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闯关
“请林利先闯关!好为我等做个表率。”
说话之人乃是许长冷,他脸上大有讥色。这锁妖塔前三关,一关比一关难闯,第一关乃是法术关,第二关是灵识关,第三关更是实打实的修为关。好些炼气四层的弟子都不一定能闯得过去,他倒要看看林利如何闯关。
“好,正该请林利闯关!”众人一怔,随即哄然道。
冯良在人群中听得此言,也是冷笑。许长冷的用意旁人不懂,他又如何不懂。这锁妖塔符阵密布,闯关难度乃是依照人数而定,如今三百人集聚在此,这第一位闯塔者,可谓极难,最好是叫林利当众闯塔失败,好叫众人看个真切。
除此以外,那安荷仙子当众回绝组队,却选了林利一道入塔,这口气叫许长冷如何能忍。让林利首位闯塔,大庭广众之下还可叫他免受尉迟晴庇护。
且那林利挟了破除筑基修士魔焰的威势,呼声如此之高,这第一关法术关他若是推搪,众人定不答应,于他颜面也是大损。这赵玥儿、尉迟晴、宋芷琳等人看在眼中,自也对他失望。
便算那林利不知天高地厚,当真同意下场闯关,这众目昭彰之下也可好好看一看他的虚实。说到底在冯良、许长冷眼中,林利能破阎山魔焰,只因恰巧学会了妙法门的神妙法术,正好克制这黑焰而已,那是妙法门之功,而非林利之功。
他小小弟子,既是不惜真元破了魔宗的法焰,此刻哪还有余力闯关。
许长冷此话一出,当即便将林利置于进退两难之地,众人轰然叫好之下,一时也想不通其中关窍。但那杨安与宋芷琳等人看在眼里,却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只听宋芷琳沉声说道:“许长冷,你身为真传弟子,却对一位并未入峰之人使这等伎俩,当真让人不齿。”
“我等弟子入塔,第一位闯关之人身系重大,不是将信于他,哪里肯让他打头阵。众人皆知若是这第一位便铩羽而归,对我等士气也是大损。伎俩二字,从何道来?”许长冷尚未作声,一位元阳峰的女弟子却是看向宋芷琳,好整以暇地回道。
宋芷琳面上一寒,说道:“既是头彩难得,你许长冷何不首位闯塔,躲于众弟子之后,也不怕人笑话。”
“芷琳此话,真是好没来由,倒似你首位闯塔,不在众人之后一般。”那女弟子冷冷一笑,毫不示弱。
却见宋芷琳双目一磕,缓缓言道:“那我便与你祁紫婵一同闯塔如何?”
两人说到此处,场上已是落针可闻。便于此时,林利忽地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他伸手止了止宋芷琳,上前一步,也不看许长冷,便向赵玥儿道:“玥儿小姐,既是众人之请,此次便让林利先来闯塔,如何?”
杨安与林利同站一处,听林利这般说来,只道他不欲拖累几人,心中一急,正要相劝。却听蒋欣插嘴道:“林利,你小小杂役弟子,且先退下。那许长冷之话当不得真,我上清门堂堂气运之子,岂容你拔冗在前?说出去倒像是我等合谋欺负你一般,也不怕笑了天下人之口。”
宋芷琳、叶平蓝、杨安听得此言,胸口一滞,齐向蒋欣瞪去。她这话说出,看似为林利着想,实则更让其退缩不得,且旁人再难出声周旋。
正在此时,赵玥儿忽地开声道:“我上清门堂堂气运之子,确是没有让一位杂役弟子挡在前面的道理。林利,这一阵你替我等排忧解难,须得小心。”
听得赵玥儿这般说,众人一时征然,犹自不明其意。但那宋芷琳等却是登现喜色,她几人对视一眼,心知赵玥儿此话一出,是立誓要将林利收入山门了。林利这一阵,不管过是不过,出来后都不再是杂役弟子。
却见林利微微一笑,转身向尉迟晴道:“尉迟姑娘,林利先行一步,此次不得同行,还望你闯关途上多照看她们一些。”说着,向宋、叶、杨三人一指,便转身向广场中央走去。
只听得尉迟晴清亮之声从后方传来:“师兄放心,尉迟晴定不负所托。”竟是半分也不劝阻,众人瞧在眼里,不由更觉奇怪。
说话间,林利已走至那塔中心处,只见他站于符阵之中,灵气略放,一道蓝光即从上方白雾中降下,将他笼罩其中。随后蓝光一动,竟化成一道光柱,将林利接引入内。
林利在光柱中缓缓上升,向上一层浮去。这光柱狭窄,身周仅余一尺见方范围可腾转挪移,不多时已升至半壁高空。
眼见颇为顺利,马上便要进入二层,众人正自不解,却猛地见到白雾之中生出几个魔头。这魔头形相狰狞,一张血盆大口挂在脸面之上,着实骇人。
而待其全数涌出,众人才看得真切,共有九只,其中一只身形略大。九魔甫一出现,便齐往林利扑去。
“这便是法术关么,怎地一上来便是九个魔头。”一位外门弟子面色苍白,向左右问道。
“第一位闯塔之人,像是远较他人为难……”另一位弟子回了一声,也是骤感紧张。
众弟子瞧得此景,皆是议论纷纷:“你说,林利该怎生应付,难道还用那妙法门的仙术?”
“这倒难说。嘘,噤声,快看。”忽听一声惊叫,其中一个魔头已扑至林利身边。林利右手绑了绷带不便,左手却是诀法一指,口中也不见念诀,一道炎咒便向那鬼魔烧去。
那魔头不闪不避,被炎咒烧个正着,但却身形不止,只是前冲,欲往林利身上一抓而下。然而那炎咒虽是随手而发,威力却是非同小可,那魔头只沾染得半点,身上已是熊熊燃烧,待那一爪及身时,浑身已化作灰烬,再伤不得林利分毫。
“这……这林利术法竟是如此厉害?”众人一惊,望着林利便如初识一般。先前那妙法门的仙术看着声势浩大,但众人隔岸观火,知之不详。可这炎咒却是再基础不过,每人皆修习过,但见林利不需念咒,瞬发而至,威力竟是奇大,不由连声称赞。
宋芷琳等曾与林利同入华容道,对他这等本事早已见过,此刻倒不如何惊诧。但是望着这余下八鬼,却生惊异之感。
只见那八鬼尖啸一声,团团直转,那死去的一鬼忽地凭空而生,由鬼群中变化出来。
底下之人面色大变,那些各门骄子也是微微一愕,待反应过来时,那九鬼已是齐全。随后七鬼徘徊,围着林利,另两鬼向其前后直扑。
却见得林利左手一扬,复以一道炎咒向其烧去。此次炎咒略有不同,射出之际一分为二,化作两路,向两鬼并烧而至。
这两魔来势汹汹,仍是并不闪躲,只是飞快向林利肩上抓来。可那炎咒一卷,便将两魔裹挟入内,待火焰烧尽,半空中已少了二魔身影。
众人见林利炎咒生出变化,力克两魔,不由大喝一声“好”。但还未松下一口气,便见那余下七魔嘿嘿一笑,移形之间,魔影幢幢,待再现身时,又是九头无损的鬼魔出现在林利身前。
宋芷琳见得此景,再确认无疑,咬牙道:“这是九鬼子母阵!”
“九鬼子母阵?这是何阵?”众弟子听得此言,不明所以,忙向身后那些真传弟子问道。只听一人叹一口气,沉声说道:“九鬼子母,便是九鬼同生共死之意,须得一连斩得九鬼,方可破之。否则魔头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他说到此处,便就住口不言,显是觉得情形不容乐观。只见场上局势一变,那九鬼开始不耐,此次却是分了五路向林利扑去。这五路分站东南西北,还有一只从后方而来,成五鬼扑心之势,将林利团团围在其中。
顿时四面八方之下皆是魔头,五张巨口,十道利爪同时抓落。
“咝——”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叶平蓝见得此幕一声惊呼,再不敢看去。忽觉一只芊芊素手搭在她腕上,只见那正一门的安荷仙子面色从容,轻声宽慰道:“没事,不须担心。”
第一百零七章 九鬼
叶平蓝见得九鬼恐怖,骤感惊惶,正待闭眼不看,忽觉一道轻声细语在她耳边道:“没事,不须担忧。”
她心头一震,只觉这话声中异常宁定,受其安抚之下,一时竟也生不起担忧之情。
但见那五鬼直扑而来,而林利神色不变,便连手足姿势也是半点没改,仍就左手轻挥,一连五道炎咒向那五鬼烧去。术法整齐一致,丝毫不见紊乱。
这子母九鬼也不知是何修为,但看着便知不是低阶魔头,众人以己自代,只觉要剿灭一只也是不易。若是九鬼连至,不说内门弟子要陷于险境,便连真传弟子恐也应接不暇。
但林利炎咒一发,那五鬼却立时飞灰湮灭,分毫抵挡不得,他们眼中必败之局,竟是如此轻而易举便被化解开,不由目瞪口呆,咂舌不已。
便见那余下的几鬼身形一挫,面上满是阴鸠之色。它们虽是被阵法所拘,锁于这妖塔之上,但恶鬼习性不改,攻势只会一次比一次凌厉。那修士看着也无甚特异之处,但只单手施放炎咒,便就连杀它等五鬼。
“这火咒好生了得。”忽听普陀山中一位头有剃疤的修士开口说道,“这位林修士,术法之妙很是不俗。”
“噢,方兄何出此言?”只见妙法门庞因笑吟吟地问道。
那叫方苦禅的普陀山修士双手合十,与庞因见了一礼,说道:“这九鬼子母生性凶狠,且肉身坚实,非同寻常。我等修士若与其贴身相搏,十分不利,这些子鬼往往拼着生受一击,也要近得身来,抓噬血肉。只须第一只闪避不开,第二只便合身而上,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待九鬼全至,任你修为过人也要吞声饮恨。是以这一关才叫法术关。”
“这九鬼一抓之下,鬼气入身,吞噬了不知不少修士的血肉精气,按说火咒术便是厉害,也只能阻它一阻。可这火咒竟在一时片刻之间,便将此魔烧成灰烬,倒是让人大为惊叹。”
众人听得这位和尚如此说来,神情一振,心想林利或真可破了这九鬼子母阵也说不一定。
便在这时,一只青色厉鬼忽露獠牙,朝着林利猛声尖叫,鬼气深深中,只见余下四鬼蓦地一分为二,又再成九鬼之数。
场上诸人见得此幕却是一喜,纷纷叫道:“好!那便是母鬼,只要将母鬼杀了,此阵可破!”但话刚说完,便见真传弟子神色凝重,颇不以为然。
“难道另有变故?”众弟子屏息凝视,见林利此时上升之势已渐缓,那九鬼复原之后却不再下扑,而是蓦地转身而上,埋入白雾之中不见踪影。
众人一惊,正要追问,却见一位真传弟子沉声道:“来了!”
只见白雾翻滚之中,一鬼忽地由林利后方扑腾而出,穿过云层向他背后抓去。这一抓实在快极,于云雾里窜来,便如偷袭一般。
几位外门弟子猝不及防,便被这一下吓得叫出声来。可那林利仿佛早有预料,回手一弹,便有一蓬火咒由他指间射出。竟是后发先至,这一击已不似法术,倒像是以暗器向那鬼物打去。
那魔头受这法术灼烧多次,知道厉害,不敢硬接。正欲闪身相避,可它心念才动,已被那“火弹术”穿首而过,霎时那鬼头之上便爆开一蓬炎火,一具无头尸身向下坠去。
众人还未来得及叫好,第二只魔头已穿过云雾从正面扑来,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竟是前赴后继,毫不停歇。
只见连绵不断之下,那九鬼蜂拥而来,角度之刁钻,方位之离奇,便如一人化身九鬼,同时向林利扑至。
叶平蓝骇得捂住檀口,却见林利身在半空,躲也不躲,手上十指连弹,一道道火弹术便如连珠齐发一般,向那魔头射去。那法术例不虚发,一弹之下便有一鬼坠落,一烧之下便有一鬼成灰,到得后来那鬼物攻来之势便如飞蛾扑火一般。
其时林利弹射之间早已超过了十余道法术,然而法力却并不见底,每一道火弹术依旧是不须念咒,瞬发而至,如臂使指。可是那魔头源源不绝,死了又生,生了又死,一时竟不知多少无头鬼物由半空坠下。
众人在下面看得呆了,禁不住有人发声问道:“这,这林利,莫不是身负什么术法天赋,我等不知。”
“哼!五等灵根便是五等灵根,哪有什么术法天赋。”却见许长冷重重一哼,说道,“这一场下来,我等也算看明白了。如此魔头重重围困之下,此人已使了浑身解数,再不能有所突破,确是止于区区炼气二层无疑。他先前对那阎山,大耗真元,这火弹术便是他如今全部手段,待他法力枯竭之时,胜负便……”
他话声未歇,林利身形已升至白雾之中,眼见下一步便要穿过云雾,通过此层,但那九鬼此时竟是齐至,团团围拢,抱作一堆向林利断然扑去。
如此近距离之下,便是筑基弟子也无从闪避。
“呀!”众人蓦然惊呼,心中均是极替那林利惋惜,叶平蓝朝许长冷瞪了一眼,心中对此人实已恨极。
那咒隐门的姬天璇看到此处,也是微微一叹,向她兄长道:“此人倒是可惜了,那九鬼最后时刻不讲武德,否则以他法术修为,要过此关还是无碍的。”
附近弟子也是扼腕而叹,众人之中只有那赵玥儿、庞因、梦清薇等寥寥数人仍觉胜负未分,盯着林利一眼不眨。
那蒋欣此时却不看林利,只看向那正一门的安荷仙子,只见此女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嘴角安宁,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忽地涌出,竟是心中一跳,猛地转头向林利看去。
只见那林利面对九鬼合围,竟突然收手,蓦往身后一背,便这么负手向上升去。
“此人这是放弃了吗?”一位九重山的门派骄子忽地皱眉问道。
这“弃”字未完,忽地有二十余道火光自场中升起,竟是从那些坠落的无头尸身胸口涌出。这二十余道火弹纷纷汇聚,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最后竟如化作了一道火柱,腾空而来。
“轰隆!”
只见一道汹涌烈焰冲天而起,便如岩浆喷发,铺天盖地。在那火柱之下,九鬼方始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尽数笼罩入内,那魔身骸骨被烈焰逐寸逐寸吞噬殆尽,一连九鬼,无一幸免。这火柱与光柱会合在一起,一时便连林利的身形也彻底淹没进去。
众人瞠目结舌,待那火柱消失之后,场上已再无见得林利身影,这第一关,林利已然通过。
第一百零八章 仙童
火柱仍在喷发。
直过了数息,才渐渐消退下来。
只见场上已不见林利身影,待那白雾再次汇聚之时,众人才从幻真灵雾中见到林利已出现在第二层之上。
这第二层情形较之第一层又大是不同,但此时众人却无心细看,左右回顾之下无不见到对方眼中惊色,连喝采也忘了。过得一阵忍不住有人出声问道:“芷琳、平蓝,你们林组这一手法术到底是从何学来。”
宋芷琳摇了摇头道:“我等与林组一别数月,再见他时虽曾同闯华容道迷阵,但那时他之术法已极为熟稔,我等也瞧不出深浅。现在想来,只怕林组当初还有所保留。”
“既是如此,你们干么不亲口追问?”
“如何没问!”叶平蓝瞪了那问话之人一眼,又痛快道,“告诉你们又何妨,我们林组所修乃是金系诀法,待他使出金盾术时,哼,便是十鬼子母又奈他何?”
“竟是金系修者?”众人闻言一愕,那咒隐门姬天璇与他兄长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却听那妙法门中的梦清薇问道:“庞师弟,你与这林姓弟子相识之时却是怎样一番光景?”
那庞因略一回想,说道:“我与林兄相识乃是在皇台崖上一处附近的集市当中,当时我正斩下了一只朱蛤,想在那处找些辅材来炼制。哪知身上灵石在天魔之地修行时便已耗尽,无奈只得就地摆摊,将得自战场的物事卖了一些。”
他说到此处笑了笑:“便在这时林兄忽地出现,一眼便看上了我摊上的五枚高阶术法玉简。若是他好言相说,我也不是不卖给他,哪知他非要用两枚蛛魔毒囊引诱于我,害我将摆卖所得灵石尽数赔了出去。还搭上了辛苦炼制的黑白二丹以及好些凝血丹、复伤露,说来让人好不生气。”
宋芷琳、叶平蓝一听这话,顿觉赧然,一想到曾吃了别人这许多黑白二丹,忙转过头,不去看他。
众弟子听得此言也大是惊讶,只觉林利行事越发让人琢磨不透,说不定真能以二层修为,闯过这第二关。届时功行圆满,也可顺利下塔,至于连闯三关,众人是未曾想过的。
却听得庞因话头一转,忽向尉迟晴问道:“敢问尉迟仙子,这蛛魔毒囊可是那回你们同入天魔之地所得?”
尉迟晴本自嘴噙笑意,侧耳倾听他与林利相识经过,见他如此问来莞尔一笑:“正是!”
……
林利上得二层,入目之间是一处翠绿色的回廊,这回廊呈“八”字形,每行几步便有岔道,十分繁复。他择了其中一道走去,果是几步之间,便再见分歧。
回头一看,先前所行之处竟生出一片桃红色的雾瘴,将来路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利微微一愣,暂且不去管它,向另一方走去。只见此回廊层层叠叠,走不了几步便须拐弯,岔路之中又有岔路,岔路之中复又与先前走过之处相连,盘根错节,纵横交替,直如迷宫一般。但只要回身相返,就必有雾瘴涌出,将来路遮住。
如此行得几刻,那回廊内已尽是幻瘴,人在其中不说辨明出路,便是依道折回也是不能。那雾瘴之中也不知有无毒气,众人只看得眉头大皱,不多时便见林利被那幻瘴盖住身形。
“这便是灵识关么?”一位弟子看向许长冷问道:“许师兄,第二层这般百转迂回,除了以灵识辨路之外,还有其他方法么?若是并未修成灵识,岂非不用闯关?”
“未修灵识,难如登天。”许长冷漠然道,“你以为这幻瘴便就是普通的迷幻雾气?这瘴气乃是毒瘴,身上只须沾染得半点,便会头昏目眩,过不多久法力便会被抽取而去,直至枯竭。要过此关须得在这雾瘴中寻得阵眼所在,若无灵识,任他诡术多端也是无用。”
“岂不是说我等内门弟子也要止步于此么?”底下弟子听得此言浑身一震,显是感到气沮。
“你等不须忧心,方法自是有的。这毒瘴待我等真传弟子闯过之后,威力自大不如前,那叶平蓝的罗烟罩,冯良的七煞葫芦,皆可克制此雾。你们稳定心神,运转功体,可不受这雾瘴干扰,加之潜心记忆前人道路,要走出这幻瘴回廊也非是什么难事。这一点,待你等闯关之时可得记住了。”许长冷一面看着幻雾中情形,一面向下面弟子吩咐道。
“多谢师兄!”那弟子神情一振,面带希冀之色问道,“不知师兄闯关之时又怎么做,可否用那灵识闯关给我等开开眼界?”
许长冷道:“我已修得灵识之苗,自可用识感探明道路。但师尊长老让我等入塔历练,却不是为走捷径而来,否则这小小雾瘴,一时半刻之间便就破了,何用在此滞留许久?”
他说了此话再向上方雾瘴看一眼,冷冷道:“要知迟则生变,那林利过了九鬼子母便自以为安枕无忧了?却不想想那魔头是从何物中生出。”
“是从何物中生出?”有弟子心直口快,便径直问了出来,却见众人骇然色变,望着上方的幻雾默不作声,心中也是一惊,先前那九鬼不正是由这雾瘴中而来?
只见二层之上,情形又有变化,那些幻瘴在林利身上越积越多,直如云团一般,在那云团之外,忽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逼近,竟真与那九鬼颇为相似。
“那是何物?”在锁妖塔之外,殳飞白疑惑之声传来,向师兄韩昀问去。
韩昀沉吟不答,只是透过那幻真灵雾凝神细看。忽见一道三尺来高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这身影憨态可掬,手中却是举一把沉重之极的如意。它腰间绑着红布方兜,面上粉妆玉琢,头顶扎有两个圆圆大髻,竟是一位龆年小童。
“这是……如意仙童!”殳飞白惊叫一声,一时满怀忧虑,望向林利再转不开眼。
“这是如意仙童!”叶平蓝蓦地失声叫道,“怎会如此,子母九鬼之后便是仙童,这才第二层,叫人还怎么闯?”
“这如意仙童,很难过么?”一位外门弟子见她们面色凝重,忍不住出声问道。
只听一声叹息传来:“如意仙童修为倒不是很高,与那九鬼子母不分伯仲,但是仙童,哎……”这弟子说到此处,不由得再叹一口气,解释道,“仙童,是诸法不侵的。”
“诸法不侵!”听了此言,众人齐齐一怔,心想林利此次闯关失败,被驱逐下塔怕是在所难免了。既是诸法不侵,他一身法术自是再无用武之地。
只见那仙童高高跃起,手中如意已向林利当头砸去。
第一百零九章 毒瘴
仙童一击砸来,林利却仍困于瘴中,目不视物,众人之心高高提起,无不替其担忧。但便在此时一蓬白色的莲火却忽地自林利身上冒出,也不知是何法术,但霎时之间便将他身上毒瘴驱得一干二净。
“那是什么?”众人见此一喜,忍不住向许长冷看去,心中疑窦丛生:不是说迷阵当中术法无用么,怎地林利随随便便用了一道法术便将那毒瘴去了?若是这毒瘴竟可用术法驱散,那灵识关岂非不攻自破?
许长冷也是顿感气岔,这毒瘴乃是阵法运转所生。除了以法器抗衡以外,何曾听过可用法术驱之?可林利这一道莲火施出,确是实实在在地破除了身上毒瘴,若非亲见,如何能信?
只见林利脱得身来,诀法一掐,已向那童子挥去。可那先前诛灭九鬼的炎咒落在童子身上却仿佛泥牛入海,竟是半点也不生效用。见得此幕,许长冷脸色才叫好看一些。
“这仙童果是异数,听说是由玉清符所化,一身宝体似不在五行当中,术法对其无用。也不知这林姓弟子怎生应对。”妙法门中一位随行弟子说道,他说话之时蹙紧眉头,似对“诸法不侵”四字也是颇为无奈。
附近的弟子听到此言,心想妙法门中人遇上了这等灵童,毕竟还是头疼得紧。
林利这一下驱除毒瘴,回身施诀,快速无比,但那炎咒却并不奏效,实让他大是愕然。那炎火击在童子身上只稍稍拔起火势,便即熄灭过去,仿佛火焰沾染不得一般。
他轻咦之下正要凝目细看,冷不防那玉如意已挥至额角,这才如梦初醒,忙扭头避过。那如意砸在足底,只听“哐当”一声大响,底下一尺之处已尽数龟裂开来。
这锁妖塔中地面也不知是由何物铸成,生生受了童子这一击,周遭现出道道裂缝。但过不得一阵,那碎痕竟自开始复原,沟壑也渐渐变浅,几息过后已与先前一般无二。若不是足面仍传来碎石激弹溅射之痛,林利几要以为先前那一击乃是幻觉。
下方观战之人见林利化险为夷,暗道好险,正替他松一口气,忽听有人轻笑一声:“此人果真除了会一点法术外便一无是处,这第二关看来定局已成了。”却是慕少白轻摇扇柄,意态安闲地说道。
众人一听,对这人微微生厌,又觉气沮,过得一阵,才有人出声说道:“那驱散身周毒瘴的法术是净衣咒。”
“净衣咒?嗯,好像确实如此。这净衣咒非是一般法术,想不到这林姓弟子竟也会使。只可惜这净衣咒只可对自身施展,不能用于驱散外物,是以他不能以之驱赶毒瘴。”一位妙法门的弟子说道。
“不错,若非如此,这第二关说闯也闯过了。可谁曾想这一关守阵之人竟是那破法灵童,这便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历来第一位闯塔者皆是如此,也算不得什么。”
诸位弟子说得一阵,忽见场中又生变化,便即住口不言。只见那童子一击过后身形隐退,其双手连挥,一团团幻瘴向林利涌去,随后它跃入雾中,又再藏于幻瘴之后。
“这灵童何不欺身而上,直取他面门?”
正有一人如此问道,便见那如意仙童于幻瘴中探出手来,向林利砸去。林利转身欲避,可四周都是雾气,又能躲到哪里去。
“是了,这童子依幻瘴而生,诸法不沾。身在瘴中,攻势便无孔不入,破不得这两点,闯关便是无望。”
“竟是这等艰难!”众弟子只听得眉头紧锁,望向那白雾幻瘴,越发觉得无计可施。
眼见林利周身皆被雾瘴所困,那如意砸来却又阻挡不得,情势岌岌可危。但他身形仍是不见慌乱,忽地口中念诀,一道御风术施展开来,足下一点便就远远避开,于此时便如腾云驾雾一般。
那童子由雾瘴中伸头一看,见林利拔足游走,在这方寸之地仍有提纵腾挪的本事,不由咯咯大笑,笑声渗人。它伸手一指,那雾瘴更如风起云涌,向林利笼罩而去。
这雾瘴此时已由红变绿,再一汇聚,渐渐化作紫色,看着已知沾染不得,若是身在其中囫囵吸上一口,只怕立时便要昏迷过去。
可林利突然原地驻足,任那雾瘴聚来,他手上掐一诀法,口中念念有词,竟是还要以术法相抗。
“这有何用?”众人瞧得此幕,满腹疑团,神情大是不解。
却见一道尘卷术自林利身周荡起,呼哨而上,滚滚前行,飞旋之间越来越高,顷刻间便将那毒瘴卷入其中,露出童子身形来。
那童子转着脑袋,茫然若失,正不知所以,忽地一道尘卷分离出来,向它击去。
“好!还可用此法,我等却是一时并无想到。”
“不妥,这幻瘴由阵法所生,所聚者越来越多,这童子不惧术法,用风咒亦是徒劳。反是这般耗用法力,待尘卷过后越发不可收拾,林利此举怕是作茧自缚。”
众弟子议论纷纷,只见那尘卷击在童子身上仍是难以奏效,那烟尘袭去仿佛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浪花。然而林利目中却是一亮,望着这雾瘴烟尘似想到了什么,忽地负手沉思起来。
但见法术一过,那风咒、尘卷俱是无用,反是那童子借着风卷重新隐入雾瘴之中,小手连挥之下一团团幻瘴席卷而来。
只见漫天彻地尽是紫雾,林利再躲之不得,前方尘卷之中童子纵身入内,提起如意便向他砸至。
面对童子这一砸,林利却是微微一笑,他面上若有所悟,竟是不闪不避,举掌轻飘飘的向那童子拍去。他右手仍是缠于绷带之中动弹不得,这左掌拍出看起来绵若无力,挡在身前只怕轻易便让那童子砸得肉骨分离。
众人又是心急又是看得眉头大皱,却见那童子受了林利这一拍,竟自砸不下去。
“嗯?”他等大感困惑,正不知是何缘故,却见林利单手挥出,第二掌已向那团毒瘴继续挥去。
这一掌力道绵软且不说,而准头更是奇差,离那童子差了十万八千里。轻若毛絮般打在雾瘴之上,也不能驱得此雾分毫。
那童子趁此机会,又再欺近,手中如意挥砸下来,力道比之先前更重了一倍也是不止。
而林利仍是慢吞吞地拍出第三掌,这第三掌拍出,众人只看得云里雾里,均觉此人是疯了。但冯良见得此掌却是如见鬼魅,面上忽地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他骇得失声惊叫:“这!这!这是罗汉百裂……”
他“掌”字未完,便见那一掌爆发开来,一声闷雷似的声音轰响。那雾瘴受此一炸,便如水波般扩散,霎时如在半空中绽开了一朵烟花。那童子在雾中浑身一鼓,前面两掌的威力便于此时蓦然叠加,霍地爆裂开来。
而在那烟花之中一张破碎的玉符缓缓飘下。
第一百一十章 三阵
“这,这是罗汉百裂掌!”冯良蓦地尖叫一声,神色骇然之极。
宋芷琳、叶平蓝、杨安三人原是云山雾罩,既感忧心忡忡,又是不明所以,经他这一叫,立时惊觉,脑中轰然一震,不觉“啊”的一声轻叫出来。
那蒋欣、许长冷听得此言将信将疑,待那童子炸开化作玉符,四周的雾瘴纷纷爆裂时,这两人身子一震,目中异色大浓,足下却是如生根般定住。许长冷双唇紧闭,如霜雪覆盖。蒋欣却是神采焕发,盯着林利,眸光闪动,她单手掩嘴,抑住了口中惊呼。
众人舌桥不下,一时静默无言,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出声说道:“那尘卷术非是为了伤敌。”
“那童子埋身毒瘴,寻常招式亦难起作用。”
“所以,他便引来毒瘴,以这罗汉百裂掌将掌力炸至童子身上?”说到此处,众人又再沉默下来。
“这人不是只会法术么?”忽听一位其他门派的弟子出声问道。
先前那一幕实太过让人措手不及,只见一掌拍出,便将童子仙身拍至炸裂。那云聚而来的雾瘴、幻瘴,纷纷消散,那童子化为玉清符落在林利手中,四周再也不见歧路。冯良的天赋绝学竟在林利手中展现。
众弟子本以为此招乃是冯良偷偷传了给林利,心想他口上说得难听,暗地里心肠倒是热忱。许长冷也向他怒目而视,可见到冯良失魂落魄、气急败坏的神色,又觉得似乎非是如此,其中另有隐情。
宋芷琳几人相视之下均见对方眼中惊喜之色,可又大惑不解,忽听许长冷问道:“冯良,你这百裂掌炼气几层可学?”听得此言,众人心中一凛,心想这才是关键,忙凝神听去。
只见冯良说道:“这百裂掌二层可学。”
元阳峰上那位“祁”姓女弟子先前曾出言挤兑林利,此刻听了这话,面上一愣,随即大喜:“不错!这百裂掌二层可学,你冯良当初便是在二层之时习得此式。是了,这林利与你同闯华容道,途中见你罗汉掌威力,偷偷回去学了,此刻再来装模作样。许师兄,说来你那金刚不坏体,不是也曾在法阁中得见么?哼,常人见到这等功诀,无不退避三舍,他小小杂役弟子,却是不知死活妄想习练。不过任他花样杂多,终是炼气二层之士,不成气候。”
冯良冷冷看着此人,面上灰白一片,却是一字一句说道:“这罗汉百裂掌,乃是睡罗汉体独有。外面的功法只是录得其名,何曾听过可自己习来!”说到最后,已近乎咆哮出声。
众人一听,顿时哑言,再作声不得。回首去看那塔中二层之上的林利身影,眼中惊色越发浓了。
……
林利拿过手中残破的玉符细看一阵,已知是由灵童所化,他将其置于身前,再走那回廊之时,幻瘴便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此层真容。
原来此层地形,乃是“品”字形的八道回廊,三个八道,便是二十四道。再加上其中交缠弯曲,错综复杂,若无灵识分辨,确是容易陷于其中,难以自拔。
不过既是得知真容,此刻再闯便就无甚难处,林利沿着岔路拐了七八道后,便顺利来到此层阵眼当中,只见一道光柱缓缓降下,将他接引入内。
那灵符并不消失,却是飘了几飘,系于林利腰带之上,与他一同往上一层升去。
这一幕本是寻常,但那梦清薇却突然站前几步,望住林利不放,只见那玉符所在之处,不经意间露出一枚白色的玉佩来。
“梦姊姊,发生了何事?”附近一位女弟子见她举动有异,不由问道。
梦清薇摇了摇头,道:“无事,怕是我看走眼了。”
那弟子浅笑一声:“这人手法神奇,场上众人又有谁无走眼,没想到他竟可连闯两关。梦姊姊,你说这第三关他还能闯过么?”
……
“好!这弟子若是能闯过第三关,我们九重山此次锁妖塔之行,便与此人组队。”众人看着林利往第三层而上,正自议论不已,忽听九重山中一位穿着赤色宫装,形若火焰的女子说道。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把男子清朗之声传来:“申屠琴,此时再来揽人,不嫌太晚么。此人并未闯关之时,我广陵派便已相中,你等还是晚了一步。”
“玉蟾兄,要说这先来后到,你们却又及不过我妙法门了。”那申屠琴尚未作答,便听庞因说道,“我与这林师弟早就相识,此次组队,你也并无资格与我相争。”
“庞兄此言差矣,”那广陵派的白玉蟾哈哈一笑,他看了身后名为“北瑶光”的女子一眼。这女子目泛蓝光,见林利身形消失,缓缓收了天赋瞳术,向他微微点头。白玉蟾心中会意,说道:“若是以此说来,这里谁也比不过正一门的安荷仙子。不若你与我一同将他揽入队中,我广陵派再给你补偿如何。你只须将那玉清符让了与我,我便不与你那争前三席之位。”
听得这些其他门派的骄子们相继作声邀那林利组队,许长冷脸色更是难看。他见冯良毒火攻心,又见附近元阳峰的弟子向他望来,冷言说道:“无妨,这第三关乃是修为关,此关再作假不得。加之我等本事未现,这些各门各派之人若非眼拙,到时自有计较。”
“好!便看林利如何闯过这修为关。”
只见林利此时已升到第三层之上,这第三层情形比之前二层又是一变。其立足之地乃是一片幽暗阴深的所在,前方黑梭梭的,不能视物,脚下除了一块石板外,两旁皆是赤红岩浆。那岩浆流动,黑红相间,极是恐怖,仿若此处已不在塔中,而是传到了域外天魔之地。
林利向前走去,只见这岩浆所在极是宽广,不时有屋舍一般大小的岩坑凸出地面,显得诡异无比。他一面走一面凝神戒备,远处不断传来鬼哭狼嚎之声,但林利稍感魔气浓重便即绕道而行,一时倒也走得稳当。
待走得一阵,足下渐热,岩浆也越发涨高。忽地一阵黑风刮来,极是沉重,那岩坑受此一刮,好似活过来般,一张一缩间似在酝酿什么,只待生人走过便喷薄而出。
林利暗自警惕,这地方他曾在玉简地图中见过,乃是天魔之地一处唤作“幽魂坟”的所在。其真实所处乃在一片熔岩之上,附近还有一座座岩坑埋藏在此,便如魔坟。
若是稍不留神惊扰一处,引得岩坑喷发,那便大事不好,其连动而来,无有止境。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锁妖塔的第三关之上。
他左右观望一阵,只觉此关难度变化甚大,比之前两关大有不同,似已超出了试炼的范围。有心要放出灵识探查,却觉受此地压制,灵识竟是不可动用。
他皱了皱眉,只得先行向前走去。他犹记得当初在玉简地图上所示,要走出此地所需两日,难道竟要在这锁妖塔中也走上两日?
如此这般行了不知多久,那熔岩虽是不断轰鸣,却始终并无爆发。便在林利以为此地乃是幻术所化,实有惊无险时,半空中远远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雷鸣之声。随着这道惊雷炸响,那岩坑隐隐应和,竟也发出“咕咕”响动,轻轻晃荡。
“糟糕,这岩浆激荡竟似真要喷发!这许多坑壑一齐发作,别说常人受不了,这法阵也要生受不住,岂难道此处竟已不在塔中?”
林利吃了一惊,快步向前掠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幽魂坟
林利快步向前,才刚刚越过一处岩坑,便听得身后轰的一声巨响炸了开来。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道岩浆已遽然爆发,立时天崩地裂,眼前昏暗。
无数热流在头顶飞过,滚滚碎石裹挟着暗红岩浆冲天而上,又尽数向地面抛去,便如流星火雨,每响一声便砸成一道新坑。
林利强自稳定身形,左闪右躲,足底青烟腾腾,滚炙入骨,终是肯定此处并非幻觉。
眼见火雨之下此地千疮百孔,凶险之极,林利哪肯多待,御风术施展之下,身形不退反上,迎着岩流便往前冲去。
可是一步踏出,脚下忽地一滞,原来忽有一只利爪由熔岩中伸出,抓在他脚踝之上。
这利爪被岩浆烧得通红,看着极是坚硬,此下扯住林利后足,一阵惊人的烧灼传来,竟是欲将林利往熔浆处拉。
林利心中一凛,以他此时识感,那爪牙竟能无声无息抓住他脚踝,实叫他惊诧不已。低头看去,原来此爪乃是幽魂,一下落在要害之处,方才化作实体。此处名为幽魂坟,便是此意。
不过他足下被这利爪一抓,灵气自发而生,一震之下,已将那爪牙震飞。那爪牙落于岩浆之内,并不消融,而是化作一道幽影,消失不见。
他正待以灵识锁定,哪知一枚巨石从天而降,轰隆一响,砸在身旁。林利浑身一震,当下再不停留,足下生风般向前疾冲。
只见所过之处爆发连连,这整个幽魂地便如一个巨大的岩浆口,若是一同喷出,不知是何等的威力惊人。他心下越惊,脚步越急,骤觉每过一处岩坑,便有一道熔浆炸响而出。
炸出之际,必有一道魔魂苏醒,化作爪牙向他抓来。他一边闪避一边远眺,这前方出路渺茫,倒是这坟口似有无尽交替,前一刻才跨过的岩坑,后一刻竟又出现在眼前,不由心头沉重。
难怪那玉简所说,这“幽魂坟”连绵不绝,幽魂、火海一同喷发,寻常修士要过此地,几不可能。当初天魔之行时并无遇到,哪知出了鬼蜮之地,反在塔中见得。
林利鼓足一口灵气辗转纵跃,落脚之处无比谨慎,但犹是如此,要在这坑坑洼洼,巨石林立的所在,找到一处踏行的地方也极是不易,一不留神踩入火岩当中那此关便不用再闯。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眼前仍是无边无际,不见阵眼出口。但那化作爪牙的幽魂却越来越大,慢慢竟成汇合之势,有几道幽魂缠绕之下化作了红黑相间的巨爪。另一些不知何故,顿然化成一条烧得通红的锁链,锁链之上尖刺凸立,极是骇人。
更有恐怖之处,乃是数道形相狰狞的幽魂自火坟中苏醒,聚集而来结成一张巨首,首上只有一只独目,缓缓睁开向林利看来。
“这是……荧惑巨兽!”一层之内,一位真传弟子见到那幽魂纠合交缠,已大是惊恐,待见到那独目巨首,顿时失声叫道。
“这荧惑巨兽却是何物!”一名外门弟子看得惶惶不安,闻言忙转身问道。
那真传弟子向左右看去,只见赵玥儿独立前方,侧脸之上极是凝重。而宋芷琳、叶平蓝、杨安则是一言不发,但手上却是攥得极紧。便连蒋欣也是眉头紧蹙,罕见的并无发声。至于冯良、许长冷,以及慕少白等人,虽是脸上仍不减讥讽之色,但神情之间已不见轻松。
他顿了一顿,开口道:“方才便说,这第三关修为关,乃是实打实的作假不得。这荧惑巨兽性情残暴自是不必细说,玉简之上曾有日啖百人的传闻……”
“但更为难之处却在于此关全然克制林利,再不给半分机会。这巨兽既是由熔岩中而生,林利的火系法术便再难奏效,便是使出那炎龙杀招,也只是给这巨兽平添威势,而无半分效用。至于那百裂掌,用在仙童之上或有奇效,但若是打在这巨兽身上,怕是只会石沉大海……”
那外门弟子听得心惊,颤声问道:“那么林利要通过此关,是再无法可使了?”
“只看林利还有无应变之法。”这位真传默然一阵,才道,“他无旁人从中相助,又无法器可用,更无法力修为助阵,如此情形,便是玥儿小姐也……以炼气二层之境,要过此关,确是嫌早。”
他此话说完,便见三层之上那巨兽已然成形。此兽高若三丈,通体仿若用熔岩铸成,四道赤红爪牙化作四肢立在足下。它巨首摇晃,面目可怖,虽只有一只独眼,但下颚布满岩坑火苔,似乎咬力惊人,百余修士也不够塞的。
众弟子毛胆发竖,面对此兽一时竟连抵抗之心也生之不起。但见林利孤零零地立在巨兽之前,身周尽是熔浆火海,不由意气消沉。
忽听那巨兽咆哮一声,一道岩流从口中喷出,向林利射去。这岩流粗若一丈,火温惊人,本就由此地熔浆中而来,非是炎咒、火弹一类术法能比,便是炎龙术也不知能否与之相抗。
但林利见那岩流袭来,威势极盛,竟然并不闪避,抬手一道冰咒施出,便向这岩流抵去。
“水火同修?林利这是水火同修?”底下的弟子看得一惊,哗然出声,但随即又感困惑:“便是水火同修,这小小冰咒又能……”
话未说完,便见那岩流喷溅,打在冰咒之上分毫不作停留,便向林利罩面而来。那四下岩坑彻底爆发,十余道火柱冲天直上,震得地动山摇,身在此中别说急速逃窜,便是立足也极是艰难。
且那巨兽呼啸一声,便有十余只、百余只爪牙由地底之下涌出,向林利所在抓去,一时密密麻麻,尽是焦魂。
“这等情形,还有何法可破?”好些弟子心头剧颤,还未曾问出此话,便见到绝难置信的一幕。
只见林利神色端凝,口中念念有词,诀法掐时,又一道冰咒骤然降下,落在那巨兽独目之上。尔后他左手一合,两道、五道、十道冰咒接踵而来,一条巨大无比的冰柱拔空而起,不仅将那岩流挡在半空,竟还将那独首、爪牙团团冰住,寒气四溢下,竟如冻成了一条条冰棱石雕。
“这是玥儿小姐的仙术?”众人齐声惊呼。
“这是我正一门的冰华之柱!”而一旁的李奕臣则是大叫。
第一百一十二章 荧惑
那石雕栩栩如生,冰封之下若百尺铺开,其内巨首怒目圆瞪,犹似气焰不减。
一道寻常的冰咒术法拔空而起,竟化作了一道巨大的冰棱柱,一层之上众人齐齐失声:“这是冰咒术……还是冰柱术?”
“这是玥儿小姐的仙术!玥儿小姐曾以此法冰封过那阎山!”但旋即便有人回过神来,见到此幕再难抑制,发出震耳巨吼。
“不,这不是玥儿小姐之法,两者虽然相似,毕竟还有差异。”又一真传大声道:“玥儿小姐乃是冰魄之体,法如月华,法如潮水,而林利……那是数道冰咒相聚。”
忽听李奕臣咬牙切齿道:“这是我正一门的冰华之柱!”
他说了此言,扭头看向尉迟晴,虽并无问出口,但那神情之中震惊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仿佛便在说:“师姊你怎地连此法也传了给这人?”
众人沉默半晌,忽地有人问道:“或许林利当真身怀术法天赋?是否便是那融法之体或是无垢之身?”
“非也……此人身上并无法体。”那普陀山的方苦禅念一声佛号,又道,“然则竟是在炼气二层便水火同修,术法确是惊人。”
众人听得方苦禅这般说来,一时嘈杂喧哗四起,却听得一人大声问道:“这般说来,那林利岂非可过这修为关?”
“过这修为关?”几位真传弟子闻言一怔,向那些各大门派的修士望了一眼,不觉面色又转沉重,缓缓摇头道,“现在说过,还为时尚早。”
……
林利左手一合,一道巨大的冰咒破空而来,稍一沾上独目巨首,立时化作一道巨大的棱柱。他施过诀后,却殊无喜色,只看了那冰雕一眼,便转身就走。
他右手缚于身后,这一切仅是由一只左手完成,看着独木难支,但此刻身形急掠之下,转眼便已跨过十丈之远,仍是无在此地与那巨兽周旋之意。
果真才过了几息,便听得一声嘣响自后方传来,那巨兽已然破冰而出。它摇头一晃,便将冰柱震得粉碎,那些冰晶碎块受到岩流一蒸,顿变滚滚白烟。
白烟中那巨兽咆哮一声,眼中凶光大冒,直欲将林利生吞落肚。它目光一扫,发现林利竟已去远,更是怒不可遏,埋头便追来。一面追一面发出厉啸,“咚咚咚”落足之声响在这三层地面,便如擂鼓也似。那些幽魂爪牙受它所召,也自熔岩中纷纷爬出,向林利拦去。
林利却是身形如风,足下快得犹不沾地。他一路直行,也不管面前是何险境,只要有熔浆挡在身前,便施展出一道厚木法术,当下便有一根巨木自地底涌出,托在他脚下。
那巨木拔起之势极快,不少赤红爪牙受其一冲,纷纷抛上半空。这奇招一出,便在这岩浆之中,林利一时竟也如履平地。虽则那巨木很快便被火海销熔,但下一道厚木术又已补充而来。
如此疾奔一阵,林利与那荧惑巨兽已越拉越远。那巨兽摇头摆尾,吭哧喘气,忽地将手中锁链向前一甩,便向林利刺来。
众人惊呼一声,眼见那赤红铁链比之林利腰身还粗,这一下若是受实了,只怕筋断骨折,不成人形。
然而那锁链虽是来势甚猛,但毕竟乱砸乱晃,并无准头。打在了林利身周数尺之外,扎入一处黑岩当中,没入近丈。
林利心中一宽,这铁链入岩便如刀划薄纸,毫不费力,要应付起来绝不轻松。眼下既是卡在石中,施展不开,自是再好不过。
然而他念头方落,便大吃一惊,身子前冲之势骤然一顿,便不由自主向后倒退。回头一看,只见那铁索落于黑岩之中,却被那巨兽往后一拉,竟将那处地形连同他身子一同拉扯而返。
这巨兽捉不到他,居然将前方之路扯了回来。
林利还是首次遇到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他才自怔了一怔,与那巨兽之间已越发接近。当即高高跃起,向旁纵去,又再择了一路疾奔,仍是不欲与其纠缠。方才急行这一阵,他已隐隐见得出口在望,如何肯在此处停留。
可那巨兽杀心似沸,不管林利掠向何方,它总是一道锁链伸出,将去路拉返。几番过后,便若围成了一堵铜墙铁壁,将林利困在其中。
林利冷哼一声,一道尘卷术生起,托在他足下。他身子一提,竟一跃三丈多高,正要跳出樊笼,忽闻天地色变,轰隆隆之声不绝,四周硝烟若潮水一般消退,尽数被那巨兽吸入鼻中。随后一座白色山峰由地面冒出,挡在他身前,彻底断了去路。
这山峰通体惨白,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由一簇簇白骨堆成。白骨幽邃如刃,锋利至极,其顶上还盛着一枚硕大的法目,这巨目缓缓张开,向林利看来。
……
“这是此兽的第二道法目!这般一来,荧惑便算彻底苏醒了。”庞因看了这巨兽一眼,缓缓说道。
只见白骨之上那巨目作幽寒之状,兽首之上那独目作炙热之状,一寒一炽,遥遥相应,皆自瞪着林利。
“那岂非水火同修,也制不得它了?”一名妙法门的弟子面色发白,低声说道。
“且看林兄如何应对。这第一位闯关之人,”庞因顿了顿,又再叹道,“当真须得披荆斩棘,大阵方肯放行。”
林利看这山峰缓缓升起,眉头一蹙。这巨目看着便与先前那独目颇为相似,不过这骨堆之上的巨目阴森冰冷,与那灼热巨目大是不同,其目光锋冽如刀,让人心生寒意。
他现下去路全失,也知须绕这荧惑巨兽不过,便也转过身来,直面此兽。
那巨兽见林利再不逃走,发出一声隆隆轰鸣,闷响之间便如岩浆滚动。它口中随之一缩,一道赤红岩流疾喷而来。
一层之上众人只觉这一道烈焰落下,比之前更是猛烈数筹,霎时间眼前白茫茫一片,再不可视物。众人低呼一声,不禁后退了几步。再去看时,三层之上火光已然消退,那些幽魂爪牙被罩入其中已尽数化作火水,白骨堆上焦黑一片,腾起阵阵黑烟,当真是触者即毙。
他们目光扫视一圈,却不见林利身影,不少弟子掩口惊呼,只道林利已被岩流吞没,失了此次闯关资格。
正叹息间,忽见几道巨木自地面凸起,悄无声息般击在那巨兽下颚之上。那巨兽吃这一撞,双口一合,咆哮声便吼之不出,痛倒并不甚痛,只是独目之上怒色又涨,它转过身来盯住那施放法术之人,正是林利。
只见林利不知何时已掠至这巨兽身后,他站于一处极高的岩柱之上,身上并无烧灼痕迹,此刻冷冷看向此兽,与那巨目平齐。
他见巨兽转过身来,左手连动,一道道诀法施展而出。厚木、落岩、地陷,三术几是瞬发而至,打在那巨兽右足之上。
这几道法术威力奇大,组合起来竟一下撼动了此兽躯体。待它身形一侧,一道蓄势已久的冰华之柱蓦然化作冰刺,向其独目刺去。
双方隔得甚近,这冰刺突如其来,眼见便要刺中此兽。但这时,那白骨堆上一直漠然不动的法目却忽地射出一道白光,向这冰刺望来。
那白光凛冽阴沉,似从地底九幽之中射出。望在冰柱之上,竟使其寸寸碎裂,离那巨首还差了数尺,便消融不见。
尔后这白光并不停留,转眼已落至林利身上。
林利受其一摄,身形顿止,但他眸中金光一闪,体内剑元勃发,已激荡而出,竟是半点不慢。
第一百一十三章 霜落
那惨白巨目射出幽光,击碎冰棱后并不稍停,倏忽间一转,再向林利望来。
林利只觉一道冰幽十足的寒意将其锁住,霎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他体内剑芒受此一激,勃然迸发,上下一冲,已将此寒意消去,随后他伸指一弹,一道金芒激射而出。
这金芒之快,众人瞧在眼里还分辨不清竟是何物,已见其向那幽光斩去。
一斩之间,熔岩摇动,巨目翻滚,那幽光霍然一顿,已被一分为二,从中破开两半。
“这金芒却是何物?”众人大惊之下正要相问,却感目不暇接,原来便趁此时,林利张嘴一吸,高阶术法“炎龙杀”骤然而生,已向此寒目冲去。
那炎龙气势恢弘,在这熔浆之地吸饱了火息,更是如虎添翼,一喷之下,声威派势比之那岩流竟是半点不让。
只听轰隆一响,炎龙合身扑落,顿将此目吞入口中。
众人暴喝之声,响作一片,那寒目更是如遭雷殛。其惊恐之下,一道更粗了十倍也不止的幽光爆发而开。可此时却已然晚了,那炎龙一个盘旋,已将幽光绞碎,正要将此目吞噬殆尽,却听得一声惊惶之极的咆哮遽然传来。
只见那荧惑巨兽向前猛扑,还在半途便张口一吐,猩红岩流直打在炎龙之上。这一下情形变化,众人只看得透气不得,那岩流含怒而发,借助大阵之力,竟逼得炎龙步步倒退。叶平蓝只觉心跳如雷,眼见得炎龙缓缓消散,痛惜之下,几要叫出声来。
但饶是如此,那冰寒法目也有近半被炎龙摧毁。它受灼之下,血丝遍布,狠狠看向林利,忽地传出一阵法力波动,向那荧惑巨兽唤去。
……
这寒目召唤之下,阵阵幽光散发,林利还未怎地,那巨兽手中的锁链却忽地伸来,对准此目一插,已贯入其中。众人悚然一惊,正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见那铁链伸缩之间,已带着此目回到巨兽头顶。
这法目虽只是一枚独眼,但体形庞大,笨重之极,要在白骨堆上移动,无异于痴心妄想。可是受这锁链贯穿,竟然飘摇起来!
只见两只巨目缓缓张开,一只灼热,一只冰寒,一只镶嵌在巨首之上,一只却随着那赤红铁链上下舞动,忽前忽后,诡异之极。那荧惑巨兽浑身一抖,终是变得完整,散发出阵阵恐怖气息。
众人屏住呼吸,凝目细看,此时才见得那寒目底下已是乌黑一片,显是被炎龙伤得不轻。但既合为一体,那寒目惧火,炎目惧冰之弱点,在这巨兽身上也不复存在。
这荧惑巨兽看向林利,先是怒目滚炽,旋即冷目而视,残暴之色一阵阵涌将过来,将其牢牢盯住。
林利见它气焰实是惊人,眉头一蹙,似是遇到了什么难决之事。他心念动处,便想就此扯了右手绷带,除去束缚。但想想还是不妥,终是不欲在这右臂沉睡的最后期间骤然将其唤醒,便也舍了贴身相斗之念,继续以法术周旋。
底层之下宋芷琳也是大感懊恼,只怪自己为何不尽早把金阳弓交递给他。
却见林利足下一振,已如利箭般掠过十数丈,立时便脱离了那巨兽目视范围。奔行之际反手一挥,一道火柱腾空而起,仍是向那寒目打去。
这一着出其不意,可那荧惑巨兽现下水火不侵,又怎能伤得了分毫。只见那火柱升腾之时,其寒目往后一缩,已躲过灼烧,而那巨兽大口一张,竟将这火柱吞入腹中。
它咀嚼一阵,反向林利望来。林利暗道不好,回身便躲,但一道系出同源的火柱已由那巨兽口中喷出,向他反噬而至。
只听轰的一声,炎流蓦然爆发,顿将林利半边身子卷入其中。危急之际,林利左手一挥,一面冰盾离体而出,挡在面前。
这冰盾数息之内即四分五裂,但林利早借势一跃,躲过炎流噬身。他错步退开,左手衣衫之上已毁了大半,此时却不便细看,见那炎流不停,还要袭来,忽地灵力涌动,又是一道金芒射出。
众人只觉目间一亮,那滚滚岩流不知何时已被斩作两半,向旁倾洒而去。当中的林利却是再无丝损。
他们本来见林利已被逼至绝路,正觉意忿难平,形势却忽地一改,竟如柳暗花明一般突生好转,不由振臂高呼,可是这金芒是何物,除了尉迟晴外却是并无一人知晓。
……
见得林利脱身而出,那荧惑巨兽大是愕然。它暴吼连连,双目齐瞪之下,妖躯鼓涨了近乎一倍,幽光烈焰相互交织,竟一并向林利袭来。
它犹不解气,大口一张,竟将林利先前所施放的冰盾碎片吸入口中,嚼得几下,再化一道冰锥脱口而出。
如此三管齐下,林利避无可避。却见他神色冷然,金芒祭出,此次竟成一道剑意!而他足下一踏,一座小山也似的土岩拔地而起,先行挡在了身前。这土盾四面簇拥,峰峦叠嶂,看着极是厚实。
可是那一红一白两道洪流势若猛虎,眨眼间已击在盾上,众人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哐当之声传来,黑岩纷纷碎裂,随后一根冰锥袭面,刺至身前。
众人眼中林利才堪堪伸出两指向前一拈,已被那冰刺击中,那冰刺轰然一爆,化作漫天飞屑。
只见烟尘激荡,场上一时找不到林利踪影,直过了十息,仍无声气传来。众人心中空空落落,正低首长叹,忽见一片青霜由上方飘下。
“这是什么?”一名弟子抬头相望,面上尽是疑惑,那三层之上硝烟硫磺尚未平息,此刻竟又降下青霜,实是让人费解。
然而那青霜气息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到得后来,竟自盖过了大阵中熔岩滚烫之气。那妙法门的庞因心中一动,转身便向梦清薇看去,口中问道:“这是本门的霜落之术?”
梦清薇并不回头,只盯在那幻真灵雾之上,口中说道:“那林姓弟子不是曾得了你五枚高阶术法么,除了那炎龙杀外,想必这便是霜落术了。”
庞因听得此言,怔了半晌,口中苦笑道:“可是……可是此时施展霜落之术,又有何用?那荧惑巨兽水火不惧,方才炎龙术施展,便已伤它不得。这霜落之术若被它吞入口中,再反击回来,只怕更不堪设想!”
“看下去便是,倘那林姓弟子再无高招,此术便是最后一搏了。”
梦清薇说了此话,再不出声,此时三层之上青霜之气已弥漫至荧惑巨兽头顶,正当众人以为其还要上升时,霜气却忽地一凝,倏如潮水一般倒退,反向一人手上汇聚而去。
只见这人衣衫褴褛,上身袖袍之上多处已被烧焦,但是人却并无大碍。只是此刻脸上神情肃穆,手中青霜之气凝结,汇为一滴水珠,放佛重逾千斤。
庞因惊咦出声:“那霜落术我也曾见门中师兄施展过,无一不是白霜,可在这林兄手中怎地竟是青霜?”
“这青霜凛冽森严,锋寒之气若隐若现,似乎另有玄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斩敌
“那青霜凛冽森严,当中锋寒之气弥漫,又似另有玄机。不知却是何物。”
庞因一腔讶异来不及尽释,便见林利左手一挥,那水珠霎时少了三分之一。而在那巨兽身前,一道霜落之术漫天彻地般挥洒过去。
“这霜落之术竟与那高阶术法炎龙杀齐名?林利法术何时到了这等地步?”众人嗡声四起,又疑惑不已,“可是这荧惑巨兽水火不惧,便用这霜落术又有何用?”
话声方完,便见那巨兽咆哮一声,冰寒巨目随铁链腾空而上,眼中不屑已极,一道幽光射出便向那青霜撞去。
一撞之下,幽光剧颤,竟是有些抵挡不住。那荧惑大是不信,其巨目圆睁,幽寒之力大盛,却遭那青霜一泼,不仅幽光溃散,更连下方那炎炽独目也尽数被其穿透。
便见霜渗其中,泼水成冰,那炎目所在巨首尚来不及挣扎半分,便化作了一道冰雕!这青霜之力竟是猛烈如斯。
众人愕然大呼,声浪传来,一层之上便如震天价响。
然而林利并不停歇,见那巨兽受创,左手再一挥落,那水珠又少了三分。这三分水气化作青霜漫天,复向那寒目罩去。
那冰寒巨目此时方知惊惶,挥动铁链没命往后退缩,逃窜间一道白光从目中射来,与那青霜再度对碰了一记。
可是此击一过,不仅铁链、幽光尽数凝成坚冰,更有点点青霜泼入冰目之中。那冰寒巨目只颤得一颤,便也冻作了冰砥。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荧惑巨兽由极盛转至极衰只在呼吸之间,前一刻仍是凶威赫赫,下一时已如枯尸般遭到封存,顿觉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不过那巨兽应变也是极快,它双目虽封,但足下四肢猛然一踏,借着反震之力便往周身冰霜绞去。
林利神色不动,见它如此,手上再一划,那水珠最后三分之一亦泼了出去。顷刻之间,那巨兽四肢连同整个庞大躯体尽数被冰墨覆盖,其上厚厚实实,再不见有半分挣扎余地。
“轰隆!”
正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声巨响忽从三层传来,原来那熔岩火浆蓦地喷发,一团团飞溅而上。竟是那大阵受青霜压制,自行运转,向这坚冰消融而去。热浪滚滚之下,方才过了短短几息,那炎炽巨目之上已略有动静,似乎已有了一丝脱困之机。
但一声铮亮更胜熔浆喷涌的声音忽然贯耳而过,只见一道璀璨夺目已极的金芒遽然在众人眼前出现,众人此次看得分明,这金芒原来竟是一道剑气!
只见这剑气一斩,已将那巨兽头目斩了下来,这一颗头颅好生巨大,轰然倒地之下竟是震得地面摇摆四晃!
尔后剑光一绞,那炎目、冰目、赤索铁链尽皆被绞得粉碎,当中再无任何生机。
“这!”那蒋欣骤见此景,一时心神大震,再忍声不住,与宋芷琳、叶平蓝、杨安等齐齐惊呼出口。
在她不远处,那冯良、许长冷震骇之下一动不动,呆若木鸡。慕少白却是一张白脸阴云密布,又略带惊疑之色,不住向三层打量。苏如、白进、计文奇三人则相顾失色,大受震动。
其余门派之人,诸如梦清薇、庞因、方苦禅、申屠琴、北瑶光等人此时也是张嘴无言。至于塔外殳飞白与韩昀面上,也是一般的惊诧无异。
那些一层之上的内外门弟子更是定在原地,便如泥塑一般。
便连赵玥儿,也是美目潋滟,凝视林利。
只有尉迟晴一人意态轻柔,不曾改变。她含笑望向林利,似乎早已料得这一切。
“师兄,这林姓弟子……这林利还是炼气二层的修士么?”
“我也不知。”那普陀山的方苦禅听得门下发问,苦笑一声,念了一句佛号道,“观这位林施主种种手段,虽是式样繁多,可仍不脱炼气低阶范畴之限。不过你们谁人能在炼气二层,便习得冰火两阶上品术法?这已非是天资所能形容。”
又过一阵,方有人出声问道:“林利这便算是过了此关么?”
众人闻言心神缓缓收回,再向三层看去。只见符阵轰隆之声中,那熔岩、火山皆在远去,慢慢消失,随后一张玉符飘下,向林利飞落。
林利接过玉符,还未察看,一道接引之力便由上方降下,将他裹身入内。
站于光柱之中,林利看着手中玉符,此时方才舒一口气。此战甚是艰难,但总算在并无影响右手之下过了此关。虽说动用了青霜之力,但七星剑与青霜剑仍随那右手一同沉睡,并无苏醒。
面对这荧惑巨兽,他体内剑元实已积蓄多时,但那赤索铁链上下挥舞,将此兽团团围住,极为牢实。便是用庚金剑芒恐也斩之不断,贸然使用,反失了出其不意之效,是以一直隐忍不发,最后才一击杀敌。
他向上渐渐升去,那荧惑巨兽玉符传来一段口诀。林利默念口诀,第三层之上空间便就大开,第四层的所在渐渐出现在眼前。众人正凝目细看,忽见另一道仙童所化玉符飘来,将林利身形遮住,幻真灵雾中再见不到林利行迹。
他等纷纷嗟叹,而林利此时已站在了四层之上。他向左右看去,只见这塔中第四层已恢复正常,不再有毒瘴、熔岩等物出现,便只是普普通通的圆塔、木梯。但在他双足落地之时,四周却有几道妖兽目光同时睁开,见有生人来到,立时暴起,向其抓去。
这四只妖兽修为大是不俗,但比之那荧惑巨兽自是差远,林利举掌飘然一印,已将其尽数罩于掌力之下。
……
待林利身形消失过后,一层之上众人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此间。
那广陵派的白玉蟾与庞因站于一道,叹道:“这人一身应变本领,果真是由战场之上得来。”
庞因向左近的北瑶光看了一眼,见她也收了天赋灵目,知是再寻不到林利身影,便也收回灵识,点头道:“第一次见到林兄之时,他身上便携有高阶天魔魔核,实非侥幸。”
“不知此次闯关,哪个门派得与此人组队,拔得头筹。”白玉蟾说到此处,话头一顿,转身向尉迟晴望去。
另一处,那些上清的内外门弟子却是神情高昂,议论不休:“这便是林利的本源功诀么,那剑芒恁地厉害!”
“平蓝,你们林组修炼的是什么功诀,可是金系的上清剑诀?”
“若真是上清剑诀,岂不是偷学而来。”
听得此言,叶平蓝眉头一蹙,截断道:“林组所炼功诀坦坦荡荡,便是说了也无妨,岂容你们搬弄是非。我们林组所修乃是庚金剑诀。”
“庚金剑诀?尉迟仙子,林利与你一同入天魔战场时也是如此这般么?”“还有那青霜却是何物,听说霜落术中并无此威力。”
众人七嘴八舌,不住打听,尉迟晴也不恼,浅笑道:“天魔之地艰难重重,林师兄从来不曾退缩,这荧惑巨兽虽是厉害,却也难不住师兄。另外那青霜我也从未见过,想来别过之后师兄另有机遇。”
“原来如此。”众人听得尉迟晴吐露前情,好奇之心大起,还要再问,忽见眼前第二道光柱已悄然降下,随即是第三道、第四道。
众人四目相对,不知谁才是第二位闯关之人,过得一阵,不由齐往那许长冷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品茶
许长冷面上青红交接,他长身而起,冷哼一声道:“我来!”说着踱步向前,走进光柱之内。
各门派之中原也有弟子跃跃欲试,见许长冷第二位上前,便也一时停住脚步,向他望去。
只见光柱之内许长冷缓缓向上飘升,身形过半之时,空中诡秘之色闪烁,又有几鬼出现在众人眼前,竟又是那子母鬼。
这子母恶鬼看着与先前并无二致,依旧是形貌狰狞,魔影迷踪。不过数量却只有五只,而非九鬼之数。
许长冷看向此魔,见只有五鬼,眼中难免不屑。他心中所想乃是此战须得拿出些真材实学才行,最好是一举击垮此魔,叫众人得知九鬼子母不过如此。
只见他右手一背,弃双手不用,而左手向前一划,一道土芒已向其斩去。原想这一击之下,五鬼便要东逃西窜,溃不成形。谁知那法术一触,五鬼只是稍稍一顿,便就生受了此招,依旧往他身上扑来。
其中一鬼身形极快,飞掠间已抓住许长冷右肩,张嘴噬咬而下。
众人见只有五鬼,亦是不甚在意,心想以许长冷的本事,要斩这五鬼实不须费力。可是这五鬼在许长冷一击之下竟是丝毫无伤,反扑在许长冷身上作势欲咬,场面惊险至极,立让他等怔在原地,齐齐失声。
许长冷被一鬼缠住,目中闪过气恼之色,他挥手欲甩。但那子鬼嗤嗤一笑,獠牙刺出,数息内便破了他的护体灵光,一口咬在其肩上。
这一咬之下痛彻心扉,许长冷大是惊怒,想到区区一枚火弹术便可扫除之物,此刻在他真气笼罩下竟是纹丝不动,当真岂有此理。又见另四鬼已尽数覆在身上,胸腹、手足各有一只,这五只恶鬼拿住了他,一齐向外撕扯,竟成分尸之势。
他心中愤恨已极,再不敢有丝毫保留,金刚不坏体透身而出,一时金光大作,声势如雷,与那五鬼纠缠在一起,场面上好不热闹……
便在许长冷抵御恶鬼之时,上清门中一处极高的山峰之上,却有七、八人围坐一周,观看着眼前的水幕。
这七八人俱是颇具修为的长者,仙风道骨,神情矍铄。其中一人袖袍飘飘,印有阴阳无极之图案,正是上清门掌教之人。
此人早在众弟子入塔之前便已静坐在此,待那元阳峰、两仪峰、五老峰、绛云峰、洛子峰、罗生峰、九华峰、琅琊峰,八峰主事之人尽数到来之后,他便着诸人入座,叫童子奉上灵茶,一同往水幕之中看去。
其中一人品过灵茶,捋须笑道:“掌教师兄这碧落灵茶是越发清幽淡雅了。香如兰桂,味若甘霖。当真使人饮之忘忧。”
那掌门笑道:“既是如此,马师弟何不日日来我处饮上一壶?”
“马师弟”摆手道:“师兄待人睦诚,我等却不敢叨扰。这主峰上的规矩是‘进出须留一物’,我马斯元本就身无长物,待再来几次,只怕要一贫如洗了。”
诸人听得此言,哈哈而笑,另一位须发皆白,但面容却甚是年轻的男子说道:“三元师弟若说此话,我等还有谁敢入峰。你罗生峰百把灵剑,把把不凡,我等便想为门下求一把也不可得,你倒来掌教师兄处哭穷来了。”
失笑声中,那马斯元道:“赤苗师兄说此话当真是折煞我了。那百把灵剑乃是剑冢之物,又哪里是我可分派。莫说他峰之人,便连罗生峰中的伺剑弟子要求一把也是极难,岂容我私下揽拨。倒是师兄你出手不凡,为了那唐姓弟子,一出手便是赤炎白羽剑,这般大手笔,也不怕我等艳羡。”
赤苗神色淡然,举起灵茶浅斟一杯道:“清焰这孩子身具心火之体与那虚空剑体,我收她入门下只怕亏待了她,又恐辜负掌教师兄的期望。幸好这孩子极是争气,修为突飞猛进之下,比当年古师伯也是不遑多让,我洛子峰怎可吝于区区一把白羽剑。”
马斯元点点头:“清焰修为在三百名气运之子中排名第二,乃是有目共睹。听说此次为了降伏白羽,却是连小比之事也暂且放下,一心一意只是向高阶冲关,这份心意确是难得。对了,诸位师兄师妹,你等对此次小比有何看法,最是看好哪一位新人?”说着,先向掌教师兄看去。
掌教师兄笑而不答,反向一位仪容韶秀的女子问道:“千一师妹,说到这派中新人,你如何看待?”
“千一师妹”神态平静,闻言缓缓说道:“十日之前我曾见过清焰这孩子一面,玉骨在身,剑体天成,确是青云之姿。加之生性坚毅,一往无前,上清门得此气运之子,不枉我等召唤一场。除此之外,还有那绛云峰的苏如,罗生峰的乐正,九华峰的文柏俱是不俗。这次小比若能好好历练,自也有一番机缘。倒是听说元阳峰的长冷最近风头极盛,隐隐只在清焰之下,可稳入前三之席。我这次下山之时本欲一见,可惜他被罗乾这孩子带了去魔地一趟,倒是错过了。”
掌教师兄乐呵呵道:“如此说来,这前五之席便在他几人中决出?”
千一仙子闻言摇了摇头,说道:“长冷之下,那两仪的蒋欣我亲自见过,天资聪颖,与五老的芷琳不相伯仲,依我看,前五之席应是在她等数人中决出。至于首席……”
“至于首席,”她断然道,“并无争议,还属玥儿那孩子。这孩子天赋之高已到了骇人听闻之地步,日后成就也非一般弟子可比。听说此次小比过后仍要参与试剑大比,与门中几位半步筑基的弟子一争高下。”
“竟有此事?”掌教师兄又惊又喜,向另一位神色端严的女子责怪道,“天河师妹,怎可纵容玥儿任性!”
那被掌教称作“天河”的女子头戴三钗,分向左右散开,看着极是严肃,听了掌门怪责,也只是冷冷道:“玥儿是紫青剑所选之人,便该这般任性。”
掌门闻言一窒,却见其余几位师兄弟们掩嘴窃笑,不由佯怒道:“你等休想摘身事外,若是玥儿耽误了锁妖塔之功,不能取得玉符,任其落于别派之手,我唯你几人是问。”
一名狂生式样的男子笑道:“师兄勿怒,这第一人自是玥儿无疑。别派弟子纵是修为高深,在塔中又怎争得过紫郢青索。倒是方才千一师妹评点之时,我看众师兄们皆是不忿。他们各有得意弟子,谁也不肯服了谁。不若我几人各自下注,便猜一猜那前五之席如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比之变
几人听了此言,皆自称善,那掌教师兄神色恢复淡然,笑看一众师弟相争,本不欲参与,却抵不过同门相劝,便将一把拂尘押了上去。
那狂生不甘示弱,掏出一枚“诸天星辰阵”放在其上,诸人眼角一跳,便也咬牙取出各式法宝,纷纷置于石几之上。
那赵玥儿的师尊不声不响,却是放了一段红绫上去。马斯元见此面色大变,有心嘱她另取一物,终是舍不得这“混天绫”,便也加了一套剑匝入内。
那千一仙子最是恬淡,只放了一方罗盘便就了事。她举起玉牌,依次写下“玥儿、清焰、长冷、蒋欣、芷琳”后,便将其扣在几上,置于身前。想想此次小比清焰并无出现,便在芷琳之后加上文柏之名,虚位以待。
八人依次写完,牌中各有得意弟子,“长冷、蒋欣、芷琳、苏如”等皆在其上,但所争者不过三四之位,这第一二人,无不以赵玥儿、唐清焰为首。看来诸人虽是各有持重,但大抵还是觉得赵玥儿夺得魁首乃是板上钉钉之事。
唯到了最后一名女修时,她玉牌之上仍是空空荡荡。
那狂生道:“小师妹,停箸。这玉牌之上人人都写,你何以不写。”
那女修闻言抬起头来,她生的极是貌美,看着天真烂漫,便与二八少女也似,见众人向她望来,摊摊手道:“我不知那弟子姓甚名谁。喏,便是这人!”说着往水镜上一指。众人往她所指看去,只见一个右手扎着绑带,身穿杂役衣衫之人正慢慢往鉴仙台上走去。
诸人大奇,一同向那人看去,透过水镜却看不真切,一时猜不出那人深浅。
掌门看了几眼,呵呵笑道:“天星,你何以属意此人,且给我等说说他此行排名?”
那女子尚未答话,便听那天河仙子,赵玥儿的师尊呵斥道:“天星,休得胡闹。”
掌门微微摆手,止住她道:“天河师妹勿要着急干预,天星向来自有见解,我等静听便是。”
马斯元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天星师妹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这每一代弟子中总有人看似璞石无光,但后来厚积薄发,一鸣惊人,倒也不可小觑。”
那狂生也取下肩挂酒壶,笑饮一口道:“小师妹行事出人意表,并非首次。只怕她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我等却还蒙在鼓里。天星师妹,你且说说此人可跻身前几?”说着,往桌上那混天绫看了一眼。
诸人言笑之间,甚是不忌,只有千一仙子不置一词,向水镜中那人专注看了一阵,随即拨指推算。
却听那天星摇头说道:“非是排行第几。我是说夺得玉符者,乃是此人。”
此话一出,诸人无不惊诧愕然,那天河仙师瞪她一眼,别过头去,一声不发。那狂生与马斯元也是哑然失笑。天星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微笑道:“既是师姊将混天绫取了出来,我也凑个热闹,所下之物便是这风火轮。”说着将一副晶镯从手腕上摘下,放在身前。
几人一见此物,神情大震。那天星仙子见众人受此物所惊,不由哈哈大笑:“你们也不需再另添法宝,只待小比过后,收弟子入山之时,你们不要与我相争便是。”
……
鉴仙台上阎山气焰滔天,向赵玥儿猛压下去。天河仙师看得柳眉倒竖,只将那阎山剥皮拆骨之心亦有了,其余几人虽是较为内敛,但也神色一冷,看向阎山的目光中大是锐利。
看至要紧处,那天河再也忍受不住,便要操控鉴仙台上大阵遥相一击。却见掌门师兄伸手相拦,示意不可随意激发大阵,她于此时倒是不好驳了师兄面子,看得一阵,终是强自忍耐。
待看到林利口喷炎龙,驱散魔焰之时,八人齐声惊咦,望向林利俱是眼中一亮,那是骤见良材之意。但既见此人出手,便觉再无神秘可言,那狂生率先放松下来,心想这弟子潜力颇具,但深浅短缺却也暴露在众人眼前,要说便夺得首席之位,还是天星师妹太过高看了。
不久,赤苗也神色一松,似已洞穿这弟子的手段底细,心中已大致有数。此人应是一位颇具术法天赋,但修为却有所欠缺的弟子。
众人各自猜想,天星仙子却是笑眯眯看着,似一点也不担心。
待再看一阵,罗乾已率一十八位筑基弟子降临,将那阎山气焰打散,挡在众人之前。那狂生道:“好。罗乾这孩子修为大有所进。那魔教孽子这等猖狂,正该好生教训。”
他说了几句,还要再往下看,便在此时,一道清亮的鸣笛声忽从掌门手中一物之上响起。飘飘袅袅,连绵不绝,远远传了开去。
掌门站起身来,与几人对望一眼,微微笑道:“锁妖塔开启时辰已到,诸位,请随我激活大阵。”说着往虚空一按,一个青色的小型符阵在他身周浮现,他将玉牌置于“北河”方位之上,缓缓将法力度入。
那赤苗、狂生、千一、天河、天星等俱取出玉牌,分放在“心宿”、“大角”、“十字”、“南门”、“轩辕”等方位之上。只见九人同时释出法力,符阵闪烁之间,鉴仙台上大阵缓缓打开,直形成一个方圆亩许的巨大传送阵。
这番大手笔让鉴仙台上众弟子惊叹不已,几人稍稍停歇,待那符阵自行运转至圆熟,又见到罗乾等一十八位弟子手持令牌进入大阵当中,便打开禁制,让三百余名弟子入内。
到了此时,几人神色才见微凝,只听掌门一声令下,九人法力一荡,已将鉴仙台上迷雾化开,十八道方柱顶天而立,一座通天塔拔地而起。
这妖塔升起之时,一十八道巨大的黑索铁链自虚空中延伸而出,向其锁去。那些昔日被斩下魔身,带回朱夏示众的魔头,被铁索透身而过,牢牢缚于塔上。
眼见锁妖塔一点点现出真形,几人神色一松,缓缓收了法力,但当那魔塔升至十层之时,一个黑色的魔首却忽地睁开了眼睛。
天河仙师首先见到此幕,不由浑身一震:“魔魂复殅!”
几人听得此言也是一怔,“什么!魔魂复殅?”“掌门师兄,是否先行关闭此次魔塔?”
那狂生大愕:“这魔魂复苏已有多少年并无见过,怎地会在此次出现。会否跟气运之子破界而来有关?”
那掌门师兄本一贯和颜悦色,此时却极是肃严,他神情震动几番,终是一字一句道:“不关魔塔,照常入内!”
“师兄!”
“师兄……”
几人大是震动,那马斯元更是急道:“师兄,这气运之子乃是我等耗费万年传承之力召唤而来,便是陨落一人,我等损失亦不可估量啊!”
那掌门师兄脸上痛惜已极,但此时却厉声喝道:“斯元休得再说,你可忘了我等当初在塔中是如何过来的?若是我等怜惜弟子性命,却任魔魂苏醒为祸人间,可对得起天下苍生,可对得起上清祖训!我等镇守妖塔又有何意义?”
众人听了此言,心潮起伏,一时忆起往事,俱是无言。那天河仙师身子一抖,竟自站立不稳,往后倒退了半步,却被千一仙子挽住:“师姊,那苏醒魔魂只在区区十层,如此众多半步筑基的弟子汇聚一起,总能将其诛杀!不须担心,我等当初俱是这般过来的。”
天河目色游离,闻言缓缓叹一口气道:“话虽不错,可是玥儿这孩子性子执拗,若让其见得同门受戕,如何甘心。她若是为救同门,奋不顾身……哎,也不知,也不知玥儿能否闯过此关。”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五行玉符
林利站于四层之上,眼见四妖飞扑而来,反手一兜,已将其罩于掌下。
一刻钟后,那四妖尸身分散四周,一道接引之光降下,将林利往五层引去。
这五层之上却就并无妖兽来袭,反是站着五具傀儡。见林利到来,玉傀目中寒光闪动,同时苏醒,各自上前一步。
林利望着这五具傀儡微微一愣,这傀儡身形颇高,但修为却只在中阶,要打发掉亦并非难事。他所以停步,只因这五具傀儡身后各有一门,分为“红、黄、白、蓝、青”五色。
五道大门紧闭,傀儡守于门前,似告诫来者要入何门,只须将守门傀儡击倒便可。
站在门前沉吟半晌,林利一时不知该选何门而入。他所修庚金剑诀本属“白”门,但在双剑沉睡之时却不想多用剑气,便不由向“蓝”门走去。
走得近来,那“蓝”门傀儡肩胛暴涨,便如一堵山似的挡在门前,其余几门傀儡见得林利已有所选,便灵光一淡,退回原地。
那蓝门傀儡全神戒备,额上一枚若水灵珠般的物事光芒大作,面向此人。林利见它剑拔弩张,便立于原地待其出招,哪知十息过后那傀儡仍是紧守门前,毫无进招之意。
他看懂过来,这傀儡只作守门之用,而绝不擅离,想入此门,还得自己闯将过去。
想到此处林利不再推延,扬手一道土咒打出,这五行之中土克水,眼前傀儡修为不高,想是经受不住。可这土咒瞬发之下,尚未接近其身,便在半空中消散于无形,便如从未施放过一般。
林利一怔,弹指又是一道土咒释去,这回看得清楚,那土咒才至“蓝门”附近便即泯没,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扑灭一般,此门竟是土系灵法禁地。
他环望四周,犹自不信,口中念诀,手上作印,一道落岩术从天而降,起初似是再无阻碍,但一靠近蓝门,便连那落岩也消失无踪。
见得此幕,林利心中一叹,手上换了一系术法,以炎咒向其攻去。却见果不其然,那炎咒也是半路之上便就湮灭,其余的厚木、风刃俱是如此,唯到了冰咒之时,方才顺利使出。
“看来这五具傀儡立于此地,只能以同系术法攻击方能生效,若以别系术法破门,傀儡便不答应。”林利心中了然,手上掐诀不断,冰咒术接踵而至。这五、六道法术齐施之下,声势已大是不俗。
可他还是小看了这守门傀儡,只见傀儡双足稳立,肩胛之上平滑如镜,一开一合之下,便就生受了此击。随后它额上灵珠一吸,那冰咒便尽数化作水蓝灵气,被吸入其中。过不一阵,五、六道冰咒便如镜像一般向林利还去。
林利见它一拒一迎,吸了自身法术再反击回来,心下不惊反喜,暗暗想道:“原来这一关是考较我抵抗术法的手段来着。”
此次小比人数甚众,但锁妖塔中每一层各有奇妙。若有修士闯到这第五关,见到五行傀儡后以法术冲关,便须将其打倒。那些傀儡受了一击再还将回来,相当于修士以自身法力打了己身一招,两者同受其伤,就看谁先经受不住。
想到此处,林利微微一笑,手上诀法不变,但那冰咒威力却是徒增。他一面施法,一面凝出一张土盾挡于身前,将那傀儡反袭而来的法术尽数接住。只听叮咚之声响个不绝,冰咒敲在林利身上便如雨打芭蕉,被土墙通通拒之于外。这土系法术不能伤敌,但用于自身防护却如鱼得水。
那傀儡见得冰咒威力加大,仍是不闪不避,生受此招。然而几招过后却晃了一晃,方才稳住。那灵珠随它这一晃,也是直颤,待平定之后,再予以回击。
林利有心试它法术威力,便也立于原地不作闪躲,仍以土盾相挡。但此次却又抽空射出几道火弹术,这几道火弹术凝而不发,只在冰咒袭来之时才与其相抵,是以并无湮灭,足见林利操控术法之功越发醇熟。
那冰咒开始甚劲,待被火弹挡得几挡,其势已大不如前,再被土盾一格,已然不能伤得林利分毫。如此你来我往,冰系术法威力愈发见大,到了后来,那冰咒更是化作冰柱,向彼此冰封而去。
这冰柱一出,那傀儡当即不耐其寒,半边身子被其一罩,已化作冰雕,但额上灵珠却不止息,吸了那冰柱威力后,仍是半点不减,向林利还了回去。
只听冰柱轰轰作响,由地面拔起,林利虽早有准备,却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觉一股冰寒之气透体而上,一刹间竟似连他血脉都冻得凝固一般。
他自在尉迟晴处习了这冰柱术法后,多番使用效果俱是不俗,强如那荧惑巨兽受了此术也不能幸免,被冰封入内。是以他对此术向来颇为自得,然而眼下亲自面对,方才暗叹:这冰华之柱果真厉害,他竟有些抵挡不住。
好在他体内剑元运转,生生不息,一道金芒激出向下一斩,已将此术切开,但半边身子一麻,右足还是被寒冰封裹入内。
他苦笑一声,见对面傀儡已无力支撑,只剩下灵珠运转,便又是一道冰柱向它打去。
这冰柱寒气四溢,层层叠叠,一击之下,那傀儡额上蓝珠也终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一刻钟后,林利破冰而出,他以灵力运遍周身,血气渐渐恢复。望了望眼前的巨大冰柱,他歉然一笑,向那蓝门行去。
此时蓝门早已开启,林利借着光华步入其内,身形在五层之上缓缓消失。
……
这蓝门背后并无接引光柱,林利踏入此间,忽见得一道云梯在他身前出现,他顺着云梯旋转直上,眼前情状终于有了几分锁妖塔的光景。
只见一个巨大的云塔矗立其中,各式水系妖物在此盘踞,密密麻麻,数之不尽。有些漂浮在云海之上,有些浸于水团之中,这些水团泊于半空,一层层延伸上去,直是无止无尽。
而在那云塔之上一张偌大的水蓝色灵符居于正中,似乎告知林利要出此门,须得拿到此符。
林利举目眺望,心中暗想:“这般升将上去,待取得此符,怕是已在十层之上。如此众多妖物济济一堂,单打独斗何其艰难,难怪那些门派弟子说要组队。”
他收了目光,又不禁踌躇,不知现下是先行闯关,挑战一番,还是待其他人上来后再一同前行。
正作没理会处,忽的一张玉符自腰间飘了出来,林利定睛一看,竟是在二层之中击杀那仙童后所得玉符。
随着这玉符飘起,一团迷瘴渐渐汇聚,在林利身周涌现。这迷瘴堪堪成形,便将林利身子彻底遮住,见林利怔在原地,竟还动了几动,似在催促林利快些行走。
林利心下大惑,脚步却不由自主向前走去,路过那些妖物身旁之时,竟无一妖察觉。他见此心中大跳,躲在那迷瘴当中,直直往那水蓝色灵符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夺符
林利躲在幻瘴之内,径直向那水蓝色灵符望去。
这灵符在他头顶十余丈处,散发出阵阵涟漪,似是此处阵眼之所在。
他此际不知何故,便如彻底隐去身形一般,周遭妖物竟是浑然不觉。
这正是大好时机,林利拾阶而上,沿着云塔回旋。这灵符看着甚近,其实极远,绕梯攀行,须得跨过三十几圈。
待至顶后,他还须穿过一团云海,渡过一片冰湖,方可抵达灵符所在之地。
这冰湖悬于半空,要通过此湖,便得由云塔上一纵而入,在湖中游动,再由另一处上岸,方可通到灵符之旁。
若是不想渡河,倒可另寻道路,但是这道路之遥远,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林利看这冰湖十分狭长,在此间游动,至少须得小半个时辰方可出水。灵气稍有不济者,极难通过。他想了想,忽取出一枚避水珠来,正是在天魔之地中杨芸所赠的法器。
他看着此珠,微生笑意,将其系于腰带之上,便继续循着云塔蜿蜒而上。途中见得一只只妖物在身周游荡,三五成群,不由屏息静气。这些妖物形相可憎,大多未曾见过,其面如枭,却由白骨雕成,人身妖首,却又拖着一条硕大的蛇尾。
其一首二身者不在少数,便是四翼六足者,也是极多,状若食人而肥。
若是招惹得一只,林利倒也不惧,只是这般隐身而上,稍有疏忽便成众矢之的,到时上下夹攻,上百只同时袭来,那便好生热闹。
是以他小心翼翼,左闪右避,短短一段路程,竟走了一个时辰。
到了半腰之中,往下一望,忽觉那妖物如鱼群一般,时散时聚,时开时合,若是正大光明攻将上去,怕是一日也杀不完。
如今借着这玉清符,却是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攀到此地,实是侥幸之至了。
不过到了此处,云塔便就此断裂,一片冰湖浮在半空,要想继续往上,便得入湖游去。
林利看着眼前奇景,啧啧称叹,这冰湖下方并无一物托底,便就这般突兀地悬在半空,让人担心只要一入水中,便会就此坠下。
他想得一阵,咬牙纵入湖中。一进其内,双足立时奋力拨水,生恐由高空跌落。但是过得一会,便觉此湖与寻常湖泊也无甚不同,只须足上用力,身子便就向上浮升。
林利放宽心来,托着避水珠向上游去,此时方觉湖水甚是冰寒,直把他眉梢眼角皆冻出霜花。他皱了皱眉只是不理,然而上升数丈过后,那冰寒竟是越来越重,直要将湖水冰封一般。再游得一阵,那冰寒已是透骨而来,触手之处竟摸到一块坚冰,在这冰湖之内已是寸步难行。
他大吃一惊,抬头往上望去,只见头顶之上尽是冰层,根本无法上潜,只有左右可移。他停在原地苦笑一声,心想岂难道到了此处竟要凿冰而行?幸有避水珠在手,林利此际仍显镇定,若是敛息而来,只怕要当场折返了。
正要展开灵识,却觉此处水压甚重,除此之外还隐隐有一层禁制,使他灵识离体方才一丈左右便就不得扩张。
但是这一丈范围却已帮得林利大忙,林利只觉左侧上方似乎颇有水波流动,便顺势向其游去。到了之后果真发现此处并无结冰,可以再度上升。
他纵身一探,已入了那处所在,发觉此间狭窄,只余一人通过,不由心下暗惊。此际却也不好回头,便全力向上游去。好在此处并非死路,上升之际竟是畅通无阻,待林利游了一盏茶的工夫方才又遇到了一块坚冰。
这次他有了经验,不再受眼前所困,转身向左右游去,一刻钟后,又见得一处光亮自上方透来。
如此左右穿插,不知游了多久,出水处已隐隐在望。便在这时林利忽地全身一紧,只见在冰湖之内,一条巨大的麟蛇状妖物浮卧在此,离那出口竟是只有几尺之隔。
林利暗暗叫苦,这妖物气息雄浑,怕是修为已在十一、十二层之上,体形比那荧惑巨兽还要巨大,便是一双蛇目已有一人般大小。
他叹一口气,心想到了此处才前功尽弃,实太也不甘。可与这妖物在水中相斗对他极是不利,若惊得其余妖兽蜂拥而至,便是想退亦难了。
正要先行退后再作打算,林利却蓦地心中一动。这妖物双目圆睁,眸中却并无动静,便望了良久仍不见它瞳孔转动,竟似正睁眼而眠一般。
他大气不敢透,身子缓缓向其靠近,那玉清符光芒大闪,似乎也知前方妖气惊人,要尽力收敛气息。
来到近处,那妖物仍是一动不动,林利心跳如雷,既不敢拨水也不敢动用灵力,便就这般由着身躯缓缓向上浮去。
升至那妖物巨口之上时,林利捂紧口鼻,更是半点声息亦不敢透出,只觉时间缓慢至极,仿佛被拉成了一道道细丝,在这冰湖之中随他飘摇不定。
在那巨妖口边漂浮了近有十息,林利才慢慢脱离,却立时对上一双莹黄色的冰冷眸子。那眸子一动不动,不含半分生人气息,便就这般在咫尺之间直愣愣盯着林利。虽是明知它正熟睡,林利却也不可抑制地张嘴吐出一口凉气,顿时在湖面上冒起一串水泡。
“不好!”林利心中大骇,眼见那眸子受这水泡惊扰,竟然极轻极轻地转动了一下,他浑身僵硬,接着手足爆发猛向上窜。
只听“啪”的一声,他已破冰而出,落于云塔另一端上。他再顾不得慢慢潜行,身在幻瘴之中,一踏之间便即化为了一道青芒,顿往前方冲去。
那些云塔之上的妖物只觉一道疾影在身边闪过,正要追究,忽听得下方传来“轰隆隆”的闷响,仿佛是巨物转动,撞碎冰层的声音。它等一时被其吸引,齐往下看,一时也顾不得先前的异象。
林利见那巨蛇妖兽果然苏醒,心中急得擂鼓也似,他一路隐身而上,下方集聚的妖兽岂止几百只,若是被群起而攻之,万万没有幸理。眼见得那冰湖内动静越来越大,他身形狂奔之下风驰电掣,箭一般向最上方的蓝色灵符激射而去。
这一番飞掠,短短十数息内已跨过了三层之高,距那灵符只余了几丈,几乎触手可及,但是一片云海却忽地出现在眼前。
这云海也无甚特别,林利只须跨过此处,便得来到那灵符左近。但是这云海之中,却有一种妖鱼不时跃动而出。这妖鱼浑身漆黑,长满尖刺,体形也是极大,游窜之间仿佛正在闹水嬉戏。
本来若只如此,林利自忖也能安然通过,但这云海虚虚实实,却是快跑不得,否则稍不留神一脚踏空便要坠落下去,是以要经过此处,并不比那冰湖来得简单。
然而此刻不暇细想,林利举步正要入内,但这时,那冰湖之上的巨蛇却蓦地由水中抬起头来,妖躯四下一转,已锁住林利身形。它双目之中射出一片黄光,竟将林利由幻瘴之中震了出来!
其蛇首随之一抬,陡然拔起十丈之高,往林利疯咬而去。
那云海之中的妖鱼正自玩得尽性,忽见得一人从虚空中跌出,离它不过数尺,愣得一愣,也即发疯一般向林利扑来。
如此上下夹击,眼见林利避无可避,他却“喝”地一声,双足在云塔之上猛然一踏。其身形急纵,竟一下跃起三丈,穿过那云海,半空中伸手向那灵符抓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五层
林利身形如电,腾身一跳之下,由那妖鱼身侧穿过,已然纵上云海,半空中向那灵符拿去。
眼见就要得手,那灵符之上却忽地涌出一圈圈灵光涟漪,将林利挡在其外。
这时那妖鱼尖啸一声,返身便向林利扑来,而那妖蛇巨口擎张,也已咬到林利足下之处。
这当口林利五指如钩,竟是毫不理会身遭情形,左手之上忽地爆发出千钧巨力,向那涟漪狠狠抓去。这涟漪一阵晃动,相持得不过几息,便已不堪其负被洞穿,林利左手落在了那灵符之上。
他方一捞到灵符,便身子一重,向下坠去。眼见便要跌入蛇口,却有灵气在足底下一托一折,百忙之中借力往那妖鱼鳞上一拍,险之又险地避过巨蛇向另一侧摔去。半空中扭转身形正要择路而逃,身上却又有一道灵符飘飞而出,发出一阵强烈金光。
却是在那三层之上击杀荧惑巨兽之后所得的玉符。
只见这灵符一闪,半空中林利已消失不见。那巨蛇与妖鱼乍失猎物轰隆撞作一团,震得此处空间激荡不已,那些水系妖兽跟着嘶鸣乱吼,却哪里寻得到入侵者的身影。与此同时,锁妖塔五层之上,那五色傀儡门前,一人忽从虚空中出现,直直砸入地面,正是林利。
林利只觉眼前情景蓦地一变,已不知身在何处。他晃晃脑袋,站起身来,更是一阵发怔,只见五道大门依次排开,分为“红、黄、白、蓝、青”五色。
五道大门紧闭,傀儡守于门前,本来各有一具,但此刻“蓝门”与“红门”的傀儡已轰然倒下,那“蓝门”的傀儡林利认得清楚,正是他所击倒。
“我这是……又回到了五层之上?”林利惊疑不定,摸摸怀中的水蓝色灵符仍在,不由松一口气。他将灵符取出,仔细端详,这枚灵符比之之前他见过的任何一枚灵符都要古雅,不知用何物制成,看着跟玉石帛纸似的,上面雕满了一行行细小如同蝌蚪一般的符篆,流动之间放佛要将林利心神抓摄入内。
这些符篆艰深复杂,林利看得一阵已觉头晕眼花,灵识大耗,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他藏好灵符,只待出去之后再作钻研,眼见此处五门,除了“蓝门”之外,那“红门”傀儡也已倒地,不由好奇心起,信步向其走去。
这回入门并无任何阻碍,林利身形一没,已踏入“红门”当中。本以为又将见到一番奇景,便如那云塔、冰湖之类,哪知进去之后平平无奇,便就是普通的内阁塔楼,中心处依旧横亘着一道接引光柱,四下里五、六只火系妖物不住晃荡。
见到林利入内,此处的火系妖物顿时来了生气,不由分说便一拥而上,将林利团团围住。
林利左右牵引,仍是一掌拍下,过不多时,原地便留下几具妖兽尸体。这妖兽一去,一道接引光柱便如之前一般将林利罩住,缓缓向上升去。
他上升之时眉头微蹙,心中暗道这些妖兽虽仍是修为不高,但实力明显比那四层妖兽要高出一截,照这般下去,只怕不出几层,他便会遇见炼气高阶的妖兽。待十余层后,围住他的或许便是那炼气圆满,接近筑基的大妖了。
他所想不错,待升到六层,所见妖物已具炼气中阶的水准,七层之上又有所进,到了八层,其妖兽离高阶亦只差了一线,达到中阶顶峰。
眼见九层之上又有所变,林利静息凝神,先在身周结出一面土盾,再往四周看去。待见到妖兽之时,不由暗松一口气,这些妖兽修为仍在炼气中阶,并无突破高阶之境,不过数量却比八层之时多了一倍。
他正要如先前那般以掌力破敌,却蓦然发现此处已不在塔楼之中,而是来到了一处热气蒸腾的开阔之地。其地形之大,便如一处燃烧的峡口也似,竟是延绵无尽。
十余只如泥沼般的火红色妖物自地面冒出,纷纷向他涌去。
他左手下压,四下里一扫,已将此妖物拍裂。正要脱出包围,却见那妖泥蠕动,在地面汇聚,不多时便又有十余只冒出头来。他见此一愣,灵气变幻,召出一团冰咒向下刺去。
那冰咒对这火系妖物克制极大,稍稍一刺,便已将其刺成几段。但是那妖泥滑不留手,却是不受冰咒所制,聚集在一处后又再化成妖物扑上。
林利连换了几种术法仍是不能将此物彻底消除,眼见这些妖物越发靠近,不由抬足后跃,正要另想它法破敌,却霍然听到一声暴喝在左近响起。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僧人模样的修士高举一把金灿灿的法器,与那妖物斗得正激烈。那些妖物蠢蠢欲动,源源不绝,比之林利处更是密集,但那僧人高大魁梧,舞着一把降魔杵,便如在身周转成了一道磨盘,凡有靠近者,皆被那磨盘绞得粉碎。
林利看他出手不凡,在心中暗暗喝一声彩,那降魔杵也不知是何法器,看着沉重无比,但到了那僧人手中却极是轻盈,便似不须着力似的。
这般过了五、六息,那僧人身边妖物已尽数杀绝。但那僧人面上却不见轻松,降魔杵仍是挥舞不休。只见那妖物碎裂过后并无消逝,而是化作妖泥,涌动之间,又再变化成形。
且远处妖物受金光所引,纷纷汇聚上前,虽是转眼便被那法杵击中,裂成妖泥,但却越积越多,越多越重,向那僧人足下滑动而去。
这僧人见得此幕,似早有所料,嘴上大喝一声,手上灵诀一变,那磨盘渐泛金光,便如凝在身周自发守护一般。这一变化,威势比之先前更是惊人,似带有一股金刚之力,每杀一妖,那降魔杵上便更亮一分。
舞到后来,那降魔杵便如化作了一道黄澄澄的钟罩,将他护于其中,那僧人见此大喝一声:“吽!”
只见他双手高举,向下一砸,那金钟罩有如化作实质,轰的一声钟鼓长鸣在此处震响,仿佛一道悠扬的钟鼎之声。那些妖泥本极是顽执,但受到此钟声所镇,竟发出一阵惊惧之极的颤抖,随后形若枯槁,抛洒而落,失去了所有生气。
林利看得精神一震,只见那僧人吁出一口气,转身却向另一人笑道:“师兄,你看我这招如何?”
林利这才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人,亦是僧人打扮,闻言微微一笑:“苦染,你这普陀杖诀已有七八分火候,但金钟罩威力尚浅,切记休要自满。”
那先前的僧人听了此言哈哈大笑:“得师兄此言,便就够了。”笑得一阵,又道:“师兄,此处妖物怪异,不易诛除,不若你使那燃木刀诀让我开开眼界。”
那后一位僧人微微笑道:“也好。”说着单手一斩,看着柔和之极,但一道道刀锋似的真气却忽由半空浮起。这真气既厉且凛,忽然化作根根青木,将那妖物刺穿。
刺穿之后,那青木并不消失,反而向下一扎,扎在那妖泥之上,便如破土生根一般,将其死死钉在原地。随后一道赤炎在那青木上燃起,待那青木烧尽,地下的妖泥便也一扫而空。
那名为苦染的僧人看得目瞪口呆,钦佩之情只差写在脸上。
林利看到此幕也是心中一动,技痒之下竟是忽起效仿之意,伸出左手向前轻轻斩去。
第一百二十章 同行
林利回忆那僧人手势,灵力运转,伸手向前轻轻一斩。
招式倒是像模像样,但是内在心法却是全然不晓,但他牵强附会,以厚木术代之,却也有板有眼。
待那厚木洞穿几妖,他别出心裁,逆运术诀,向下一指,那厚木便即倒插回去,扎在那妖泥之上。
眼见那妖泥蠕蠕而动,这时林利掐诀一挥,似乎从方才所学中若有所悟,那厚木不知怎地竟焕发出几分欣欣向荣之色,伸展之下将那妖泥钉在原地,不得稍动。随后林利伸指一弹,一团火弹在那厚木之上燃起,一直烧至底部,直将那妖泥彻底化作灰烬,方才停手。
他神色一喜,正要再次尝试,忽听一声呼声喝来:“你是何人,从何处盗得我普陀山法诀!”话声未完,便风声紧至,一道金杵破空砸来。
林利忙侧身相避,远远听得一声喝止:“师弟,不可莽撞。”
只是那金杵已至,却是收手不得。林利躲过一击,只觉地面震动,几颗碎石弹将上来,落在他脸上隐隐生疼。他一面闪避,一面拱手道:“道友息怒,林利并非有意偷学你普陀山法术,更无盗取之举。只是见术法精妙,对敌之际,便行借用。”
那僧人一连三棒,本是不休不止,但听了此话却是稍稍一缓,昂首问道:“你说什么,你是林利?”说着向林利打量不定。
这时后一位僧人也已赶到,来到此处先双手合十向林利施了一礼,才向他师弟喝道:“师弟休得无礼!这位林施主术法精妙,方才所使乃是五行法术,只是悟性甚高,又别出机杼,将数道术法结合,才瞧着像我普陀山的燃木刀诀。”
林利见他寥寥数眼,已将他之所使看得分明,不由佩服,抱拳还了一礼道:“林利见道友所使诀法精妙绝辟,于此地使出更可根绝后患,不由痴心效仿,还望道友勿怪。”
那僧人微笑道:“林施主独辟蹊径,不落窠臼,小僧才是佩服得紧。对了,林施主不认得小僧,小僧却是见过你连闯几关。小僧法名苦禅,乃是普陀山的弟子,这位是师弟苦染。苦染,还不快来向林施主赔罪。”
那苦染摸摸脑袋,懊丧道:“你果真便是林利?刚才多有失礼,还望原谅则个。”
林利轻轻摇头:“道友一时情急,却也不算什么。不知二位欲往何处?”
方苦禅尚未说话,那方苦染已接道:“我师兄弟二人入这火门,原是为了寻那离炎珠而来,现下行经九层,正是那‘马交’之所在。林兄要否与我二人结伴同行,待杀得那妖,我师兄二人只要妖珠,其余一切尽可归于林兄。最多我再讨要一点血液,画那五字真言符。”
林利见他为人性直,坦坦荡荡,心下已有几分意同,不由笑道:“得与二位道友同行,林利自是幸甚,只是林利对这妖塔所知甚少,一路上恐有许多地方帮不上忙,还请多包涵。”
“林施主何必过谦,那马交乃是守关妖兽,但生性狡猾,要活捉着实不易。若得林施主以青霜术法相助,我二人把握自又大了几分。”那方苦禅说到此处,又再见了一礼,“据小僧推测,这九层阵眼所在,恐怕便是那马交藏身之处,我等一同前往,要过此关也轻易一些。”
“那便仰仗道友了。”林利不再多说,一拱手,三人同行而去。
那方苦染似对林利大是好奇,行走之际总找机会与林利攀谈。林利也不戒备,被问到何事总是据实回答,偶尔问几句普陀山的见闻来历,那方苦染也毫不藏私,述说得十分详细。倒是那方苦禅言语不多,一直没有开口,只不住微笑看着二人。
这一路上合力御敌,并不比林利独行之时轻松。几人战力虽是大增,但循声而来的妖兽却也越来越多,初时三人各打各的,乃是各自为战,但闯过几次围困之后,配合也渐渐熟悉。
见得前方又有妖兽屯集,那方苦染大吼一声,一柄降魔杵舞得飞快,将汹涌而来的妖兽尽数接住。方苦禅念一声佛号,身上灵力奔行,双手连斩,一大片光霞罩去,蓦然化作青木,将那妖物钉于地面,方圆五丈之内无一逃脱。
这方圆五丈,若以地球上的度量来说,那便是两个球场。
这一招好不壮观,犹如地形翻覆,焦土之上一片翠林徒然生出,看上去极具冲击力。本来那燃木刀法到了此步,下面便是燃木成灰,将妖泥诛除。但这一次那青木之数实是太多,方苦禅维持住这一式“蔚然成林”已耗尽灵识,再要生出变化却是力有不继。
但于此时,一道暴虐之极的炎龙气息由林利口中吐出。宛如黑夜中一丝火星落在那青木之上,只听轰的一声震响,火光烛天,青木如沸,无数妖泥卷入其中,熊熊大火之下化为灰烬。
那火势蔓延,噼啪作响,放佛烧得四周之地都变了形。方苦染张口结舌,回头呆呆看向他师兄与林利二人。他自小研习普陀功法,自是明白这“蔚然成林”乃是筑基修士方可施展的一招。他师兄以半步筑基的修为强行使出这一式的前半招,原想以林利之能,怕是无法同时点燃这诸多青木,哪知那炎龙爆发而出,竟有这等威势!
虽说是那炎龙吃饱了青木的缘故,但这岂非说明他师兄与林利合力之下,所施术法威力已不下于筑基修士,甚至犹有过之?
他又看了林利几眼,这炎龙术并非第一次见到,但之前隔岸观火,看不真切。如今亲身经历,方才明白为何那荧惑巨兽也在此招之下吃了亏。
他楞得一楞,忽地哈哈大笑,全身灵力狂涌而出,那降魔杵金光闪动,一圈虚影随之显现。那虚影不住扩大,转眼已化作了十丈大小,随后他双手舞动,但见法杵翻腾,虚影飞扬,渐化作一座巨大无比的金钟。
这金钟向下一坐,一股滂沱浩瀚的钟声响彻虚空,向四面八方滚滚涌去。应和着这钟声,那火海也变作潮水涟漪,一圈圈地滚了出去。只见一道接一道,一重叠一重,飞快地向远处推进,四下的妖兽受此一冲,便连妖泥也不曾化作,便即溃散,当真是所向披靡,壮阔之极。
见得此景,却轮到林利征了一怔,他见这大和尚意气风发,战意高昂,不由再高看一层。
待那火势钟鸣褪去之后,三人身周已无一妖留下,极目看去,便连远方地势轮廓也清晰可见。三人相视一笑,那方苦染止住法杵,大感痛快,也不歇息便催促二人继续前行,说着拉了林利手便向前迈去。
林利苦笑一声,也不抗拒,便随他去了。余下方苦禅在原地念一声佛号,微微一笑,也快步跟上。
几人越行越快,一刻钟后已来到那九层阵眼所在。
方苦染停住脚步,站在崖上向下张望,他看得一阵伸手抹了抹额上汗水,回头笑道:“师兄,我们可是第一位到达的?”
话声未止,忽见远方一道剑光破空而来,从中现出一人身影,这人竟是御剑而行。
方苦染见此皱眉道:“李奕臣?他来此处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