐喷发,半空中直似打开了一个缺口,千道风势倾泻而下。
呼呼声中,那风势将幻法、煞烟全数吹散,将苏如等人身形吹得东倒西歪,便连许长冷以金刚之力护身亦有些立足不定。待那千风吹过,一只纤纤玉足骤然一踏,已落在了剑阁阁顶之上!
正是宋芷琳。
此番变化迅疾难挡,众人尚未立稳足跟,便已见得宋芷琳登在了剑阁之上,而叶平蓝、杨安紧随其后,分为第二、第三人踏上阁台。
许长冷、冯良、蒋欣等人呆如泥塑,楞在原地久未能回神,还是待下方弟子喝采之声传来,许长冷才骤然一哼,狠狠踱上石阁。
虽早便听闻宋芷琳、杨安、叶平蓝三人通过华容道试炼后修为大进,但他们一直未能亲眼目睹,又兼对三人知根知底,总觉在小比之际,谁不曾在峰中长老帮持之下有所长进?是以并未放在心上。直至此时见得千风、幻蝶齐发,宋叶二人联手之下法术修为竟有了几分华容道中移形换景的威能,场上一时无人可以抵御,这才暗自震动,大是吃惊。
此刻相争再也无用,苏如、白进等人挽剑身后,脸色阴沉跟着踏上台来。只见那剑阁之上有一方形石门,石门五尺来宽,居中处正缓缓降下一枚令牌,落于宋芷琳手中,瞧其式样,应是那剑阁令牌无疑。
这令牌到手,登阁之事便已成定局,下方众人纷纷吐一口气,踏步而上。
走得几步,却又听得轰隆一声,原来那令牌落下后,一座石雕骤然浮现,横立在阁台之间。这石雕看着可怖,像是一头妖兽,但体形之巨,比之寻常妖兽大了数倍也不止。
那苏如兀自愤愤不已,见到此物,眼中精光一闪。他拔剑在手,忽向那石雕斩去,口中大喝:“抢不到这剑阁序位,斩了这看门妖兽也是一样!”
这一斩势大力沉,眼见便要将其劈成两段,却听得下方几道疾呼传来:“使不得!”
“快快住手!此乃九层守关妖兽朱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守关妖石
朱厌,白首赤足,须发如角,见则有兵。
“不杀朱厌,休想入塔。”
“云塔之上有一守关妖兽朱厌,不杀朱厌,不得入那云塔之中。”
许长冷正自心浮气躁,不听那两声疾呼还好,听了这“朱厌”二字,却骤然间来了生气。他想起一路上听到的云塔传闻,不由暗喝一声:“好!我本是为那金门灵符而来,这剑阁序位便让了也罢,此刻斩了妖兽,入塔夺符才是正经。”
他震起灵力,对那苏如斩兽之举非但不阻止,反而唯恐落后,从另一侧猛击过去。
这两人境界修为均自不弱,又是含怒出手,当下“嗡”的一声灵力暴涨,掌风剑影落在石雕之上,只击得碎石乱溅,阁台摇晃。
下方众人脸色大变,他们这边厢喝止之言才起,那边招式便已落下。待要阻止,已然不及,当下驻足观望。
那苏如所使剑招去势颇沉,仿佛密雨骤云一般。众弟子对视一眼,均自骇然,知道此乃绛云峰上的独到剑诀,唤作《降云诀》,练到深处,不说乌云妖雾,便连天上劫云也一并降了。
而许长冷下手之时,腕上、腿上、臂间胸口,各自亮出梵文。梵文熠熠生光,显已得金刚之力灌注,瞧其威势犹在方才震碎分岩令之上。
二人皆是得意拿手的功夫显将出来,欲在众弟子面前扳回面子。然而一击下去,震声虽响,那石雕却大是无损,这两道威势惊人的招式落下后仿佛泥牛入海,竟不见动静。反是阁台石阶被压得颤荡不已,摇摇欲坠,碎石裂屑不过由此而来。
这阁台凌空而起,下方也不见支撑,一旦摇动,便叫人心惊肉跳。可那妖石牢固,受了这般两下仍纹丝不动,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众人又惊又疑,待要细细查看,蓦又眼前一花,那石雕似乎微微晃了几晃,竟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咦?”众人闻声大愕,只见一道裂缝破开,自下延伸。还未等他们生出反应,那裂痕已如蛛网散布,当中一处缺口大开,无数妖气喷薄而出。
如此异象显现,众人如临大敌,纷纷向后跃去。等了几等,不见眼前妖石再生什么变化,却不料后方云塔之上起了应和,不仅妖雾滚滚,团团升起,过不多时还传来几声巨大的妖鸣。
“这是怎么回事?”眼见石雕生变,却是其身后云塔传来异响,众人一时张皇失措。此刻倒知道妖气厉害,忙震起灵力护住周身。正惊慌莫名,可约莫十息过后,那云塔异象忽又偃旗息鼓,不仅妖雾退散,鸣声渐息,便连那石雕也重新沉寂下来,再没有动静。
若不是那石雕之上裂痕犹在,一切便像不曾发生。
苏如走前一步,脸上神情阴翳。他与众人不同,在土门时曾见过那云塔开启的情景,心知先前那等情状原属正常,无须大惊小怪。这云塔开启非同小可,金木水火土,五门之中无一不是妖气弥漫,声势惊人。若是异状小了,反不是云塔开启之前兆。
然而眼见云塔开了又关,妖兽醒了又眠,他忍不住重重一哼:“既已开放,为何关闭,莫不是瞧不起我等!”说着,手掌一压,竟又向那妖石击去。
他这一击,手中已有丝丝火焰释出,非是真气,而是离云剑之灵火附于手心。看着声势小了不少,实则威力大有提升。且其掌心所向乃是朝那裂痕中心处而去,倘若拍实了,难免叫那妖石彻底碎裂,露出原形。
只听噼啪一声,这一掌已印在了石雕之上。
说来奇怪,先前苏如拔剑向这妖兽斩去,看似疾风骤雨,气贯如虹,其实乃是气急败坏之下所使的蛮招,比之平日清心练剑之时还颇有不如。但饶是如此,仍在石雕之上斩开了一条裂纹。
而现下这一掌,乃是动用了离云剑之剑身灵火,再加上蓄势而发,专打一处,想必威力应更是不俗才是。然而这一掌落下,眼前情景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只见在那妖石之上,先前裂痕不仅并无加深,反而渐渐缩紧,愈加弥合。那缺口处对着灵火大大一吸,竟将其一吸而没,而后这石雕变得完整如初,再不见一丝破败。
此幕不仅让苏如大吃一惊,便连与他同行的白进与计文奇二人也瞠目结舌。他等皆知那离云剑非同寻常,是焦园之内先祖亲传,这剑上灵火亦非其他,而乃当年离云老祖炼丹之时,所留的一丝丹火。
平日里苏如练剑,知道灵火珍贵,轻易不肯施展,今日使将出来却被那妖石吸的涓滴不剩,如何不叫他骇然色变。
便听苏如愤声念道:“明明在土门之处,那赵玥儿只是取出青索剑轻轻一挥,便已将云塔开启,怎地到了此处,竟凭生这许多麻烦!”
他既是大怒,离云剑也即燃起蓬蓬大火。回想这一路闯关以来,各种妖兽是斩了不少,但是守关妖兽却始终未曾亲眼目睹。无论是那蓝门勾蛇,赤门马交,木门獓因,还是土门九婴,均自错过,致使不能一展所长,他心中早已抱怨良久。
他初时听说那守关妖兽凶威甚重,还颇为谨慎。但据传那关子昂曾遇马交,一举闯过,而蒋欣曾力战獓因,亦是毫发无伤后,便大起嗤之以鼻之心。
那关子昂来自罗生峰,平日里与他时有切磋。他在未得离云剑之前便已处处压了关子昂一头,现下既是关子昂都可诛除妖兽,那这守关者实力如何,实已不须多言。
是以方才那一击火焰蓬勃,他更多倾了几分灵力。
然则事与愿违,一击下去不仅妖石未破,便连灵火亦被吸走。他霎时怒火攻心,只见那离云剑剑身浸红,热浪滚滚,火焰再次散将开来,似将周围空气也点燃。
四周本乐看好戏之人见了此幕也是悚然一惊,当即收起轻视之心。
只见苏如携着离云剑重重一挥,带出一大片火浪残留。那妖石受他这一斩,竟再不复前两次般牢实,反是其中一条手臂应声而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立被惊呆,那苏如也是愣怔不动。以这妖石品质之坚,先前破损之时犹且不为所伤,现下复原如初,反被一斩而断,实大出其意料之外。他愣了半晌,旋即发出一声放浪大笑:“区区顽石,不过如此!”话音方落,便又是一剑斩去。
但这时一道破石之声传来,喀喇一响,那离云剑似被什么无形之物狠狠一抓,竟停在半空,寸进不得。
只见一条黝黑可怖的兽臂自那妖石断开之处缓缓伸出,轻轻一捞,已将法剑捏在手中。
第一百五十章 现身
离云剑破空而落,却被一臂抓住,握在手中。
苏如浑身一颤,如被重锤击打,金星乱冒。他双目圆瞪,盯着此幕几是一眼不眨,脸上神情已不可置信到极点。没来由地心中忽生一念:“这妖石迟迟未醒,便仿佛是一凶胎蕴藏其中,岂难道正是通过汲取我等灵力……”
他这么想着,脸色便越发难看,而那妖石自断口处伸出兽臂,一把抓住法剑后,便再无动作,却仍是未醒,还在沉睡。
见得此番情形苏如心中惊悸更盛,此时却不敢再行出招,正欲拔剑退开,但他虽退意已生,旁人却未肯善罢甘休,只见那边厢一道掌影飞快逼近。
这掌影密密憧憧,严不透风,击出之际更带了一股煞劲,团团缠绕,似乎围成了一口铜黄色的圆形大钟。这大钟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将整座石雕尽数罩了进去。
“不好!掌劲化钟,这是许长冷的看家本领,金刚不坏体的独门神通,这一式唤作金钟破。这许长冷好不更事!”苏如手上一急,拔剑之力便岔了几分,竟是一时挣脱不出。
却有弟子眼睛一亮,将这招式叫了出来:“好伏魔神通!长冷师兄这金钟一罩,任你妖石如何坚固,也要一击而碎!”
叫嚷间那铜黄钟罩已将石雕彻底盖严,许长冷吐气开声,猛然往钟鼎之上一拍,“咚!”一声响彻阁台的钟声传来,那铜钟连同下方妖石应声而碎。
……
“此乃金钟破?”
下方湖石之上方苦染蹙眉看着此幕,向方苦禅问道:“师兄,咱们禅门的金钟破号称无坚不摧。这许姓弟子修为是差了些,但招式已颇得个中真味,看来这石雕是碎了?”
“自然是碎了。”方苦禅还未答话,却听庞因道:“苦禅道友当年曾以一式金钟破连罩七尾天魔梭。那天魔梭是何物,连梦师姊的旋灵咒亦破它不得,却在这钟罩之内连连震碎,此招威力可想而知。那妖石本就蠢蠢欲动,再受此一击,看来那朱厌是脱身而出了。”
“朱厌、朱厌……”九重山的魏南辛念了几声,忽然开口问道,“庞道友,先前听你出声阻止那些上清门的弟子动手之时,便说了这朱厌之名。‘不杀朱厌,不得入塔’此话流传甚广,我等也有所耳闻,既是不杀此兽便不可入塔,那么毁他妖石又有何妨?”
他此话说完,便见宋开阳嘴角一动,缓缓收了持剑之手,转过身来搭了话头道:“魏道友有所不知。这朱厌在典籍中曾有记载,说其白首赤足,见则有兵。意思是见到朱厌,便有不祥之意。这朱厌口可唤兵,是兵灾之源,只怕妖石一毁,真身苏醒之际,云塔之上所有妖兽皆会冲我等而来。”
“有这等事?”方苦染看了看师兄脸上神色,见其颇为凝重,便道:“不杀朱厌,休想入塔,难道不震碎这石雕,便是良策?”
“非也,非也。”方苦禅轻轻念一声佛号,说道:“这朱厌乃是守关妖兽,不毁它石身,我等通过之后还可将其封印,现下石身一毁,便只能硬闯了。”
……
阁台之上许长冷一击落下,只听“咚咚”之声传来,那钟罩晃动之下连连震响。七、八次后哗然碎开,露出内里之物,却是一座已然千疮百孔的石雕。
石雕内妖气弥散,大有压抑不住之意,而那云塔之上妖影四顾,群魔起舞,显已到了失控边缘。但饶是如此,那石雕依旧并未完全碎裂,个中妖兽真身始终未出。
“嗯?”许长冷眉头大皱,正要再次出手,却见一把爆灵珠、一蓬七煞烟、一具三才阵、一枚仙玉璜,一面绛云令……各自七枚法器激射而来。除了宋芷琳、叶平蓝、杨安之外,其余人尽数出手,看来这斩下守关妖兽的名头,谁也不肯让了去。
甚至白进举起阵盘,与计文奇二人组成法阵,结阵逼上。但奇怪的是,那苏如反倒一言不发,默默由那妖臂手中拔剑,额上冷汗直流。
另外,罗生峰的关子昂手持小衍箭,也并未上前。还有那两仪峰的诸位女弟子脚踏步伐,结成师门杀阵,亦是围着蒋欣,不作争夺。
这两拨人神色凝重,眼见妖兽在前,反倒退后一步,悄悄与宋芷琳等站在了一起。
便在这时,“喀喇”裂石之声又再响起,一条精如铁铸的兽臂自另一边穿透而出。其硕大无朋,满是角刺,霎时间便洞入众人眼帘。
只见它五指如勾,轻轻一抓,便已捏住其中一枚法器。这法器蓝光澄莹,品质尚佳,但在这一抓之下,竟脆如纸糊,说碎便碎。
那被抓中法器的弟子心神剧颤,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但他还未发出尖叫,便听一声戾吼自石雕之中传来。
“嗥——”
吼声一出,四周震荡,那妖石身上的碎屑便如粉尘般抖落而下,只见一只足有丈许高的妖兽缓缓站起,瞠目之间一股荒蛮、暴虐之意滚滚而来。
这妖物鬼面狰狞,猿身长臂,毛发似火焰飘拂。其兽臂极壮,上身微向前倾,与巨猿甚似,但口中獠牙却长了数倍,看着凶神恶煞。头顶还有一角,却断了半截,使其越加蛮横可怖。
它望了望身周之人,又望了望手中之物,忽对着离云剑狠狠一抓。
苏如浑身一颤,喉头热血喷口而出,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恐怖力道压将下来,将他周身气口一把捏住。
他动弹不得,手上无劲,离云剑几乎便要脱手,便要挣扎逃离也是不能。
这顷刻间猛然感到一股绝望之意,明明身后人多势众,却浑觉孤立无援,茫然无助。
区区几息之间他便眼前发黑,知道再支撑不住,掌心虎口一软,法剑便离体而去。这时突觉两股力道自背后涌入,只听计文奇与白进二人焦急恼怒之声破耳传来:“苏如你在作甚!速速架起三才法阵!”
他如梦初醒,借着传递过来的力道灵气,忙将法剑死死一抓,激起剑上灵火便向那兽爪烧去。
这灵火平时无坚不摧,任何物事无不触之立焚,但此刻烧在那兽爪之上居然毫不生用。那妖物面上表情残忍,望着他又似戏谑,俄而手上用劲越发缩紧,竟使离云剑发出不堪重荷,兵刃卷曲之声。
这一声只吓得苏如魂飞魄散,他心下一片冰凉,在那兽臂压制之下一身修为竟施展不出半点,连带着身后白进、计文奇亦向下跪去。眼见三人便要伏于兽爪之下,他脑中嗡嗡作响,只是自问:“这便是守关妖兽?我竟非它一合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