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成交
“理论上是这样的。”杨德全说道：“不过电脑提花一般用色简单，多为单色、双色，而古锦动辄五六种颜色，啊对了，现代工艺提花的丝织品也叫‘贡缎提花’，好像和肘子你说得蜀锦一直是贡品脱不了关系呢。”
“提花，说白了就是一种程序，只不过以前这个程序是记录在花本上的。”周至对这个非常有信心：“现在我们有了计算机技术，只要有现成的织品，通过其颜色经纬排布关系，我们一定可以通过电脑将其算法复制出来，然后再反推出花本，最后用大花楼机给它恢复出来。”
“大花楼机我们现在已经会使用了，”杨德全有点激动地说道：“编织简单的横竖条纹，也就是古代所称的‘条锦’已经没有问题了。”
“大花楼织机织造蜀锦的技艺，工序其实就是纹样设计、挑花结本到挽花工、织工合作生产。”杨德全说道：“所谓挽花，就是根据花本标示的经纬线色彩，将丝线排布到花楼机上，剩下的纺织就最简单了。”
“因此要复原出真正的蜀锦，最关键的就是根据现有的蜀锦文物推造出花本来交给挽花工使用。肘子你的意思是这家伙用上电脑，就能够完成？”
“其实就是想让电脑把多行列的条线数据通过横竖垂直的切割方式，变成一堆的像素点，再将同一位置的像素点选择出一个出来提升到表面，最终所有位于表面的像素点构成一个想要的图案，这就是提花的本质。”周至问杨德全：“杨大师，我这样的理解对吗？”
“完全对。”杨德全说道：“而且一个位置的点儿其实也不多，唐代以经起花的时候，最多也就三经一纬，也就是同一位置最多有三种颜色的丝线通过，也就是你说的有三个点儿可选。”
“到了宋明发展到以纬起花，来了个翻倍，一个位置最多六条不同色的丝线同时通过，也就是你说的有六个点儿可选。”
这个事周至可是太有信心了，笑道：“这趟没白来，起码是个研究生的论文课题，等我回去就跟系里打报告，咱们把课题立起来。”
然后又产生了一个疑问：“欸不对呀，你看这个狮子锦，颜色就很丰富啊，远不止六种啊！”
“你再仔细看！”杨德全笑道：“我们刚刚说的是一个经纬交叉位置可以容纳的色彩上限，可并没有说整个画面里，所有位置都必须是同样的六种啊！”
“嗨，犯傻了！”周至一拍脑门：“这下才搞明白你强调的，为什么古代织锦的花本如此重要！这样的编织法几乎可以千变万化，太复杂了，仅靠人脑子来记忆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我们能够恢复出来吗？”杨德全又担心起来了。
周至笑道：“这个您放心，计算机最擅长干的就是这种事情。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将您收藏的古锦拿到蜀大去扫描出正反两面高清图，有了图样我们才能够组织研究。”
“还有到时候肯定还要您去给恢复小组上上课，让大家搞清楚蜀锦织造的原理，才好编写算法。”
“那没问题，我们随叫随到！”杨德全说道：“要是能够复原出翠池狮子，宜男百花，我们也算是不输祖宗了！”
看完了陈列，杨德全又带大家去参观徒弟们干活，这里分了两个区，现在大家都在刺绣区，织锦区那边摆着两个巨大的木机，这就是著名的大花楼织机了。
从文物残品和典籍记载，仿造出这两台大花楼织机，搞清楚工作原理，也花了杨德全和徒弟们不少的力气。
之所以名叫大花楼，原因就是它比一般的织机多了一个束综提花的装置，这个装置在织机上方三尺位置，成为“花楼”，挽花工坐在上面挽花提综，由他决定织锦的图案。
同时织机下面还有一人，坐在机头的位置穿梭打纬，两人通力合作才能将美丽的锦缎织出来。
织机长度大六米，高有四米，整部织机差不多由两千个部件构成。最重要的数据是宽度，因为织机的宽度决定着最终成品的宽度。
大花楼织机的宽度有一点四米，几乎是古人手臂伸展打梭的极限宽度。
这是中国古代织造技术的最高成就，法国人贾卡在此基础上发展出穿孔纹板，用打孔的纸板和钢针控制提花，相当于把花本按顺序分页，一步用一张纸板，这样大大地节省了人工和培训时间，挽花工的工作变得不再重要，只需要懂得操作，按顺序更换纸板就行。
再到后来，更换纸板的动作被程序化了，提针的上下可以通过电脑进行控制，这就是和现代化的电脑自动提花机的工作原理。
听完杨大师的讲解，周至对于根据古锦纹样复原出古代花本的工作就更加有信心了。
见识了古锦，织机，了解了制作工艺之后，回到接待室里再看艾德莱斯丝绸，就能够发现里边充满了巧妙的“偷懒”思路。
分段染色的工艺，实际上就是将花本提前染到了经线上，排好经线后丝绸的纹样实际上就已经固定了下来，剩下的工程就是打梭编织。
这样的法子编织出来的纹样当然不可能如蜀锦一般多样复杂，但是人家也有极大的好处，那就是轻薄。
有因为编织的时候没有“提花跳经”，还兼顾了耐用性。
在北疆隔壁绿洲里，这样一件丝绸，实用性怕是比厚重繁密的蜀锦还要受欢迎。
高端服装定制也是工坊的业务，尤其是《故园》大火之后，找工坊定做服装的订单络绎不绝，现在老妈唐琪她们的衣服，杨大师都已经没有时间亲自动手，只能自己剪裁，再安排徒弟来缝纫。
好在大体设计各人都已经有了主意，池薛荔现在也算半个内行，周至的大写意画功也勉强能用，在池薛荔的指点下，周至在杨大师的弟子绘制的草图上添加几笔，传递大家的意图还是办得到的。
等到搞定了这事儿，商量工钱的时候，杨德全笑道：“工钱就不用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杨德全将江舒意拉出来：“我想麻烦舒意给我们做好的几套衣服拍一套宣传照，她的气质很迷人，既有古典的韵味，又糅合着西方的美。”
“啊？”江舒意以前在帮外婆画绣本，对于女红技艺也很有兴趣，今天乖乖跟在周至身后大开眼界，吸收了不少学问。
不过她也料不到最后事情还会牵扯到她这儿来，不由得吃了一惊。
“婷婷现在的形象我们不能乱用了，不过舒意帮我们拍一套没问题吧？”杨德全笑眯眯地加码：“要是舒意你同意的话，拍完我送一套古服给你！”
“成交！”江舒意还没说话呢，周至已经拍手同意：“不过得我来拍！”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华服
工坊里可供取景的地方不少，周至还是第一次造访这里，正好带着相机。
如今的专业摄影其实还很少见，摄影家也还属于比较响亮的名头，主要原因就是数码相机还没有，电脑后期效果也没能跟上，不像后来，一般人都可以玩出专业效果。
所以杨德全把摄影考虑得太简单了点，周至也不怪她，好在工坊里可以利用的工具也很多，用竹绷子将各色绸缎绷起来，就可以做成各种色温的反光板，配合周至相机上可以分开手持的闪光灯，加上冬日下午难得的阳光，光线条件基本是可以满足的。
化妆的人才就太多了，池薛荔，唐琪，就连关婷婷现在都是高手。
选景也很容易，古色古香的陈列大厅里，书桌琴台，笔墨纸砚，灯座插屏愣是一样都不缺，此外还有花楼织机，女红的绣花绷子，针黹盒之类，道具也很丰富。
几乎可以说，古代仕女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东西，这里差不多都能够找得全，杨德全在这方面的收藏，甚至比周至的都还要丰富。
之前在《故园》的MV里，关婷婷穿的是晚清时期少女的服饰，现在德全工坊制作出来的，却是三套。
第一套是宋代贵族女子的常服，一套是明代贵族女子的常服，第三套则是明代一品命妇朝服。
宋代的常服特点就是瘦削骨感，要将女性的清逸之气衬托出来，崇尚的是修长适体，用料加工考究，色调柔和，整体清淡、柔和、典雅，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恰似山间的潺潺流水的清泉，在不经意间，给人以沁人心脾的舒适，和唐代追求富贵华丽的风格完全不同。
等到江舒意从更衣室里出来，所有人都不由得赞叹。
古代女子服饰基本上都是上衣下裳制，宋服按不同形制来划分，上衣主要有抹胸、衫、襦袄、袍、褙子、半袖等。
江舒意身上的抹胸是浅湖蓝色的，这样的穿法叫做“不製衿式”，即在内穿一件长抹胸，然后外罩一件褙子，衣襟敞开，不施衿纽。
如此一来，原为内衣的抹胸也成为了外装的一部分，这种“内衣外穿”的装束其实是沿袭了唐风，充分显示女性曲线，但是由于身形比例追求的不同，变得修长以后，在风格上虽然有其大胆奔放之处，但却没有唐服那么“豪迈”，显得温婉柔美却又不失大方。
然而就算是“不製衿式”，外裳的搭配也有很多种。
如果是礼服，那就要配绫罗的大袖衫。
如果是常服，一般会配襦、袄。
襦、袄两者其实相似，皆为短衣。
长度一般到腰间，穿着时下身一般搭配长裙，将上衣系在长裙之内，长裙之外再系上腰带，因此常常有“上襦下裙”之称，这也是宋朝女子日常装扮之一。
江舒意今天穿着得有点特别，襦是低纯度的襦绿洒银点的窄袖款式，领口袖口边缘还刺绣了美丽的淡紫色小花卉。
襦衣的外面，套上了一件鹅黄色牡丹纹印金彩绘花边罗半袖袄。
所谓半袖，即半截袖子的上衣，江舒意这一件是盘领的，领上缀有纹饰，其形制端雅秀丽。
下身就是宋朝女子极爱穿的“罗裙”。
杨德全给大家介绍：“宋代女性喜欢用罗制作裙装，因此叫做‘罗裙’，北宋初期的裙装，沿袭晚唐五代时的样式，较肥阔而多褶裥；”
“到了北宋中期至南宋，造型开始瘦长而多褶裥，一般裙长可拖地，掩足不外露；”
“到了南宋时期，多褶裙开始变短，刚能露足。”
江舒意身上这条明显就是杨德全介绍的宋代中期风格，裙褶较多、裙围收窄，下不露足，不仅立体美观，还显瘦苗条，褶裥随着步态起伏而开合变化，极富美感。“碧染罗裙湘水浅。羞红微到脸。”周至突然冒出一句宋人黄机的词句，一下让江舒意更羞了。
除了这些，江舒意身上还有三件，不过不能再叫做服装，而应该叫做“服饰”。
第一件是宋代特有的款式——褙子。
褙子的形制一般为直领对襟，前襟常敞开且不施襻纽，袖有宽窄二式，两侧开高衩直腋下，领、袖口、衣襟等处通常会镶有缘饰。
据杨德全介绍，褙子也有长有短，江舒意身上这件因为内里有袄，所以也是短袖，和袄齐长，而长度则是中长的款式，刚好过膝盖。
穿上褙子后，整个身形会显得更为瘦弱，符合宋代清新脱俗，典雅大方中又带着几分随性洒脱的气质，因此是宋代女子服饰中最具时代特色和代表性的，不分尊卑贵贱，上至皇后贵妃，下至奴婢优伶，均爱穿着褙子。
这与宋代的审美是分不开的。
褙子的用料就比较高档了，用的月白色的素缎，加了锦边，在古代，贵族命妇用锦，也是有专门规定的。
第二件服饰，叫“霞帔”。
霞帔是由披帛发展而来，披帛就是古代女子披搭在肩背、缠绕于双臂的长条帛巾，最初多用于嫔妃、歌姬及舞女，走路时拖着两条飘带，媚态百生，增添女子的飘逸之美。
在披帛的基础上，宋代发展出了新的形式，样式还是如披帛一般的狭长形，但是开始绣上纹样，使用时自领后绕至胸前，披肩而下，正面的下端还要系上一枚金玉制成的坠子，用以固定，不再像披帛那样随风飘曳。
这就是和霞帔，也是表明身份的一种符号与标志，宋代女子使用霞帔者，必须是被赐予封号的妇女，一般为官员的母亲、妻子，称为“命妇”，平民妇女是不可以私自使用的。
固定霞帔的那个金玉坠子，叫做“帔坠”，主要质地以金、银、银鎏金为主，纹饰主要以禽、花卉为主。
到了南宋，“论聘礼，富贵之家当备三金送之，则金钏、金镯、金帔坠者是也”。
着霞帔，就表明是“盛装”了。
最后还有一件，就是围腰。
围腰也是宋代女子比较独特的配饰之一，由于当时的女子通常会束腰，为了美观，便会在腰间围一个方巾。
方巾可以在上下衣之间起到衔接的作用，增加细节的美感，起到一定的装饰作用。在宋代，围腰多为黄色，在当时也被称之为“腰上黄”。
不过江舒意因为穿着比较反复，围腰没有外露，如果不是坐下让霞帔和褙子两分开外，行动间倒是不大看得到。
除了这些异常漂亮的衣着，首饰搭配也要跟上，不过人这么漂亮，首饰就用不着太华贵了。
宋人也爱用假髻，除了假髻，唐琪和池薛荔就给江舒意选了一根造型简单的碧玉簪，外加两枚小小的碧玉耳垱。
“诶，舒意你什么时候扎耳朵了？”
江舒意微微一笑，风情如淡雅的幽兰在室内绽放，却没有搭理周至这个问题。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拍照
“实在是……太出挑了！”杨德全制作出服装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被气质容貌身材都绝佳的女性穿上会是这个样子，不由得啧啧连声。
江舒意气质本来就清冷沉静，身形也偏高挑瘦削，容貌也很古典，除了眼窝略深有点异域风情外，就是眉毛偏浓，显得有些倔犟。
除了这两点以外，江舒意几乎就是宋人眼中的极品美女，因此宋服上身后气息可以完美融合，让人怀疑她就是从古画上走下来的美女。
这样的摄影机会周至也非常珍惜，拍摄丝绸服装最大的干扰，就是丝绸本身的反光。
这样的反光会让作品显得轻浮，要在摄影手法上也反映出古典风貌，那么反光是必须要去掉的。
方法也比较简单，就是制造出散射光线，降低光线强度，通过增加曝光时间来达到感光效果。
这样出来的片子光线会非常柔和平均，格调和中国画的表现手法非常类似，也是拍摄古装照片的最佳手法。
技术上要实现，就得将闪光灯蒙上绢布，然后背对着江舒意，对着白色反光布开闪光，再让反光布将散射的反射光投射到江舒意所在的摄影区。
再开一盏白炽灯制造阳光效果，但是同样需要隔上几层绢布制造散射。
布置好以后，周至开始清场，除了杨德全和外婆，将剩下的人都赶了出去。
江舒意的性格有一点就不太好，面对这样的时刻很容易紧张，除了最亲切的周至和外婆。
至于杨德全，几乎就是外人，江舒意从来不会在乎外人的看法。
在内院儿和织机旁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江舒意又分别换上了明代的常服和命妇朝服，分别摄影。
明代妇女的服装基本是参照宋代服饰制定的，主要还是衫、袄、霞帔、背子及裙子、袍子等。
但是也加上了一些自己的特色，比如比甲。
比甲是明代才有的发明，模仿的是元代军事服装，之后颇为盛行。
本来是男女可以通服，至明代后则成了妇女的专用服饰。形制为盘领和交领，无袖或只有很短的袖，衣襟一般用扣纽相连。
和褙子一样，比甲的长短也不一，比如现在江舒意身上的这款，刚好长至臀下。
明代对服饰颜色有十分严格的限制，民间只许用紫和紫、绿、桃红及诸浅淡颜色，而禁止使用大红、鸦青及黄色等高贵颜色。
江舒意身上的这套常服也还原得非常好，刚好就是粉绿暗花的绸裳，外加紫色大罗比甲。
不过下身的裙子明显就有些出格了。
据顾炎武《日知录》引《太康县志》记载：“弘治年间，妇女衣衫仅掩裙腰。富者用罗缎纱绢，织金彩通袖，裙用金彩膝襕。”
这说明到了明代中期，随着朝政的腐败，国家的法度也日渐无力，加之商品经济的影响和部分地区奢侈之风的侵染，包括妇女衣裙在内的服饰制度受到了猛烈的冲击，裙衫之装的式样、质地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宫中妇女竞相攀比，奢侈之风日盛；东南沿海城市富家女子，无论是官宦的千金，还是富贾巨商的佳丽，她们的衣裙早已不用丝之类的质料了，而是用比较上乘的罗、缎等织物制成。更有甚者，已敢于穿用皇室才能服用的金彩饰裙。
到了正德年间，衣裙样式也有了新的变化，衣衫日渐加大，裙褶渐密。
江舒意这一身应该是正德前的风格，巨宽的衣衫还没有流行起来，然而夸张的裙摆，裙摺和裙幅已经得到体现。
除了迎面一点无摺外，江舒意身上的玫瑰红罗裙上满是密摺，这是“马面裙”的变体，行动之间如潇湘流水，巫峡行云，摇曳生姿。
这件裙子上，终于体现了蜀绣的精美，裙姿从上半为素红罗，从膝上两寸往下倒裙摆，一共分出了五层宽窄不一的圈绣，从最上层的喜鹊，中层的雪梅，再到底层的江水，中间还有金银线织出的云霞，系在江舒意的小腰上，实在是漂亮得有点夸张。
头饰同样用了云髻和乌绫额帕，额帕上加了珠箍，使用金银珠翠装饰，上下还用了不同的兽皮做成箍，上面是貂皮的，叫“貂覆”；下面是兔毛的，叫“卧兔儿”。
三套服装里边，周至觉得最符合江舒意气质的是宋服，衣因人贵；最漂亮的就是这套明常服，上紧下宽的服装加上源自马上民族的无袖比甲，配上江舒意的浓眉挺鼻，竟然搭配出了一种“英气”。
穿宋服的时候，江舒意的道具都是笔帖，团扇，绣绷；换成了这套明常服，周至干脆让江舒意拿剑做道具。
明代勋贵之家的女子往往还真是练家子，甚至还有秦良玉这样的著名女将，女子持剑也不算多么特别。
但是这样搭配的摄影效果简直拉满了，杨德全感到非常的满意。
最后那套朝服，江舒意就纯衣架子，没啥给周至发挥创意的空间了。
洪武三年规定，后宫贵人服礼服时，穿袆衣，袆衣为斜领、右衽式衫，内衬素纱单衣，蔽膝与袆衣色同，腰饰为大带；足着青袜和舄。
皇后袆衣深青色，上绘五色十二等翟纹；蔽膝也绘有三种翟纹；舄饰金。
这样的礼服，凡逢受册、谒庙、朝会等礼仪场合才穿着。
常朝则穿真红大袖衣，霞帔，下穿长裙，外套红褙子；
所施图纹则有严格的规定，皇后常服一般用织金的龙凤纹，而皇妃则用织金或绣凤纹，绝对不能用龙凤纹。
此外还有霞帔、背子，都用深青色，质料可选择丝、绫、罗、纱。
霞帔上施有蹙金绣云霞翟纹，坠子用金鈒花，背子上也绣有云霞翟纹。
以下各随品级变化。
下着长裙，一、二品穿长裙，质料则是各色丝、绫、罗、纱随意择用；长袄缘襈或紫或绿，上面施有蹙金绣云霞翟纹；着带可选择红、绿或紫色中的一种；长裙上有横竖金绣缠枝花纹。
江舒意在这套华丽到极致的皇贵妃常朝服的堆砌下，只有一张小脸露出来，娇美的身段完全没有表现机会。
但是比衣服还要夸张的，是冠饰。
在明代妇女的所有冠饰当中，凤冠当属最华贵的。
凤冠是指冠上饰有金凤的花冠。据说远在汉代就已经出现，南宋以后，宫中贵妇人又在凤冠上加上了龙饰。
明代承袭了宋代的，所以其确切的名称不应叫“凤冠”，而应叫“龙凤冠”。
不过为了最大限度地突出皇权、皇威。只有皇后可以戴这种龙凤冠，其余只能装饰翚、凤。
江舒意头上这顶贵妃用的凤冠，上饰九翚、四凤，花钗九树，小花九树，两博鬓饰九钿。
唯一可惜的这不是真金的，只是银丝镀金。
就这样都已经重得不行了。
加上其他饰物，江舒意就不用动了，全身除了脸就只露出手指，拿着一柄如意端正坐着，由周至给她照几张“标准照”完事儿。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十年
三套服装各占胜场，虽然拍摄的时候周至要求清场，但是换装却是需要人帮忙的，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来看。
在每个人的心里，对江舒意穿哪套衣服最好看意见都是不一样的。
其实周至也很难说哪套最好，论气质契合那当然得是宋服，论明艳俏丽那就得是明常服，论富贵娴雅那就得是常朝服。
三套衣服竟然让江舒意穿出了三种气度，就连池薛荔都惊讶，说她是天生的衣架子。
每换一套衣服出来，关妈就忍不住捅一捅老妈，不住点头，那意思谁都懂。
老妈其实早就习惯了江舒意的美丽，不过现在一样有点心惊，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是像舒意这样的，还以为不可能再有多大的“进步空间”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原来这闺女平常的穿着打扮还是太素！
最开心的是杨德全杨大师，很明显江舒意给服装加成了，换个人来穿效果都不见得会有这么好。
拍完照大家就准备告辞了，一路上大家的话题主要都在江舒意身上，除了关婷婷在拍《故园》的时候被服化道搞怕了的，觉得江舒意这两个钟头真不容易外，大家都夸，还觉得一套写真换几件衣服，这一趟来得也真不亏。
都得感谢江舒意，闹得江舒意非常不好意思。
回到久长居，周至就跑去厨房收拾羊肉和调料，然后对关婷婷问道：“婷婷我们要去烤肉，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好啊！”关婷婷高兴坏了：“是烤你从北疆带来的羊肉吗？”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饭菜都做好了。”老爸腰上系着围裙，端着一个大砂锅出来：“羊肉汤！”
“舒意这次来还有些同学没见到。”周至说道：“还有诗情给闫霄带了一些东西，约好今天给他带过去。”
“婷婷你就别去了吧？”关妈是真拿关婷婷的不知趣没办法：“在家不也一样是吃羊肉吗？哥哥姐姐去见同学，你去干啥？”
“我也认识他们啊，闫霄哥哥，还有仲刚哥哥！”
“让婷婷去吧。”老妈却笑道：“年轻人一起玩才开心，再说婷婷也好久没能出去玩了。对了，肘子你照顾好婷婷，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哦对哟。”周至这才重新想起来关婷婷已经是小明星了：“还是找个棒球帽戴上吧？”
“我带这个。”关婷婷翻出一个软边的羊毛花线帽子，周至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从北疆带回来的，周至都不知道啥时候就成了关婷婷的了。
再认真一想，好像虽然赴京之前婷婷一直在闹着要给她带礼物，可是从乌市回来，她好像又不关心这个了，反倒是周至自己觉得过意不去，才帮她争取到买房子的权力，还答应帮她搞专业装修。
只能说是女人的心思实在是不好猜，不论大小。
比如老妈那里，要是周至不主动叫上关婷婷，架不住她就要东想西想，有了关婷婷一起，那就晚点儿回来也没什么事儿了。
坐上许久没有开的路虎卫士，周至问关婷婷：“婷婷你是多久没有出来玩过了？”
“反正这个假期就没玩过。”关婷婷噘着嘴。
“那你师父和池姐姐她们平时怎么玩的？”周至不由得有点好奇。
“去比较偏僻的景区，比如疆、藏、蒙，还有国外。”虽然句式是肯定句，但关婷婷脸色一副“她们可以你就觉得我也可以？”的质问表情。
“哦，那你继续努力。”周至憋着笑，这时候的关婷婷不能惹。
“肘子哥你是不是有护照？”
“有。咋了？”
“要不我也让武哥帮我办一个护照，我们放假去国外玩？”关婷婷说道，说完才想起江舒意还在旁边，又赶紧补充道：“舒意姐的一起。”
江舒意微笑道：“我可不行，我爸妈不会同意的。”
“其实婉秋姐倒是约过我几次了，还有付霞，说是组团去外国捡漏。”周至笑着发动了车子：“这座椅位置没对，婷婷你是不是开过这车？”
关婷婷吐了吐舌头，笑道：“你说为什么要去国外捡漏。”
周至调好座椅位置：“现在国内的文物市场行情开始起来了，想要花小钱捡大漏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但是国外欧美中东这些地方，他们对中国文物的认识还不深，往往就跟处理垃圾一样出手。”
“当然这里边也是良莠不齐真假混杂，一般人瞎买风险也很大就是了。”
“听起来很好玩呢，什么时候你叫我们两手，我和舒意姐姐也捡漏去！”
“婷婷你想得真简单。”江舒意笑着挽住她的手臂：“就连故宫和国博的专家都要在市场上买到假货，这样的辨识能力哪是我们轻易学得会的？”
“只有像周至这样从小就进行过系统学习，一直还有他四表舅带着，后来又得到王老、启老点拨，看得多摸得多，这才能够掌握得到的专业的鉴定知识。”
周至也笑了：“其实婷婷想要学习，也不是来不及。”
“是吗？”关婷婷这下来劲了：“那我要学多久才能去市场淘宝贝？”
“你要先学历史，记年表，学习中国艺术史，美术史，要了解题材典故，那就还得学习文学史，学习书法，了解各个时期的笔法和画法，学会识别各个朝代器物的特征，了解这些特征的来源，以及在各个时代的发展。”
“起码得学到个中文系本科，历史系研究生，专业鉴赏一两项的博士，十年时间应该够了，到时候，婷婷就是不到三十岁的青年鉴定大师，很了不起呢！”
“十年？切！”关婷婷这才明白过来：“肘子哥哥你就会拿我开心！”
“哈哈哈……我说的可是真的，现在咱们国内青黄不接，你要是能够进这行啊，肯定好多师父都乐意带！”周至说道：“你看林婉秋，现在也刚刚三十出头，拍卖场上多风光啊！”
“算了吧，我要喜欢这个，你一屋子的古书我会一本没读？”关婷婷摇头：“我还是喜欢在你家听余大爷放唱片。”
这话说得老古怪了，但是却是事实。唱片机虽然在余大爷家，可是整栋楼都能听得清楚，效果最好的，就是离余大爷家底楼最近的周至家。
余大爷不大喜欢小孩子闹，除非是周至这种能够安静下来，可以不拿来当孩子的孩子，至于关婷婷这样的，那可真是敬谢不敏了。
而关婷婷也受不了余大爷家黑暗压抑的那种氛围，还是肘子哥哥家好，有吃有喝有人照顾，还很喜欢自己，不管怎么调皮都不在意。
想起这些周至也觉得挺温馨：“要婷婷静心读书，的确有点强人所难了……”
眼见关婷婷又要闹，周至赶紧转移话题：“舒意，徐慧还和你有联系吗？”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写歌词有前途
江舒意说道：“当然有联系啊。她在那边也没什么好朋友，经常给我写信，介绍在国外的生活。”
“她在国外习惯吗？好像她的妈妈一直在那边？”
“她妈妈大多数时候在那边，好像她也挺习惯，就是抱怨饮食容易叫人长胖。”
“那她还提过仲刚吗？”
江舒意沉默了一下：“没有了，她再没提到过。”
“那舒意你觉得，慧慧对仲刚，还有感觉吗？”
“再也不提，也许是怕吧。”江舒意轻轻说道：“怕那种感觉，又回来。”
周至也叹了口气，将赵仲刚转干的事儿，还有柳露为了赵仲刚来找他的事儿，都一并给江舒意讲了：“其实柳露真是个好姑娘，和仲刚也合适，要不是因为慧慧，我是真想替他们撮合一下。”
“要是你觉得合适，就试试呗。”江舒意说道：“我想慧慧也不会有意见的。”
“嗯？”
“喜欢一个人，总是希望他过得最好。”江舒意说得有点认真：“尤其是明知道不可能以后，肯定会希望他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好的。”
“我想，慧慧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舒意，对不起，我不该开这个话题。”
江舒意笑了：“没什么呀，一会儿要见蔚然，还有仲刚，有些人总是绕不开的，提前统一下口径也好。”
“一会儿接到蔚然我们先把关于慧慧的话题聊完，之后到了仲刚那儿，一句也别提。”
“仲刚跟你说起过慧慧吗？”现在轮到江舒意反问了。
“还真没有。”周至回忆了一下：“不过我和他见面本来就不多，还不如盐老鼠。”
“你觉得他会和闫霄说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说起来我们男生也挺怪的，两个人在一起从来不会聊自己的感情，得是一群人在一起才会。”
“女生好像刚好相反。”关婷婷突然在后面插话：“我们要跟闺蜜俩睡到床上才开始讲。”
周至打了个寒噤，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和闫霄或者赵仲刚躺在一张床上的模样。
赶紧将脑海里的画面换成闫霄和赵仲刚，然后就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车在即将抵达春熙路的路口时，江舒意注意到路边一个人：“诶，那是不是蔚然啊？”
“就是他，怎么人模狗样的了？”周至开车来到路边停下：“蔚然！”
江舒意也在后座冲着他招手。
“靠！”张蔚然拉开车门兴奋地坐到副驾上：“这就是你表姐送你的车？我去你早说啊，路虎卫士呢，这车在首都开都有面儿！”
“去了首都一学期就学会卷着舌头说话了？”周至取笑他：“怎么穿成这样？”
“穿这样有啥问题吗？”张蔚然的头发留长了，用发油梳了个大背头，西装革履，外面还套了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还挂着一块格子围巾，一幅归国华侨的样子。
“放在徐志摩那会儿就没问题。”周至取笑：“北大中文系就这扮相？那幸好我没去上！”
“周至就是喜欢开玩笑。”江舒意笑道：“我觉得蔚然这样挺好看的，文质彬彬，很有气质。”
“还是舒意跟我是自己人。”张蔚然笑道：“不像肘子，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嫉妒我。”
“我发现你去北大混半年人都混油了，怎么着？现在还写诗吗？”
“写呀，干嘛不写？”张蔚然笑道：“不但写诗，现在我还在搞先锋创作。知道啥叫做先锋不？”
“先锋啊……”周至笑了：“先锋其实就是受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思想影响到文学创作上的结果，包括了象征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意象主义，超现实主义，抽象派，意识流派，荒诞派等等，其倾向就是反映现代西方式社会中个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然，个人与自我间的畸形的异化关系，及由此产生的精神意识，并不避讳精神创伤，变态心理，悲观情绪和虚无意识。”
“哟，你玩古诗词的，也懂这个啊？”
“李商隐的《无题》系列，算不算意识流，算不算先锋流派之一？”周至笑道：“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一点，那就是先锋的创作前提，就是去尽谎言，绝对真实。”
“蔚然先生，就你这身扮相打头，我感觉有点端着的虚假，离绝对真实还有不近的距离啊……”
“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张蔚然说道：“这只是我的伪装，我的创作灵魂却是赤裸裸的。哎哟这儿还有个小姑娘，说这个不合……诶你是……你是……”
“你好先锋大作家，我是关婷婷。”关婷婷也够调皮：“肘子哥说你是七中才子，北大精英，久仰久仰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张蔚然有些头大，北大才子也有些发蒙。
刚刚没能第一眼就认出关婷婷来，在小美女面前失分失大了。
“因为肘子哥哥是我哥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关婷婷笑得天真浪漫：“要不然他也不会写《故园》给我唱，是吧肘子哥？”
这就太过分了，关婷婷这小妮子憋着坏，她也搞不懂先锋文学是什么，不过张蔚然都敢显摆，她就觉得周至更应该显摆，而且由她来帮着显摆，效果指定更好。
张蔚然果然被吓到了，看向周至：“《故园》，你写的？”
“词我写的，曲只能算写了一半，还有婷婷的同学胡蕊，我们合作写的。”周至开着车，眼睛只能看着路面，在张蔚然眼里，“逼范儿”更足了。
“肘子，写歌词是不是很有前途？”
“有啊，绝对有。”周至说道：“不过情感要真实，丰富，细腻。听众是用耳朵投票的，得让他们有感同身受的代入感。”
“还有就是乐感和韵律感，这个你倒是不怕。”周至有些担心张蔚然走入创作的企图，想到靠创作歌词将他拉回正路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你以前搞古典创作的，这个倒是难不倒你。”
“不过你第一趟怕是赶不上了，好像再过两月专辑都该出来了。”周至说道：“这盘校园民谣里有几首歌你可以好好听听，学学他们的创作风格。”
“你怎么知道的？”张蔚然觉得自己这学期进步已经蛮大了，和周至一比好像又差了老大一截。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一生所爱》
“大地唱片公司知道吗？刘卓辉是老板，就是专门给BEYOND作词的那个，著名的《大地》就是他的填词。”周至笑道：“这位就是靠填词成名的榜样，前年开始进军内地，给艾敬制作了《我的1997》，最近制作了一张民谣唱片，估计也要大火。”
刘卓辉的创作能力堪称惊人，写出的成名曲怕不止一两百首，基本上有点名气的港岛歌手，都唱过由他填词的歌曲。
不说别人，光被歌神张学友演唱的，就有《只想一生跟你走》，《暗恋你》，《地球人》，《爱火花》，《忘记他》，《任性》，《旧情绵绵》，《还是觉得你最好》，《将心比心》，《情不禁》十首，凑一个专辑都够了。
而给BEYOND作词的，更是高达十九首之多。
“你怎么突然认识他们了？”张蔚然越听越感觉抓狂：“感觉和你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
“因为芳姐的唱片是肘子哥给选的曲，几乎全都火了。”关婷婷说道：“把首张专辑搞出了精选集的质量，辉哥要出专辑，小胖哥就把肘子哥推荐给了他，让他选曲。”
“芳姐？小胖哥？”张蔚然又懵了。
“苏芳芳姐，最新专辑《陪着我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大火的那个，小胖哥是她专辑的制作人惟仁哥，芳姐专辑里边的《旋木》和《征服》都是他写的。”
苏芳已经彻底大火了，而且是横扫港澳台全球华语乐坛的那种大火。
《陪着我一直到世界的尽头》是小胖哥亲手操刀制作的专辑，里边十首歌分别是《陪着我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好大一棵树》，《执着》，《白天不懂夜的黑》，《征服》，《旋木》，《爱情傀儡》，《痴心绝对》，《为爱痴狂》，《一生所爱》。
都是周至根据苏芳的声线特点，在滚石唱片公司的资源库中挑选出来的，一经推出后几乎每一首都大红大紫，直接霸榜了排行榜的前几位，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松动的迹象。
“对了，《一生所爱》，还是肘子哥作的词呢！”关婷婷突然又想起来周至的一处“丰功伟绩”：“肘子哥放那首放那首。”
“这歌是卢冠廷的词曲，不过他填的是粤语。这次我填了普通话的这一版。”周至笑着让张蔚然翻出CD塞到播放机里，然后选出了那首歌。
是的，这次推出的专辑有CD，这东西在港台也才刚刚开始兴起，李老三就特意寄了一台车载机过来，这汽车装修的三包服务也是没谁了。
苏芳特有的沙哑声线，在车内悠悠地响了起来。
“沉沉，寂夜，隐隐，见将来。
漫漫，长途，渐渐，会分开。
我们的爱注定，跨山海。
我爱的人终究，去白云外。
如果这，是种悲哀，
为了谁，学不会重来。
就让这，漫天云彩，
陪我明白，时间，它很坏。
阵阵，秋风，声声，雁南来。
点点，冷雨，轻轻，落窗台。
有些未来终究，难期待。
有些过往注定，一生挂碍。
如果这，是种悲哀，
为了谁，学不会重来。
就让这，漫天云彩，
陪我明白，时间，它不坏……”
“好听吗？”一曲播放完，关婷婷兴奋地问张蔚然。
“呃……好听！”张蔚然点头，也不知道关婷婷问的是曲子，歌词，还是苏芳的演唱，这种时候不能和小美女抬杠，凶猛点头就是了：“真好听！”
“这歌写得太悲伤了。”江舒意有些不乐：“他们都说这是芳姐这张专辑里演绎得最好的一首歌，可是我不太喜欢。”
“对哟……”张蔚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周至：“你刚刚说的要去尽谎言，绝对真实，丰富细腻。”
“可是这些不会是你经历过的情感历程吧？你不一向是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主？”
江舒意在后面轻啐一口：“周至说得没错，蔚然你真在首都学油了！”
周至笑道：“绝对真实，丰富细腻，那也不一定就非得是作者自身的经历，能够感同身受，并且演绎出来，那也是一种绝对真实与丰富细腻。”
“比如写出《简爱》和《呼啸山庄》的勃朗特姐妹，她们的情感经历其实非常简单，可是并不妨碍她们写出热切澎湃，细腻精致的真情实感。”
“我写这首歌，其实是以芳姐的情感为参照的，”周至说道：“当然了，我也只是隐约知道一点她的故事，她也没有告诉过我她的真实经历。”
“歌里边的内容，都是我从听来的故事和她的只言片语里边猜测演绎而成的。”
“真不真实，其实只有芳姐才知道。不过我想这首歌之所以会这么成功，可能，给我蒙对了吧……”
“可能，这样的遗憾不止芳姐有。”江舒意叹了口气：“慧慧和仲刚……”
周至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这歌用在徐慧和赵仲刚身上，同样合适。
车很快就开到了消防中队门口，下车前大家都约好，不提徐慧。
蜀都从今年开始也出现了烧烤，一开始就是简单的北疆来的烤羊肉串，然后又涌现出了东北烧烤，就是周至在旌阳经常和安然表哥安心表姐撸的那种，而现在这股风终于刮到了蜀都，而且大有青出于蓝的架势，各种菜品都丰富了起来。
消防中队对面也开出了一家烧烤，许久不见的闫霄和赵仲刚正站在烧烤店门口看着街口，一见到大黄越野车过来立马人都活泛了。
“我去盐老鼠你穿这么点儿？你不冷啊？！”周至一下车就和闫霄来了个拥抱：“我可是听说运动员生起病来比一般人要厉害！”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闫霄一把揪住周至：“快跟我做！”
“这小子经常跑东南亚，都学迷信了。”赵仲刚笑道：“盐老鼠你别闹了，先跟舒意婷婷他们打招呼！”
然后看着张蔚然有点犯迷糊：“这位是……你是蔚然吧？”
“刚哥还记得我。”张蔚然笑道：“升职了啊，恭喜。”
“北大的人跟我一起麻辣烫，这我还能不记得？”赵仲刚拍着他的肩膀，眼神里闪过一丝遗憾，转眼又开朗地笑道：“要不是因为肘子，估计我这辈子都没这机会！哎哟婷婷你干嘛呢？快放着我来我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红姐有男友
大年还没过完，市中区还没有大热闹起来，加上春节期间大鱼大肉吃多了，烤肉摊现在的生意还比不上平时。
于是闫霄和赵仲刚直接将老板备用的烤炉给搬到他们坐的地方支起来，烤肉的任务自然就交给周至了。
老板也不管他们，还忙着生火送炭，看来他们也是这里的常客了。
老板是北疆口音，没有认出关婷婷来，反倒对浓眉挺鼻的江舒意留意上了，问她是不是北疆人。
得到否定答案后，老板又夸起了周至带来的羊肉和调料，说这绝对是北疆来的羊，调料也很正宗，周至是行家。
然后热情地拿出自己珍藏的红柳棒子，说摊子上的羊肉是陕西羊，配不上家乡的红柳棒，红柳棒也想家乡的羊肉了，这次让它们过过瘾。
很好笑，但是周至却认为这是一种职业精神，反正带来的羊肉够多，干脆送了老板几斤冲抵费用，高兴得老板又是送菜又是送馕，还搭了两箱啤酒。
“肘子哥哥喝吧，一会儿我开车。”关婷婷今天特别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张蔚然的刺激，决定要在周至面前表现得温柔体贴，反过来刺激张蔚然。
“婷婷长大了啊。”闫霄对关婷婷的性格是非常熟悉的，因此有点惊讶：“知道体贴哥哥了。”
“婷婷，当明星的感觉怎么样？”赵仲刚将啤酒递给周至，又递给江舒意一个杯子，示意周至给江舒意倒酒：“可得低调一点，别让对面那帮杀才知道你在这儿，要不然可能要违反纪律了。你的那首歌啊，我在宿舍区每天起码听到五六遍。”
“对了你啥时候出海报？就是那种像港台明星贴墙上的那种？要出了可得照顾照顾老哥哥，送我一些我拿去安抚军心啊。”
关婷婷听得咯咯直笑：“我现在都不能算正式出道，那首歌其实是给小娟儿姐拍的广告。”
“婷婷已经跟唱片公司签约了，和苏芳一家公司，不过她情况有点特殊，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所以出歌的速度要慢一点，把热度保持住就行。”
“婷婷唱得还不够好吗？”闫霄就表示不服了：“苏芳杀得太血沁了，能够在排行榜前十名留下点时间的都是好歌了，《故园》却一直没有给抵下去，还在前三。”
“早都掉到第五了！”关婷婷说道：“盐老鼠哥哥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哈是吗？”闫霄笑着掩饰尴尬，看着周至鼓捣：“这是啥啊？怪香的呢。”
“奶茶。”周至笑道：“给婷婷的，没你的份儿！”
“少骗人了，那么大一包呢！”闫霄根本不上当：“来吧大家先走一个，首先祝贺我自己，现在多了一个歌星朋友，多了一个消防中队副队长朋友，都是正式的那种！”
“好吧！”周至也将酒瓶子拿了起来：“我也一样，另外还要祝贺自己多了一个经常跑东南亚，被那边高手虐的专业运动员朋友。”
“你滚！”闫霄不乐意了：“我们还是赢过不少场次的哈！”
“连老缅都杀不过还好意思说嘴！”周子和闫霄在一起基本上不会说对方好话，两人互怼惯了的。
“那他么是世界数一数二的藤球强队好不好！”闫霄有些无语：“你咋不说我们杀德屠美呢？不过英国佬有点麻烦，老牌帝国，狗日的在东南亚也能摇人！”
闫霄加入的是藤球队，这个是他运气好，赶上了各省大小球队的那趟东风，之后又因为在东南亚几次交流赛上打得漂亮，被“借”到国家队参加了一届亚运会。
那一次也打得不错，现在虽然还算是省队的绝对骨干，但是也经常参加国际交流。
不过后来的亮点就不太多了。
“还要敬多了一个北大才子哥哥。”关婷婷举起奶茶杯子，把场子圆得可好了。
张蔚然已经老实了：“不敢不敢，还是我要敬多认识了婷婷才对。”“来吧，那就一起走一个。”闫霄难得正经了一回，立马又原形毕露：“然后咱们各敬各的！除了舒意和肘子，对吧？”
大家都哈哈大笑。
周至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由着闫霄的性子，不然这娃接下来肯定会更要拿他和江舒意开玩笑，周至自己倒是没啥，不过江舒意指定受不了。
于是笑眯眯地拎着酒瓶：“舒意，好像诗情给闫霄带了啥东西吧？我们今天带来了吗？”
江舒意秒懂，也笑吟吟地道：“记不得了，可能带了，也可能没带吧？”
“别别别，我错了，错了行不？”闫霄立马认怂，双手捧着酒瓶跟周至的瓶子和江舒意的杯子碰了碰：“舒意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要带着肘子往好了学，怎么能够跟着他往坏了学呢？”
江舒意笑道：“先不说好坏，你干嘛没跟着诗情学学呢？”
“别乱扯了。”周至给大家分发烤串，然后对闫霄说道：“以你现在混到的程度，够进清北不？”
“我进清北干啥？”闫霄撸了一口羊肉，对着周至竖起大拇指：“国家应该把这个列入运动员饮食，香！真香！”
又撸了一大口肉，这才嘟囔着道：“程度其实还差一点点，不过占了小项目的便宜，藤球嘛，全国都拿不出几个人才！”
“所以就是有戏？”周至很高兴：“那你这意思，是还不想去？”
“我不如去首体，或者咱们这儿的体育学院，跟红姐做同学也挺不错啊！”闫霄一点不拿学历当事儿，“文凭武取”的人，这态度也正常：“你们不知道红姐现在在学院里多风光，有她罩着我，我在学院里肯定滋润得很。”
“是吗？”周至有些讶异：“我们这学期还是经常碰头的，她传授我和辜老打太极，还讹走我一把好剑！怎么就风光了？”
“篮球赛啊！”闫霄说起来兴奋得不得了：“校运会篮球赛，红姐在决赛上一场拿了四十多分，整个学校都轰动了！”
“现在进了校队不说，篮球专业那边还想过来撬管理系的墙角！现在红姐在学校里头到处是粉丝，走路招呼都打不过来的那种。”
“篮球的群众基础就是好啊……”周至都听得很羡慕，在学校里混成这样，基本就是大姐大的雏形了。
“等下，你刚刚说，红姐讹了你一把剑？”
“啊，龙泉的，正经的折叠花纹钢，福狮子装具的。”
“啥叫护士装具？”
“福狮，就是护手是中国传统图案，带福气的狮子，看你这肮脏的脑子。”
“是不是黑不留丢的？”
“那是银装做旧，很贵的。”
“那完了，我跟你讲，红姐有男朋友了。”
“啥？”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啥？”这声音不止出自周至，就连江舒意也惊讶地加入了进来。
“上次我就看到红姐身边有个男生拿着一把剑，剑鞘和剑柄都黑不溜秋的，当时我就纳闷来着，那剑一看就不一般，该是你喜欢的那种。”
“呵呵……”周至笑道：“老子那剑可贵了，港到李启严耍的也不过就那等级的东西，会不会是舔狗抢着帮忙拿东西啊？”
“啥舔狗？”闫霄没听明白。
“没啥，就是……不求回报的付出者。”
“哦，那你也是舒意的舔狗？”
“老子……算了说回红姐，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就是随便一个男生帮她拿东西？”周至说道：“那可是真家伙，红姐应该不会随便送人的。”
“所以啊！”闫霄一拍大腿：“只能是男朋友嘛！关键是，我后来又见过他们一次！那个男的还是拿着那把剑！”
“不是，红姐怎么会对男人感兴趣？”周至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红姐虽然也算漂亮，但是性格实在是……反正小伙伴们从来都是拿她当兄弟处的。
不过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招来江舒意一指头戳在腰上。
“那男生长得咋样？”
“呃……赵文卓的身子换了个张国荣的头。”闫霄回忆了一下，极度缺乏艺术性地说出了自己的印象。
“完了，那红姐完了！你还记得元旦晚会我唱《风再起时》不？”
“记得，红姐说你可惜了。”
赵仲刚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可惜了？肘子不挺会唱歌的吗？”
江舒意也觉得奇怪：“红红说可惜什么？”
闫霄笑得不行：“红姐说肘子的声音还行，粤语也是那味儿，就是……脸长错了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周至的长相虽然不能和方大帅向宇比，但起码也能在一百多名里边挤进前五，竟然因为长相被梁红嫌弃过，这也太可乐了。
“红姐对张国荣很迷的，这下遇到个八块腹肌的张国荣，还不给香迷糊了呀？”周至笑道：“舒意你这次回去，都没听她聊过？”
江舒意笑着摇头：“没有，她只说了他们学校的男生讨厌得很，没脑子。”
“这就过分了哟。”闫霄闹道：“我们干体育的，脑子也得好使才行！”
“盐老鼠你别打岔！”周至问道：“舒意你回忆一下，红姐在说男生没脑子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啊对！”闫霄突然反应了过来：“是不是这样的……”
说完低头露出娇羞之色，然后脸的角度不动，斜着将白眼翻上来，咬着嘴唇笑了一下：“没脑子！”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给闫霄这惟妙惟肖的模仿整得爆笑起来，只有周至一身鸡皮疙瘩：“我去……诗情怎么跟你说话是你们的事儿，你特么学了来对付我们就是你的错了……”
“你先别管我恶心不恶心，舒意你说红姐说话时候是啥表情？”
江舒意笑得肚子都有疼了，周至都怕她手里乱晃的红柳肉串棒子扎着人，赶紧给她接了过来。
“到底是不是嘛……别只顾着笑啊……”
“哈哈哈……好像，的确……有点像……哎哟闫霄你怎么这么逗……”
“那就是真的了！”闫霄说道：“等过几天她回来叫她，啊不，叫他们，请客！”
“请客不请客也等确定了再说。”周至笑道：“这该算是我们这届这学期的大新闻了吧？都可以和张晓宇退学竞争头条了。”
“嗯，怎么着都该算。”闫霄掰着手指头数新闻：“张晓宇退学重新读补习班；方大帅空手上门看望丈人丈母娘，还在叶欣家里住了一晚；老穆输牌当黄牛；加上现在红姐交男朋友……”
“你给我等一下！”周至突然听到了什么：“老穆输牌当黄牛是咋回事儿？”
“舒意没有告诉你？”闫霄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至：“你还是不是年级里的包打听了？竟然不知道这事儿？”
周至看向江舒意：“舒意你知道吗？”
江舒意又开始笑了：“你让闫霄告诉你，我不说。”
周至将架子烤好的肉串给闫霄挑了一串：“你赶紧！”
“老穆去青岛读书，迷上了麻将牌！”
“老穆打麻将？他们福宝林场里边不是玩大二长牌的吗？那玩意儿扯搭子比麻将复杂多了，会打大二的人打麻将，那是降维，他应该打得很好的啊。”
“听说是打得不错的。”闫霄笑道：“你还听不听了，老打岔！”
“你说你说！”周至乐得一手啤酒，一手撸起羊肉。
“不是麻将，是麻将牌，就是把麻将印成扑克牌那个样子，这样在寝室里都能玩儿，收得快，不怕查寝。”
周至此刻兴趣盎然：“你跟我细说这个没用，还是那会儿跟你们在武装部仓库玩过了，现在更没时间了。”
“反正老穆他们石油大学现在就流行玩那玩意儿，还带血，倒是不大，一次输赢也能有百十来块饭票啥的。”
“那老穆不是赢麻了？”
“嗨！老穆这人你知道的，老大方，”闫霄笑道：“要是赢了，他就请客，大家高兴，钱也留不住。”
“那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周至笑道
“就是！所谓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结果有一次，老穆就跟撞了邪一样，输惨了，把一个月的饭钱都输掉了。”
“哎哟，那得吃两星期馒头了！”
“什么两个星期，那是月初，一个通宵，把一整个月的生活费都输出去了！”
“老穆家不是挺有钱的？比叶欣家里还有钱，怎么生活费还一个月一个月的寄？”周至扭头问江舒意：“舒意你也是？”
“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江舒意对周至这样“不食人间烟火”有点无语：“就连华廷家都是这样，就你和杨和特殊。”
“那你要是不够用，可一定要跟我说啊……”
“喂！你们够了哟，到底要秀恩爱还是要听龙门阵啊？！”
“你继续你继续，一个月生活费没了怎么办？老穆不敢找家里再要吧？”周至想起老穆爸妈的印象，感觉他们对老穆的家教还是挺严格的，要是知道老穆因为赌博输光一个月的伙食费，只怕要实施家法。
“他没那胆。”闫霄笑道。
“那咋办？先找同学借，然后慢慢还？”周至设身处地，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不对，你刚刚说过的，做黄牛？”
“哈哈哈……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好黑豹在青岛开演唱会！”闫霄笑得不行：“这娃找同学借了五百块钱，一件军大衣，一辆破自行车，跑去体育馆外头排了一个通宵的队，买到了两张演唱会的票，一转手，输掉的生活费又回来了！”
周至不由得哭笑不得：“这特么还真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做自己
老穆是周至他们班的班长，性格一向以沉稳，顾大局，有远见著称，居然在进入“准社会”的大学之后有过这么狼狈的遭遇，这事儿也够搞笑了。
大家聊起同学们这学期的各种事儿，也是开心不已，周至突然想到一件：“要说排新闻，我觉得还有一件事儿也排得上。”
“啥？”
“就是某个傻子为了给女朋友打电话特意买了大哥大，还老打海外长途，一个月的那点津贴都赔进去了那事儿。”
“哈哈哈哈……”赵仲刚和关婷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事儿说的是闫霄的糗事儿，赵仲刚都忍不住劝：“人家邮电局有的是钱，真用不着你两口子为他们这样做贡献，有这些钱干点儿什么不好。”
“就是，好歹都够再买套房了。”周至说道。
“买房？”闫霄瞪着周至：“你想要老子分居？我这合居都还没开始呢！”
“投资！投资懂不？”周至翻起白眼：“谁说的两套房子就非得把两口子分开霸着？换着住不行？”
“再说也不是换着住，还可以租出去，相当于把储蓄化整为零，变得细水长流。”
“就是！”赵仲刚点头：“上前年肘子帮我弄的政府老宿舍，梨花街那套小房子，地段好，又安全，离春熙路，几个服装商场都近，一个月能租五百块呢！”
“这么多？”周至有点不敢相信：“有些学长租红旗村里的小单间，一间一个月也就一百块！”
“我那是小套三，一间一百加起来也是三百，还有两百算地段优势，春熙路南边儿的房子，进出还有武警当门卫，边上还有派出所，做生意的最喜欢那种安全的地方了。”
“那仲刚你发财了呀。”周至突然有一种羡慕的感觉：“你买房子的钱，三年回来一多半了啊。”
要论买房子得到的投资回报率，赵仲刚是最划算的，放款已经回来了百分之六十。
闫霄是零，买了房装修完就开始满世界乱跑，房子空着都没咋住，也没有租。
周至就更惨，前前后后只有大笔的投入，没有回报。
也不能说没有回报，最近岁华轩小试牛刀，倒是收回了一点，不过相比投入，完全是杯水车薪。
而且等关婷婷一家搬出去之后，又要面临重新装修，还得继续投入一大笔。
赵仲刚将酒瓶子也提了起来：“来再干一瓶，多的话就不用说了，意思都在酒里头，着重的，感谢一下肘子！”
周至自然知道赵仲刚说的不是自己还在高中的时候怂恿他和闫霄买房的事儿，而是最近帮他转干的事儿。
甩棍作为辅助器械，对于如今的公安来说还是很有作用的，不过好笑的是在国内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响，不是东西不好，而是公安系统经费有点吃紧。
按照国内的想法，那就是这玩意儿除了比解放前用的木警棍携带方便一些，好处也就仅仅是携带方便一点，甩开后长了一点而已。
但是因为是机械构造，强度和可靠性这两项上头天然就给打了一个问号，真要是花钱出了岔子，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因此之后也没有列为警械，不过周至还是委托金安集团定制出来一批，算是给赵仲刚捧场，造假造到逼真，表示这东西真有市场。
结果这玩意儿被李老三看到了，将之推介给了港岛警方和安保公司，竟然大受好评。
紧跟着定单就来了，除了港岛警方和安保公司，甚至还有一部分订单来自港岛活力社团开设的财务公司。
江武听说之后，也给自己安保公司定制了一批。
有市场的发明和没市场的发明，分量是不一样的，而且当锦里安保采购甩棍的事情传到江武转业到公安系统那些战友的耳朵里后，赵仲刚的前途，好像一下子就通达了。
在那些人眼里，就凭和江武应酬的时候能多一个可聊的话题，以举手之劳照顾一下赵仲刚，都是非常值得的。
所以赵仲刚不但顺利转了干，还去掉了名头前面的那个“代”字，成了正式的副中队长。
这些人情世故，现在的周至和赵仲刚都领会不到的，但终归这事儿还是成了，的确值得庆贺。
周至却并没有觉得这事儿的功劳该归于自己，在他心里，柳露才是这事儿的功臣，找个机会，还是得告诉赵仲刚才行。
不过今天却不是时候，周至只笑着和赵仲刚碰了下瓶子：“都是兄弟，多的话就不说了，干！”
周至带来的烤肉的确地道，边上两个女孩子都吃了不少，就连张蔚然都吃得大汗淋漓，汗水把发胶冲散后，头发耷拉了下来，大衣丢一边，衬衣领口解开，气质一下就疏散了很多，有点《东京爱情故事》里三上健一那味道了。
“蔚然现在的气质才对嘛。”周至端起酒瓶和他对吹：“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张蔚然哈哈一笑：“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
“哟，还没忘嘛！”周至笑道：“一起来？”
“来！”
两人开始勾肩搭背在一起吟诵：“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囊空不办寻春马，眼乱行看择婿车！得意犹堪夸世俗，诏黄新湿——字！如！鸦！”
“这才对嘛！”周至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孤高绝傲张蔚然！爱怎样就怎样，什么代价，值得让他不做自己？”
“去特么的什么先锋文学！去特么的什么现代后现代！”张蔚然也终于放开了：“老子就喜欢古典文学，就喜欢传统文学，又特么怎么了？”
说完拿起红柳棍敲着啤酒瓶子，陶陶然摇头晃脑地唱道：“松间花外有虚亭，花自向阳松自阴——”
周至也把手里的羊肉棒子撸干净，依样画葫芦地敲着酒瓶，加入唱和起来：“——水浊不污明月色，人闲方见白云心。棋边冷眼安危着，笔底放怀长短吟。世忌独醒还恶醉，浅斟莫使酒杯深——”
这首诗非常冷门，知道的人极少，张蔚然一念出来，周至就知道，这小子的底子一点都没有丢，甚至还在继续进步。
至于是什么原因会让张蔚然变成之前的那样，周至却不知道。
但是不管之前怎么回事儿，现在看来，张蔚然已经完全想通，要重新做回自己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海豚音
从张蔚然半醉状态下脱口而出的“花自向阳松自阴”，周至盲猜还是属于感情的问题。
如果是感情问题，让自己不再做自己，周至认为不但是对自己的不公平，除非你能够成功伪装一辈子，否则也是对别人的一种不公平。
因为你这样做，会让别人面对的，只一个“假人”，而不是一个具备真情实感的灵魂。
放开之后的张蔚然就变得可爱了很多，他本来在校园内就是众星捧月型的人物，也从来不知道来自同龄人的压力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北大后，终于在那里感觉到了，导致心态出了些问题。
无论如何，张蔚然都绝对不是笨人，一顿大酒之后想明白了，那就好。
回家的路上，张蔚然已经酒劲发了起来，倒在后座上睡着了，关婷婷在开车，周至问前方副驾上的江舒意：“舒意，你在学业上有压力吗？”
“要是一点没有那就是骗人，不过我现在学的东西我本来就喜欢，英文水平在同学里也算是好的，学起来也比较轻松。”
“不过我还选修了西班牙语，也想把它学好。”江舒意说完自己，又问道：“周至你呢？”
“我比你们就差远了。”周至觉得有些惭愧。
“你这话自己都不信吧？”江舒意有点不明白周至的意思，论起做过的事情，周至远比小伙伴们精彩太多，就算江舒意并不了解全部，也不会相信周至这句话。
反过来说还差不多。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走出过舒适圈儿，所以从来没有‘辛苦’地学习过。”周至说道：“所以说真的，一边克服惰性和厌恶感一边努力学习的能力，我比你们差得太远，所以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怎么都学不好。”
“嗯。”开车的关婷婷突然冒出一句：“幸好肘子哥哥喜欢的东西有点多。只要喜欢的，基本都能学得好。”
“婷婷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周至乐了：“先跟你说啊，刚刚我那句话不是你能学的，你先得考近大学再说，这眼看也没多长时间了。”
“你的英语也得学好，搞流行乐和美声，还是得去国外多开开眼界。”现在国内流行乐从创作到制作离西方的水平还差得老远，国内的流行乐别说现在了，就算再过十年，都还没有达到迈克尔杰克逊那几张专辑的制作水平。
“嗯。”关婷婷今天似乎出奇的乖：“我在学玛丽亚凯莉，英文歌也挺有意思的，以前都不知道流行唱法都这么有挑战。”
周至张了张嘴，想要劝，然后还是决定闭上嘴巴。
玛丽亚凯莉九零年出道，到现在已经完全奠定了“全世界唱功最强悍”的歌手地位。
甚至可以说，她的歌，已经出现了“星传星”的现象，就是大多数的歌手都想要挑战她的歌，不图超越，只为了证明自己。
彪悍的vocal能力，十足d福音味道，超高难度的真假声的转换，副歌金属高音的表现和海豚音的运用，夸张到A5的真声，翻唱者前仆后继，一个个死得难看。
即便是世界上那么多唱功一流的大歌星，都没有一个能够将她的歌曲翻唱成自己的歌曲。
可是她就能够做到把别人的歌唱成自己的，而且轻而易举地将之变为自己的大热代表经典，再不可逾越的高峰。
这样的歌还挺多，比如《I'llBeThere》，《WithoutYou》，《IStillBelieve》，《IWantToKnowWhatLoveIs》……
一说起这些歌，人们首先都会想到她，要说原唱不是她，大家甚至会感到惊讶：“不是她，那会是谁？”
关婷婷如今迷玛利亚凯莉迷到了不行，早上开嗓都是《VisionOfLove》，从去年玛利亚凯莉的《Hero》推出之后，就一直在练。
其实周至觉得以关婷婷从小受到的声乐教育，学西方流行音乐的另一座高峰——席李迪翁的花腔难度似乎更小，然而关婷婷对玛利亚凯莉的热爱，那是谁都挡不住。
倒是唐琪和苏芳看得开，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玛丽亚凯莉几乎已经是流行乐的天花板级别，要是婷婷能够将玛利亚凯莉的长项中任何一门学到手，都够她在华语乐坛横着走了。
不过关婷婷的野心好像还不止“掌握一项”这一点。
其实这条路已经有人在走，而且已经成功了，那就是王菲和李玟。
王菲的曲风一开始基本就是模仿小红莓乐队主唱DoloresO'Riordan和冰岛国宝级女歌手比约克，现在也逐渐走出了自己的音乐路线，非常受欢迎。
李玟在九二年参加加州地区歌唱大赛，就曾获得冠军，她喜欢听黑人音乐、蓝调或节奏布鲁斯，以致在唱腔上也表现出这些曲风。
现在第一张专辑里还没有完全表现出来，然而是金子，最后始终是要发光的。
其实对于关婷婷目前的成绩来说，大学读与不读都不算啥，就算不参加高考，也已经符合特招的条件，就算不符合国内大学特招的条件，也已经符合港澳、海外不少音乐院系的特招条件。
但是周至还是一直鼓励关婷婷考川音，要出去那也得等再大一些再说，起码把三观树立好以后再说。
“你的海豚音练得怎样了？”所以周至还是决定挑小姑娘喜欢的来。
“啊啊啊啊——”关婷婷手把着方向盘，突然来了个婉转的真假声的转换，接着转为气声的运用，耍完一个花腔，转到《Hero》的副歌部分Icanstandup，直接上到海豚音。
车内空间本来就不大，共鸣更加的圆润通透，周至和江舒意胳膊上的汗毛立马就树立了起来。
“天啦婷婷，你都能够这样唱了？！”江舒意对关婷婷的唱功还停留在她拿县卡拉OK金奖的时候，刚刚的海豚音让她头皮都有些发麻：“你唱玛利亚凯莉唱得好像啊！”
周至双手抓着江舒意坐着的副驾椅背，身子向前靠：“确实厉害了呀！就半个月没见进步都这么大了！这要光让我听，我都听不出技巧上的区别了。”
“舒意姐姐不知道就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晚上开嗓比白天效果好！”关婷婷虽然有些得意，但是却不受周至的恭维：“还有差别老大了好吧？你就是想哄我！”
“诶？刚刚你们是在放玛利亚凯莉的歌？”张蔚然估计是给关婷婷刚刚的海豚音搞醒了：“怎么又不放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太极和闭环
“蔚然哥哥醒了。”这纯天然的马屁拍得关婷婷眉开眼笑，啥都不跟张蔚然计较了：“我们刚刚还在想你在到家前能不能酒醒呢。”
“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张蔚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小断片儿了：“你们夹川人喝酒太厉害了。”
“白的都没上呢，那也不叫喝酒，就是好畅谈人生。”周至笑道：“你也没说啥，就是放开之后在那里摘点古人的诗词吟唱而已。”
说完又补充道：“我也陪了伱一下。”
“你那就是在撩拨！”关婷婷开车不忘告状。
“我不相信你！”张蔚然担心道：“舒意我真没说啥吧？”
江舒意笑道：“真没有，不过蔚然你喝酒后的状态是真好，我们都觉得那才是真正的你，你该保持那个样子才对。”
“连于石的诗歌都能够张口就来，说明蔚然你还是在古典文学的道路上走着啊。”周至说道：“就算你骗过天下人，你都骗不过自己喜欢它的事实。”
“我念了于石哪一首？”
“《次韵徐则正山居》，幸好我还记得，不然都没法告诉你干了啥了。”
“松间花外有虚亭，花自向阳松自阴啊——”张蔚然有些感慨。
周至笑道：“其实我更喜欢他另外一首《读史》：世以燔经咎李斯，斯文兴丧岂关渠。楚人未烈咸阳火，秦府犹存博士书。吾道不随灰烬冷，残烟空锁帝王居。独嗟先入收图籍，刀笔区区计亦疏。”
“看，于石说的，思想问题才是大问题，只要解决了思想问题，其余一切都不是问题。”
张蔚然不禁笑了，眉宇间的气韵已经开朗了起来：“可滚蛋吧，你这叫过度解读！”
“现在这样就对了！看来是没有啥一顿大酒解决不了的！”周至捶了捶张蔚然的肩膀：“你小子，平时在学校里没事儿的时候，多给我们写写信嘛！”
“老子怕你羞辱我的文笔，连于石的诗都知道，我给舒意写也不给你写。”
“靠你这就不讲理了，你不也知道？”
“问题是我知道的《次韵徐则正山居》你知道，你知道的《读史》我就不知道了啊。”
“我发现你小子还是高中那个小心眼儿没变，这都要嫉妒……”
“这跟嫉妒没关系，这就是不喜欢受虐，有毛病？！”
一路笑闹着，终于将张蔚然送到了家门口，回来路上江舒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今天的聚会没白忙，我看蔚然的情绪好多了。”
“朋友聚会的性质就是这样的，”周至说道：“舒意今天也很高兴呢。”
“嗯，仲刚和闫霄还是去中坝岛上那次见过了吧？大家变化进步还是不小的。”
“得亏是今天有诗情的东西镇着，要不然都不知道盐老鼠要闹腾成啥样。”周至贼笑道：“效果不错，今后我们就照此办理。”
江舒意红着脸点头，幸好听了周至的，没有一开始就把东西给闫霄，结果闫霄刚要闹她就被周至拿捏住了，当真好险。
时间已经很晚了，周至便问江舒意：“舒意这次是住大伯那儿还是武哥那儿？过岗哨太麻烦了，要不今晚就回岁华轩？一会儿给武哥打个电话报备下？”
“明天回的话，今晚还要准备行李……”江舒意有点害羞，找借口。
“这么晚了回去也没时间收拾，还要叨扰大家。”周至说道：“不如就在岁华轩休息，反正我们自己有车，明天也不用赶时间。”
“就是，舒意姐姐跟我们回岁华轩吧。”关婷婷说道：“明天早上还可以和汤圆玩玩，汤圆挺喜欢你的。”
周至就不由得在心底偷偷翻白眼，婷婷啊，你舒意姐姐难道是为了一条狗才留在岁华轩的吗？不兴这么埋汰人的啊……
回到岁华轩已经都快一点了，打电话给江武，江武倒是很放心，周至的爸妈外婆都在，谅这小子也不敢对自家妹子有啥出格举动，倒也答应得痛快。
大家都已经休息了，老妈和关妈听见大家回来的动静起来看了一下。
见关婷婷拉着江舒意要和她一起睡，这一次关妈却没阻止，笑道：“毛巾牙刷柜子里都有新的，婷婷带姐姐去。”
“要不我也去看看吧，怕舒意对卫浴不熟悉……”
老妈笑道：“婷婷不比你熟练？明天不是还要开车吗，赶紧睡觉去！”
好吧，三句话前两句是反问，结尾却是肯定句，就是严防死守不给机会了。
哪怕睡得再晚，周至的生物钟也会在六点准时将他唤醒，加上喝了不少酒，深度睡眠的效果，其实比平时脑子不空的日子还要好。
看来偶尔喝一次酒还是有好处的。
从室内出来，周至还是老习惯，朝着河边走去。
汤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来到周至的身边。
“汤圆，你姐姐今天可能起不来了。”周至笑着摸了摸汤圆的脑袋：“走，跟我锻炼去！”
来到河边小桥旁的景观平台，周至拉开了几个架势，然后开始练习太极。
起势，揽雀尾，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梁红传授给周至和辜老的，是四十式杨氏太极拳和四十九式陈氏太极剑。
据梁红说这两个都是如今竞赛的项目之一，也就是说参加国家武术比赛，这俩都是项目之一。
然后随着动作的演绎，周至的脑子里就展开了一副思维导图，高中的时候，红姐玩的项目是游泳，篮球，长跑和铅球，从来都和武术不沾边。
现在她学会了武术还传授给自己，那么又是谁教的她呢？
教她的人，用的是竞赛套路，不是老头老太太们常练的那种简化版本，因此只可能来自体院武术专业。
如果是一个武术专业的男生，那么他喜欢货真价实的龙泉宝剑是不是很正常呢？
要是红姐喜欢这么一个男生，那么从自己这里讹走好剑，然后送给他，是不是同样很正常呢？
一套太极打下来，周至感觉这事儿已经形成了逻辑闭环了。
随着逻辑闭环的形成，天色也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公馆二楼一个房间墨绿色的窗帘被拉开了一个缝，一张娇俏的小脸露了出来。
汤圆对着那儿汪汪叫了两声，提醒周至朝那边看。
周至扭头，正看到江舒意在那儿跟他招手。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轮不到操心
等到周至回到公馆外面，江舒意已经推着外婆的轮椅出来了，两人正在池塘边喂鱼。
池塘里边的锦鲤已经很大了，这玩意儿其实算是“水中哈士奇”，绳子头泡在水里都要去嘬两口的主，导致池塘里的睡莲已经养不成了。
因此这池塘又给改了一次布景，周至改用了沉在水底的瓷缸装上塘泥养荷花，并且在荷花缸周围围起了一圈直到水面的圆柱型护栏，保证水生植物能够在不被锦鲤破坏的情况下正常生长。
同时池塘不靠下沉式水族馆景观那几面的岸边修造一级不深的台阶，用来驯养水草，大鱼上不去，小鱼却可以进入那些区间躲避大鱼的追逐，让这个池塘里已然生机勃勃，却又能大体相安。
外婆以前没有见过这种彩色的大鱼，每天都要来喂，而且很偏心，鱼食老是朝大鱼那儿丢。
理由也充分，说就跟养猪一样，能长个的猪就是要多给食，有时候还要给单圈的优待，一切都是为了年关前头那一刀。
“外婆啊，这里边的鱼是观赏鱼，就是用来看的，不是拿来吃的。”周至笑道：“食也不用给太多，冬天里吃多了不消化，鱼要得肠胃炎仰肚。”
“这么娇贵？”外婆吓了一跳：“这鱼是不是很贵？”
“你怎么知道会很贵？”
“新公路照相馆边上卖小金鱼的，十块钱一对儿，我看那样子一条只有五钱。”
“算下来一块钱一钱，十块钱一两，一百块一斤。你这池子的几条大的，每条不得十多斤一条？那不得很贵？”
“呃……这算法，好像也成立。起码结果是对的。”周至打着招呼：“舒意早。”
江舒意回道：“周至你也早，早上有点凉，我们推外婆回阳光房去吧。”
“昨晚婷婷有没有闹着你聊天？你休息好没有啊？”
“还好，没聊几句她就睡着了。”江舒意挺羡慕关婷婷的状态：“有天赋的人就是幸福，都不用担心学业和考试，初三寒假里还敢睡懒觉。”
“乖女这就是只看到贼娃子吃肉没见过贼娃子挨打了。可怜婷婷才几岁大，每天就给肘子带着到石盘角去开嗓子。”外婆感叹着：“夏天还好，要是遇到冬天下雨，看着俩小的摸着黑出门儿，都让人心疼。”
“哎哟外婆啊，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我们让人心疼呢。”周至说着接替江舒意推上轮椅：“我记得那个时候，您老人家只会给我们说‘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
“那是当然的，”外婆道理可是一套一套的：“‘初入行业，三年事成；初吃馒头，三年口生’。不能一开始就给你们散了劲。”
“等真到吃得够劲儿的时候，就得悠着点力道来，要考虑如何长久的事情了。”
不管什么时候，周至都没有看到过外婆身上出现过焦急，暴躁等负面的情绪，她总是可以在大家需要意见和建议的时候，从自己朴素的人生里提炼出智慧，予以大家恰当的指点。
而且外婆也能够“引经据典”，虽然基本局限于《增广贤文》这类国学普及类小册子，可是总能将最恰当的内容脱口而出，这一点，就连周至都做不到。
“一会儿我们早点吃饭，我和舒意去她大哥家取行李，晚点我们就回家。”
“嗯，这次出来了一个礼拜呢！外婆一辈子都没出来这么久过。”
“外婆感觉蜀都怎么样？”周至问外婆。
“热闹是当真热闹。”外婆说道：“就是这人啊，一个个的看着都挺忙。”
“就连你都是。”
“啊？”周至不禁乐了：“您不说我都没觉得，您一说那可还真是。”
“舒意乖女攻书那地方，也是这样的？”
“沪市的人可比蜀都的还忙多了。”江舒意介绍着：“我的大学同学们，还都在说蜀都是个休闲城市呢。”
“其实每个地方的人都有忙有闲的，”周至说道：“大地方主要是交通麻烦，我同学的女友在首都读书，为了吃一顿北疆面食，周末放学开始跑路，转车，要花两个钟头才能赶到北疆驻京办，吃一顿又得往回跑，不然从地铁站出来就搭不上末班车了。
“哎哟这闺女可也真是个嘴馋的，坐四个钟头车就为了吃一顿饭，这得是五服里的亲才合赶的席礼！”
“哈哈哈哈……”周至乐道：“还真是这样的，就算是从新屋基进城，坐车也就两个钟头而已。”
“诶真的也。”外婆有些感叹：“不过这地界真是太好了，几个钟头的车都没啥知觉，因为都不带爬坡上坎的。”
“就是这些地，全都成路成楼了，要是种粮，可能养活不少人呢！”
“以前这些都是地。”周至说道：“以前的老城，您老人家前几天去过的青羊宫就是城边儿了，咱们这一带都在浣花溪外，就是妥妥的乡下了。”
“社会时兴发展了。”外婆笑道：“大家都爱往大城里边钻，这大城就越修越大了，小武说照这个样子要不了多久又得修三环了。”
“对了乖孙啊，现在听说到处都要拆，华轩这地方保得住不啊？”
“反正现在土地使用证，房产证都已经办下来了，至于说保不保得住，那得看国家有没有更多的安排了。”周至笑道：“不过一般来说也不大会了。”
“那就好，不然这么好的地方也可惜了。按理说咱的房子都是奔着上百年去的，怎么听说国家只让住七十年呢？”
“呃这个……房产登记七十年产权，也不是只让住七十年的意思，外婆你不用担心哪，没有的事儿。”周至赶紧安慰外婆：“外婆您想想看，全国基本上人人都得有房子住？所以这就是和全部国人都息息相关的大政方针。”
“要是轮得到你孙儿操这个心，外婆你要看我啊，怕得走更远，蜀都根本打不住。”
“哎哟那我们就别管那些了，外婆手脚可不太灵便。”
“哈哈哈哈……”
江舒意听着这婆孙俩熟悉的插科打诨，觉得既温馨又好笑，这两个人斗起嘴来，差不多都没有外人插嘴的份了。
外婆今年都快要九十了，脑子还能这么好使，实在是利害，说实话就算是小伙伴里头，能够跟周至这样“搬牙巴劲”的，都只有一个闫霄。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社会责任心
昨天剩有羊肉汤，大家还没起床，周至便去厨房，一边烧水煮米粉，一边找了一点酸菜焙干，放入大碗里。
将米粉放入碗中，每碗浇上两瓢羊肉汤，放盐，花椒粉，葱花，香菜，配上点羊肉，三碗香喷喷羊肉米粉就做好了。
外婆的牙不行，酸菜就吃不了了，周至只给自己和江舒意的碗里放了一些。
要是加上点擂烧椒或者糊辣椒，就差不多是黔中羊肉粉的意思了，现在只能算做出个大型。
不过江舒意很喜欢，外婆也很满意：“这样的羊肉的确好，愣是一点不膻，肥美厚味，要是能在蜀中养出来，我估摸着能卖得比鸡贵。”
周至心里好笑，随着居民饮食结构的变化，以及三黄鸡场的普及，就算不是这种品质的牛羊肉，要不了多久，价格也要比鸡贵了，说道：“你老人家年纪大了，这种厚味的东西还是要适量，咱们要主打清淡。”
外婆咂了咂嘴：“赵太医说了，这个要看个人，初一的汤圆粑粑你妈克化不动，我都没事儿。”
“那我们商量个章程。”周至对于外婆吃糯米食品和肥肉的本事儿有点佩服，但是毕竟老人年纪大了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劝道：“你要每年去县医院做体检，体检没事儿，那我们就可以适当放宽一点儿限制，要是体检数据不大好，我们就节制一点。”
外婆纠结了一下：“那可不可以不要那个三反医生来检查，让赵太医或者苏大妹来可以不？”
苏大妹就是四表舅的继女，跟着赵太医学医术的，现在在中医院上班。三反就是老爸的同学，给周至动阑尾手术的县医院院长。
“可以，不过要是赵太医说要去县医院检查的话，那我们就还是得去。”
“那是，赵太医的话要听。”
“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好，那就依从乖孙。”婆孙俩经过认真讨价还价后达成一致，听得江舒意在一边偷偷笑。
吃完米粉周至便带着江舒意出门了，前往军区大院儿里拿她的行李。
知道今天她要回家，大伯特意晚上班了几分钟，等着见见她和周至。
大伯对江舒意的关爱几乎都可以用偏心来形容，江舒意也争气，本身挑不出毛病不说，又考上了重点大学重点专业，大伯都已经开始考虑她的前途了。
江舒意和周至两人私下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大伯曾经暗示让她毕业后回来，不管是进体制还是给大哥江武当私人助理，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这种口，大伯从来没有对二伯三伯的那些子女松过，那几位现在基本都在街道社区，派出所，税务所之类的地方混日子，安安稳稳，但前途不大。
对于周至，大伯其实是很满意的，其实也是先入为主，虽然这小子后面搞东搞西搞了那么多事情，但是一开始大伯了解周至还是发表小说和寻找四中七中教辅，搞什么思维导图，然后发表了几部论文，再后来研发瀚文大字库，已经将一个“走学术路线”的人设，拿捏得死死的了。现在的大学环境差不多已经可以算作是最“纯净”的工作环境，肘子将来是要搞学术的，搞学术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至于说跟江武搞房地产，搞什么超商系统，和唐琪一起弄出租车，弄门面，这些在大伯的眼里，都属于将来的“生活保障”。
搞学术的，还有充分的生活保障，在大伯这代人的眼里，差不多就是最佳的侄女婿人选了。
但是舒意还从来没有明确过和面前这小子的关系，做大伯也就不能过于热心，不过作为省里“永远的赞成票”，大伯对一些大事儿还是知道的。
于是就和周至简单聊了聊蜀大在建的博物馆，还有在首都举办的慈善拍卖会，以及周至参与红星超商的合作模式等事情。
周至的大宗收入几乎都在这个寒假花了个七零八落，不过“闲钱”却一直没断过。
所谓的“闲钱”，就是出租车顶子的份子钱，商场门面的租金，以及镭射录像厅和电子游戏厅的收益。
这笔钱一个月有十万左右，正好红星超商在全市大规模扩张，分了大中小三类门店来发展。
其中大型超市，中型社区超市，都由和恒集团和锦里集团负责投入，而小型的小区超市，则采用了加盟商的方式。
这种加盟还带有一定的扶助功用，比如对于转业退伍军人，困难下岗职工，红星集团会替他们找好合适位置的门面，并给与专业的指导，还要优惠前三个月的房租，采用“先售后结”的配货模式，让这些本来就囊中羞涩的人，能够把小超市开得起来。
然而集团本身是商业机构，股东们是要求它赚钱的，作为董事长的江武即便权力巨大，这种优惠模式也很难在集团内推行得下去。
最后周至帮他解决了这么个问题，甚至可以说这主意从一开始本来就是周至给出的，那就是这种小门面，由周至买下来，再由锦里集团转租出去，周至对前三个月的租金予以减免，而锦里集团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将这些小门店纳入恒星系统管理，要承担三个月优惠到期后的门店租金代收和转账的工作。
这样锦里集团只需要负责铺货的工作就行，而和恒集团和锦里集团的超市铺货早就是这样执行的，现在只需要承担规模扩大带来的管理成本，其余成本并没有增加，来自内部压力一下就小了许多。
现在的小门店价格并不贵，一个一百平左右的小铺子盘下来也就三万左右，算下来周至每个月可以支持江武三个这样的小门脸，让江武帮助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
除了周至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些小门脸在未来会给他带来多少收益，现在的大伯只知道周至是个好孩子，给自己儿子解决了问题只是小事儿，这种“视金钱如粪土”，尽力履行“社会责任心”的行为，才体现出黄金般的品质。
这就是大伯特意推迟上班几分钟，要跟周至鼓励几句的原因。
可是周至自己心里有鬼，万万不敢居这个功，居然又给大伯留下了“淡泊谦逊”的好印象。
好在大伯也是忙人，交待几句就走了，周至这才避免了尴尬，和江舒意赶紧去收拾东西。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天怒人怨狗不理
江舒意这次的行李并不多，除了随身换洗的衣物，就是书和本子。
周至拿起书桌上英文原版的《计量经济学》打开看了几页：“好多专业名词和短语我都拿不准精确的意思了。舒意你看这个书了？”
“嗯，这是付霞帮我找的，她们剑桥金融专业的大一教材。”江舒意将衣物折进箱子，将垂下的秀发捋到耳后：“我也不能完全看懂，得配着词典看。”
“词典也是纯英文的。”周至又翻了翻江舒意的词典嘀咕：“都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电子词典……”
“那个东西太贵了，要两千多块呢！”江舒意说道：“我见有同学用过。”
“要不咱们也买一个？”周至问道。
“我就用词典挺好的。”江舒意白了周至一眼：“两千多块只是将纸质换成电子的，太过份了。”
“你们的收音机业务不是一直在持续吗？”周至问道。
“那也不能乱花。”江舒意说道：“何况现在我也没卖了，辛夷也不怎么卖了，都是欣欣在卖。”
“暴利期已经过了。”周至表示理解：“换到细水长流，就只有欣欣能够坚持，其实你们两个的专业更适合调换一下，她学经贸，你学师范。”
江舒意笑着将词典接过：“可不敢跟你比，文科理科还能随便挑，不过欣欣好像还挺喜欢做生意的。我和辛夷是觉得学业太重了。”
现在的大学都是“严进宽出”，只要进去，不管怎么混都问题不大，只有一个四级英语证书是最硬的，剩下的课程就算运气不好没能“低空掠过”，也还有两次补考的机会，而且第二次一般老师都会抬手让你过去。
所以在大学里学多学少，愿意学到什么程度，全靠自觉自愿。
周至打趣道：“家学渊源嘛。毕竟是福宝镇上开茶楼饭馆招待所的人家。好像最近还多了个杂货店是吧？”
“我估计文玉将来都拿不出让老丈人满意的礼金，老丈人还得倒贴。”
江舒意一下子害羞了，大家都是同学，说方文玉和叶欣，太容易代入到她和周至的情形里：“别胡说，走吧，我收拾好了。”
“不过还是要劝劝欣欣，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学业上头。”周至说着接过江舒意的行李箱：“反正她也不差钱……诶，大帅现在不会在吃欣欣软饭吧？不然欣欣干嘛要这么辛苦？”
江舒意终于忍不住轻轻捶了周至一下：“越说越不像话了！文玉现在是国家的人，自己有津贴的！”
“欣欣现在是不是有鼻炎了？”周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又想说什么？”江舒意对男友经常性的天马行空有些无语了。
“你想呀，军医大的女生要是知道文玉进校前就被人截胡，连竞争机会都不给，会不会画圈圈诅咒这个没见过面的帅哥杀手？”
“被人念叨，那是要打喷嚏的，我怀疑欣欣天天喷嚏不断！”
“哈——”江舒意歪头看着周至：“照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有鼻炎？”
“啊没有没有。”周至赶紧表忠心：“我在学校就主打一个天怒人怨狗不理，等到了蛮州你随我去我爸单位工地就知道了。”
这话的确也不算撒谎，大字库工程组和四叶草公司，周至干的都是“脏活”，就是抓制度，抓流程，抓合规，制定奖惩措施，严格考核，动辄让人补材料，补手续，罚钱的那种人。
既细致又严格，就好像一个以最挑剔的目光寻找犯罪证据的侦探，而犯罪嫌疑人则是上到项目组长辜开来，工程组长麦明川，下到勤工俭学的临时来打工的同学，文档录入员每一个人。
而且还属于极度风险厌恶型人格，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扶摇羊角起于青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对于自由散漫惯了的程序员来说，真的就是恶魔，天怒人怨都不足以形容。
但是周至却非常自在，还厚颜无耻地表示权力只对权力的赋予者负责，既然是大会表决通过的制度，那就必须严格实施，如有不满，请走投诉流程，再修改制度。
但是在制度修改案被大会通过之前，原有的制度就依旧必须执行下去，制度条款不合理就去积极改进它，但绝不能作为违规操作的理由。
江舒意笑着摇头：“文玉的人品才是大家最信任的，至于最滑头的……哼哼哼……”
“那舒意你们还只看到了第一层，我这是外圆内方，弹性防御。”周至恬不知耻地夸着自己：“反应式装甲，比文玉那种强。”
江舒意对周至其实是绝对信任的，但是天都聊到这里了，这时候就不能给他放松压力，嫣然一笑，先出门去了。
回蛮州的车昨天就到了，蛮州工商局给老爸配了一辆日产途乐四代Y60。
这车在现在也算是很好的车了，深受西北各单位的喜爱，号称“沙漠王子”，周至在北疆见过不少。
工商局现在是好单位，车换得很勤，这辆途乐之前本来是局长的专车，才用了两年就赶上老爸上调，于是被一辆丰田皇冠顶替了工作，变成了给老爸的配车。
因为是柴油越野配置，动力强劲，跑乡道县道利索，比县局里那辆桑塔纳好太多太多了，老爸也非常高兴。
这种现象本来不正常，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所有车辆归单位办公室调配，怎么安排使用只看那天的工作需要。
但是既然老爸成了“既得利益者”，周至也不至于傻到提醒他正确做法应该是什么，真要这么干了没的得罪人，还是等上面以行政命令来推动更好。
车是昨天开来的，司机姓李，刚来到岁华轩小桥边车库的时候，看到小雷哥的依维柯还有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鄙夷，等到周至将自己的卫士开出来，李司机的神色才有些变了。
其实周至感觉路虎卫士和途乐差不多属于一个级别的，但是一辆属于单位，一辆属于私人，这里边的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本来一辆车也挤得下一家子人，不过周至借口自己可能还要去夹川，然后回蜀都也更加方便，坚持要开车。
老妈这回也觉得周至说的有道理，再说了要往回拉的东西也不少，比如外婆的轮椅，来蜀都和恒超市采购的杯盘碗盏等瓷器、玻璃器、不锈钢内胆的保温瓶、高级的床单被褥、甚至在荷花池批发市场买到的绢花，钩针桌布，沙发套……总之已经可以将途乐塞得满满当当。
能往卫士上面匀一匀，那当然更好。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大千干烧鱼
除了这些，岁华轩现在存货也很多，比如蜀都，邛崃产的文君酒，全兴酒；还有青城山的腊肉，崇州的板鸭，板鹅等，都是通过张元福的介绍搞到的，作为民宿日常接待用，味道都很不错，老妈也老实不客气地征用了一批，说是回去给亲戚朋友当礼物用。
一通忙活就到了十点过，总算是可以出发了。
外婆和周至江舒意一个车，老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嗯，既没有什么对外婆不放心的，也没有什么对周至江舒意不放心的。
蓉渝高速还在修，这条由意大利银团投资的道路，在不差钱不差主导力量推动的情况下依然修得如此之慢，只能说是技术问题，在高速公路修建技术，工程管理方式上，未来的基建狂魔如今还在一边摸着石头一边过河。
结果就是车过了资中，道路就开始变得一塌糊涂，好一段坏一段，到处都是泥泞，工地，或者一半工地一半待干的道路。
好在本来也不着急，两辆车的动力和舒适性也都没问题，遇到烂路慢慢摇就是了。
“乖女你就这样摇去的沪上啊？听说有好几千里地，好几天才能到？”外婆挺关心江舒意。
“舒意她是坐火车。”周至解释：“火车比这个舒服，还是卧铺，就是有小床，可以睡觉。”
“是的，车箱里也可以活动走动。”江舒意笑道：“还有辛夷，欣欣一路作伴，外婆你不用担心我们。”
“穷家富路，你们在路上也不要省，多吃点好吃的。”
“这个就不好保证了。”周至摇头：“出了蜀中啊，这铁道边上要吃到好吃的就有点麻烦了。”
“那肘子你给舒意她们做点鱼干，冷吃兔，风鸡腊肉什么的，路上也能带着吃。”
“不用啦外婆，我们这学期全都长胖了，还担心自己的体重呢。”
“你担心这个干吗？你就是太瘦，辛夷也是。”外婆说道：“肉满福才满，就要丰盈一点才好。”
“这点舒意你真要听外婆的。”周至笑道：“最瘦的就是你了，沪上别的菜都不大行，但红烧肉好像还做得可以。”
“红烧肉也太甜。”江舒意吐槽：“倒是包子不错。”
“啊对，小笼包和汤包。”周至点头：“那你们可以常去吃。”
江舒意悄悄吐了下舌头：“可不敢常去吃，一个月我们会约着去吃一次，有蟹黄的不便宜。”
“外婆你还好吧？我记得你以前晕车的。”
“总坐也就不晕了。”外婆说道：“好像现在大家都喜欢开大车，你的是，你爸的车也是，大璋和小六的车也是。”
“大车坐位高，视野开阔，底盘也高，开现在这样的破路也不怕。”周至笑道：“就现在这样的路，华书记的蓝鸟都出不了蛮州喽！”
“那个车坐着是真晕！”外婆几年前回新屋基坐过一次蓝鸟，结果才出城郊就开始晕，换到小巴上才好了：“那还是这样的车好！”
外婆穷家富路的政策在老周家也得到了坚决的执行，车开到内州，老爸就找了一处路边生意较好的餐馆前停了下来，在这里吃饭。
内州地处交通枢纽，饮食也是小河帮一系，上承盐都，下达蛮州，同样也是承上启下。
饭店里做得几道内州经典大菜，周至一下车就闻到香味：“有点东西！”
以前过内州，比如高中时候周至和杨和一起坐半夜卧铺大巴那次，就只请得起人家吃烧鸭血，现在当然用不着再那么抠搜了，特色大菜都来一遍。
第一道菜自然是大千干烧鱼，干烧鱼也是周家的拿手菜之一，干烧鲫鱼和干烧鳜鱼都烧得很好。
大千干烧鱼用的是鲤鱼，饭店里锅大，因此用两斤左右的鲤鱼干烧都没啥问题。
鲤鱼周至家里几乎是不吃的，但是给做成干烧口味之后，味道居然非常丰足。
“以前是错怪鲤鱼了。”周至笑道：“原来料理好了，鲤鱼也是可以吃的。”
“其实坨坨鱼用鲤鱼也可以做的。”外婆说道：“就是要先裹面油炸，炸出一层焦壳再烧，这样才好吃。舒意你和肘子把鱼头分了吧，你们攻书的人，需要补补脑子，可怜见的，肘子都有白头发了。”
“这个和动不动脑子没关系。”周至知道江舒意不吃鱼头，便将鱼头挑进自己碗里，然后将鱼鳃肉挑给了江舒意，把外婆这茬应付过去：“这个是遗传，老爸以前十二岁头发就花白了，慢慢吃回来的。”
“小李你吃肚子肉。麻烦你特意跑一趟，这路辛苦你了。”老妈给司机挑了一块肉：“这是我儿子周至，这是他同学，也是我们以前在夹川的邻居，江舒意。”
“舒意是复旦的大学生，外经贸系的！”有江舒意在，周至的蜀大中文系在老妈眼里就差了些成色，都直接跳过不介绍了。
小李笑道：“听说上一届夹中考得太好了，五县一市，本科专科一多半都出在了夹川，把市一中都比下去了。就是肘子他们这届吧？”
“是的，他们校长赵尚中，也因为这个事儿给调到市文教局来的。”老妈和小李交流着蛮州政坛的小八卦：“还有肘子他们英语老师何秀，也调到市一中了。”
周至听得很惭愧：“其实人家何老师是三班的班主任，都不是我们的科任老师，不过她的英语水平很高，也很爱学生，所以我们经常去麻烦她，她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是的，何老师人很好。”江舒意说道：“周至当时麻烦何老师录制磁带，差点把整个三班都给得罪了。”
“三班就是向宇和张晓宇那个班吧？”老妈居然对周至这届其他班的情况还有些了解：“录磁带还能把一个班都得罪了？”
“阿姨你让他自己跟你说。”江舒意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觉得好笑。
“没有那么夸张，就是我找何老师录磁带，何老师想要把她们班的学习积极性也调动起来，就要我配合她演戏，联合给向宇他们设了个局。”
说完将当年何秀摆出一副被周至欺负的样子，“委屈求全”地答应周至的要求，从周至手里换到了学科思维导图和四七中重点题库，让向宇他们充满“不学好就对不起何老师”的内疚感，然后发奋刷题，成绩突飞猛进的事儿给老爸老妈讲了一遍。
老爸老妈听完有些哭笑不得，何秀到底年轻，解决问题的思路容易和小年轻搞到一块儿去，但是你又不能说效果不好，但是终归有点儿……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手段。
可这或许正是老师获得学生们喜爱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