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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乘风而起全文阅读

作者:二子从周     重生之乘风而起txt下载     重生之乘风而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叹气

    所以这个厂就非常大,占地一共七百多亩,是一个许多小厂的联合体,主要从事木材制材及家具、胶合板、刨花板、塑化板、浆粕、造纸等生产。

    随着城市的扩大,二环路的修建,这些噪音大,污染大,能耗大的厂子,迎来了迁徙的命运。

    腾出来的地方,如今在一环路边上繁华的部分,已经建成了宾馆、小食品市场、大型装饰建材市场,生意红火得很,市场收入已成为木综厂的主要收入来源。

    一环路到二环路之间,还有小四百亩的地方,本来就是当年的木材堆放区,位于府河与已经废弃的铁路之间,周围甚至还全是农田。

    厂区范围内都是仓库,还有火车站配套调运木材的龙门吊等设施,倒是挺适合用来堆放计划中的三峡文保拆迁材料。

    锦里集团根据市政要求,计划将这一带开发成城市建设的拆迁安置工程,同时还要在周边配套小学,中学,医院等设施,另外还要有一个滨河公园,剩下的就是划拨给三峡文保基金的仓储区了。

    锦里集团才试点了两个小区,修房子刚刚上道,现在又在如火如荼地布局红星超市,要盘下这么大的项目,资金方面还真有点吃紧。

    知道有三峡文保基金这个肥母鸡,市政府和锦里集团就都把主意打到了这上头,这样,仓储区我们给你划大一点,这样留给我们自己的地不就少了吗?然后我们再自筹资金加贷款,差不多也就支棱起来了。

    周至问那我们能拿多大?江武说你们要是能够拿下一半那就最好。

    一半就是近两百亩,刨去这个,再刨去滨河公园和配套的文教医疗设施,四百亩地就只剩下一百多亩了,刚刚好适合如今锦里集团地产公司的牙口。

    市政府和锦里集团都打着漫天要价,等待周至落地还钱的主意,没想到周至却没有拒绝,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不但答应了下来,还决定由安盛基金独立承担这笔改造费用,让锦里集团再赚一笔工程款,同时也保住了三峡文保基金的底子,实现了自己对捐赠者们“一分钱不乱花”的承诺。

    所有人对此都非常的满意,不过周至今天受到了杰西成的启发,认为可以在自己地盘里靠近滨河公园的地方,划出一片地方来作为“三峡古建主题园”,将一些经典的古建筑在那里恢复起来,形成一个“古建游览群”,一个室内陈列馆,外加一个小型的文保所,倒也不错。

    杰西成听得真是羡慕坏了,祖国内陆当真是地大物博,他想要搞收藏,但是港岛寸土寸金,要搞这么大一片地方来做仓库,那港岛人民都会把他撕吧了。

    现在周至轻轻松松就拿到近两百亩地,就为了放三峡拆过来的建材,实在是太过于奢侈。

    路思怡更是听得心惊肉跳,她对内地的土地价格不是很了解,只感觉对于周至这种谈笑间就是几百亩地进出的“阔少”又多了一分认知,只庆幸自己那年在开水间里态度还好,没有把周至得罪的太厉害。

    杰西成也是暗暗震惊,启老和王老,那可是公认的书法名家,文物大擘,就算蔡公在这两人面前,文学功力或有过之,但是在鉴藏两项上,那是只能望其项背。

    就连之前给自己误会成德绵堂管家的马爷,只怕都可以和蔡公“坐而论道”。

    可就连这些人物,对周至都格外的亲切,压根儿就是当做自家子侄小辈儿在调教问话,言谈间无比随意。

    对周至,他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听说周至盘下了杰西成的十套合院儿,马爷就不由得叹气,心底认为周至不该接。

    等到周至将杰西成准备用这些钱去买下屯溪戴家村四套徽派古建筑的时候,又该轮到王老爷子和启老爷子叹气了。

    但是又没有办法,就好像现在的清三代瓷器依旧能够随意拍卖,能够自由出境一样,人家并没有违反国家当前的规定,只能说是有钱任性,还有眼睛毒。

    四套宅子都经过历年的不断增修,但是看最初的格局设计和装饰风格,二老还免费赠送了杰西成一套鉴定意见。

    最老的两套宅子应当是修建于道光年间,另外还有一套是同治的,一套是同治末光绪初的。

    四套建筑里边有两套是民居,一套是祠堂,一套是会馆,都各有特色,装饰精美。

    徽派建筑“外简内繁”,“千金门楼四两屋”的特点,在这四栋古建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门楼是徽派建筑在中国建筑从平层变成两三层以后,随着围墙的增高而出现的,表现为进门上方的墙上,浮雕式房屋型‘贴片。”启老与其说是在给杰西成介绍,不如说是在教导周至:“作为屋主人财富与身份的象征,门楼是为徽派房屋的重点装饰之处,故而才有‘千金门楼四两屋的说法。”

    “你们看这会馆的门楼上,砖雕是多么的细致繁复、争奇斗艳,这一幅雕刻完善的门匾,从近景到远景得有八层,堪称巧夺天工。”

    “启老,请问这个门楼上的雕刻似乎什么题材?”杰西成很虚心地问道。

    “肘子你说呢?”王老爷子干脆拿来考较周至。

    “中国古建筑上的砖雕很多都是戏文和典故。这个嘛肯定是戏文……”周至看了一会儿:“应该是《二十八宿闹昆阳》吧?讲的是刘秀军师邓禹率部与王莽大将巨武霸战于昆阳,最终汉将郅君章刀斩巨武霸,汉军夺下昆阳城的故事。”

    “还不错,没考住。”王老爷子很高兴:“不光砖雕,梁画,这些画片也常常出现在瓷器上,无论是题材还是画法,对于文物断代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老爷子您这是在点我呢。”周至笑道:“自从进了大学,都没啥时间扫货溜摊,修炼鉴定瓷器的眼力了,要不明天,我陪二老去一趟潘家园儿?”

    马爷在一边听了就笑得打跌:“还潘家园儿?二老现在可是去不得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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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外交部的人才

    “嗯?为什么?”周至觉得奇怪。

    “因为今时不同往日,潘家园儿的人都认识二老了。”马爷乐呵呵道:“凡是王老爷子拿起来看过的东西,放下回头卖家就敢翻倍,说老爷子给看过的!”

    “啊?哈哈哈哈……”周至忍不住了,这年头还有这种事情?

    王老爷子有些恼怒:“潘家园儿?你就这么有把握?”

    “呃……虽然撂地少了,但是蜀大博物馆的瓷器字画也是不少的。”周至觉得王老爷子有点瞧不起他了,赶紧保证:“眼力应该不至于退化……得太厉害吧……”

    “我是说你的考试!你就那么有把握?!”王老爷子真怒了:“你不是说你是来考试的?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你还有时间玩耍?”

    “老爷子您息怒您息怒。”周至赶紧安抚:“这个GRE对于我们大陆学生来说,主要就是难在他们的语文。”

    “这个语文啊,主要是靠平时的积累,不靠考前冲刺。”周至解释道:“就好像我们自己的语文一样,那些诗词歌赋散文,也不是靠现背背得下来的,其实任何国家都一样的。”

    “我是不太懂你这个,不过我把卫宜和吴乔木也叫来了,他们总受不了你欺哄!”

    “我真没欺哄你啊……”

    “欺哄什么呀?”就在爷俩掰扯之际,门口走进来俩人,男的高壮,颇有五四民国青年的气质,女的娇小,面目姣好温柔,却是标准的川南温婉美女的模样。正是卫宜和吴乔木。

    “宜姐,义兄。”周至站了起来:“好久不见,这次假期你们也没回去?”

    “我刚参加工作,事情很多。”卫宜见到周至非常开心:“乔木帮我搬宿舍买家具也就拖着了,这个寒假没能回去。”

    说着拉住周至的袖子仔细看了看:“肘子好像也长高了呢。”

    “啧啧啧,这就是外交部的人才啊……”周至看着神采飞扬的卫宜上下打量,惊叹连声。

    这小姐姐差不多是夹川现在学校毕业后起点最高的了,因为学业优异气质出众,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被外交部招揽了。

    至于为什么被外交部招进去的人却挂着个新华社记者的名头在“挂职锻炼”,周至也闹不明白,周至也不敢瞎问。

    不过卫宜小姐姐的人才气质是彻底的磨炼出来了,全身上下完全展露出一种精英人士的自信开朗,眉目和眼神似乎都变得清亮爽朗,顾盼间神情飞动,和在学校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宜姐正好来给我作证,考GRE靠临时复习成不成。”

    “那是真不成。”卫宜传授着经验:“不过考那个还是有一些技巧的,你第一次参考,还是需要注意一下。”

    说完就从吴乔木的背包里淘出来厚厚的一沓试卷:“去年年底首都开了一个出国留学培训学校,我有同学在那里讲课,针对托福和雅思他们都有一套方法。”

    “GRE的虽然还没有,但是我也托部里的同事帮忙找了一些,你这几天就做做吧,赶紧的,周四就要进考场了。”

    周至很是无语的抱着卷纸哀叹:“我是让你给我作证不用临阵磨枪的,不是让你安排我临阵磨枪的……”

    “听话,就这两天,熬一熬就过去了。”卫宜看起来很开心:“乔木现在也在熬,他也准备冲刺研究生了。”

    “应该的,硕士也不会是义兄和你在学业上的终点。”周至找到了心里平衡:“糟了,这两天我还要和杰西哥办房产交接手续……”

    “这些事儿就交给我们去办吧。”马爷说道:“让老冯老潘打几个电话,我再和小宜跑跑腿儿,应该简单。”

    “我这边也没啥事儿了。”杰西成也赶紧表态:“就是等明天李老二和林婉秋过来,和广电部电影事业管理局有一个会议,讨论《十二生肖》在国内各地借景的事儿,肘子要不要参加?”

    “会我就不去了吧?不过等婉秋姐和李二哥空下来,肯定是要拜会一下的。”

    “婉秋你的确该好好谢谢人家。”马爷点头:“为了给你淘到一个钧窑瓷器,可是废了好大的劲了。”

    “只可惜啊,依旧不是宋代的。”周至还是感觉非常遗憾。

    宋代五大名窑,周至到目前还有钧窑没有收到。

    但是越是想淘还越就淘不着,这东西的存世量极度稀缺,除了在博物馆里的十来件以外,民间流落还为大家知晓的,几乎一个巴掌都不到。

    仿钧窑美感的瓷器,周至之前手里倒是有几件,包括一个清康熙豇豆红窑变石榴尊,一个雍正御制窑变玫瑰紫仿钧窑三足鼎,一个乾隆窑变釉苹果尊。

    其中最好最接近的,就是雍正御窑三足鼎了。

    “赶紧拿出来大家看看吧。”启老爷子笑道:“这次过来看你是次要,看那物件儿才是主要的。”

    “那东西我都还没见着过,眼巴巴地等马爷过来呢。”周至说道:“不过东西的传序倒是清楚的。”

    趁马爷去后堂楼上保险库取东西的当下,周至介绍这件东西的来历:“港岛仇老爷子是民间钧窑藏品最丰富的藏家,可惜老爷子在八零年就过世了。过世之后家人将仇老爷子的藏品送到拍卖行拍卖,其中一件洒蓝釉钧窑大碗,在八零年拍出了三百七十万港币。”

    “年前仇家人有了移民的打算,再次开始倒腾老爷子留下的东西,里边包含了一只钧窑蓝灰釉彩斑碗。”

    “婉秋姐知道后就告诉了我,我跟婉秋姐说务必拿下。”周至苦笑道:“也算是托了经济下行的福,加上这只碗无论个头和品相,都不足以和十三年前的那只洒蓝釉钧窑大碗相比,只拍到那年一半多的价钱就拿到了。”

    港岛的经济这些年开始出现不稳的现象,大量的中产和富豪开始移民,导致黄金、美元的汇率一路上扬,而工艺美术品,文物收藏,房地产的行情一再走低。

    王老爷子就取笑:“得了便宜还卖乖!所谓‘钧不挂红,一世受穷’,你这只可是挂红的钧窑器!”

    众人说笑了几句,这时候马爷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手里多了一个蓝布贴面的工艺品小盒子。

    在桌上铺上一张粗毛呢的桌布,马爷将盒子打开,从里边取出一只古旧的彩色小碗,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这是一只非常古朴的小碗,除了釉水色调非常精彩外,其余部分,甚至可以用粗糙来形容。

    小碗高度只有七厘米,口径是高度的两倍,十四厘米,足径五厘米,个头就和后世家中吃饭的小碗大小差不了多少。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断代

    不过碗的造型从侧面看非常漂亮,和后世碗不同的是口部微微收敛,斜腹,小足,呈鸡心状。

    胎是褐色陶胎,通体施蓝灰釉,外壁施釉不到底,露出底胎,外底还有挖足修整的痕迹。

    釉面非常不匀净,还有黑色杂质及缩釉点,存在非常明显的工艺瑕疵,但是色彩内敛柔和,宋元时期的风格非常显著,尤其是小碗的内腹壁,有一块窑变形成的紫红彩斑!

    这块彩斑的面积只有一只菜粉蝶大小,颜色虽然较正,但也并不艳丽,与碗体大部分区域的蓝灰釉一样的低调柔和,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种紫灰色。

    认真分辨这枚紫斑也不是全紫,内部还有一个蓝色的“心”,这里面的蓝色比碗内主体的灰蓝色要明亮干净一些,好像是被紫圈保护了起来,未受外围“沾染”一般,非常漂亮。

    值得留意的还有收敛的碗口,因为流釉的关系,这里的釉水非常薄,露出了内部胎土的颜色,褐色被灰蓝一中和,竟然显现成一圈偏橙色的口沿,好像一道金边,让颜色更加地丰富了。

    有了这些加成,就算眼前的小碗存在黑杂、气泡和缩釉空点等诸多瑕疵,却依旧掩盖不住它的美,甚至就连这些残缺,都成了装点它古朴悠远气质的必然点缀,使其具有了别样的魅力。

    “的确是大开门的好东西。”启老先上手,认真仔细地将小碗欣赏了一遍,然后交给王老爷子:“老王你看看。”

    “能到金吗?”王老爷子戴上了眼镜。

    “我看还是保守点,还是到元吧。”启老说道。

    可是等王老爷子看完却道:“我倒是认为断在金代比较合适。”

    “哦?”周至顿时来兴趣了,这种存在争议,尤其是大佬们之间存在争议的点,是最容易增长知识的,加上拱火不怕事大的心态,立刻问道:“二位都说说理由啊。”

    不料两位老爷子压根不上当:“你自己看看,然后先说。”

    说完王老爷子还给马爷也下命令:“你也看看。”

    待到两人看过,周至说道:“这只小碗,我倾向于宋末金初。”

    启老爷子不以为意:“小马你呢?”

    马爷挠了挠头:“我感觉……还是元吧?”

    “都说说理由。”王老爷子伸出食指,点了点桌子。

    “那我先说?”周至说道:“我们不妨将宋钧和元钧的特点都列出来,再对比这只小碗的特征,来取一个变化的中间值,看看它到底像是从宋到元过渡中的哪一个阶段。”

    “那么宋代钧瓷与元代钧瓷有什么区别呢?大约可以从釉色,胎土,流釉,窑变几个角度来分析。”

    “宋代钧瓷釉厚而匀,元代钧瓷之釉厚而垂;”

    “宋代钧瓷之紫弥漫全体,元代钧瓷之紫成物形;”

    “宋代钧瓷浓淡深浅皆浑然一律,元代钧瓷则釉浓处或起条纹,浅处仍现水波纹;”

    “宋代钧瓷有‘紫口铁足’露胎现象,元代钧瓷则没有;”

    “宋代钧瓷的‘棕房’,即缩釉棕眼孔洞破口四周,有褐色杂质颗粒,元代钧瓷则不存在;”

    “宋钧未施釉的底部会刷芝麻酱釉作为装饰,而元代钧瓷则没有这种现象;”

    “宋钧配制色釉,法用调和,不加研乳,故而颜料与釉汁未能十分熔合,经火乃现离合状态,形成特有的‘蚯蚓走泥纹’。”

    “而元代钧瓷其配制色釉之法,则调和后,再加研乳,颜料釉汁务令熔合,因此没有‘蚯蚓走泥纹’这种特征。”

    “也是因为釉水的调和性与流动性,导致釉层坠积现象不同。宋钧流动性不强,故而釉经常不到底;而元钧釉层流动性强,因此常常呈现坠釉至器物底部的特征。”

    “马爷你还有要补充的吗?”

    “都给你抢答完了!”马爷对周至翻着白眼表示不满:“还有一点你没说,那就是宋金两代的钧釉紫色是自然窑变形成的,元及元后基本都是特意用不同成分的釉料刷在瓷器不同区域,希望在烧造中营造出可观效果。”

    “也算是难为你们了,”王老爷子对两人的总结和周至提出的思路方法都比较认可:“接着说你们各自断代的理由。”

    这就是最考验文物鉴定的地方,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要是器物特征非常明显,所有书本上叙述的特征都符合,那文物鉴定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很多特征真到了你需要套在实物上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常常似是而非。

    比如现在这个小碗就是。

    周至再次将小碗翻弄起来:“这只小碗底部没有施加酱釉,这是元代特征,没有酱釉,自然就没有‘铁足’,可是它却又具备明显的‘铁口’的特征,宋钧的‘紫口铁足’,它只占了一半。”

    “但是垂釉不到地,蚯蚓走泥纹比较明显,棕房和杂质的存在,这些都是宋钧的特征。”

    “但是宋代钧瓷釉厚而匀,这碗釉厚而垂;宋钧之紫弥漫全体,这碗紫成物形,是一个树叶型的小圈;宋钧浓淡深浅皆浑然一律,这碗釉浓处起条,有浅处起波,却比蚯蚓走泥纹还要明显。”马爷摇头:“这些却是元钧的特征。”

    “所以它既不是宋也不是元,鸡心造型符合北方器型的特征,所以这是一个北方钧窑‘过渡期’的产物,”周至越说越有信心:“钧窑过渡期在北方是宋金时期,原产地被金朝占领后,窑口产出发生了一些和宋钧的显著变化,总体而言,还是与宋钧较近。”

    “而在南方,过渡期这是在北方窑口凋敝之后,部分窑工南迁后在江南窑口恢复出来的烧造方法,总体更加贴近于元钧。”

    “这个小碗我觉得宋钧元钧的特征都有,但是加上器型来考虑,我觉得应该是一件宋金过渡期的物件儿。”

    “你的理由呢?”启老爷子又问马爷。

    “肘子是从学术观点来看这东西,我不一样,我从淘货的观点。”马爷摇头笑道:“只以一件器物身上出现的最晚特征为依据,这小碗儿,明显断到元买下来最不吃亏。”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给马爷这般赖皮的说法搞得大乐。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脱离苦海的办法

    “马爷你这就纯属耍赖了。”周至表示不满:“那我还可以说卖货的时候,怎么着都要往前头说呢,紫口铁足占一半,我都敢说南宋!”

    众人又是大笑,启老爷子摆了摆手:“你们也别闹了,现在这器物的确存疑,不过按照肘子说的也大差不差,之前我的确没有考虑到窑口的问题……”

    “如果是北方窑口,那金末就已经衰弊,之后烧不出这样的东西来了。”启老爷子拿起小碗:“可这器型明显应该是北窑所出,因此年代就应该再往前推一推,算作金代的器物是恰当的。”

    “这个时期的制胎已经严重下滑,釉水杂质也比北宋时期开始增加,虽然工艺变差了,但工序至少还大量保留着北宋钧窑的传统,釉料胎土成分也改变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去掉了碗底的酱釉装饰,算是为之后的元钧作下了样板。”

    “所以综合起来,肘子的推断差不多,只是略早了一点,算是金末最后一批钧窑器,大概才是八九不离十了。”

    “耶!”周至很开心,能够断个挨边,他已经很满足了。

    其实推断最准确的是王老爷子,启老爷子笑道:“看断瓷器,还是老王你厉害一些。”

    王老爷子却一点高兴不起来:“所以说东西离开了它的出土环境,会导致信息的海量丧失,要是这个碗在当时出土的时候,就有现在的文保制度,那通过出土地的环境,墓室修造规制等信息,断出年代来那是轻而易举,说不定就填补了宋金过渡期或者金元过渡期的某些空白,不像现在,万事儿都只有依赖些微的信息猜测了。”

    在座的都是文化工作者,倒是问不出那种“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的傻话来,都是默默惋惜叹气。

    启老爷子笑道:“老王这就迂执了,现状如此,咱们尽自己的力量去挽救一二,问心无愧便可以了,真要惋惜,就你那些香炉的原配紫檀底座都惋惜不过来,遑论其余?”

    周至见杰西成有些不明白,就跟他介绍:“今天我们看过的那些香炉,最早王老爷子收集起来的时候,都是有紫檀座子与之匹配的,后来被收缴上去再重新发下来,有些炉子,还有全部的炉座,都已经找不到了。非常的可惜。”

    杰西成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会儿还去潘家园儿吗?或者大柳树?”周至继续试探。

    “你早睡早起,然后抓紧时间做题!”王老爷子瞪眼:“不能辜负你宜姐一片苦心啊!”

    “……”

    幸好第二天林婉秋的到来,将周至从题海里边解救了出来。

    “我就有点闹不懂你。”林婉秋看着一脸戚戚的周至取笑:“你考那个干啥?”

    “考那个五年以内就不用再考英语了,一劳永逸。”周至很老实。

    “你用得着?”林婉秋就觉得好笑:“你能不能有点理想?提前退个学,将来再让蜀大授予你一个名誉博士什么的,光荣不光荣?”

    “不能,因为我怕等不到那一天。”周至认真地说道:“别说辜老放不过我,就连我爸妈都得打死我。”

    说完又有些恼怒:“我老周家出一个大学生容易吗?就这样你还想给嚯嚯掉?!”

    “哎哟哟本科生好了不起哟!”林婉秋笑得打跌:“那算姐姐我打扰了,你赶快做题去?”

    “呃……这个就算了。”周至可是一点都不愿意:“我都给他们解释清楚了,GRE靠的是平时的积累,宜姐纯属坑小孩!”

    “哈哈哈哈……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你算什么小孩?!”林婉秋可不好忽悠:“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脱离苦海。”

    “啥苦海?没有苦海!学习让我感到充实,我乐在其中!”周至嘴犟。

    “我信你个鬼。”林婉秋笑道:“算了,没兴趣那我就不说了。”

    “别呀!你要是能够让我多点时间搞副业还不影响拿文凭,那我也可以听听。”

    “算了,可以听听的意思就是也可以不听,大家都忙就别聊这个了……”

    “别别别,姐,亲姐,你大人大量,别和小弟见外,我洗耳恭听好吧?”

    “不拿翘了?”

    “不拿不拿,刚刚属于许久不见胆子大了,也就是你手下留情,换做安心表姐已经上手了。”

    “肘子你们学校现在也是学分制了吧?”

    “对的,学分制,哦我还没跟你说,我代辜老讲了一门课,《甲骨文鉴赏》,纯纯给同学们谋福利送学分的那种……”

    “你还听不听我的主意了?”

    “听听听……”

    “你想没想过提前毕业?”林婉秋说道:“我就是,两年修完六年的学分,然后直接就毕业了。”

    “你是本硕连读?要说起来这还真是一条路呢,等我回去问问辜老的意见。”周至说道:“我们应该跟你们一样,只要考试能够过,学分凑够就行。”

    “谢谢啊,这是个好主意。”周至想着可以提前修完学分,剩下两年爱怎么浪就怎么浪就开心:“对了,那个钧窑小碗太值了,也要谢谢姐。以后仇老爷子家里还有啥好东西,你都帮我惦记着啊。”

    “帮你惦记着没问题,可是你钱够吗?”林婉秋有点鄙夷:“你多久没替拍卖行干活了?只出不进,搁公司户头上的保证金可就要见底了,要记得补上!”

    这事儿周至很惭愧,名义上当着人家拍卖行的顾问,可林婉秋这一阵子愣是没给派什么活,人家还每月几万块地供着他,当真是有些不当人子:“要不以后我们改计件工资?这闹得怪不好意思的。”

    林婉秋乐得不行,这娃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没当自己是一回事儿。

    真正的顾问,本来就是有大事儿才出马,平日里让拍卖行好好供着就行。

    不说他自己在瓷器和书画方面颇得南北真传,就凭周至在这一行里和王老爷子,启老爷子,马爷的关系,都足够他拉大旗扯虎皮了:“哟,这还给我客气上了?”

    “计件不计件的以后再说,倒是我记得谁当年开口闭口就把宋钧挂嘴边儿来着?怎么,现在不挑剔了?”

    “挑剔,不过不是我挑剔它,而是它挑剔我。”周至赧笑:“以前那是不晓得天高地厚,现在知道,能拿到一件金代钧窑器就已经是天大的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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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铜红釉

    “至于全球十件都不到的宋钧……诶那天我还听王老说过一个现在的新提法。”

    “什么新提法?”

    “就是说历史上可能压根就没有过宋代钧窑器。”周至说道:“钧窑本身就是从金代开始的。”

    “真的?”

    “假的!”周至有点小得意:“老爷子是当做笑话讲的,有人以此为题写了一篇论文想发表,给老爷子驳了,并且还给那人回了一封长信,详细介绍了国家关于钧窑考古的最新研究成果。”

    “老爷子这人品……”林婉秋都不由得佩服,但是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真是干净!”

    “老爷子信里回他,钧窑始于唐代,盛于北宋晚期,金元持续烧造,这些在古人的历史笔记里,记载多了去了。”

    “而且近年来在禹县钧台八卦洞出土了大批的碎瓷残品,器底带有‘奉华,‘省符,从一到十的字样和形制。这些出土的碎瓷残品,和清宫旧藏里的宋代钧瓷,都是能够应对得上的。”

    “怎么对上的?故宫里的钧瓷也有一到十的字样编号?”

    “怎么可能?”周至骇笑:“宋钧全球馆藏一共十件都不到,怎么可能那么齐?”

    “能够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在对八卦洞的残瓷研究中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官用钧瓷的编号从一到十,代表着器物的大小。”

    “数字越大,器物就越大?”

    “恰恰相反,数字越大,器物反而越小!”周至比了一个形状:“这个数字表示的是器物的等级,十级是最小的,差不多就这么大。”

    “故宫博物院里有一个十字底款的小花盆,正好和考古发掘的研究匹配上了。”

    “金代钧窑,已经是最接近北宋晚期的了,何况还带有紫斑,所以仇家让出来的那个小碗,我非常满意,谢谢婉秋姐!”

    “那你现在有了正宗金代的钧窑器,清三代的那几件儿是不是可以出了?”

    “呃……其实利用釉料中的铜离子,和窑中的还原环境,配合高温烧造出来的红色釉色,有一个统称,可以叫做‘铜红釉。”

    “铜红釉有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只要略有偏失,就会导致还原不完全或部分氧化,造成发灰、发绿、发黑、甚至烧失等现象。”

    “从考古资料看,我国唐代山西交城窑已开始利用铜烧出红色,出土过白釉红斑器;”

    “发展到宋代,在河南禹县已大量烧制铜红斑瓷器,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钧窑;”

    “但是这种红色都是以斑块的形式出现,直到元末明初,景德镇才开始能够烧造出一色的红釉器,其中以明初永乐、宣德的最为出名,称为‘祭红。”

    “可惜祭红在明中期一度失传,只能改烧矾红。”

    “直到清康熙朝,铜红才得以恢复,这就是着名的郎红,豇豆红等名贵品种。”

    “在人们追求瓷器鲜艳的红色的同时,还有与之相伴随,那就是窑变釉。”

    “窑变釉,其实就是烧造过程中,还原不全的红釉,或者说故意为了效果,在瓷釉上又随意挥洒上一些铜红釉,以期烧造出五彩缤纷,冷暖色系并存的‘五彩釉,这就是钧窑一系了。”

    “但是无论使用的何种方法,在古代的工艺水平下,能够窑变出人们需要的美感的瓷器,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在古代,这样的器物被称为‘窑宝。”

    “所以我现在的藏品,从金代钧窑紫斑鸡心碗,到康熙豇豆红窑变石榴尊,再到清雍正御制窑变玫瑰紫仿钧窑三足

    鼎,再到乾隆窑变釉苹果尊,其实是一个系列的‘铜红釉瓷器。”

    “甚至连我之前的那个宋代紫定梅瓶,也应该在这个系列当中。”

    “现在这套系列瓷器,还差着交城窑、神垕窑、鲁山窑或者禹州窑的唐钧;磁州窑、相州窑、禹州窑、鲁山窑或者临汾窑的元钧;还有就是禹州重烧的明代官钧;以及清三代以后的景德镇窑的仿烧……呃这个我应该在文物商店找得到……前头的那些,就要继续拜托婉秋姐了。”

    “我发现你就是个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林婉秋恨恨地骂道:“等于我给你淘了个金代钧窑碗还成罪过了,引出来这么大一堆的活?”

    “唐钧上不得台面,明钧存世量要大些,都不是多罕见,就是元钧稍微难一点嘛……”

    林婉秋终于气不过了,步上了许安心的后尘,伸手揪住周至的耳朵,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自己再讲一遍,听听是不是人话?!”

    “哎哟肘子你干嘛呢?”门外响起了李老二的声音:“你怎么能让我老婆施暴?”

    “二哥你这心当真偏得过分了啊,什么叫我让你老婆施暴?!”周至给林婉秋揪得歪着脑袋:“你分点青红皂白行不?看看谁才是受害者!”

    “就是你这当叔的不对!”李老二振振有辞,然后还对林婉秋好言相劝:“老婆我们要息怒,息怒,不和肘子这扑街仔一般见识啊……”

    “小孩子面前别说脏话。”林婉秋终于将手收了回来,白了李老二一眼。

    周至莫名其妙:“你刚刚还说我不是小孩……”

    “哈哈哈哈……”林婉秋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胎教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小孩,”李老二走到林婉秋身边坐下,伸手摸上自家老婆的小腹:“所以你惹我老婆生气,让她在孩子面前失态,就是你的不对……”

    “啊这……”周至的思维压根都没转换过来,又是委屈又是无语:“怎么怀上了?”

    “嗯?”李老二和林婉秋同时瞪着周至,意思是我们给你重新组织一次语言的机会。

    “嗨!恭喜恭喜啊!”周至这才开始正常反应,心里想的却是当真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哎哟李老爷子怕是要高兴坏了吧?!”

    李家三兄弟里边,老大走科学家的路子,远在硅谷,到现在都还没有娃娃;

    老三主打一个九斤体重八斤反骨,之前和家里打擂台打得风生水起,近年和安心表姐结婚后,性子才有了些改变,已经开始重新和家族往来了。

    也就老二最听话,做什么都比较符合老爷子的心愿,要是顺利的话,林婉秋肚子里的孩子将是李家的长孙,估计老爷子盼望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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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厉害的姐姐

    这孩子的爷爷是港岛首富,外婆是港岛最大超商董事长,外公有两个,前任是现在国内最大内资拍卖行的董事长,现任是港岛最大银楼的主人。

    啥叫含着金汤匙出身,大约就是如此了。

    不过责任也就与之相随,看李老二的做派就晓得,这孩子将来会很辛苦。

    相比起来,周至倒是觉得投胎到李老三那里,让许安心这个不靠谱的妈养大更有福气。

    好在现在周至有的是底气,给孩子准备礼物什么的压根都不在话下。

    古人有“弄璋之喜”,也就是说孩子出生送玉再正常不过,谁叫自己和田子料多呢?

    做过几套GRE历年的试题以后,周至感觉更加有把握了。

    对于绝大多数中国考生来说,这套卷纸的数学逻辑部分完全就是送分题,而绝大多数会被卡在语文部分,也就是词汇,阅读理解和写作,最大的拦路虎就是写作,包括但不限于根据记述文字推导结论,根据不完全数据进行合理的逻辑推导,识别作者意图,包括分析其前提假设和视角立场;理解文字的多层次好意,包括字面意思,修辞意思和作者目的,最后形成自己的分析文章。

    大约类比的话,差不多就是公务员的申论题目,不过你得用英文写出来。

    这里边大致需要三千个基本词汇和两千五百个GRE词汇,当然要写得出彩的话,遣词造句仅仅靠通顺是不够的,还要照顾句式的复杂程度,用词的优美程度等等。

    但是这些对于别人来说很难的地方,对于周至恰恰是“送分”,他对自己的词汇量倒是没有统计过,不过肯定远超七千,比如今的GRE需要得五千五百个多了近两千。

    而且周至成天跟着付霞聊天打屁的也对口语,谚语,成语,名人经典章节等非常熟悉,应用起来基本算是信手拈来。

    就是之前用过的那个比喻,别人能够用英语写“太阳当头照,花儿微微笑”,他却可以写“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在评分者那里谁占便宜,当然是他。

    这也是卫宜放他和林婉秋聊天的原因,看了三份卷纸,感觉这货问题的确不大。

    卫非不在身边,可是吴乔木还在啊,卫宜就将周至的卷纸交给了吴乔木观看,那意思就是响鼓不用重锤,你自己看着办。

    两人虽然是男女朋友,但是也是姐弟,日常相处的时候经常进行“角色转换”。

    最好笑是乔老爷还很吃这一套,现在还没有办法形容,不过换到后世,却有两个专有名词形容乔老爷——“舔狗”和“御姐控”。

    不过卫宜小姐姐好像也的确有些厉害,才工作不到半年,似乎就已经有了些自己的人脉,这一点在帮周至和杰西成办理过户手续的时候就变现了出来,只用甜甜的声音那杰西成的大哥大打了几个电话,就不用马爷麻烦老潘老冯,直接联络好时间地点,然后拿了周至和杰西成出具的委托书就搞定了。

    就连马爷对这小丫头都刮目相看,想把她介绍给老冯老潘,就凭这份干净利落劲,在八达集团当个总裁助理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这念头转眼就被周至给打消了,这小姐姐现在属于国家,再过半年就要出国历练,具体的去向就连乔老爷都不清楚。

    但是乔老爷信奉自己和卫宜是天生一对儿,“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点都不心急,相信大家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这份盲目自信简直没谁了,然而周至出乎意料地相信,而且干爹干娘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就是重精神轻物质,应该也不会是催婚催生求带娃的那种公婆,这又是卫宜的福气了。

    这两口子的压力,最后多半会来自卫爸卫妈的那边,不过到时候宜姐

    又天高黄帝远了。

    在京城的周至当然不能仅仅是考试,很多人,很多地方,都得去拜访。

    比如关于联合工作组进驻“中日韩表意文字大区项目组”以后的工作情况和项目进展,以及一些新情况新问题,有些事情报告和电话也说不清楚,需要周至去部委和相关领导汇报。

    又比如蛮州工商管理系统的成功投产和运作情况,周至作为乙方,要去和甲方爸爸的爸爸,也就是工商总局汇报。

    又比如蜀锦花本复原和古代楼机织锦技艺的恢复,这是周至又跑出来的跨科综合项目,需要跑故宫博物院,国博,国家图书馆,甚至农科院,气候研究所等地方,找专家请教,请专家提供资料索引。

    还要努力寻找几个相关部委的支持,哪怕是仅仅作一些公文批示,那也算支持,有了几支鸡毛,交给蜀大就可以变作令箭,研发资金划拨起来更加理由充分。

    好在年纪虽然小,却也不是“跑部小白”,周至在京城现在也有了些自己的人脉。

    别人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要给前任胡部长,省局吕局长,辜老,王老,启老这些人的面子,事情也都是可以出政绩的好事儿,因此倒也顺顺利利。

    考试考完的当天,卫宜就拿来了原题,让周至重新做了一遍,见到周至能够把作文重写出来,卫宜就知道肘子这次考试应该很稳了。

    看起来简单,可这样的基本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第一母语的作文可能做得到,第二语言能够做到的,那就是凤毛麟角了。

    试卷做完卫宜又让周至开着车,带着她和吴乔木跑到了人大边上一个卖卤煮和火烧的小饭店里见她的同学。

    “肘子叫峰姐。”卫宜说道:“你这几天做的题就是她给你弄来的,说谢谢。”

    “谢谢峰姐。”周至赶紧感谢。

    峰姐是一个梳着清水挂面中分头的眼镜女生,一身浓浓的学究气:“你就是肘子啊?听宜儿说你的次数,比听她说她弟弟和乔木的次数还多!今天总算见着了。”

    “别闹啊你!快给看看肘子这次考得怎么样?!”

    “你自己不会看?”

    “我看了,我觉得写得挺好的,就是……作文那样写会不会过了?”

    “我看看啊……”峰姐倒是干脆,直接就把卷纸拿到手里:“哇塞这手字比百分之九十九的老外还写得漂亮!”

    “看内容啊,这个又没有卷面分!”卫宜转头吩咐乔老爷:“乔木去点点吃的吧……”

    “我去我去……”周至赶紧起身:“宜姐峰姐卤煮不忌口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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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什刹海

    “还要胶圈儿跟豆汁儿。”峰姐已经陷入了阅卷的快乐当中。

    这位是北京人没跑了,周至心里嘀咕,他的胃口已经属实坚强了,但是对豆汁儿还是来不了。

    “我也去帮肘子端盘子。”吴乔木也坐不住了,不然不是给死肘子比下去了吗?

    没一会儿两人端着带有卤煮,胶圈,豆汁,油条,豆腐脑,还有好些个火烧,饺子过来。

    加饺子的原因是周至才想起来这顿应该是晚饭,两个姐姐约在这里见面点卤煮火烧实在是有些不靠谱。

    尤其是加豆汁儿,更不靠谱。

    “真棒!这套答案我要带回学校去给俞老师看看。”峰姐见到周至过来,就对他竖起大拇指:“诶,要不你去和同学们交流交流怎么样?”

    “别,我明天就得去沪市了。”周至赶紧推脱:“对了峰姐,现在首都就有出国留学培训学校了吗?不会是新东方吧?”

    “诶?我们学校这么出名了吗?”峰姐反倒是一怔:“你从哪儿听过我们学校?”

    “啊?呵呵呵呵……”周至只好扯谎:“我那天路过中关村看到有人发传单来着……”

    “这倒也是,我们都得轮着上街发传单。”峰姐点头,创业时期荜路蓝缕,后世中国最成功的培训机构,现在还是一个草台班子。

    “对了,你作文里那个GustaveFlaubert是谁呀?‘才能是长期努力的报酬,最宽阔平坦的道路是你已经走过的。’这句话引用得十分经典。”

    “法国的诗人佛楼拜。”乔老爷的书也读得很杂:“不过这是两句而不是一句,出自不同的作品。”

    “这要没点水平还改不了你这卷纸了。”峰姐笑道。

    “肘子这样写有问题吗?”卫宜还是挺担心。

    “肯定是没问题啊。”峰姐很满意:“就是阅卷老师可能要下来查一查这个人,看他是不是肘子臆造的。”

    “其实这就像我们写作文的时候引用名人名言一样的道理,只不过很少出现在中国学生的GRE作文试卷里。”

    “不管怎么样,你这次考试肯定过了,估摸着……两千二百分到两千三百分之间吧。”

    现在的GRE还是两千四百分制,一般只要过了两千一百分就可以申请国外学校,两千二百那就是相当有把握,两千三百差不多就可以任意选择国外的好大学了。

    现在国人出国留学负担太重,以上所说的都是可以得到奖学金,无需家里资助的那种。

    “高手啊……”吴乔木不禁惊叹:“要是靠近两千三,可以直接申请哈佛耶鲁了。”

    “那两个学校研究生有点悬,”峰姐啃了一口焦圈儿,端起豆汁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看得周至和乔老爷打了个冷战:“但本科绝对没问题。听俞老师说这次考试挺难的,精准估分得他才行。”

    “那就麻烦峰姐了。”周至对豆汁儿虽然来不了,但是对很多南方人也来不了的卤煮其实还挺喜欢的,再配上驴肉火烧,周至甚至觉得这两样搭配起来,再配上山东大葱,给顿东来顺的涮羊肉都可以不换了。

    不过这玩意儿不太适合给夹川人做夜饭,不是很好消化。

    正好有车,大家干脆学港岛人游车河,开车兜风聊天。

    虽然时间已经来到了九四年,就算这里是首都,现在除了王府井一代的CBD区,整个首都晚上游玩的地方还真不多。

    不过车还不算太多,交通要道上兜风感觉也挺不错。

    周至不愿意去逛商场,听说什刹海一代现在也开始热闹了,便开着车朝那边去看看。

    什刹海现在因为游人不算很多,胡同口居然还显得有些宽敞,居然还可以停车。

    于是周至把车停在海边的柳树下,下车大家一起散步消食。

    什刹海周围现在的路灯也稀稀拉拉,光彩工程还没做起来,从爆肚张再次开张以来,私人的小饭馆儿倒是越来越多。

    很多店里敞开了卖啤酒,还将小桌摆到了店外,游客们可以坐在街边边吃东西边聊天,顺带东张西望。

    这些都在银锭桥胡同所在的前海一带,而对岸的后海现在则是一片漆黑,听说那边白天还算热闹,但是一到夜里就没啥人了。

    总的来说就是还欠开发,周至甚至隐约还能看到对面还有用老式鱼竿钓鱼的老头。

    大家一起聊着BJ的老胡同,一边在“闹市区”溜达着,周至觉得有点无趣:“要不我们去爆肚张坐坐?”

    “还吃得下吗?”峰姐问道。

    除了乔老爷说“好像还行。”,周至和卫宜都在摇头。

    “算了,”卫宜说道:“诶,好像你的宅子,有一所就在这附近,你要不要去瞧瞧?”

    “是吗?”周至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从杰西成那里盘下来的十个四合院儿到底在哪里,都是什么样子,纯粹就是真正的“瞎买”。

    “走吧,我记得就在银锭桥胡同和南官房胡同之间。”

    “那不是口岸不行?”周至的心里其实高兴得不行:“北边才是银锭桥吧?这就是说那院子不是湖景房哟?”

    “银锭桥胡同和前海是同一走势的。”乔老爷说道:“不过那边没这边热闹,其实离湖边的步道也就五十米左右而已,出门都能散步。”

    “要不你们住过来吧?”周至说道:“反正我也住不成这里,就算出差也是在德绵堂住得多。”

    “再胡说八道就揍你!”卫宜见到峰姐嘴角已经泛起古怪的微笑,不由得又羞又恼:“我马上就要出国了,乔木还是住校更方便。”

    “已经定下来了?恭喜你啊宜儿!”峰姐又惊又喜:“去哪个国家确定了吗?”

    “是去欧洲,具体哪里现在还不知道。”卫宜说道:“就是今天跟我谈了一次话,让我做好准备。”

    “这真是大好事儿!那今晚不该吃卤煮火烧,应该过来吃爆肚儿!”峰姐感叹道。

    “那就等看完院子我们再出来吃呗。”周至笑道:“这消息伯父伯母知道了吗?”

    “先去看院子吧。”卫宜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就是驻外记者而已。”

    周至其实一直都没有闹明白为啥会有外交部背景的驻外记者,不过每次周至试图打听的时候卫宜都会顾左右而言他,让周至感觉这事儿怕是不该随便打听。

    “九号,到了。”说话间乔老爷已经站住了:“就是这儿,肘子看出来什么没有?”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英国公

    周至之前说这院子不是水景房不如湖边,其实只是在跟后世的自己玩幽默,银锭桥胡同沿街的四合院儿,就算不能推门见湖,放到后世都只会是天价。

    不过现在得了乔老爷的提醒,周至便认真地打量起这处地界,发现门楼和一般的首都四合院儿的确有些区别,大门比院墙要高出来一头,更像是一个“门楼”。

    而门楼的两侧,在路灯的照射下,能够看见脱去了红粉墙皮的大门两边是青石条柱,上面勉强可以辨认出一幅对联:

    天竺俯江流,到眼晴岚归爽气;

    云山经雨洗,点头奇石也思灵。

    “我去!杰西成给人坑了!”周至一拍脑门儿:“这儿是一座庙吧?!”

    “准确说是庵。”乔老爷笑得有点幸灾乐祸:“海潮庵,也叫观音庵。”

    对联里边,用了“天竺”和“顽石点头”两个典故,摆明了就是佛教场所,让周至不由得感觉有些晦气。

    “谁呐?”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头站在门内,见到卫宜笑道:“哟,东家来了呀?”

    “葛大爷好!我不是东家,这位才是。”卫宜笑着给周至介绍:“这是葛大爷,以前是租住在这里的住户,现在给街道办安排在这里看院子,对了,街道办说今后葛大爷的工资你得管起来。”

    “这事儿好说,葛大爷你好,我叫周至。”

    “快进快进。”葛大爷笑道:“都是稀罕人儿!”

    大家走进院子,周至才发现这里居然很大。

    虽然这里都给居民们夹成了小房间居住,不过大规制还是看得出来的,经房,禅堂,香积,方丈都还在,只是后来给抹了墙皮,夹了木板夹墙而已。

    这样的小房子不会隔音,周至可以想见当年住在这里的居民有多憋屈。

    然而等到葛大爷带着大家从观音堂边上甬道穿到后院后,却发现了一个空旷的大宅子。

    “嚯!好地方啊!”周至一合掌:“原来杰西成也不傻!”

    “那是,这儿可是好风水!”葛大爷说道:“咱这地儿啊,那是有了名的京西银锭桥,过巷子口就是南官房胡同。啥叫南官房胡同?过去呀,那一条胡同里住的都是来京城里任职的外官,所以叫做南官房,你说风水还能差喽?”

    “单说这里,什么海潮庵观音庵,那都是后来的事儿了,早年间这里可是明朝英国公置办的产业,年头老了去了!”

    “英国公?”周至问道:“张辅吗?还是张维贤?”

    这俩英国公算是明朝比较出名的,张辅本来是荣国公、河间王张玉的长子。后以靖难之役有功,封信安伯,进封新城侯。到永乐六年,以征伐安南功封英国公。

    最重要的是这个封号前头有“世袭”二字,这就了不得了,从此与皇家打断骨头连着筋,正经称呼应该叫做“勋戚”。

    一路传到张维贤这个英国公,当时他掌握了京中军权,天启驾崩的时候奉张皇后之命秘密进宫,出来站队崇祯,轻松***魏忠贤的“阉党”。

    “上次过来听葛大爷讲完故事我就回去查了。”乔老爷说道:“古时银锭桥南有座观音庵,《帝京景物略》里有个记录,‘崇祯癸酉岁深冬,英国公乘冰床,渡北湖,过银锭桥之观音庵,立地一望而大惊,急买庵地之半,园之,构一亭、一轩、一台耳。”

    “然后我查了一下明代的勋臣世系表,这个时候的英国公已经不是张维贤了,而是八世英国公张世泽。”

    “你们俩能不能闭嘴?先听葛大爷讲。”

    “哦,葛大爷您接着说,接着说。”

    “呃,具体是哪个英国公我也不知晓,反正这地界是

    明朝落地的错不了。”葛大爷接着道:“银锭观山,本来是燕京小八景之一,以前打这里到银锭桥都没啥人家,什刹海水面儿也大,庵前的地还没退出来,这儿就紧邻前海。”

    “传说夜间风停人静时,从刚才的观音庵就可听到波涛拍岸之声,所以俗称海潮庵。”

    “银锭观山,观的是景山?”周至问道。

    “不是。”乔老爷说道:“是西山,《日下旧闻考》引《燕都游览志》有描述:银锭桥在北安门海子三座桥的北面,是当时京城水边看西山第一绝胜之处。‘桥东西皆水,荷芰菰蒲,不掩沦漪之色。南望宫阙,北望琳宫碧落,西望城外千万峰,远体毕露,不似净业湖之逼且障也。”

    “是吗?”周至朝西面看去:“有吗?”

    “那是老时节里的景儿了,现在你打西望过去,只能看到积水潭医院住院大楼喽!”

    “以前不一样,《帝京景物略》关于英国公新园一节,还写着这里‘东过而春夏烟绿,秋冬云黄者,稻田也;北过烟树,亿万家甍,烟缕上面白云横。西接西山,层层弯弯,晓青暮紫,近如可攀。”

    “说得贼漂亮,不过都是文人修饰。”周至笑道:“其实明朝的时候,这儿还是和京城隔了一道湖水的农村!”

    “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葛大爷说道:“当时水面儿大,围着一圈湖水有十座出名的庙庵,有个说法叫‘九庵一庙三座桥,海眼就在金丝套,什刹海这名儿,就是这么落下的。”

    “对了老爷子,这银锭桥的名儿怎么来的呢?”乔老爷问道:“那桥看着就是个普通拱桥,和银锭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的拱桥……大概是八四年的吧,新修的。”葛大爷回忆着:“原来的桥壳不是现在这模样,明朝就修起来了,也不是拱桥,而是平桥。”

    “说法有好些种,一说桥形像倒置的元宝;二说早期桥面石板用铁锔相连,铁锔是8字的形状,经车行人走,磨得闪光发亮,其形状和光泽均似银锭;三说桥下柏木桩基础用铁锔连结,铁锔银锭形。”

    “不管是依哪种说法吧,总之这桥最后就叫了银锭桥。”

    “好像第二种最合理。换做我一个外乡人进京城,见到桥面石缝连接的地方有亮银色银锭一般的铁锔子,也会惊讶神奇半天。”周至点头:“只可惜桥都换了,旧景观也看不到了。”

    葛大爷指着一处道:“这儿还有两块碑,好像是写当年旧景的诗歌,你们都是读书人,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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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养鸭子的老头

    说着带着几人来到旧宅天井的左侧:“以前这里是文保单位堆放杂物的地方,后来听说要发卖,才把这地儿给腾了出来。”

    “难怪这边比那边保存得完好得多。”周至点头。

    这里最早是英国公在城郊的“别业”,到了清代就已经不复一亭、一轩、一台的旧观,四周给围起来成了海潮庵的“三产”,几百年里也是屡加改建,最终形成了老BJ四合院儿的格局。

    不过这个四合院儿和别的也有些不一样,就是堂屋如轩,右耳房有一间如八角形,细看堂屋前方天井有一半比另一半高出两阶。

    这些估计就是当年遗迹的最大留存了。

    两块石碑安静地躺在天井一脚,顶部都出现了凹陷。

    葛大爷说道:“文保所的人说这两块碑没啥价值,就没有带走,其实之前立在这儿的时候也给大伙儿磨刀来着,这凹陷就是磨刀磨出来的。”

    这样的事情周至见得太多了,夹川都不能免此,何况古迹多如牛毛的京城。

    待得看向两块石碑,一道上刻着:“远水未成白,长条复新黄。鳞鳞鱼岸出,唶唶鸟林翔。寒去身犹褐,春将野可觞。客行冗似昨,又向一年芳。”

    另一块上刻着:“鼓楼西接后湖湾,银锭桥横夕照间。不尽沧波连太液,依然晴翠送遥山。旧时院落松槐在,仙境笙簧岁月闲。白首炼师茶话久,春风料峭暮鸦还。”

    再看落款,第一块石碑刻着“道光二十三年岁次癸卯孟秋,赐进士及第西城都察院都察御史罗文静,敬录明人黄正色《春日过银锭桥》诗。”

    第二块刻着“道光二十三年岁次癸卯孟秋,赐进士及第西城都察院都察御史罗文静,敬录少师西陂宋鸭翁《春日过银锭桥》诗。”

    周至就指着罗文静三个字:“这货是个马屁精。”

    “贤弟何解?”一到这种时候,乔老爷就忍不住捡起了老习惯,开始掉文。

    “这是他抄录别人写银锭桥的诗歌。前面这个明代人黄正色是谁,我不清楚,不过后面这个宋西陂,却是康熙朝著名的文人,后雪苑六子,康熙十大才子之一,被康熙帝誉为‘清廉为天下巡抚第一’的宋荦。”

    “贤弟博闻强记,这般人物都能记得,愚兄佩服。”

    “其实我记得他不是因为他的政绩和文才。”周至笑道:“是因为收有一幅清代画家禹之鼎的《西陂授砚图》,为了了解画中的人物,特意去查了这个人的生平。”

    “禹之鼎是清宫十大名家之一,康熙年间的内廷供奉,以精写人物小像著称,当时所谓‘一时名人小相皆出其手’。”

    “作为康熙皇帝亲密战友的宋荦,禹之鼎替他画过几幅小像,《西陂授砚图》就是其中之一。”

    “授砚图,有什么典故吧?”

    “是,宋荦的儿子宋著病重的时候,媳妇还怀着孩子,宋著告诉自己的父亲,说这孩子如果是个儿子,那么就等他二十岁的时候,把自己的砚台交给他。”

    “后来果然得了男丁,于是宋荦遵照儿子的遗愿,在孙儿满二十岁的时候,将宋著的砚台交给了他,并叮嘱他‘善用之’,也是长辈鼓励儿孙读书成才之意,那幅画讲的就是这么个故事。”

    挖掘典故颇为有趣,众人倒是都听得津津有味,卫宜问道:“那肘子你怎么说这个罗文静是个马屁精呢?他是道光朝的,宋荦是康熙朝的,拍也拍不着啊。”

    周至指了指两块石碑:“你看他对明朝诗人黄正色和本朝诗人宋荦的称呼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对黄正色毫无尊敬,对宋荦却可谓毕恭毕敬啊。这不是马屁精是什么?”

    峰姐笑道:“跟着你们来算是长了见识了,换做我自己看,这个少师西陂宋鸭翁,我还以为是村小教师,兼职养鸭子的老头呢!”

    周至笑得不行:“少师可是极高的官职,古代三孤之一,在清代虽然是虚衔,却也是从一品。西陂老人和西陂放鸭翁,是宋荦晚年的自号,他自己也是画家,鉴赏家,经常可以在一些传世书画上看到他这两个自号的印章。”

    峰姐就幽幽地感慨:“我大约知道肘子是如何买得起这院子了……”

    “怎么说?”卫宜挽着同学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

    “就说这个什么少师的字画,摆在我的面前我也认不得啊!可不就该他发财?!”

    “嘻嘻嘻要这么说也真是。”卫宜表示同意,然后却对吴乔木瞪眼:“袁老师说眼力不够不能瞎碰这些东西,那一行水深得很,你就老实写写划划陶冶情操就好,不许去!”

    “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吴乔木很老实:“我爸说过,肘子这是八字里带偏财,就是平时走路容易捡钱,刮彩票容易中奖的体质,我们和他不能比。”

    “乔木你爸还懂这个?啥时候给我算算呗?”峰姐顿时来了兴趣。

    “他也是听肘子的四表舅说的。”

    “他们其实都不会给人批八字,”周至笑道:“长辈们都是学习的儒家典籍,他们认为《周易》和星相,不是用来占断个人运势用的,如果有,那也是指和国运牵连的人,拿来推断普通个人休咎,那是落了下乘。”

    “周易自古就有象数,义理两个大派别,虽然相互参用,但是大体象数之下有占卜、灾祥、谶纬三宗;义理一派是老庄,儒理,史事三宗。”

    “四表舅和干爹,很明显是倾向于义理一派的,对于象数,那是敬而远之。”

    “可你四表舅还是给你算了呀。”峰姐说道。

    “那是用我的八字来当教材,给我们讲解象数一宗的一些玩法的时候,顺嘴一提。”周至苦笑:“这些东西他是不讲的。”

    “包括干爹讲星相也是,只给我们讲中国古代天文常识,至于古书上经常提到的什么‘彗星入紫薇垣’,‘岁星犯帝座’,‘荧惑守宫’之类的天文现象,就真当做天文现象看就好。”

    “是的,智者眼里没有神秘学问题,最多只有‘以目前智识尚不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宁愿将神秘看做哲学的一部分去探索研究,却不会以之作为一种崇拜的载体。”吴乔木说道。

    “就是不迷信,本着解谜的心态去对待未知。”周至说道。

    “知道你们俩为啥是兄弟了。”峰姐感到好笑。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沪上

    五十万港币一处宅子只是均价,总体说来也是有大有小。

    不过地段倒是不用质疑,明清时期的京城就那么大,这处宅子所在的地段就已经算郊区,类似蜀都的浣花溪,属于文人士大夫游玩的风景胜地。

    作为位于“郊区”的宅子,这里面积比德绵堂大,前庵后库两处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一亩,比德绵堂还大了一圈儿。

    不过德绵堂是经过李导精装的,这里破败得多,库房这边很多门窗都有损毁,前方原海潮庵的地方又给变成了大杂院儿,相当破败。

    周至转了一大圈,发现除了进门的门楼和剩下的俩石碑外,其余地方都给毁得一塌糊涂,毫无价值了。

    再一想也是,要是有价值的话,文保所也不会搬走,将这里拿出来发卖。

    杰西成的做法反倒给周至提供了一条思路,那就是将这里拆掉,然后从徽州、山西、河北将一些急需保护却又不上等级的古建筑拆掉搬迁过来,在京城里进行复原。

    这事儿完全可以做得起来,当天游赏完毕后,周至便去找王老启老马爷商量,这事儿还是免不了麻烦人家老冯和老潘。

    不过老冯老潘也乐意,套用后世的一句话,这就是立足本身业务同时还承担社会责任,而且属于高端项目,需要在国博和故宫博物院专家的指导下进行,对于京城古建修复也是一个极大的促进。

    现在给工匠们练手的机会极少,很多技艺都濒临失传的危险,周至这个建议无疑给许多文保单位的木工组漆工组都续了一命。

    唯一吃亏的就是周至,需要拿出真金白银。

    不过周至一点都不在乎,因为即将给他捞取到巨量真金白银的项目,已经在沪上诞生了。

    首都到沪上,现在的特快列车要十四个小时,周至又抓紧一天时间,和冯仓潘石崖等人见了一面,交代了拿自己买下的十个大院儿给京中古建修复单位作为练手的项目,然后也和两人探讨了一下未来“新中式别墅”的构造可能性,对冯潘二人来说,也算是一个相当有诱惑力的点子了。

    之后周至就迫不及待地坐上晚上六点的夜班列车,奔赴沪上。

    列车在早上八点十六分抵达沪上,周至拖着现在还算非常“洋气”的全铝壳拉杆行李箱走出火车站,就看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

    “舒意!”

    江舒意眼神不好,虽然戴着眼镜,还是用习惯的眯眼动作盯着车站门口,听到周至高喊才满脸惊喜地奔了过来,一下撞到了周至的怀里:“周至!”

    周至还是第一次收获江舒意这么主动的拥抱,忍不住伸手搂住了她。

    这一刻属于两个人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来往的匆忙人群,广场中心钟楼上走着的大钟,站前目前全国都还少有的显示大屏,似乎都与两人没有了关系。

    过了好一阵,周至才抚摸着江舒意的秀发:“舒意,等很久了吧?”

    “没有。”江舒意抬起小脸,欣喜地道:“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我说过的,这学期争取来看看你。”周至笑道:“说话怎么能不算话呢?”

    “嗯。”江舒意挽住周至的胳膊:“现在我们去哪儿?”

    GRE测试是周五,今天刚好是周日,周至说道:“先回你们学校,在附近找好宾馆。然后我今天就没事儿了,可以好好陪陪伱。”

    “那我们一会儿去外滩走走吧?”江舒意说道:“上次我们在那里看到有一条广东路,好像都是古玩字画的,你应该喜欢。”

    “要是麻烦的话,我们就在你校园逛逛也行。”周至笑道。

    “嗯,我们先过去吧。”

    虽然是周末,上海的早八点的交通还是那么拥挤,江舒意牵着周至的手朝着公交站走,周至也不敢直接叫的士,因为行李箱挺大,还招来周围乘客不少的白眼。

    不过周至也没感觉,他现在眼里只有江舒意,紧紧护着她别被他人挤到才是正经。

    江舒意则小心地依偎在周至的怀里,轻轻抓着他的肩膀。

    四月天气已经暖和,衣服减薄,两人似乎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一路虽然漫长,两人都陶醉在这样共处的氛围里,对路程几乎都没有察觉。

    一个小时后,车到了复旦的门口,江舒意领着周至从车上下来,周至才说道:“沪上真的是大啊,这公交都排到九百多号去了。”

    江舒意的心神还有些激荡,反应还显得有些迟钝:“啊?”

    “我们现在该往哪边走?”周至问道:“你们学校的宾馆在哪边?”

    “就在那边不远。”江舒意捋了一下头发,借着动作平复心情:“走吧我们过去。”

    说着牵上了周至的手:“一会儿我们先在校园逛逛吧,欣欣和辛夷也要过来。”

    “要不要请你宿舍的同学吃个饭?好像这是固定项目?”周至笑着问道:“她们知道我不?”

    江舒意轻轻掐了掐周至的手指:“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她们的男友来,也是请了大家吃饭的。”

    “嗯,那我们随大流,也走个流程。”周至很高兴。

    沪上的大学经费充足,尤其是复旦这样的重点大学更是。

    蜀大要进211还要合并华西和蜀都科大,复旦完全用不着,腰杆子硬得很。

    因此复旦的宾馆就比蜀大的招待所条件好得太多了,完全是一栋三星级的宾馆大楼。

    不过在办理入住登记的时候,前台的阿姨看了周至和江舒意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给周至办理了手续,然后轻咳一声:“晚上有时候公安会来,我们都要配合检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有登记的外人是不能住的,小伙子你懂的哈?”

    “不会的大姐。”周至嬉皮笑脸。

    阿姨看向江舒意,叹了一口气,还是把房卡给了周至。

    来到电梯间,江舒意问周至:“刚刚前台阿姨说那话是啥意思啊?”

    周至笑得不行,按下自己房间的楼层:“阿姨其实是在点你呢,小女生要洁身自好,不要稀里糊涂就被臭小子给骗了……”

    “哎呀!”江舒意这才明白过来,一下涨红了脸:“这阿姨真是,真是……”

    “阿姨其实挺好的,她也是出于好心。”周至看着江舒意的样子,恶作剧的心思又起来了,低声在江舒意耳朵边道:“舒意,其实阿姨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江舒意低声嘀咕,轻轻捏了捏周至的手指:“你敢这样,我,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告诉阿姨你欺负我!”

    “呃,这倒是个办法,忘了你还能上达天听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大哥大

    经过这事儿后,两人从电梯里出来的氛围就有点滑稽了,等到周至将房门打开,江舒意终于忍不住跑进屋里,扑到床上笑了起来。

    周至将行李箱拖进房间里打开:“这些都是给你带的。”

    “什么呀?”江舒意翻了个身,把脑袋从床头上伸出来看着地上的箱子。

    “还是周六孃系列。”周至笑道:“不过是周六孃亲手做的,另外还有冷吃兔,冷吃牛肉,冷吃豆干,豆豉鱼,熏鱼干。”

    “来之前还做了一大袋糖醋排骨。”

    “谢谢你啊周至。”江舒意将下巴放在自己的小臂上,歪着头看着周至在那里往外腾东西:“你自己的衣服都没带,净给我带了。”

    “要不一会儿出去买个背包,这行李箱给伱用?”周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然你回去也不好搬。”

    “那就别弄了,周至你休息一下吧。”江舒意伸手将周至拉到床边坐下,将自己的头枕到周至的大腿上,仰着小脸看着他:“你好像瘦了一点。”

    周至低着头,抚摸着江舒意的耳朵:“你好像胖了一点。”

    “瘦点好看。”“胖点好看。”两人同时说了出来,然后都为这份心有灵犀有点小得意,笑了。

    “舒意你在沪市还习惯吧?”周至轻轻地说道。

    “挺好的。”江舒意的表情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欣喜:“周至,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好高兴。”

    “嗯,我也很高兴。”周至发现自己的嘴现在很笨:“舒意,我好想你。”

    “我也是。”

    两人就这样简单地对视着,心里都已经充满了满足。

    只可惜江舒意腰上BP机的响声打断了两人的目光。

    江舒意将BP机掏出来:“是欣欣,她到辛夷那儿了,让我过去。”

    “让她们过来吧。”周至又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大哥大来:“这次出来前搞了个电话,这就可以打。”

    “哟,大哥大呢!”江舒意有点惊讶:“怎么用啊?教教我。”

    “和普通电话差不多的。”周至说道:“一会儿我把号抄给你,不过我经常都不能打电话,你要找我还是打传呼,我在能回你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回你。”

    那边江舒意已经把呼机上的号码拨了出去:“喂欣欣……今天你们过来吧……不为什么呀,你不是馋我们这边的灌汤包吗,我请你们吃灌汤包……嘻嘻嘻……什么你那边是数显电话……哦我认识一大哥的电话我借来用用……哎哟那你来呀,我在复旦大学宾馆里1010房间,等着你来教训我呢。”

    江舒意说完就将电话挂了,然后笑得在床上打滚:“欣欣生气了,要过来兴师问罪呢!”

    周至发现江舒意在离开夹川那样的环境之后,似乎已经大方开朗了很多,很多都是她以往不会做或者不敢做的事情,现在也敢做了。

    不管是出站时那主动的拥抱,还是将头枕在周至腿上撒娇,抑或刚刚和叶欣开玩笑,似乎都和以前的她不一样了。

    “你没提前告诉她们我会来?”

    “我没敢。”江舒意支起身子,从背后抱住了周至,就像抱着珍贵的宝贝:“没有见到你之前,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舒意……”周至心里充满了感动,这女孩心里,已经把自己摆得太重了。

    两人又这样腻歪了一会儿,江舒意才突然想到什么:“哎呀糟糕,快起来。”

    “干嘛?”周至站了起来。

    “你把床铺整理一下。”江舒意说着就冲进了卫生间。

    “干嘛?”

    “我怕欣欣她们来看到真误会了!”卫生间里传来女孩的声音。

    “你现在才想起这个,是不是晚了点儿?”周至不禁好笑。

    同济到复旦非常近,一共就四站公交站,半个小时都还没到,急促的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江舒意才将门拉开,就听见叶欣焦急的声音响起:“舒意你真的在这里!你怎么……别拦着我让我看看是谁……”

    周至这才走到门口:“欣欣,辛夷。”

    “肘子?!”叶欣也是充满了惊讶:“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是来抓……”

    话没说完已经给身边的张辛夷捂住了嘴,张辛夷说道:“周至!你这惊喜可给得太大了!”

    “等下!”叶欣挣脱了张辛夷的手:“肘子你配上大哥大了?”

    周至点头:“我这次算是出差,需要随时联络,就把公司的大哥大带上了。”

    “对哟,你们公司还接了蛮州市工商局的信息化工程的。”张辛夷说道:“我爸说你们还上了联播和日报。”

    “大哥大呢?给我!”叶欣很不客气的伸出手。

    “这里。”周至不明白叶欣要干嘛。

    叶欣拿过电话来熟练的拨了个号:“喂您好,请帮我呼一下XXXXX……”

    马上叶欣腰上的传呼就响了,叶欣取出来看了号码,这才将大哥大还给周至,然后开始扑向江舒意:“臭丫头,你差点吓死我了你!”

    江舒意就往周至身后躲:“我说借认识一大哥的电话来用用,没说错啊,是你自己不问清楚是谁……”

    周至当然要护着江舒意:“这个我可以作证,当时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你们俩当然一伙了……”叶欣张牙舞爪地不依,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儿:“等下,肘子你什么时候到的?!你们昨晚……”

    “你别瞎说啊!”江舒意早猜到这种情况:“周至是今天上午刚到的,不信你可以看他车票。”

    “啧啧啧……”现在轮到叶欣摆出一副皮里阳秋的样子了:“他又不是买不起两张票,一张前天的,一张昨天的,搁这儿骗谁呢……”

    这下轮到江舒意不依了,两人又围着周至闹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张辛夷让大家消停了下来:“你们吃早饭没有啊?我们可是连早饭都还没有吃呢。”

    周至这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有吃早饭,江舒意肯定也还没有吃,赶紧说道:“走吧我们出去吃饭,顺便买个书包。”

    “买书包干嘛?”叶欣问道。

    “周至给我们带了一箱吃的。”江舒意说道:“他自己的衣服没几件,一会儿给他买个包,箱子就归我们了。”

    “可承惠了。”几人相处,叶欣就冒出句乡音。

    “应该的嘛。”周至感觉叶欣怎么这么客气。

    “不是承你的情。”叶欣狡黠地一笑:“是承舒意特意还加了个‘们’字!”

    “欣欣你好讨厌!”江舒意嘴上虽然这样说,手却牵上了周至的手,在闺蜜面前,现在也不用装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复旦

    宾馆边就有小早餐店,卖着沪上早餐四大金刚——大饼油条豆浆粢饭团。

    不过现在南风北渐,生煎包和灌汤包配老沪上的双档粉丝汤或者小馄饨也很有市场。

    这样的早餐有些“奢华”,就连三女都很少吃,她们一般都是学校的便宜早餐,稀饭馒头加小泡菜。

    叶欣喜欢粢饭团,这玩意儿就连周至都吃不动,实在是太瓷实了,克化不动。

    女生的肠胃就是一件神奇的事物,可以娇嫩无比,也可以对付麻辣烫、烤肉、还有糯米团子之类对肠胃来说比较凶野的美食。

    张辛夷以前就喜欢吃周至做的煎饺,其实那会儿大家都小,就是周至拿上一顿的饺子煎一下糊弄赵大嬢俩闺女的,但是出他意料地颇得辛夷和紫菀的喜欢。

    因此见到有生煎,周至也点了一份。

    江舒意点了豆浆和油条,周至点了油饼和粉丝汤,算是尝尝新。

    三个大美女坐这里,吸引了好些食客的目光,就连小店的生意都好像变得好了一些。

    不过三女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沪上是个开放的城市,美丽在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

    反倒是周至觉得有点芒刺在背,因为大多数看向他的眼光里都有些恶意,大意是“这小子何德何能”?

    吃过饭,周至拉着行李箱,大家一起回江舒意的寝室,先把周至带来的东西放过去。

    江舒意的宿舍在学校的南区,一路走过来,周至发现复旦校园的景色还颇为不错。

    恰逢草木初芽的季节,这个校园里一派嫩绿苍翠,校园内如燕园、曦园,花树修剪得非常好,几树樱花正在怒放。

    园里还有座铜像,那是学校的创始人陈望道的铜像。

    当然校内最著名的雕像应该是领袖像,像高7.1米,代表党的生日,座高5.16米,代表“516通知”;总高度12.26米,代表领袖生日。

    除了这些,光华路上的梧桐大道也非常漂亮,校园里到处可见蜀大那种民国时期中西结合的建筑,但是复旦比蜀大还多了一座相当气派的大楼——号称小白宫的子彬院。

    “我箱子里有相机,一会儿我们来照相吧。”周至说道。

    “嗯,一会儿我把室友都叫上。”江舒意说道。

    “看妹夫……”叶欣就用几人刚刚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顿时又引发了一场嬉闹。

    南苑女生宿舍周至当然是进不去的,只能让三女先进楼,自己就在宿舍边上的花台沿上坐了下来。

    不多一会儿,女生楼好些窗户都已经打开了,尤其是三楼,几乎每个窗户后都有一两张好奇打量的脸。

    周至这一刻庆幸自己来前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在穿着牛仔裤,马丁靴,衬衫和藏青色的短风衣,头发也打理过。

    嗯,应该没有给舒意丢脸。

    其中有一间寝室是最兴奋的,窗户打开,一个女生还探出小半个身子,高喊了一声“肘子——”,然后又给身后的女生嘻嘻哈哈地拉了回去。

    周至很欣慰,从宿舍楼的反应看来,舒意这一次住校,和同学们相处得都挺不错。

    估计江舒意也是这栋楼里的“名人”,因为看他的女生不止来自一个楼层,说明还有其它院系年级的女生。

    又过了好一阵子,江舒意才从宿舍楼里出来,身边多出了三个女生。

    “肘子你好!”刚刚在窗口喊他的那个女生主动抢着开口:“我叫李蕤,看过你照片好久了,终于见到活人了!”

    “是吗?舒意还给你看过我照片?”

    “我们都看过!”江舒意边上的女生一起笑嘻嘻地说道。

    江舒意赶紧给周至介绍:“我室友,刚刚的李蕤不介绍了,这两位是卢晓薇和刘家毓。”

    “你们好。”周至赶紧打招呼。

    “这是我的书包,你先用着吧。”江舒意将一个淡蓝色的帆布双肩包交给周至:“相机也在里边。”

    周至将背包接过,把相机拿出来:“我们先去照相,然后找地方吃饭怎么样?我请客。”

    “当然要你请客!”李蕤也不打算客气:“你要感谢我们照顾舒意,应该的是吧?”

    “应该的,要是李蕤你有男朋友,也一起叫过来吧。”周至邀请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蕤撇了撇嘴不敢接话了。

    “肘子你可要对我们舒意好点,她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可多人追了!”卢晓薇说道。

    “没有的事儿!”江舒意赶紧撇清关系:“晓薇净瞎说!”

    “刚刚我们宿舍楼都轰动了,都想看看舒意的真命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孩……”刘家毓好奇地问道:“你们高中就开始谈了?家里学校里都不管的?”

    周至有点尴尬地看向江舒意,他不知道江舒意是怎么跟室友说的,害怕讲出实情来两头对不上。

    “哎呀我早就说了高中没有!”江舒意都急了,她还很担心周至以为自己怎么在室友跟前瞎说呢:“我们那个时候都在拼命学习……”

    “是是是……拼着拼着就拼好了呗。”卢晓薇笑道拿两手食指拼到一起:“这个拼啊,是拼积木的拼,是不是?”

    “是!”李蕤和卢晓薇欢笑着答应。

    “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连叶欣都有点迷糊。

    周至心里认为高一那个夏天,是他和江舒意真正的开始,两人当时约好暂时把情感搁置起来,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说,然而从那个时候起,双方就已经对对方许下了承诺。

    看向江舒意,江舒意也正在看他,看着江舒意红红脸上的笑意,周至知道她也想到了那一天。

    “喂!起丝了!”叶欣伸手无情打断两人的目光:“公共场合,少这么腻歪!”

    这样一支队伍,在校园里注定很令人侧目,卢晓薇她们都是见识过周至的摄影技术的,也知道周至会自己卷胶卷儿,用电影胶片拍照,效果比市面上的胶卷还要好。

    所以今天杀大户的日子到了,用不着替周至省。

    复旦邯郸校区适合拍摄的地方太多了,光以子彬院为背景都可以拍摄好多角度和场景。

    还有岛国研究中心,图书馆,恒隆大楼、相辉堂,光华大道等,都是出片的好地方。

    复旦是历史悠久的名校,出过的名师名生非常多,捐建大楼也是复旦学子的传统,这里好多大楼,都是以捐赠者的名字命名的,比蜀大来得还要多。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竞争者

    周至摄影的取景角度常常比较奇特,甬道,旋梯,甚至一个斑驳的路灯柱,一道带有爬山虎的红砖墙,在周至眼里都是很好的背景。

    江舒意三女倒是早就习惯了周至的做法,不过对李蕤、刘家毓和卢晓薇来说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原来舒意那些超级好看的照片,就是这样拍出来的呀……

    李蕤对周至的评价立刻都变了,说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青春靓丽的女生本身就是最好的模特,周至也有好久没有玩摄影了,虽然只是一个带人像定焦头的徕卡,却也玩得不亦乐乎。

    江舒意也给周至寄过寝室的合照,还有和叶欣张辛夷的合照,不过那些照片明显水准不行,就是站在一起的标准照,效果当然不如周至在大家闲聊当中的抓拍。

    只是这样一玩花的时间就有点长了,大家一直玩到快要一点,才想起来找饭吃。

    然后就陷入了极度拉扯,女生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竟然还是决定,带着周至去吃食堂。

    周至倒是挺乐意,想要看看能够把江舒意养胖的食堂到底是什么能耐。

    现在的食堂还没有提供餐盘,都是自己拿自己的饭盒,有朋友来也简单,那就找同学借,或者两个人吃一个饭盒。

    这年头好像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忌讳,大家还觉得这样很好玩。

    等到大家赶到食堂,都已经接近饭堂打饭的尾声了,不过尾声也有个好处,就是大师傅们的勺子不抖了,打得特别多。

    复旦的食堂相当大,宽敞明亮,而且饭菜也十分丰富,这一点远超主打川菜的蜀大食堂。

    比如蜀大食堂中午就不提供面食,这里即便是午饭,面食也很丰富。

    菜式从北到南也有多种,从东北酸白菜猪肉炖粉条,到本帮红烧肉,再到南方的叉烧,愣是凑了个齐整。

    周至和江舒意挨着坐在一起,两人吃李蕤的饭盒;张辛夷和叶欣吃江舒意的饭盒;李蕤和卢晓薇吃一个饭盒;只有刘家毓打了一大份的红烧肉,大家都吃。

    吃饭的时间总算给江舒意的室友们逮到了采访的机会,小女生们叽叽喳喳闹了个不停。

    她们也不是对周至一无所知,比如她们知道周至去省重点搞题,在老家搞学习沙龙,上课不听讲写看杂书,最后高考还能够成省状元。

    在她们眼里周至就是一个一贯我行我素还能够学习很厉害的人,这种人在老师那里或者讨不了好,但是在学生的眼里就差不多是偶像了。

    虽然那些都是高中的事儿,现在光环已经褪色,但起码是个谈资。

    “肘子你到了大学还这样吗?”李蕤是有些人来熟的性格,也是第一个管周至叫肘子的。

    “还怎样?”周至觉得复旦的红烧肉汁拌米饭很香,来了一大勺。

    李蕤从刘家毓饭盒里舀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周至的勺子边,假装没看见刘家毓的白眼:“你怎么还可以到处跑啊?中学老师不管你,大学老师也不管?”

    “哦,我这次是出来考GRE的,蜀都现在还没有考场,只能去首都。”

    “哇塞,GRE?”几个女生都感到很惊讶:“就是上周五那个考试是吧?我们有几个学姐也考了,说很难呢。你考得怎样?”

    “感觉还行,”周至说道:“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

    “也是,舒意的英语是我们班最好的,都可以和老外流利对话了。”卢晓薇点头:“可她说英语还不如你。”

    “GRE对英语写作水平要求是比托福和雅思高一点,一般卡中国学生就卡在这里。”周至倒是不谦虚:“不过我对语言类的东西好像还有点天赋。”

    “哟呵,口气还不小。”身后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

    “孙立明,人家舒意早说了有男朋友了,你死缠烂打有什么意思?!”李蕤就像一个护崽的小野猫一样,一下子就炸了:“做为男人,有点风度行不行?!”

    “听说舒意的男友来看望她了,我们也过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周至背后的声音也不停:“李蕤你不用给我说什么风度,我更相信公平竞争。”

    “如果舒意打破以前的圈子,用公平的眼光选择的话,我不认为我会输给任何人。”声音里边充满了自信:“只要舒意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孙学长,”江舒意站了起来,吓得周至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江舒意冷冷转身对着来人说道:“一直告诉你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

    “好,现在他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说着牵住周至的手:“他叫周至,我江舒意的男朋友。周至,这位是孙学长,他身后的几位,我不认识。”

    “孙哥是我们学生会的主席。”一名男生说道:“江舒意你这男友,看着也一般嘛,小地方出来的人,有什么好骄傲的。”

    这话一说,就连张辛夷和叶欣的脸也冷了下来。

    周至现在才看到这个孙学长,长得倒是相当的帅气,比周至个头还要高出一个帽子,隐约就是张潜意那样的气质,要是去掉现在嫉妒,傲慢和假装的冷酷交杂在一起的神色,倒真还是一表人才。

    “你们好,我叫周至,舒意的男朋友,来自蜀大。”周至面带微笑,平静得很:“我们从高一就开始交往了,青梅竹马挺难得的,大家就别拆散了吧,放过我们如何?”

    这话说得寡淡,但是老气人了。

    周至根本就不怕面前的几个人,大学里边虽然也有势力,但最多算是“灰色”,离黑色还差着老远的级别。

    现在大学校园才是扩招第一年,纯纯的象牙塔,离过几年鱼龙混杂乌烟瘴气还差着一帽子远。

    周至性子里其实也是个混不吝,只是给学识涵养掩盖住了而已,说起来也是能够在伟人面前都没大没小,敢提意见要求把墙上半边瓶取下来送国博的人。

    这群学生会干部可能在别的学生面前有点气势,离大勇哥手下的赵三孙二毛都不如,周至还能怕这个?

    所以周至这话说得皮里阳秋,那已经是看在江舒意面子上,要她以后在学校里好混而已。

    所以只给了面前几人一个软钉子,不让人疼,纯膈应。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试卷

    “你!”孙立明脸上不由得青气闪现。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在学业,能力上的确出众,在学校,在生活圈子里,都是众星捧月一样的存在,从小就在师长称赞,同学羡慕中长大,这样的人,的确会有一种内心的骄傲存在。

    要是再加上家庭背景条件不错,自身情商也够用的话,这种骄傲的确很容易成为优越感。

    孙立明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也非常自信这个世界上,至少同龄人当中,自己属于佼佼者的行列。

    江舒意的确很吸引人,孙立明在一次学生会校务活动上认识了她以后,就积极展开追求,不过江舒意予以了明确拒绝,告诉他自己有男友了。

    然而孙立明压根就没有在意,他认为这只是江舒意不想恋爱的借口。

    仔细看这里,是“不想恋爱”,而不是“不想和他恋爱”。

    因为江舒意也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其余的追求者,那些人毫无机会接近江舒意。而自己至少在学生会的事务上,还和她保留着一些工作上的交集。

    所以孙立明有无比的信心,认为如果江舒意准备开始恋爱的话,他孙立明必将是首选。

    至于人家说过有男友的话,他甚至都自信到不认为是真实。

    能配得上江舒意的,整个复旦除了自己,还有谁?

    “蜀大的是吧?”孙立明身后的帮手讥笑道:“听说还是一个很冷门的专业?擦着边儿进去的吧?你怎么配得上江舒意?”

    “就是,这位同学,你要是真为了舒意好,就不应该用中学时期的懵懂来绑架她;而是要懂得放手,让她得到更高更广阔的空间。”

    “放你们的屁!”叶欣怒道:“肘子是我们省的高考状元!他就算不加自己的二十五分,都够上清北了!”

    “周至的专业是蜀大中文系,并不冷门。”张辛夷都懒得看对面,只盯着面前的饭盒:“他冷门的是爱好,你们连这些都打听到了,当真是处心积虑!”

    张辛夷只要刨去恋爱脑,一直都是心思仔细的人,只从对方的一句话就猜到了很多信息,提醒江舒意要小心。

    江舒意是非常注重隐私的人,这事儿完全超出了她能够容忍的底线,脸色顿时更冷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要继续吃饭了,学长们请便吧。”

    孙立明深吸了一口气,还想要说点什么,突然看到江舒意和周至身前只有一个饭盒,顿时嫉妒的心情冲破了顶点:“小子!全靠女生,算什么男人?”

    “非得要我说两句?”周至将手一摊:“我以为复旦大学是高级学府,学长们都是睿智之人,但是没想到会犯这种低级的认知错误。”

    “如果感情需要用物质和地位来衡量配与不配的话,”周至摊着双手:“这个世界上的女生,就轮不到你我来喜欢了,因为永远都有物质和地位高过我们的人。”

    “你这是在为无能而狡辩!”孙立明说道:“如果你不能给舒意更好的未来,就请不要阻止舒意拥有更好的选择。”

    “我仍然不赞成学长这样的说法,”周至摇着头:“首先,什么叫舒意更好的未来?在我看来就是让她更加的开心快乐。”

    “不过我了解舒意,她从来都不是物质的女孩。”

    “因此她的开心快乐,也从来都不来自男友的能力地位,和可以给她带去的物质享受。”

    “要是学长认为那样的女孩才是自己的合适人选,那就更应该放过舒意,因为你们找错人了,舒意压根就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

    言辞便给,连消带打,叶欣和李蕤带头鼓掌,连带着女生这边全都为周至鼓掌叫好起来。

    看来复旦的风气相当不错,以物质衡量感情的基础,对面一上来就犯了当代女大学生们的大忌,属于立意就歪了。

    “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再说不在乎,那才有说服力。”对面孙立明的帮手里也有反应敏捷的:“如果自己本身就是个废物,却偏要说不在乎,在我们眼里,更像是无能还要找借口,实在是太可笑了。”

    “孙学长本身是我们学生会的会长,还代表学校参加了许多竞赛项目,都拿到了好成绩,他说这话还差不多。”另一个帮手说道:“可你一蜀大的也敢来复旦吹这个牛,真当我们复旦无人啊?”

    “哈哈哈哈就是,还省状元,还不加分能上清北,这话说出去不怕闪了舌头,你们哪个省听说过状元不去清北的?”对面又有人认为自己发现了周至这边话语里的漏洞:“刚刚还吹什么来着?好像GRE很轻松?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孙立明身后的几人都爆发出了一阵狂笑,现在几项留学考试在全国范围内还不如何,但是在首都和沪上两个城市却已经开始变得热门,尤其是在清北和复旦同济这些大学校园里,很多学生已经将之当做了一项出国的“捷径”,正在奋力拼搏。

    很显然孙立明他们那边有几人在前天也是参加过考试的,知道这次考试的难度,更加确定周至是在胡吹乱嗙。

    “舒意,就算他以前对你不错,可现在也成了一个无赖,你还不明白吗?”孙立明努力保持着自认为的风度,还有一些“语重心长”:“他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你了,这才编造出种种自认为能够提升自己的谎言来欺骗你的感情,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这话说得让李蕤、刘家毓和卢晓薇都面面相觑,毕竟之前对于周至的了解都是听来的,现在听了学长们一说,却又隐隐觉得他们的分析也不是毫无道理,一时间竟然也替江舒意担心起来。

    虽然周至这一上午的表现非常优秀,可是万一给学长们说中了呢?

    江舒意根本不想理会对面,可是不能不顾及室友们的反应,不由得叹了口气,拉了拉周至的袖子:“周至,你把那份卷纸拿出来,给蕤蕤他们看看。”

    周至从包包里边将周五让峰姐评卷的那份卷纸的复印件取了出来。

    江舒意将之交给了李蕤,然后对叶欣和张辛夷说道:“这是上周五周至做的GRE试卷,我本来说一会儿经过复印店的时候给大家都复印一份的,既然学长们质疑周至吹牛,那就大家做个评判吧。”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咖啡馆

    “哇周至这是你做的?!”李蕤她们是外经贸系的,虽然才大一,但是好赖已经看得出来了。

    选择阅读理解这些都不用看,只看分析作文里面的句式运用和词汇运用,就差不多看得出来写作者的英文水平。

    比对面如何不知道,比自己现在,那是高出太多太多了。

    张辛夷微笑道:“我觉得下午找个地方喝咖啡,顺便让周至给我们讲讲题比较好。”

    叶欣也笑道:“就是,肘子早都过了PETS5的人,我们不能把他放过喽!”

    对面的男生听着这边的女生叽叽呱呱,不由得有些不明所以,再见到李蕤几人的兴奋程度,难道……真小瞧了面前这小子?

    李蕤是几个室友里边和江舒意关系最好的,对周至的好感也是最多的,现在对于自己刚刚被学长们鼓动得有些动摇感到了些许的迁怒,将试卷啪的一声拍到桌上:“诋毁别人之前,先得掂量掂量自己,不要以为自己做不到事情,别人就一定做不到!”

    “什么东西?!”一名男生表示不服,抓起卷纸来细细一看:“啊?这,这……”

    都是学生,还没有坏到昧着良心说话,这份试卷从做完出考场大家就研究过一番,现在一看到同样的试卷在别人手里做的这么漂亮,那名男生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佩服。

    他今天只是过来帮学长撑场面的,但到底也不愿意因此得罪对面的大美女们,现在看到这份答卷,突然感觉自己来得有点无聊了。

    孙立明见到身边的人这样反应,连忙伸手将试卷抓了过来,一看就抬头怒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份卷纸?!”

    “孙学长你真奇怪,难道你还见过这份卷纸不成?”江舒意真的很生气,这人平时看着还算有点气度,可是今天的作为算是彻底暴露了平日里隐藏得很好的自大和狂傲,让人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真当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了。

    “倒是有可能。”周至牵住江舒意的手,示意她为此生气不值得:“这份答卷前天晚上宜姐让我做了出来,交给了她的同学评卷。她同学在首都的留学培训机构打工,这份卷纸要是她们重视的话,可能也会传真给沪上的合作同行。”

    “如果孙学长能量够大,搞到这么一份答卷,应该轻轻松松。”周至看着孙立明,淡淡地扬起嘴角:“至于他会不会立刻与别人共享,那是他的事情了。”

    “这份试卷,是你做的?”孙立明的声音里都有一丝颤抖。

    这份试卷昨天下午他刚拿到,当然是通过家里的关系。

    据说这是可能拿到两千三以上的高分卷,自己老妈都感慨,搞不好这就是中国今年GRE四月场的最好成绩。

    要是自己能够有这样的成绩,哪怕再低上五十,家里随便运作一下,去欧美第一流的大学都轻而易举。

    “Letalentestlarécompensed’untravailacharnéàlongterme.”周至说道:“福楼拜是法国人,这句才是他的原文,我作文里用了英文是我不对,我不该低估阅卷老师的水平。”

    孙立明胸口起伏了几下,将试卷放回桌上,狠狠地道:“我们走!”

    刚刚周至的话里充满了挑拨离间的陷井,他在暗自讽刺自己有了试卷,却自私自利不和自己的追随者分享,现在必须要做点事情来安抚大家。

    虽然之前的确没有想过要共享,但好在现在时间很短,自己完全有理由补救,就说是因为刚拿到,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而已。

    然而此地已经不宜久留。

    孙立明灰溜溜地走了,李蕤才欢呼一声,看向周至的目光都有了一丝崇拜:“肘子你好厉害呀,连法文都会。”

    说完又拿起卷纸:“我瞧瞧你引用的句子在哪儿呢……”

    “那是我胡诌的,没想到真就把他们唬住了。”周至看着桌上有些无奈:“这饭都凉了,我们还吃吗?”

    “还是别吃了吧。”卢晓薇说道:“别耽误食堂大妈们休息了。”

    “我们去东海咖啡馆吧。”刘家毓说道:“那里可以喝咖啡,吃点心。”

    说完又道:“我请大家,刚刚孙学长他们说的那些,让我都怀疑了肘子一会儿,我表示赔礼道歉。”

    “这个也不能怪你。”叶欣噗呲一笑:“只能怪肘子太妖孽,你们不知道他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过去咖啡店是个好主意,顺便也让肘子给我们讲讲题。”

    “正好,我还说带周至去外滩走走,我们就去东海咖啡馆吧。”江舒意拉着刘家毓的手,示意她不用道歉:“刘家毓你别管,午饭都省了,一会儿就让周至请客。”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消得快,因为孙立明带来的些许不快,等到大家嘻嘻哈哈地走出校门,就已经差不多消散了。

    这次冲突反倒是给周至带来了一些好处,那就是江舒意已经大方地牵起了周至的手,在大家面前也不用避嫌了。

    外滩几乎是每一个来到沪市的人都要去玩一玩的地方,离复旦大学也不算太远。

    周末的外滩还是非常的热闹,很多都是外地的游客,大家也不能免俗,在这里拍摄了不少照片。

    这一带的建筑做背景非常出片,周至再次担任起了摄影师,让大家好好过了一把摄影模特的瘾。

    等到进入东海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和外面的熙熙攘攘不一样,这里倒是颇为安静。

    这是一个装修非常老派的咖啡馆,陈设都是民国风味的,窗户都是西式的上圆下方款式,火车座式的沙发茶座中间的小茶几上铺着绿色的桌布,显得非常的复古。

    店里经营着咖啡和西点,还有不少目前相当《时尚》的书籍。

    总体都让周至非常喜欢,这样的店在二十年后倒是全国到处都是,不过换到现在,还真就沪上有一些,剩下的就连首都的,粤州的,这股“西味儿”,都不如这里这么“纯”。

    当然在外地游客的眼里,这里关着大门的营业方式就让他们感到格格不入,周至看了看玻璃柜台里的西点,感觉消费水平在他们眼里也会“华而不实”,难怪客人并不多。

    相反在不多的客人里边,金发碧眼的老外还占了三分之一。

    挑这么个地方讲GRE试卷,倒还真符合刘家毓这样沪上本地姑娘的“格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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