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战力+10(求订阅求月票)
六道司朱雀堂内,江含韵埋首于案牍之间,处理着血无涯案爆发以来的各种卷宗。
她恰好翻到了李轩那一组人,诛除夺目鬼的一份记录文卷,然后就不自禁的一阵失神。
江含韵是想起了都城隍庙前的那一幕——
“——当时他挺身站在我面前,为我舍生忘死。试问这天下间的女孩,有谁不喜欢这样的郎君?”
“哪怕表姐你反悔了,我也不会让的。”
“我不像是表姐你,既然喜欢上了他,那就一定要用一切方法,将他牢牢的抓住!”
江含韵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几天总是时不时的就想起这些。
明明薛云柔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那个家伙!”
江含韵好不容易回过神,然后用手中的毛笔,在李轩的签名上重重点了点:“他到底有什么好?”
她感觉不可思议,也忧心忡忡:“云柔那丫头,该不会真喜欢上了这个浪荡纨绔子?看起来好像是认真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伏魔都尉匆匆走入进来:“大人,总管有事相招!说大人空闲下来了,就尽快去见他一面。”
江含韵微觉惊奇,然后就站起了身:“我现在就过去。”
她书案上的这些宗卷都不是很紧要,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可伏魔总管每月招见她的次数,一个月都不到五次。
※※※※
总管召见江含韵之地,在朱雀楼的第九层。
这是朱雀堂的主楼,高二十九层,是整个南京城内,高度唯一可与‘大报恩塔’比肩的楼宇。不过这里平时的作用,是存放各种案件卷宗。
——自一千二百年前‘六道司’初具雏形之后,六道司人员处理的几乎所有案件,都能够在这里找到相应的记录。
当江含韵登上第九层的时候,那位目盲老者正在这层楼的南侧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卷,在聚精会神的“翻阅”着。
等到江含韵见过礼,目盲老者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道:“数日之后镇东侯府的老太君大寿,你们家应该会收到请柬吧?”
“是有收到,可我已经准备回绝。”
江含韵回话的时候想起了她母亲,那位正一门心思的要筹划着撮合她与李轩。
而这次的镇东侯府大寿,她母亲就似在谋划着什么。
江含韵既然已经猜到了,当然不会主动往枪尖上撞。
她同时很奇怪,这位总管大人为何会问及此事?
“我就是不希望你回绝。”
目盲老者‘看’了过来:“神知都收到确切消息,紫蝶妖女这次可能会对镇东侯府下手,最有可能的动手时间,就是镇东侯府老太君大寿之期。我的意思是,让你们明幽都也参与到对紫蝶妖女的追捕上。”
江含韵不由错愕道:“可如今正在追捕紫蝶妖女的,是司天都与火雀都。”
有可能的话,她当然希望能再建功勋,将这个黑榜第七捉拿归案——不对,就在几天前,这女人已经成为黑榜第五了。
关键是这妖女非常难缠,是个烫手山芋。大半年来,朱雀堂的众多伏魔都尉连这位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江含韵虽然一门心思要在‘明幽都指挥使’任上干出成绩,可她绝不莽撞,对自己的能耐还是有点数的。
此外这紫蝶妖女也没干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不就是抢了一点权贵的钱,让那群为富不仁的家伙出点血吗?
江含韵虽然不认同那妖女的做法,可要她下力气去追缉此女,江含韵感觉自己会提不起劲,有负她加入六道司的初衷。
——斩妖除魔,护民卫道才是她想要的。
“火雀都当然也会继续查,你们明幽都从今日起也需跟进,我会让朱雀楼主,给你们准备一应关于这紫蝶妖女的卷宗。至于司天都——”
目盲老者犹豫了片刻:“你可知这紫蝶妖女为何会从黑榜第七提升到第五?就在中元节当晚,紫禁城中的宝库失窃了。”
江含韵当即恍悟,大晋的紫禁城有两座,一座在北京,一座在南京,是皇帝的居城。
而司天都,可以说是大晋皇权在六道司中的体现。
“盗窃紫禁城宝库的,是紫蝶?”
紫禁城中的宝库,如果是被紫蝶盗窃,那么负责追缉这妖女的司天都,自然是难逃罪责。
江含韵心想这事被封锁的挺严的,她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还未能确证,现场的证据是似是而非,只能说是有嫌疑。”
目盲老者摇着头道:“可不管是不是她,我们都得尽快将此女捉拿归案。这个紫蝶,在外面也已经悠哉的够久了,不能让她如此逍遥。”
“属下明白!”江含韵动作干练的抱了抱拳:“那么镇东侯府大寿之日,我们明幽都定当全员出动。只要那紫蝶妖女敢现身——”
“全员出动你个头!我没让你打草惊蛇。”
目盲老者用手杖敲了敲江含韵的脑袋:“关键是镇东侯本人也不肯配合,认为那是大喜之日,而差人不祥,会冲撞了他家的喜气。所以那位不但拒绝了我们六道司,也不许应天府与五军都督府派人过去。
所以那位老太君大寿之日,我需要你带几人潜入进去,一来可以待机应变,二来也可试着找一找那妖女的蛛丝马迹。那紫蝶当日很可能会混入到拜寿的客人当中,尤其是女眷。”
江含韵摸了摸额头,有些委屈的看着总管,心想是你不早点把话说明白。
“那么属下去找镇东侯多要几张请柬。”
“能要得到的话,还用得着你去?”目盲老者很无奈的摇着头:“不过你的部属中倒是有几位,是一定拿得到请柬的。”
江含韵仔细想了想,然后就恍悟道:“总管你是说李轩的那一组人?”
以那几个官二代的家世,的确是有资格出席这次的寿宴。
※※※※
李轩这份努力的成果,也直接就展现在苏醒后第三天,刘氏解除对他的禁令之后。
李轩找李大陆练刀,结果一招就将李大陆给冻住了。
此时他虽无法动用‘浩然武意’,可刀法的格局,对刀势的掌握,都与以往大大不同。一身真元,也是大气磅礴。同样是八成力量的一刀,声威胜过以前何止两倍!
李大陆与李轩对招之前还是自信满满的,他一身真元已经积蓄到接近五重楼境,修习的也是李家珍藏的顶级武诀。除了十重楼后的部分观想法有缺失之外,其余都并不逊色于主家的传承。
可结果李轩平平无奇的一刀,就把他冻在了冰块里面。
李炎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李大陆从冰块里面拎出来。又用他的炎火之力,逐步化解李大陆体内的寒力。
李大陆浑身直打哆嗦。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少爷他就是借机报仇,恨我这几天一直盯梢他。”
李炎也觉得是这样,他弟弟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李轩却很无奈,他一来是没能自如驾驭真元,二来是低估了自己修成‘浩然武意’之后,自身刀法的威力增长。
而旁边观看的冷雨柔却兴趣大增,她探手一招,就将旁边一口青钢剑拿到了手中,然后飞跃到了李轩面前。
“二公子,我们来试一试。”
李轩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一刀斩了过去。
他母亲的这位侍女,可是一位七重楼境的武修,是与他兄长李炎并驾齐驱的存在。
李轩知道自己的刀法再怎么厉害,都很难伤及冷雨柔的毛发。
事实也果然就如他的所料,接下来李轩斩出的刀芒,任是怎样的狂猛凌厉,雄厚霸道,任是雷霆狂闪,寒力沛然,都无法将之撼动。
冷雨柔都没用几分真元,脚步也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那长剑挥洒似如细雨,就编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防护墙,让李轩不能逾越雷池。
李轩感觉这女子的剑,就好像是一个无比坚韧,有着极大弹性的圆球。可以容纳无穷无尽的压力,然后把这份压力原原本本的返还回来。
她甚至都没有动用势,意,就只是用普普通通的剑击就做到了。
——这显然是一种极其高深,以柔克刚的武道技法。
此外让李轩倍感难受的是,冷雨柔的剑尖总能准确的击中他的发力点,让他无法顺畅的施展刀诀。以至于李轩斩出的每一刀,威力都减弱近半不止。
这让他略觉沮丧,自己穷尽了气力,却连让冷雨柔稍微认真一点都做不到。又猜冷雨柔如全力出手,可能自己一剑都未必挡得住。
自己在武道上果然还是差得很远,不能因掌握了上乘武意,人就飘了——
可此时李轩斩出的那些刀光,却也让李大陆为之发愣,让李炎与冷雨柔都眼现出惊艳之色。
在他们的观感当中,李轩的刀法磅礴大气,大开大阖,威势厚重,又迅猛狂烈。
——尤其那‘幻电天刀’,就真的似雷霆闪电一般,深得快,狠,准的刀道之要。
换成‘寒意天刀’,则是大气磅礴,刀势厚重猛烈,隐隐然有封冻一切的气魄。
第一一九章 浩然正气的用法(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就在三十招之后,李轩就主动收刀后撤,退回到了三十丈外。
“等我回一下气,我们再来。”
“可以!”
冷雨柔点头之后,就很公允的给出评价:“二公子的武道已经很不错了,五重楼之下,我估计现在已经没人是公子你的对手。可我观公子你的刀势,刚烈厚重有余,变化不足,而且力道用得太足了。”
“何止是用得足?他现在的真元气力,怕是耗了将近一半了吧?”
李炎不解的看着弟弟:“你到底怎么想的?每一刀都一点余地不留,跟人拼命似的。”
“我这叫扬长避短,本来就不精变化,何必强求?所以干脆就在快,狠,准,重上下功夫,追求威力,以力制人。”
李轩神色坦然的盘膝坐下:“如此一来,我的真元也确实不够用,所以最好是在前三十招内,解决掉我的对手。”
李炎仔细琢磨,感觉还挺有道理的:“那么三十招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跑啊!我如果连出三十招都打不过,用一百招估计也赢不了。”
李轩用不屑的目光看着李炎:“所以明天我准备去朱雀堂,把神雷无定诀剩下的部分换出来。”
‘神雷无定诀’虽是以变化见长,可最后一式‘雷扬千里’,却是最顶级的雷遁之法。
李轩认为自己只要习得这式‘雷扬千里’,那以后就牛叉了。
以后他如果想要跑路,保准连那些开了第三门的武修术修,都很难追得上。
那时候他不但跑得快,持续力也会很惊人。
这是因他的电压高啊!国家为什么要在全国范围建那些一百万伏特的高压输电线?就是为减少输电时的电能损耗。
这用在雷遁法门上,也是同样的道理,电压越高,就越节省真元。
就更不用说他的寒冰之法,还可以制造出超导效果。
在他的故乡,荷兰物理学家H·卡茂林·昂内斯在1911年的试验中,发现汞在温度降至-268.8摄氏度附近时,会突然进入一种新状态,其电阻小到实际上测不出来。
而这种状态,最终被命名为超导态。
这也是李轩未来努力的方向,他想自己如果能将之运用到自己的武道中,那么在速度与持续力两项上,这世间绝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大约十分钟后,李轩就感觉体内的真元恢复澎拜。他随即一跃而起,持着腰刀再次向冷雨柔攻了过去。
这一次,李轩斩出的刀光却又有了些新的变化。他斩出的每一刀,依旧是全力以赴,却将些许的力量,用在手臂与刀身,使之不断的微幅震荡,且震荡的力度也在不断变化,使之无迹可寻。
这让冷雨柔的眼神微亮,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准确捕捉李轩的发力点了,可这却更让她欢喜。
这位二公子在武道上的悟性,的确惊人。
她却不知推导与总结,是那个世界的学生们最基本的能力。
这一次,冷雨柔终于没法单纯用剑击解决对手。
她不但增加了两成剑力,也开始调动周边的自然伟力,使手中之剑形成滔滔大势,宛如一挂从天空悬下的大河,极尽所能的打击着李轩的弱点。又好似一渊深不见底的深潭,包纳吞吸着李轩攻过去的一切刀力。
双方酣战到大概二十个回合,李轩忽然眼神一动,猛地气沉丹田,喝了一声‘呔’字!
冷雨柔的剑势,就在这刻顿时一滞。她发现自己的思绪念头,都停滞了刹那。
不过仅仅万分之一弹指,冷雨柔就恢复了过来,将李轩已经逼至身前的刀影,轻而易举的挑开。
随后冷雨柔又滑步后撤一丈,惊奇的看着李轩:“你这是,浩然正气?”
李轩笑眯眯的点头:“正是!我的真元不够,神魄的强度也不行,没法时时刻刻的开着,暂时只能这么用。老头建议我去修一门类似于佛门‘狮子吼’的秘法,可以相得益彰,更增威势。”
他其实是调动了部分《正气歌》的力量,冒充的浩然正气,果然是有模有样,居然对冷雨柔都有效果。
当然,这也与他的神魄的量,是常人的九倍有关。
冷雨柔果然愣了愣神,然后一声赞叹道:“很厉害!”
据她所知,儒家的浩然正气越是正大堂皇,对于魑魅魍魉,邪祟之物,甚至人心鬼蜮的压制力也就越大。
所以一些大儒断案,只需喝问一声,就可让那些心志孱弱的犯人不打自招。
用于战斗的时候,则可震慑敌人的心神。对手越是恶意深重,越是怀抱杀意,对浩然正气的抵抗力越弱。
可李轩能够在她没有抱任何邪念,任何恶意的情况下,依旧将她心神震慑住片刻,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这种程度的浩然正气,比之许多所谓的大儒都强了。
“再来!”
冷雨柔再次提起了手中的剑,对李轩的兴趣更加浓郁了:“还有什么伎俩,尽管对我用出来!”
※※※※
李轩与冷雨柔一直战到了中午,才依依不舍的从校场离开。
这是因他家里来了客人,他的两个死党彭富来与张岳,还带着妖魔博士乐芊芊,联袂前来探望。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见到已经变成囫囵人的李轩,是非常欢喜的。
之前他们都来探望过,当时都被吓了一跳,李轩瘫在床上,整个人就与废人没什么两样。
可结果几天不见,李轩人就已经好的差不多,活蹦乱跳的。
不过两人看李轩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李轩也感觉到了,当即皱眉道:“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花?”
他感觉这两个家伙看他的目光,就好像是看马戏团里面在表演的猴子。
张岳的神色复杂:“听马都尉说,你是奉都城隍老爷之命,将文忠烈公的《正气歌》原本送到了大胜关,还与那里的妖邪大战了一场。拖延了时间,直到都城隍老爷请来的高手到来。”
彭富来也是满脸的狐疑,有些无法置信:“这是真的假的?我听说文忠烈公的《正气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拿得起来的。”
这岂非是旁证了,李轩真的是一位正人君子?
李轩知道这两人所说的,正是都城隍庙那边对外的说辞,也是六道司关于这次陈汉墓破封之变前后经历的官方消息。
红衣女鬼的存在,显然是已被都城隍老爷刻意抹去了。
“你怀疑是假的?”
李轩斜睨了他们一眼,然后又‘哼’的一声,怒瞪着这两人:“呔!你等这几天,可是去喝花酒了?还不给我从实招来,谙?”
他语调沉冷,声如炸雷。
彭富来与张岳都本能的避开了李轩的目光,感觉后者那一声‘呔’字,一声‘谙’字都重击在他们的心灵,让他们心虚气短,脑里面的念头,还有一身真元气息都同时僵滞,不能运转。
可当两人刚要点头招供的时候,就感觉奇怪,咱就只是喝个花酒,跟顶头上司老马拉一下关系而已。
虽然喝酒的时候心猿意马,可当晚真没有留宿,自然也没有那什么。
主要是老马担心他妻子找上门,他们两人也确实想要把精力放在修行上。
这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他们心虚个什么鬼?
彭富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退后一步,大惊失色:“这是——浩然正气!你修成了儒门的浩然正气?”
彭富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崩塌。
“惭愧,我如今只是略有小成。”
李轩心里美滋滋的摇着手:“可惜火候还是不够,否则刚才就能让你们不打自招了。”
这次他依旧是调动了部分《正气歌》的力量冒充浩然正气,可在运用的时候,确实还有些生涩。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却不禁面色微变,眼中都生出了警惕防备之意。忖道你这次要是火候够了,我们岂不是要出一次大丑?
这家伙以后有这样的能耐,是不是尽早割袍断交的好?
否则日后逛青楼,这家伙问一句‘呔!你们昨天到底几次,一次多久’,他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吹牛了?
只有乐芊芊,一脸的崇拜与钦佩:“不愧是游徼大人!我听说那日您与妖邪大战,文忠烈公的《正气歌》原本竟然化为战甲助您作战。可这世间能够做到的,包括那些大儒在内,都不会超过二十人。
这想必就是都城隍老爷挑选您护送原本《正气歌》的缘由吧?游徼大人胸襟坦荡,勇烈无双,有百折不挠之志,也只有都城隍老爷这样的神仙,才能辨识出游徼大人的真正为人。”
“停!停!我没你吹捧的这么厉害。”
李轩听得都不好意思了,脸上居然现出几分羞愧的红晕,然后他又不解的询问道:“看你们的模样,好像很疲惫。可中元节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地府的群鬼,还有陈汉墓,不都已镇压?难道还得每天巡街?”
“巡街倒是不用了,这几天街道上也平静了。可怎么说呢,这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岳一声叹息道:“是那位紫蝶妖女!不知这女人是又做了什么大案,又或是上面抽了疯,让我们全城大索紫蝶妖女的下落。为这破事,我们都忙了好几天。”
彭富来也点着头道:“四天之前,紫蝶妖女升到了我们六道司的黑榜第五。朝廷也开出三万两黄金,官升一级的赏格。谦之你得尽快好起来,我感觉我们有机会。”
他想紫蝶既然是看上了李轩的美色,那么他们以后迟早是会有接触的,这岂非就是机会?
第一二零章 修罗场第二弹(求订阅求月票)
张岳他们是趁着午休时间,抽空一起来探看的,所以不能多呆。三人在诚意伯府用过了午饭,就都匆匆告辞离去了。
李轩则依旧是化身武痴,沉迷于习武,他吃完饭之后,又将冷雨柔从她母亲房里请来给他喂招。
刘氏可能是担心他以后又会遇险,在武力上吃亏,居然没有干涉阻止。
兄长李炎则可能是手痒无聊,不断的在李轩面前转悠,还时不时的向李轩施以‘暗示’——其实就是明示了,那意思摆明了就是‘快来请我,让我给你喂招’。
李轩则只当是没看见,他反正心意已定,这几个月打死都不会与李炎动手。
即便冷雨柔没空,这诚意伯府里面还有十几位高明的护院武师,功法与武道特点都各自不同。自己又不是受虐狂,干吗去请李炎给自己找罪受?
到了晚间,回府的李承基将一本薄薄的卷册,塞入到了李轩的手中。
如果不是卷册上写着‘神夔雷音’四个字,李承基那喜滋滋眉飞色舞的神色,差点就让李轩以为这是一本十八禁的小手册。
“神夔雷音,仿效古神兽夔牛神通所创的雷音之法,最适合雷法修士。你炼了这门秘术,配合浩然正气使用,以后便是六重楼的修士,都扛不住你一声吼。”
李承基非常郑重的交代道:“给你三天时间,把它给我练会了。为了这本秘术,我可是动用了好大的人情,约好了三天之后就还回去。”
这个要求并不高,这是秘术,并非功法武诀,只是一种运劲发音的法门,所以练习起来相对简单。
可李承基没有预见到的是,由于他带给李轩的这本小册子,此后整个诚意伯府都遭了殃。
李轩练了一天,觉得自己初步入门,就开始进入到实战阶段。
他的实战方法就是先随意逮住一个人,然后学那些大儒们断案,用浩然正气把人给震迷糊了,再问人隐私。
“呔!李大陆你现在暗恋谁?”
“呔!小桃你喜不喜欢李大陆?”
“呔!小雨你的私房钱藏哪了?”
“呔!管家你的相好是谁?”
于是只用了一天,李轩就成为整个诚意伯府神憎鬼厌的存在,所有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嫌弃的不得了。
而仗着‘神夔雷音’无往而不利,一问一个准的李轩开始发飘,把李炎也当成了试验对象。
“呔!李炎你有没有跪过洗衣板?”
李炎当时愣住,差点就吐出了真相。然后当他清醒过来之后,就追杀了李轩整整一刻时间。如果不是冷雨柔见到了有意回护,他差点就将李轩揍到鼻青脸肿。
李轩也心有余悸,在刘氏的房里面藏了一个半时辰,才心惊胆战的走了出来。
※※※※
时间就在李轩习武学艺,练习平地一声吼的时间中快速度过。
很快就到了镇东侯府大寿的时间,当天李轩穿着簇新的衣袍,又被母亲刘氏叫人强行按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出了诚意伯府。
李轩气息恹恹的,整个人都没有了一点生气。
他刚才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被打扮的跟前世那些小鲜肉差不多的形象,可这是李轩最讨厌的,他感觉自己更适合硬汉风。
此外对今日的镇东侯府大寿,李轩也是一点期待感都没有。
他宁愿把时间用在习武上,如今他的‘神夔雷音’已经初具火候,李轩也已娴熟的掌握了这门雷音与浩然正气结合使用的法门。
这让他有了些意外收获,让李轩在雷法刀势上有了新的领悟。
他正在努力钻研,试图在这几天当中,将自身的刀道往上再推高一层。
直到镇东侯府,李轩看到了他的熟人,才稍稍提振了一下心情。他看到了彭富来与张岳这两个死党,还有江含韵与乐芊芊。
“你们怎么又穿成这副模样?”李轩打量着自己的两个兄弟,眼神鄙薄:“明明是两个大老粗,装什么斯文?”
“你不也是吗?”
彭富来反唇相讥:“啧啧,你瞧这一身月白儒服,这份气派,还真是装得像模像样。别人看到了,还真以为你是个读书的小白脸呢。”
“我本来就是读书人,为何要装?”
李轩‘哗’的一声张开了折扇,在胸前轻轻摇动。那折扇上,则是请家中账房先生给他写的一行字——‘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那位账房先生在功名上虽无所成,可这字倒是写得不错,苍劲有力,让李轩更添了几分风采。
“信不信,我下个月就去考个秀才回来?”
彭富来这才想起这位,可是修出了儒门的标致‘浩然正气’,还是正得不能再正的那种。他顿时败北,无言以对。
“自然是为那位薛小姐。”张岳四处张望的同时,整理了一下帽子上的小红花:“据说这次薛小姐也会来。你不知道,自从这位来到南京之后,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还是薛小姐除许国公府的游园会之外,第一次愿意现身人前。”
彭富来也整理了一下姿容:“如今南京城里的大伙儿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抱得美人归。你们是不知道,就连我爹都让我尽量努力一下,说娶了她就可少奋斗一百年,还说我要是成功了,他可以把家产的九成留给我。”
远处的江含韵听到这句,眼神却很复杂的看了李轩一眼。心想最后的赢家已经有了,他就在这里呢!
就在她思忖之际,李轩已经走过来向她行礼:“下官参见大人。”
“无需如此。”江含韵摇了摇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宫装:“这种私下的场合,没必要多礼的。”
李轩还是头一次见江含韵这样的打扮,他的眼中不由闪现出几分惊艳之意,这比平常一身银甲的她更显娇艳。尤其江含韵的身材极好,行走起来竟是摇曳生姿,勾魂摄魄。
李轩心想这位上司的姿容,根本就不逊色于薛云柔。输就输在不爱打扮,还有衣饰上。
江含韵没发现他的异样,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你身体好了没有?我之前在都城隍庙看过你的模样,很为你担心。不过那狗东西说城隍爷给你治伤,一定会完好如初。”
她口里的狗东西,自然是指听天獒。她依旧记恨那一次的奇耻大辱,要不是当晚是在都城隍老爷的神像前,她搞不好就会直接出手,将听天獒的嘴都给撕烂。
“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可以回朱雀堂当班。”李轩把头略抬,显出了几分昂扬之态:“听说兄弟们这几天怪辛苦的,我却在家闲的发慌。且最近在武道上又有了些进展,正欲借那些妖魔鬼怪试刀。”
二人肩并着肩的说话,就没发现他们身后的气氛有些不对。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被一位袅袅婷婷,弱柳扶风般走来的红衣少女吸引,整个镇东侯府的前院,逐渐落针可闻。
张岳看了一眼,神色就已经发痴:“这莫非就是薛云柔?”
他虽然久慕薛云柔之名,可今天却是第一次看见本人。
“除了她还能是谁?这姿态,折纤腰以微步,这姿容,何彼浓矣,华若桃李。”
彭富来收起了画扇,这一刻他只觉自惭形秽,彻底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就不知这位名噪两京,艳压群芳的美人,最后会花落谁家?”
然后他就看到薛云柔一路走到了李轩两人的身后,以无比强势的姿态就从中插入进去,同时扯住李轩的一片衣角。
她笑靥如花,有意无意的将江含韵挤开了几分:“表姐,轩郎,你们两人在聊什么呢?”
轩,轩郎——
李轩整个人顿时石化,动弹不得。
而旁边望见这一幕的人,也都‘哗’的一声,发出了浪潮一样的啸声。
小跟班一样随在江含韵身后的乐芊芊,已经把小嘴张到可以容纳鸭蛋,不能置信的看着李轩身边,那小鸟依人一般姿态的薛云柔。
彭富来同样目瞪口呆,然后他就感觉脸颊一阵剧痛:“好疼!痛煞我也,张岳你在干什么?”
张岳愣愣的收回了手:“我在怀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而我现在确定了,我的青春,它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回不来了。”
李轩顾不得周围动静,他被江含韵略显冷淡的目光盯着,心中莫名的就有些发虚。忙死命的抬手,试图把自己的衣角,从薛云柔的手中扯出来,可效果完全没有。
别看这女孩玉手芊芊,此时却像钢铁一样的强大牢固,坚不可摧。
李轩这才想起,薛云柔还是一位修为胜他不知多少的六重楼术修。
不对!在阴界的时候,这女孩的力气还没这么大的。短短几天不见,她是又进步了?
薛云柔感受到李轩的挣扎,眸光则微微一凝。她想自己果然不可大意,轩郎如果对江含韵一点想法都没有,岂会在意表姐的目光?
于是她的笑容更加灿烂,把那片衣角扯得更紧了,语声却很委屈:“别扯,袖子扯烂就不好看了。”
第一二一章 薛母的道行(四更求订阅求推荐)
“那你就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大庭广众之下,这影响不好。”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去扯袖子,可惜还是没能成功,他又不敢真把袖子给扯破了。
李轩不由无奈,心想这是在欺负人吗?力气大了不起么?
咱那个世界的男士们也力气大,可对于女士却是抱着很大尊重的。
“男女授受不亲?”
薛云柔心中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关键是这家伙,明显是顾忌旁边的江含韵才会这么说这么做的。
“那我问你,在阴界的时候你有没有牵过我的手?你不是自诩正人君子?敢不敢答我的话?”
李轩微微愣神:“薛小姐,你也说了那是在阴界。”
他也从没有自诩过正人君子,偶尔口头说说,也是开玩笑的。
自家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有点逼数的。
“在阴界就能够牵女孩家的手是吧?”
薛云柔没等他说完,就再次逼问:“我再问你,那时候你是不是一直搂着我?既然如此,轩郎还有什么资格说男女授受不亲?”
“咳咳....”李轩顿时一张脸憋得通红。感觉到边上江含韵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冷冽了。
她不但脸上已经浮着一层青气,目光更像是刀枪剑戟,要把他剁成肉泥。
而旁边听到他们谈话的乐芊芊,则是转过头用看渣男的目光看着李轩,她想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远处竖着耳朵的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则是一脸的敬仰与钦佩。
李轩意识到自己必须解释清楚不可了,得证明自己的清白。
“薛小姐,你也说了是在阴界。当时我们扮的是一对童贞灵。那时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也是不得不然。且即便是那种情况下,在下也是止乎于礼的,自问没有任何逾越。”
薛云柔却‘嗤’的一声冷笑:“可当时的你,也不是那么规矩的。”
于是李轩整个人石化,感觉江含韵原本缓和下来的视线又恢复从前。
他心里却是叫着撞天屈,要在抱着薛云柔的时候一点邪心不动,那怎么可能做得到?
——如果真有人能够做到,那人就一定是禽兽不如,不是人类。
乐芊芊则点了点头,她的这上司人虽然有责任感,有同情心,可果然还是渣男。
薛云柔见李轩已被驯服,不再挣扎,此时反倒把她的小手收了回去:“对了,你们还没答我,刚才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公事,都是跟你无关的事情。”江含韵面色冷硬,感觉这表妹越来越不可爱了,明明以前很乖巧的。
“是公事啊?那算了。”薛云柔笑眯眯的看江含韵:“表姐,我们一起去见姑母吧?她在等我们呢。”
反正她是不愿见这两位呆在一起。
※※※※
就在同一时间,在镇东侯府的一座小亭当中。江夫人,薛母与刘氏三人都落坐于此。
“江夫人。”
刘氏用狐疑的视线,在眼前这二人的脸上扫过:“敢问您让薛夫人邀我至此,到底是所为何事?”
这两家一是伏魔世家,一是江南名门,虽也是南京城权贵中的一员,可前者极少参与勋贵之间的应酬,后者近二十年来则一直都定居在京城。
所以刘氏与这两位虽然认识,却不是很熟。
“除了儿女的债,还能是为什么?”
薛母笑意盈盈的给三人倒着茶,同时心中暗觉奇怪。她的女儿薛云柔怎么现在都还没到?是在前院被什么事耽搁了?
她随后摇头,收敛起了杂念,将满溢的茶杯,放在了刘氏的身前:“李夫人,不知令公子李轩可曾定亲?”
刘氏吃了一惊,又微微一喜。
“薛夫人这莫非是看上我家的混账小子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轩儿他以后一生都可以混吃等死了。
薛母则不禁暗翻了翻白眼,她想自己即便是看上那个李轩,会这么直接找上门问吗?女孩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何况这位诚意伯次子声名狼藉,一个吃喝嫖赌俱全的二世祖,她宁愿找个普通世家子弟当女婿,也不会看上这个典型的纨绔子。
“李夫人说笑了,只是有亲友托我问一声而已。如果令公子还未定亲,你们两家之间倒是可以谈一谈。”
刘氏再怎么迟纯,此时也发现薛母的脸色非常平淡,而旁边的江夫人,眼神却很是期切。
想到这位的女儿,是那位著名的‘铁血修罗’,‘血手人屠’,还曾经当面把她顶得下不来台,刘氏的心绪就微微一紧。
“定亲倒还没有,可最近上门要给我家小子做媒的,突然就多了起来。其中有两家极有诚意,我们正在谈。”
这是实话,最近确实有不少媒人找上门,她这次逼迫李轩来镇东侯府,就是为给人相看的。
——虽然那几家的女儿,并不能让她满意,可总比把那‘血手人屠’娶回家的好。
薛母不由与江夫人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是机敏之极的人物,都听出了刘氏话里隐藏的排斥之意。
江夫人很是无奈的捏着手帕,以前她遇到这种情况会很生气,这一个个把她宝贝女儿当成什么似的嫌弃。
可现在,她已经气不起来了。
关于李轩的行情,突然开始上涨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否则这次,她不会这么操切。
江夫人是真不想错过这个除过往名声之外,一切都很完美的女婿。
而现如今,她就只能指望自己这弟妹的口才给力一点。
“我有听说过,令公子将门虎子,武道过人,据说在六道司也已崭露头角,前途无量。自然可得各家青睐,再过一阵子,估计去你家的媒人都能把门槛踩破。”
薛夫人微微点头,然后就偏开了话题:“说来令公子晋升伏魔游徼之后,如今一个月差不多能拿到六百两纹银吧?”
这一句,不止是刘氏听得迷糊。江夫人也很不解,我让你说个媒,你提李轩的俸禄做什么?
“我不太清楚,没问过他。”刘氏不确定的说着,她已经意兴阑珊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两位身份不俗,不能失礼得罪,她都想直接走人了。
“应该是这个数。”薛夫人像是闲谈一样,继续说着与儿女婚事似乎完全无关的话:“我记得含韵她现在的月俸,是一万三千两银子,其中一万两,是她的津贴,还有三千两,是她的本职,是伏魔游徼薪金的五倍。”
“有这么多吗?”刘氏吃了一惊,她稍微认真了一点:“这一年下来,岂非是有十几万两银子?”
“您不知似含韵这样天赋异禀的第三门武修,究竟有多难得,尤其是她的年龄还只有十七岁。六道司的待遇不给足一点,哪里能留得下人?所以除了这些银子,还有各种样的福利与赏银,实质远不止那十几万两。就比如今年,六道司光是为含韵配备的丹药与法器,就价值好几万。许多她都用不了,转卖了出去。”
薛母然后就问江夫人:“说来我也奇怪,姐姐你怎么还没为含韵定亲?以你家含韵的条件,不该是被人争着抢?我听说你们为她准备了许多嫁妆。”
江夫人眨了眨眼,有点明白自己弟妹的意思了:“可不是?还说什么嫁妆?我家只有这个独女,这以后我夫君的家产都是留给她的。可就因某些该杀千刀的人造谣生非,给含韵起了什么‘铁血修罗’,‘血手人屠’的绰号,害得我至今都没给她找到合适的人家。”
刘氏不由翻了翻白眼,心想这话就有点不要脸了。江含韵的凶名,那可不是造谣得来的,短短两年中那可是造成了好几十号伤患呢!
“我觉得吧,这事根本就不需要着急,我听云柔她舅舅说,最多两年之内,我那姐夫也一定能踏入天位之林。不久前皇家就试图招揽姐夫,许以‘副国师’的高位,可姐夫他都看不上。”
薛母用口吹着茶叶:“等到姐夫入了天位,想当你家女婿的人不有得是?不过以我之见,还是得给她找个她喜欢的,情投意合的。我听说含韵她最近,与她属下的某个年轻俊杰相处得还不错?”
刘氏听到这里,不由神色微动。这薛夫人说的这个‘年轻俊杰’,难道是指轩儿?
还有这江含韵,有钱,有权,人漂亮,本身武力又高,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这么一想,刘氏感觉江含韵那张俏脸,似乎又没那么可恶了。
性格强势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能够护得住轩儿。
刘氏认为自己还是能够为自家孩子做出牺牲的,顶多以后辟居佛堂,对自家两个强势的不得了的儿媳避而不见。
她开始仔细寻思着这门婚事的可能性,对薛母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凝神细听,放在心里暗暗琢磨。
直到薛母与江夫人把话题挪开,谈起了风花雪月,刘氏才感觉坐不住,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她准备再找人细细打听一下,不能只听信这二人的一面之词。可如果确如薛夫人所言,那她也不是不能考虑。
等到刘氏离去,江夫人就很是佩服的朝着薛母比了比大拇指。后者一声哂笑,随手将杯中的茶水洒在了外面的花园。
她是什么样的道行,刘氏那么浅白的心思,她还能看不出来?
“其实那些话,也是我想对姐姐你说的。”薛母又神色不解的斜眼看着江夫人:“以你们家的条件,含韵她的姿容能耐,何必要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没得让别人小瞧了她。”
像她家的云柔,一辈子不嫁都没关系,就非得靠个男人不可?
江夫人却不禁一声轻叹,苦笑摇头。
他们急着给江含韵找夫家,那自然是有着缘由的。
第一二二章 长乐姬与惜雪姬(求订阅求月票)
“我有事要做,不跟你聊。”
江含韵已经懒得搭理薛云柔,她转过头吩咐彭富来三人:“我去看女眷那边,你们负责男客。芊芊你稍后换成男装跟着他们走一趟,这两个家伙我不太放心。你家世传的法门,也克制幻术。可如果有发现,绝不得打草惊蛇。人犯武力高强,你们不是对手。”
“要抓什么人吗?”薛云柔很好心地问道:“表姐你要不要帮忙啊?你不去见姑母了?”
“不需要!母亲那里,我稍后自会去见她。”江含韵一字一句的答着,然后就气哼哼的离去了,依旧是身姿飒爽,步如流星。
等到江含韵离去,薛云柔就主动拉开了与李轩之间的距离,又避开了李轩的视线:“嗯哼!我也得走了,我母亲与姑母都在等我。对了,李轩你下午有没有空?我知道这镇东侯家虽然是世代将门,可他们家的花园风景很不错。”
说话的时候,薛云柔脸颊已不自禁的微红,她是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辞作为了。
她平时绝没有这样的大胆,可刚才江含韵与李轩肩并肩行走的时候,那股子仿佛夫妻一样的默契恬谧之感,却让她危机感爆棚,好几条神经断掉了。
李轩终于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薛小姐慢走,今日人多,路上小心。游园就算了,我下午有一些要事,怕是抽不出空。”
薛云柔听了之后,却不满的睨了李轩一眼。她想自己一个女儿家,今日开口主动相邀是多掉份的事你知道吗?你居然还敢拒绝?
可随后薛云柔又心念一动,决定暂时放过这家伙。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到母亲和姑母那边,将姑母与李夫人见面的事搅黄再说。
等到薛云柔离去后,李轩顿时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真让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好。
李轩不是呆子,当然能看出薛云柔的心思。他心里面也是美滋滋的,能够得到这么一位大美人的芳心,是男人都会感到荣幸,甚至是得意,骄傲。
要是换成以前,李轩被薛云柔这样的美女倒追,他早就顺水推舟,直接上船了。
那句诗说得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么好的一颗大白菜不早点抱在怀里,被别的猪拱走了怎么办?
可问题是他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自己胸前那么大的一块绿斑在呢,小命也只剩十几天。
他在这个时候与薛云柔有了牵扯,那不是祸害人吗?
等到薛云柔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回廊,彭富来就啧啧有声,阴阳怪气的说着:“你很可以啊李轩,不声不响,就折下了我们金陵城最美的一朵花。给我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与这位薛仙子勾搭上的?我们这还算不算是兄弟?对我们都能连一点声息都不漏。”
张岳的神色也很不对劲:“好恨!我感觉我的青春,已经被李轩你给抢走了。”
旁边的乐芊芊继续用看渣男一样的目光看着他:“我就觉得,游徼大人你一边在跟江校尉谈,一边又与薛小姐不清不楚,脚踏两只船,感觉很不厚道。”
李轩闻言气坏了:“胡说!我既没跟校尉大人谈,也没跟薛云柔不清不楚,没看我刚才一直在努力与她保持距离吗?芊芊你哪只眼睛看我脚踏两只船了?”
张岳听到这里顿时唇角一抽,他看着自己盆钵大的拳头,感觉手痒痒的。他没听李轩这句话还好,听了之后就更想打人。
李轩这时候却发现乐芊芊与彭富来两人,已经悄然挪到了离他至少两米的距离,他不禁错愕:“诶?你们躲这么远干嘛?”
彭富来回以讪讪一笑,人却躲得更远了。乐芊芊则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往旁边指了指,用哭一样的表情说着:“游徼大人,我害怕。”
李轩不往她指的方向看还好,看了之后,他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只见这前院,几乎所有的年轻男性,正在用阴寒凌厉的视线打望着他。以至于这里的气氛与温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零点与负数逼近。
薛云柔像是带走了这里所有的光,只给他留下了森冷与阴暗。
其实之前这些人看他的目光,就已是择人而噬了。而在薛云柔离开之后,这些人就再不掩饰,再不忌惮,那就仿佛是要把他活剥凌迟,剁成肉酱!
李轩能读懂他们的心思,那大概就是‘这小子是谁,何德何能,为何能得女神垂青?”“我们一起宰了他吧?后面清蒸还是油炸?’之类的想法。
以前他看暗恋对象男朋友的目光,也是这样的。
李轩胸中发冷,心想这些家伙。该不会直接扑过来打人吧?这好歹是镇东侯府的寿宴,他们总得有些讲究吧?
好在不久之后,他的救星到了。
那是镇东侯府外面的门房,忽然扯着嗓音喊:“长乐公主殿下驾到!请开中门,闲人退避!”
这镇东侯府的前院,瞬时就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在惊慌奔走,四散逃奔。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也赶紧逃到角落一株大树后面,忙不迭的拔掉头上的红花,又把身上那簇新的儒衫撕扯下来,显露出里面的六道伏魔甲。
李轩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们:“这是担心被公主殿下看上?”
虽然是死党,可他觉得自己这两个兄弟真的想多了,他们被瞧上的机会,无限小于万分之一。
“不然呢?”彭富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壶水,把脸上的脂粉也给抹掉:“之前是为搏薛仙子的芳心,可现在就真没必要了。”
张岳则是唉声叹气道:“青春飞走了也就罢了,如果再被公主瞧上,那今天就是我的人生惨剧。”
李轩摇了摇头,然后往那正门方向驶入进来的一辆凤辇看了过去。
他对古代的公主还是很好奇的,可李轩什么都没看到,那辇车四面都罩着红纱,窗帘也是紧闭着。
“其实这位公主,据说还是很漂亮的。”
彭富来也拨开了枝叶,偷偷向那辇车打望:“据说如今道门当中,将薛云柔与我们的校尉大人合称天师双璧,是南方天师道最出色的两位女弟子。而这位长乐公主,则被称为长乐姬,与另一位惜雪姬合称全真双姬,也同样是修为出众,天姿国色。所以这位的姿容,是不会比校尉大人以及薛云柔差的。”
“漂亮有什么用?”
张岳一声嗤笑,很是不屑:“我兄长的发小,就是曹家的那个,他不是尚了公主吗?我前阵子到他的驸马府去看过,可把我给吓坏了。你都不知道那家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人家公主养了三个面首,他却作声不得,偶尔把公主激怒了,他还得被赶出去睡马棚。他说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打算养个外室过小日子,可又没钱。”
他随后又面现向往之色:“倒是双姬当中,另一个叫赵惜雪的,我还有点期待。据说此女不但修为高绝,人如谪仙,还琴画双绝。又是前朝皇室后裔,受过朝廷的册封,血脉尊贵。说不定这位能够续住我的青春——”
“那泰山你的青春可就彻底没有了。”
彭富来很同情的摇着头:“这位惜雪姬早就定亲,都已经许久没在京中露面了。”
“其实她是失踪。”
乐芊芊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让彭富来与张岳瞠目以对:“我在朱雀楼看过赵惜雪的卷宗,她的家人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向六道司报案。说是四月初八佛诞之夜,惜雪姬在院中独自奏琴,曲调哀伤。然后第二天她就不见了踪影,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六道司在京城的青龙堂曾发动六个都上千人撒网寻觅,却毫无所得。”
李轩听到这里,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怀疑这位失踪的惜雪姬,可能与自己的守护灵有关。
说来他之前就在奇怪,红衣女鬼身上穿着的凤冠霞帔,可不像是平民家女儿的嫁衣。
那凤冠的样式,还有霞帔上的纹饰,无不都精美之极。
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穿戴的行头,根据李轩的了解,只有皇室的公主郡主,宫中的皇后贵妃,还有亲王郡王的王妃,以及二品以上的诰命夫人,才能拥有凤冠霞帔作为平日的礼服。
“别看了!”张岳已经换上了一副锦衣劲装,略含忧伤的看着远方:“还是公务要紧,我们得尽快去找人。”
李轩这才醒过了神:“你们要找的可是紫蝶妖女?那女人要对镇东侯府下手?”
之前他听江含韵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有了怀疑。如今再看三人穿在衣服里面的伏魔甲,还有东窥西望的可疑举止,就差不多确定了。
“要不我也来帮你们?”
李轩心想反正也是无聊。按照刘氏的谕令,他得在这镇东侯府呆足一整天。
彭富来却‘呵’的一声,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他:“谦之你自己觉得呢?”
他面上满含同情:“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你现在这情况,我们怎么敢让你给我们添乱?”
李轩很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苦笑道:“还是算了。”
他已经明白彭富来的意思了。
随着长乐公主的凤辇越过前院,那些躲过一劫的公子哥们,又再次将足以杀人的目光,向他投望过来。
作为这么多人众矢之的的他,如果还硬要跟着彭富来等人,他们今天怕是什么事都别想做成。
第一二三章 移花接木(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当彭富来三人很没义气的离开之后,李轩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众人的目光往镇东侯府中堂的方向走去。
不过李轩才刚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这是一个镇东侯府的小厮,传的是他母亲刘氏之令。
“去西偏院?”
李轩顿足,狐疑的看着这位年纪约十四五岁的小厮:“西偏院那边好像不是镇东侯府招待女眷的地方吧,有女孩要在那边与我相看?你怕不是蒙我吧?”
且即便刘氏对他真有什么安排,也该让她身边的侍女来通知,而不是让别家的一个小厮过来。
可能是李轩的目光过于凌厉,后者的脸上满布着细细的汗珠。不过这位随后就将一枚玉扳指,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李轩面前:“公子,李夫人说身边之人不熟悉侯府,又另有要事,所以交代了我府管家,让我们找您。这是李夫人给的信物,她让您尽快过去一趟。记得是西偏院的翠微苑。”
李轩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是他母亲刘氏所有之物,以前偶尔见到过。
他没再多想,接过了这枚扳指之后就转而往那小厮指点的方向转了过去。
大约半刻之后,李轩走到了一座位于人工湖侧的花苑前方。
李轩先是四下扫望了一眼,欣赏了一番这里的景色,然后他一边推门而入,一边暗忖自己的母亲这次倒是给他们挑了一个好地方,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倒是颇为雅致。
也就在李轩走入这座花苑的时候,在他身后方的一条巷道内,崔洪安与张进,还有一群纨绔少年,都从某个阴暗角落里面走出。
“能成吗?”崔洪安满含狐疑的看着那花苑的门:“我觉得还是找个能打的武师靠谱。”
张进却一声嗤笑:“正常的武师敢去得罪诚意伯府?那位诚意伯虽然被革职,可人家一个准天位,好几个第三门,不怕被他家报复么?除非是找那些邪修,可你我事后必定得是一裤裆的泥。”
他随后又自信满满的看着前方,饱含期待:“‘剑雨’花神笑,当代全真七子中脾气最暴躁的一位。看吧,这家伙不进去也就罢了,进去之后,一定灰头土脸,甚至可能被那家伙种树。”
“种树?”崔洪安不解的询问。
“这是花神笑的癖好之一,他是金木二系的术修,能够让人全身上下长满树藤花叶,最后变成树一样被捆在地上。不过更恐怖的是被他制成花肥,之前在北面就有一群马贼,被他做成花肥养了花。”
张进说到这里,一声冷笑:“总之他今天是别想全身而退。”
※※※※
此时印入李轩眼内的,是满苑的花朵,各式各样,争奇斗艳。
然后是这花苑的边角处,一位一袭白袍,身姿颀长,气质出尘的身影。
他正提着水壶浇花,当李轩进来之后,顿时皱着眉头看过来。
李轩也愣了愣神,他眼前这位虽然五官柔美隽秀,看起来比许多女生还要精致,却穿着男子的服饰——这莫非是女扮男装?
李轩脑海里这么猜测着,然后就想今日相亲的姑娘,看来是个性子飒爽的。
不过对方的神色却很不客气:“我已经与主人家说过。凡擅入此地者,我都不会客气,我看你大概是想要变成花肥吧?”
李轩感觉有些不对,可他还是很有礼貌的拱了拱手:“姑娘,在下是奉母亲之命,来与你见面的。”
“姑娘?”白袍少年将狭长的眼睛眯起,眼光锐利似如刀针:“你胆子很大!我原本还只想对你稍作薄惩,以为后戒。可今天不将你真正做成花肥,怕是难以平我心中之恨。”
他抬手一引,瞬时间数以百计的柳叶,从这花苑的四方浮空而起。
李轩一阵愣神,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可刚才他仔细看过,这里的确是翠微苑。
还有这家伙的修为,似乎很强啊,隔空御器,这是至少七重楼境的修为!
又或者——
李轩回想起那小厮的异常之处,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踏入到了一个陷阱当中。
不过他的心境,可能是经历过地府那场大战的关系,此刻还是相当的平稳:“阁下可认得张进与崔洪安?”
就他的猜测,目前有这个意愿有这个能力的,也就只有这两位了。
可对面的白袍少年,却是一脸的鄙薄:“张进?不认识。你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劝你别废心了,只管安心做你的花肥。”
此时那些浮空而起的柳叶,竟然都隐隐透出极其犀利的劲气。
李轩则已心有决断,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能迟疑。如果今天他不想被狠揍一顿,那就只有先下手为强!
这意念一起,李轩就已经化为雷光,闪烁到了那少年的身前。
而后者的眼眸,也在此刻微微一张:“神雷无定诀!修为虽低,这雷霆之势倒也不俗!”
少年一动不动,信手在石桌上一拍,然后桌上一双筷子就飞空而起——那明明只是最寻常的木筷而已,却透出了三尺剑气。以更胜一筹的速度,直斩李轩的胸前。
李轩心里暗暗发寒,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是江含韵与紫蝶妖女一流的人物。
可事到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将一条路走到黑不可!
“呔!”
随着李轩一声炸吼,浩然武意结合刚修习入门的‘神夔雷音’,瞬时震荡近一里云空。
那少年不但本人的气息一滞,那些柳叶与木筷也在失去控制之后被余劲震成粉碎。
而此时李轩蓄力十足的一掌‘千里冰国’,已经印在他的胸口。磅礴的寒力,一瞬间就使这位的身周覆盖上了一层寒冰。
——没有任何惊喜,从胸前的触感来看,这果然就是一个男的。李轩于是再接再厉,一掌接着一掌,直到将这人冻入一层厚厚的冰层中动弹不能。
在这之后,李轩才吁了一口气。捋了捋自己的刘海,心想这还真是惊险,差点就要被人做成花肥了。这人说话的语气神态那么可怕,怕是真有这样的念头。
且即便这人只是吓唬他,可在这个他与那些女孩们相亲的日子被揍成鼻青脸肿,那也不好。
接下来则是得意,咱可是封冻了一位开了第三门的修士!穿越以来的第一遭,值得庆贺,值得庆贺!
可接下来,李轩就听冰层内,传出了一阵‘咔嚓擦’的响声。
李轩凝神注目,发现这人的周身,竟开始散出一缕缕犀利的气劲,开始破坏冰层。
嗯?这个家伙,居然还敢反抗?
李轩的眼神一凝,然后又是击掌轰出,将更多的寒力,直透冰内。
让他错愕的是,他轰出的冰掌虽然有用,可最多只能镇压这人一个呼吸时间。一个呼吸之后,此人就会再一次开始对冰层的破坏。而且力度很大,李轩估计自己只需稍稍放松,此人就可在十个呼吸内破封而出!
这下轮到李轩坐蜡了,他的掌力轰出,那可是要消耗真元的啊。
可以真元的量而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这少年比较,注定是耗不过人家的。
如果封不住了怎么办?自己会不会被打死?
李轩脑里面才转过这个念头,就确定了自己会被狠揍。
只因冰中的那个少年,正圆瞪着眼睛看着他,那里面蕴藏的火焰,足以将他烧成灰烬。
就在李轩一阵发愁的时候,就听花苑外传来了崔洪安的声音:“怎么没什么动静?”
回答他的是张进:“稍安勿燥,再等等,我们在外面等着看好戏就可以。”
李轩听到这里,眼珠子不由骨碌一转,他当即收回了手,然后雷光一炸,身影闪退出了这间花苑。
“张兄,崔兄,里面的人儿我已经帮你们炮制妥当。你们要想成就龙阳之好,那就得尽快了,快把你们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这美人儿的劲道太足,我有点压制不住。”
崔洪安有些错愕的看着李轩身影冲出花苑,化作雷霆电火瞬闪而去。他想这张进果然不靠谱,看这李轩的模样,分明是屁事都没有,一根寒毛都没有伤到。
张进则在琢磨着李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人儿炮制妥当?什么叫成就龙阳之好?
下一瞬,他的面色就微微一变,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个家伙,莫非是在用移花接木之计?
“不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花苑之内炸开了无数的冰棱,气浪暴震。一个白袍身影从里面御剑飞出,他的面色青冷如冰,在用看死人一样的视线看着他们。
张进不由‘咕哝’吞了一口唾沫,感受到死亡即将临近。
“花仙长,花师兄,请听我们解释!那个李轩——”
可那踏在长剑上的少年,却已满含怒火的将大袖一拂!
“你们都给我去死!”
一瞬间无数的柳叶从四面八方潮涌过来,往张进他们狂扑而下。
同时更有一株株擎天巨藤,宛如妖魔乱舞般从地面拔空而起,将所有的在场的人等都捆成了麻花。
然后是一阵阵凄厉的嘶嚎,响彻着整个镇东侯府的后院。
第一二四章 你再说一次(求订阅求月票!)
镇东侯府招待年轻女眷们的地方,是在侯府的东院,这里有一间面积颇大的水榭,里面可以摆下好几十桌宴席。
当薛云柔步入这座院落的时候,发现此间的众多少女,都在以异样的目光打望着她,隐隐还可听到她们在窃窃私语。
“不会吧?她真得看上了那个纨绔?”
“你们说的究竟是哪位?”
“李轩,诚意伯府家的,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据说这人一年当中,有至少九个月呆在青楼里面。”
“许多人都看见了,两人之间很亲密,据说还是她主动靠过去的。”
“怎么可能?薛云柔那可是谪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她是眼瞎了吗?还是太单纯,被人骗了?”
“薛云柔是何等人?整个北京城最出挑的名门闺秀,便是皇后也可当得,她怎么就想不开?”
“谁知道呢?有些人表面端庄矜持,私下里却是另一幅模样。谁知道这薛云柔真实的性情是什么样的?或者人家就喜欢这种烂泥一样的人。”
“喂喂,这李轩也不算差吧?我听说那位诚意伯次子早就改过自新了,最近不但武道大进,在六道司内也屡立奇功,前途大好——”
薛云柔最近修为大进,听力极好。周边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听觉。
当这些女孩的议论声入耳,薛云柔只觉一阵胸闷,脸色也为之一青。这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李轩。
她的性格,虽然不像她的表姐江含韵那样大大咧咧,彪悍洒脱,却还不至于为这些闺阁女子的话生气。
翱翔于天的青鸾,会在乎地上一群家兔的言论么?
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一位术修,与这些被养在深闺的女子并非同类。
薛云柔的志气,也一直都在青云之上,而非是埋首于针线与家长里短当中。
可今天她们非议的却是李轩,这情况就不同了。
薛云柔感觉很不舒服,肺都要快被气炸了,轩郎以前即便再怎么不好,那也不是她们有资格说的。
这一刻,薛云柔挺佩服自己表姐的。
别看江含韵有着‘铁血修罗’,‘血手人屠’之名,可其实她这表姐的脾气涵养,远比外人想象中的好。
明明本身武力超绝,却能忍着没将那些背后里对自己品头论足,指指点点的人一个个狠揍一顿,那真是需要莫大的克制力。
反正她薛云柔现在就感觉手痒痒,有点忍不住了。
她忽然就领悟到,以前的自己原来并非是脾气好,而是没遇到在乎的人。
“小姐,夫人她都已经在催了,问你怎么还没过来?说是无论什么事,要你尽快,她等着你一起去给老太君拜寿。”
这个时候,薛云柔的小侍女也凑了上来。在说完薛母的交代之后,她就斜眼看着自家的小姐:“小姐,您真喜欢上那个诚意伯家的二公子了?”
“怎么?”薛云柔当即眸光不善的回望了过去:“你也有意见是吗?要对我说三道四?”
“没有!没有!我对李公子还挺有好感的,我知道上次要不是李公子,小姐您都可能回不来了。”
小侍女忙摇了摇手,然后以手掩唇,‘噗嗤’笑了起来:“我就感觉很好笑,小姐您十几天前还为您姑母的想法匪夷所思来着,说您姑母怎么会看上那个二世祖?还说表小姐嫁过去,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我有这么说过吗?”薛云柔的脸微微一红,然后施展出女性专擅的遗忘大法:“没有!肯定没有,是你记错了!”
“可小姐你就是说过嘛!我还记得是在那座凉亭里面——”
小侍女本来是想唤回薛云柔记忆的,可随后她的语声就戛然而止,只因她感知到了自己小姐的死亡凝视。
“没有就没有吧,多半是奴婢的记忆迷糊了。可夫人那边才好笑,就在小姐您去侯府门口去见意中人的当口,夫人就已经帮着您姑母,把小姐你意中人的母亲拿下啦。”
“这又是怎么回事?”薛云柔的眸色顿时微沉:“给我仔细说说!不是说下午才要与李夫人见面的吗?”
小侍女不敢再笑了:“是您姑母临时变卦。如今李公子行情看涨,所以李夫人联系了好几家名门闺秀,准备今天给李公子相看。所以您姑母急了,把时间提到上午。”
薛云柔的胸中又是一闷,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可小侍女接下来的话,随后又在她胸口重重插了一刀:“您不知道,最初我看李夫人是不太愿意的,她对表小姐似乎有些反感。结果咱们夫人舌灿莲花,只短短几句话就让李夫人变了心意,后来跟你姑母说话热情的不得了。我猜李夫人现在应该是去打听了,如果没有比表小姐更好的选择,估计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薛云柔开始深呼吸,努力排解压抑着胸膛中的郁闷,同时在筹谋着化解之法。
心想娘亲啊娘亲,你疼爱了女儿十几年,怎么偏在这个时候给女儿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就在此刻,旁边有一句娇柔的少女嗓音,传入到了她的耳中:“薛小姐,我劝你一句,别被人骗了。你明明是站在云端上的人儿,为何就非得踩入到那团烂泥里面?”
薛云柔不由驻足,侧目往那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她一瞬间就认出那个站在水榭栏杆旁的绿衣少女,正是当日许国公府那场斗殴风波的主角席雪儿。
“被人骗?烂泥?”薛云柔面色异常的清冷,眸色幽暗:“你是说李轩?”
“不是李轩还能是谁呢?”
席雪儿状似好心的叹了口气:“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那就是一个人渣。吃喝嫖赌也就罢了,关键还人品低劣。我曾因父亲受过他们诚意伯府一些恩德,所以曾与他在许国公府约见过一次。可结果那人渣不怀好意,对我有不轨之心,很不规矩。”
最后几句,席雪儿似乎很羞涩,她咬着牙,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薛云柔闻言,却不怒反笑:“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席雪儿没有察觉到薛云柔的语气异常,用苦笑的语气说着:“本来这件事我是真不想说的。我说,他那天——”
可她语音未落,这水榭之内就传出了‘啪’的一声重响!薛云柔赫然直接一个耳光,甩在了席雪儿的脸上,也令这水榭之内一阵死寂。
席雪儿只觉脸部剧痛,唇角溢血,连牙齿都有些松动。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薛云柔:“你,你疯——”
啪!
这水榭之内,再一次传来重响,却是薛云柔又一个巴掌,打在席雪儿的脸上。
“不知羞耻的东西!”
薛云柔木着脸,用毫无温度的眼神看着席雪儿:“你说的那些话,如果有实据也就罢了。我心里虽然恼火,却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可如果是李轩没做过的事情,你想要含血喷人的诬陷,那我定不能忍!”
席雪儿已经是目眦欲裂,眸中凶光毕露,从胸膛里腾出的怒火,直冲脑门。
可面对薛云柔那冰冷的目光,她却是一动不敢动,就像是被凶虎盯着的兔子。
她眼前的人,可是江南名门薛氏之后,当代天师的外甥女。
最重要的是,这位还是一位不到十七岁,就已至六重楼境的天才术修!
而此时这水榭之内,也传出几声轻笑。
“这不是当朝左副宪家的小姐席雪儿吗?快别说人家李轩怎么样了,你自家的名声也不比烂泥好到哪去。”
“席雪儿?莫非是那位?最近满城都在传闻,据说这位是在北京城有了未婚先孕的肮脏事,才不得不避到南边。”
“呵!未婚先孕也就罢了,若是真正的情之所至,虽不合礼法,我也还能容忍。关键是这女的不要脸,勾搭了自家姐妹的男人。”
“她说得自己很清纯很无辜似的,可结果前几天还女扮男装,跑到秦淮河与情郎私会,有人亲眼看到。”
当这些风言风语入耳,席雪儿脸色已忽青忽白,将她那尖长的指甲,深深扣入到了肉里,眼神则无比怨毒。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女孩匆匆闯入到水榭内,她们的脸上无不含着兴奋之色。
“大家快去西偏院那边,这次有好戏看了。”
“那个北边来的张进,他说这次定要让李轩出一次大丑,听说李轩人已经被引到了翠微苑。”
薛云柔面色微寒,把目光逼视过去:“给我说清楚!什么好戏可看?那个张进,他又想怎么算计李轩?”
这个时候,那几个女孩才注意到薛云柔的身影,无不都脸色微白。
“不太清楚。”其中一人在薛云柔的逼视下,语声嗫嚅的回答道:“好像是与客居在镇东侯府的一位高人有关,叫做什么‘剑雨’花神笑,人就在西偏院的那座翠微亭。”
薛云柔听到‘剑雨’一词,就面色大变,匆匆往翠微亭方向走去。
而此时在她的身后,席雪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人大概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当两人先后离开,这亭榭中许多女孩互相对视过一眼,就也纷纷跟上。
于是这座临湖水榭,一瞬间就空了大半,只留下了一些真正性子娴静的少女,她们虽然也好奇,可也没有特意跑过去看的闲心。
第一二五章 腹黑的少女(四更求月票求订阅!)
水榭之外,薛云柔的小侍女大步流星的疾走,才勉强跟上了自家小姐的脚步。
“小姐,那个‘剑雨’花神笑很厉害?”
“很厉害,很强。”薛云柔沉吟道:“半年前他与表姐动过手,结果是五五开。此人的天赋资质,不在表姐之下。”
她猜自己这个时候赶过去,怕也是为时已晚,只希望轩郎见机行事,别真的与花神笑对上。
据她所知,那个姓花的不但性格有点霸道,也有点愣,有时候很不讲道理。
如果轩郎只是被揍一顿也就罢了,可如果是被花神笑种了树,那形象就会很不雅观。
毕竟树木与花草滋长是需要养料的,所以那什么衣物之类的,多半会被分解掉。更讨厌的是那些藤木与花草的根——它们会无洞不钻。
以前她在北京,见过一个公子哥被花神笑这么炮制,那形状之凄惨,简直无法言喻。据说事后已无法人道。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通知表小姐?我刚才在水榭看到她了。”
小侍女一边说着,一边回望,然后她就看到了后面不远的席雪儿。
这个才被薛云柔扇了两个耳光的少女,满含怨毒、愤恨的与她对视了一眼,就又收回视线,同样脚步匆匆的往西院方向走去,似乎那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她。
小侍女蹙了蹙眉:“还有这个席雪儿,与张进他们就是一伙的。我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很不服气。”
“我知道。”
薛云柔脸如锅底,双眼冒火,袖子里的小拳头紧握了握:“他们是不知死活,稍后我自然会让他们好看,诶?”
这个时候,她已经来到西侧院的人工湖侧。眼前的情景,却是让她一阵愣神。
这里赫然有一排奇怪的‘树’被种在了湖边——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树干其实是一个个人,却都被众多根植于地的木藤呈大字型的捆在了地上。这些人也大多鼻青脸肿,脸色青紫。
旁边还有几十个镇东侯府的家仆,正试图把他们解下来。可这徒劳无益,那些树藤竟然能够动弹,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一切试图靠近的人。而这些树藤一动弹,二十几个变成树的纨绔公子们就会‘哦哦哦’的惨叫。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被扯到某个部位了。
薛云柔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只因他们的情况,可以说是极不雅观。浑身伤痕累累也就罢了,关键是身无片缕,那些从他们身上生长出来的花叶也没把他们完全遮住。
不过她已经确定了,里面没有李轩。薛云柔不由发懵,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席雪儿也是一阵愣神,眼神茫然。心想张进他们不是说好的,要给她出气的吗?怎么自己却被捆在这里了?
在她之后,一众跟来看热闹的少女们,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此时又有几个衣饰华贵的妇人赶来,然后就哭哭啼啼:“杀千刀的!这到底是哪个畜牲,居然敢如此对待我儿?”
“这是在杀人!找出来,把他找出来,我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快救人呐,你们还不把我儿放下来,别动,你们别动他,快去找一位术修过来!要高明一点的。”
薛云柔就是实力高强的术修,可她却懒得搭理。在四下扫望了一眼,发现确实没有李轩踪迹之后,她就直接转身而去。同时右手持诀,将一层灵光从她身周氤氲散开,使得薛云柔得以感应整个镇东侯府的灵机。
这是因李轩与花神笑这两个事主都不在现场,让薛云柔心忧李轩,仍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薛云柔很快就有了收获,当她走过一条石桥,来到人工小湖的东面。就见花神笑正踩在一口飞剑上,悬空在五丈高处,正眉头紧皱着扫望下方。
“花师兄。”薛云柔心神一动,脸上浮起了和善的笑意:“师兄你这是在找什么?”
两人虽然分属全真与天师(正一)两教,然而而今朝廷在道门中更尊崇天师府,又有佛门的压力,所以两教之间还是很亲近的。
此外两人又同在北京住过一段时间,彼此熟识,平时都以师兄妹相称。
花神笑俯视了她一眼,眉头就皱得更深了。他本不欲搭理,可薛云柔也已浮空而起,来到他的身边。
“我刚才从翠微苑那边过来,看到好多颗树,花师兄你怎么又忍不住了?你师尊不是为这事,重重惩戒过你吗?这一次居然还种了二十三颗,你不怕你的师尊打断你的腿?”
“他们是活该!”花神笑怒了:“即便是被师尊责罚,我也绝不后悔。那些个混账,他们居然想制住我,想要行那龙阳之事。我,我,我——”
这位明显气疯了,胸膛起伏,连话都说不全。
薛云柔更加迷惑了,心想这到底是咋回事?不过这位花师兄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在京城中确实是没少惹事端。直到这位发明了种树的方法,才止住了许多人的觊觎之念。
她心中好奇,脸上却不露声色:“原来如此,可师兄你怎还不走?那些人都出身不凡,我看他们的样子,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花神笑却是冷笑道:“走什么走?一群凡俗之人,能奈我何?这次不逮住那个李轩,我难解心头之恨!”
薛云柔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李轩?我记得好像是诚意伯府家的次子?他怎么得罪你了?”
“那家伙,他刚才把我冻住了。”花神笑哼了一声,面容略有些扭曲:“还说什么已经把我炮制妥当,成就龙阳之好。我倒要看看,接下来到底是谁炮制谁。”
薛云柔的眼珠子一转,终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好悬才没有笑出声,心想真不愧是轩郎。
“可以花师兄的修为,怎么会被他冻住?据我所知,那家伙才只是三重楼境?”
“是猝不及防,也是我轻敌了。”花神笑的脸微微一红:“那家伙不知怎的,居然掌握了质量极高的浩然正气,我没防备,被直接震晕了霎那。加上那家伙的寒掌也很厉害,不但冰寒刺骨,穿透力也很强,居然能冻住我的真元肺腑——”
薛云柔想到的也是如此,没有亲眼见过李轩出手的人,是很难想象一个三重楼武修,居然能够拥有那般磅礴寒力的。
她的轩郎,以前虽然耽搁了好几年。可只要他认真起来,好好修行个几年,日后一定会一飞冲天。
如今世间这些所谓的天才,只配给他提鞋。
“如此说来,这人的确是可恶至极,不过花师兄,我觉得你还是别在这李轩身上费心了,赶快动身去京城的好。”
“去京城?”
花神笑不解的看着薛云柔,眼里略有些防备。在他眼里,这个薛师妹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些腹黑,心机略深。
这女人难道是在帮那个李轩说话?可这两个人,似乎没有搅合在一起的理由。
“师兄你不知道?”薛云柔很是惊讶:“你师妹赵惜雪,已经失踪快四个月了,据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其实更奇怪,你怎还有闲心呆在金陵?那个李轩,比师兄你的师妹更重要?
“惜雪她失踪了?”
花神笑的面色大变,果然就再顾不得李轩,他蓦然御剑而起,身如流星般的往北面方向快速飞去。
薛云柔看着他身影远去到视野之外,这才摇着头,把娇躯落回到了地面。同时在想,这个时候的轩郎,他在哪里呢?
※※※※
从花苑出来之后,李轩就很鸡贼的跑到了镇东侯府的正厅躲藏,站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面闭目养神。
镇东侯不但是开国勋贵之后,也是一位武力强横的实权武将,而今日他的客人当中,不乏九重楼境以上的高手大能。
即便花神笑追过来,也是绝不敢在这里动手的,此处轮不到他来撒野。
不过很奇怪的是,一直到中午开宴,李轩就没看到花神笑的身影。
他暗暗心惊,忖道这家伙看来还是有些心计的,这是等他们出去。不过李轩也已有了应对之法,他刚才见过了到正厅寻找紫蝶妖女的江含韵,于是果断的向上司求助。后者已经向他保证,绝不会任由花神笑乱来,前提是他能撑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所以当午宴开始的时候,李轩很坦然的来到了正院左边的廊房内入席。
让李轩有些恼火的是,彭富来他们又躲得远远的,隔了两席落座。就连女扮男装的乐芊芊,也是宁愿跟着彭富来与张岳这两个混蛋坐一起,也不愿意靠近他这个正人君子三步之内。
而此刻李轩落座的这张八仙桌,左边的两个人眼睛里面在对他喷着火,右边的两个人眼睛里则全是森寒之意,对面的两个则是冲着他一阵阵冷笑不已。
“看什么看?我看你们的眼睛都该治一治了。”
李轩语声很不客气的说着,同时‘啪’的一掌拍在桌上,然后一层寒冰就将这张桌子整个冻住了。
他心想我忌惮的是一大群的官宦子弟,即便揍了他们也会惹一身骚,却不在乎你们这寥寥六个官二代。
你们已经落单,被我包围了!
第一二六章 剪刀石头布(为盟主 Cz丶加更)
其中一位虽服饰简朴,却气度雍容,他背负着手,饶有兴致道:“就是他吗?那个被许多人盯着的少年?”
“就是此子。”
答话的是‘国子监丞’沈江:“诚意伯府次子李轩,我看过他的画像。根据六道司内部传递出来的消息,当夜就是此人奉都城隍之命,将正气歌的正本送至大胜关。之后又借正气歌之力与元周大战,几乎将泰山府君祭摧毁。可惜因武判官郭良辰从逆之故功亏一篑,可他也支撑到了都城隍请来的强援抵达。”
不过这位的语声中,却略含着几分踌躇之意。
“可是祭酒大人,我还是难以相信,此人能够继承文忠烈公的一身正气,也不信他能够做下那样的壮举。根据我的了解,此子平时的为人,风评,都不是很好。”
“或有少年顽劣之处,可这身浩然之意,却是骗不了人的。昔日韦义博年少时也荒唐无稽,可当这位一朝醒悟,十年内就晋升为当世大儒。”
那为首的儒服中年,却很是欣慰,很是期待的笑了起来:“这是一块璞玉啊,监丞,一块玉质极佳的原石。只要我们细心雕琢,去除那些杂质,这就是质地最好的裴翠,无与伦比。对于你我这样的人而言,最大的快慰,不就是引良才美玉而教导之,为往圣继绝学吗?”
可他随后却又转过了身,往正堂的方向行去。
‘国子监丞’沈江忙跟随在后:“祭酒大人,既然遇见了,您不打算与他先见一面吗?以您的身份,如打算将其收为门下,那位诚意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还不到时机。”儒服中年摇着头道:“此人的一身浩意既然与文忠烈公类同,那就是宁折不弯的性情。所以只可引导,不可强迫。如果不能让此子心甘情愿,是没法让他将心思用于儒学的,我们不能强按着牛头喝水。”
李轩并不知窗外有人注视着自己,他正冷笑的看着自己的同桌。
他眼前这六人果然噤若寒蝉,想起了李轩曾经在玄武湖码头一挑两百多号人,又将崔洪安等一众纨绔送到六道司牢狱里的壮举。
——这家伙在武道上的能耐虽然无法与大晋最顶尖的那一群天才比较,可在他们这群官宦子弟当中,委实是可以横着走路的。
尤其最近,传闻李轩负责的辖区就在秦淮河一带,这就更让人忌惮了。
于是这张八仙桌上,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
李轩此时又眼微微一眯,继续施加压力:“看来是不太服气?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地点练一练?又或者,这几天本官一一上门讨教?”
可下一瞬,他就见眼前六人不约而同的离席而去,落荒而逃。
李轩不禁眨了眨眼,看着这除他之外空空如也的八仙桌一阵错愕。
他只是想学古人‘以德服人’来着,可看来是道行不够,德行浅薄,用力过猛了。
——这情况好尴尬啊,周围都坐满了人,唯独他这里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李轩想了想,就往彭富来与张岳看了过去,可这两个所谓的‘死党’,却只当是没看到他的目光。
再去看乐芊芊,后者却猛摇着头,眼神坚决,她才不会自蹈死地,与李轩一起被众人如刀一样的目光处刑。
就在李轩暗自发愁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洪朗的声音:“敢问兄台,这里应该是没人?”
这是一个身躯矮小的虬髯汉子,姿态很是豪迈的朝着李轩一礼:“没有的话,那么小弟就在这里借个座。”
李轩如闻仙音,很是欢喜的笑了起来:“坐坐坐!这里没人的,阁下自便就是。”
他想有两个人的话,那就没那么尴尬了。
他对这位挺佩服的,难道就没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对劲?难道就看不出他李轩是被千夫所指,人人想打吗?
那虬髯汉子却似是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哈哈笑道:“能与阁下同席,幸甚!幸甚!今日镇东侯府拜寿的人太多了,找个位置不容易啊。”
“好说好说!”李轩略含好奇的问道:“阁下的口音不像南京本地人,以前似乎也没见过?”
李轩前身作为南京城的大纨绔,对勋贵圈子里的大小人头是很熟悉的。可眼前这位,确实是个生面孔。
“没见过正常。”虬髯汉子拱了拱手:“在下从北边大同来的,家中世袭指挥使职。五年前镇东侯在大同镇总兵任上的时候,曾在其麾下供职,多蒙照拂。”
“原来是北边来的将爷。”李轩礼貌的点了点头,却兴致寥寥。
似指挥使这种卫所武官,在几十年前还是很值得人们敬重。可如今大晋朝的卫所早已烂透,这些世袭的卫所武官,不但沦落到喝兵血的地步,更以散漫无能著称。
之前的土木堡之败,主因之一就是北方卫所之兵已不堪大用。
虬髯汉子对他的态度也不以为意,等到镇东侯府的仆人上菜之后,就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开始还好,可随着第三道菜‘油焖血鸡’上桌,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夹住了鸡臀尖。
李轩不禁神色微凝,斜睨了这位一眼,心想这位原来是个同道中人。可这东西,他是断然不会让的。
“阁下既然是外地来的,怎的就一点规矩都不懂?不知道礼让么?”
虬髯汉子则哈哈大笑:“在下自然是知道礼数的,可我看阁下,在这南京城的人缘似乎也不怎么样,不比在下好多少。”
李轩不由‘呵’的一声笑,心想这位原来并非是不会看风色。
不过从筷子上传来的力道来看,可见此人武力不俗,他是没法以德服人了。
“这样吧,我们二一添作五?”
“可以!”虬髯汉子很豪爽的应了下来,他筷子一划,一股犀利的劲气如刀锋一样渗出,轻而易举的就将这鸡臀尖一分为二。
可接下来,两人的筷子,却同时伸向了旁边另一道‘秘制黑乳猪’的胸肉。
好在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两人依旧是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的瓜分了。
李轩有些意外,旁边这人在菜肴方面的喜好,与他相似度极高。他们下十次筷子,竟有九次是叠合的。幸在镇东侯府提供的宴席份量十足,足够两个人分了,所以彼此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不过当最后一道‘十全豹元汤’上桌,二人却又不约而同的夹住了汤中的一块软肉。
那是豹子腹部的一块软肉,未来如果成精的话,这里会凝聚出妖丹。李轩之前吃过一次,异常的美味。
这东西李轩是断然不会再让的,平分也不行,他斜眼看着虬髯汉子:“划拳!”
“我不太会!”虬髯汉子摇了摇头,他凝神想了想:“要不我们猜拳,剪刀石头布?”
“行吧!”李轩心中鄙薄不已,这也是从九边来的汉子,划拳都不会?
可接下来就尴尬了,李轩出剪刀的时候,对方也是剪刀。他出石头的时候,对方也是石头。
剪刀,石头,石头,布,石头——十个回合之后,李轩心里就有了些许熟悉之感,心想这人与自己的同步率,怎么这么高呢?上一位像他这样的是谁?
那虬髯大汉接下来却再没出拳,他定定的看了一眼李轩,就把筷子松开:“算了,让给你吧,我其实也不喜欢吃这个。”
李轩也没多想,他美滋滋的将那软肉送到了口里。
也就在他酒足饭饱,准备散伙的时候,江含韵一脸晦气的来到了李轩身边:“云柔她与我说了,那个花神笑已经去了北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让你不用担心。”
李轩心中顿觉一松,他虽然不惧这个花神笑,可以后被这么一个武力值与江含韵比肩的人物盯上,压力还是有的。
“劳烦校尉大人帮我对薛小姐道声谢。”
李轩随后又好奇的小声问道:“你们还是没找到人吗?”
“这紫蝶妖女若是那么容易找,也不会让我们六道司这么多人一直都束手无策了。你们加入这桩案子才几天?这就想抓到紫蝶,岂非说笑?”
答话的并非是江含韵,而是她身后的一位中年男子。他语含讽刺,眼神则无比冷冽的在这间廊房中扫视:“我们可以确定她人已经到了镇东侯府,可就不知她用的是什么身份,藏在何处。”
李轩认出这位,乃是火雀都的都指挥使马天元——以往对于紫蝶妖女的追查,就是由司天都与火雀都联手负责。
“此女的确棘手,小雷明明有她留下的一些衣物碎片作为样本参照,可今日却连一点可疑的气味都没闻到。”
江含韵紧蹙着眉毛,抚着她手中的四尾灵狐:“李轩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一起随我去看看。”
那中年男子一声嗤笑,扫了李轩一眼:“江校尉你打算靠他?我听说过你这位部属,最近在我们朱雀堂声名鹊起,可恕我直言,以紫蝶的伪装之能,即便总管大人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够当面识破。”
此时的李轩,却忽然心神微动,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侧目,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一直在埋头吃喝的虬髯大汉。
他心想是这家伙吗?可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神色很镇定坦然,即便身边站了两个伏魔校尉,这位却一点异色都没有的狂吃海喝。
可随后李轩就想有句话叫宁杀错不放过。试一试,又没什么妨碍。
思及此处,他当即双眼一睁,调动起了自己的浩然正气:“呔!紫蝶妖女,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第一二七章 就是凭感觉(求订阅求月票)
司马天元听了李轩这一句之后,是暗暗发笑的,心想这个小家伙,是脑袋坏掉了吧?随便指着一个人,就说是紫蝶妖女吗?真是异想天开!
可下一瞬,他就见那虬髯汉子面露慌张之色,气息骤变,换成了女音:“你怎么看出来——”
剩下的话,紫蝶妖女没再说出口。她已经感觉到不对,然后用无比凝重的眸光看着李轩:“这是浩然正气?神夔雷音?”
司马天元与江含韵不禁发愣,心想居然还真是!
江含韵首先反应过来,直接从乾坤袋中取出她的腰刀怒斩,浩大的雷光炸裂,如一座囚牢一样漫布四方,可对周围的客人却偏能不伤分毫。
司马天元也含恨出手,他手中一把重剑挥斥土元,像是一柄重锤一样砸落下去。
“总算是逮到你了。”
那紫蝶妖女的立足之处,瞬时就塌陷了下去。可她的身影,却已化为无数的紫色火蝶,四面飞舞散开。就连江含韵那些雷电囚牢,也不能阻止。
“被你们找到又如何?要想抓住我,没那么容易!”
“猖狂!”
司马天元一声叱骂,磅礴的真元席卷四方,竟在一瞬间就将那紫色火蝶扑灭大半。然后这位的身影,如影随形的追着那些火焰而去。
他们三人激烈交手,却苦了近在咫尺的李轩。那紫蝶看似一直在狼狈逃避,可其实是寓守于攻,那些飞舞于空的紫色火蝶,散落出了无数的火星。即便强如江含韵与司马天元,也不能将之无视,甚至需闪身避让。
这两位都尚且如此,就更何况李轩,他无比狼狈的躲避着,同时以冰掌化解,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囫囵退出到了七丈之外。
“还是谦之你厉害,竟然将紫蝶找出来了。”
彭富来终于肯站到李轩身边,他的语中饱含震惊与钦佩:“谦之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由于那位‘虬髯汉子’与李轩共处一席的关系,他刚才也瞧了这位几眼,可却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就是凭感觉。”
李轩不好说与这女人有着近乎于心灵感应的同步率,他身影闪逝,直往那西侧院墙的方向疾奔过去。
可以预见的是,这里即将有一场高位武修之间的恶战。继续停留在此,只会被殃及池鱼。
“快走,那紫蝶妖女——”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跨上了院墙。然后他就一阵愣神,只见一只紫色火蝶正从草丛中仰冲而上,半空中火焰幻化,一位蒙着面纱,极其窈窕的少女现身在李轩的眼前。
两人互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发愣。不远处的彭富来与张岳等人也都是一阵愣神,然后以钦佩万分的视线看着李轩,这位竟是已猜到了紫蝶真正的逃生途径吗?
乐芊芊也是暗暗感慨,虽然她这位上司在男女之事上有点渣,可在办案的时候却非常可靠,也很拼命,奋不顾身。
仅仅一瞬,对视的两人就各自有了反应。紫蝶的娇躯,再次化为一团紫火,李轩也毫不迟疑,在心里狂‘艹’的同时,立时就是一指‘神雷洞玄’轰击下去。
因镇东侯府内不能携带兵器,又没有乾坤袋之类的空间法器。所以李轩的腰刀不在身边,可他手上戴着的‘赤雷手’,却可保证他的雷指威力,更凌驾于刀法之上。
“轰!”
李轩打出的赤红色雷霆,将地面的那些草木都炸成了齑粉。可紫蝶妖女的身影,却散成了无数的火星,从两旁散开。
这位妖女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别以为在这个时候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就能让我感激,这笔梁子我记下了,新仇旧恨日后自会与游徼大人一起清算。”
直到这个时候,江含韵与司马天元等人才姗姗来迟。两人合同几位镇东侯府的客人一起,继续追击向那紫火逃逸离去的方向。
大约半刻时间之后,江含韵垂头丧气的飞了回来。
“大人没有追上?”
李轩一点都不觉意外,那紫蝶妖女不但擅于幻术与伪装,其人的陆地奔腾术与御空之法也是登峰造极,几乎接近天位。
就如那位司马校尉所说的,紫蝶妖女若是这么容易被抓到,六道司那么多人也不会一直都束手无策。
“没有。”江含韵极其遗憾的摇着头:“真气人,刚才只差一点点。人都已经在眼前了,居然还是没抓到。”
“江校尉,这次是真无需沮丧,我还是有收获的,大收获。”
司马天元却是喜意盈盈的,从袖中掏出了一物,那赫然是一小截女人的秀发:“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从紫蝶妖女身上拿到她肌体发肤的一部分。有了这东西,再请高明的术师出手。这紫蝶妖女的踪迹,就再非是无迹可寻。说实话,似紫蝶那般的手段,除非是总管与仇副堂主那样的人物出手,否则是万万没可能把她拿下的。我等这次,其实真没抱多少指望。”
然后他又重重的在李轩身上一拍:“真是小看你了,明幽之虎!果然名不虚传。日后如果能将紫蝶妖女捉拿,你这一吼,至少占了两成功劳。”
李轩眨了眨眼,心想这‘明幽之虎’是什么鬼,给他取的外号吗?好难听!他感觉‘神刀’二字,更符合自己的气质。
“各位!”就在几人议论的时候,有一位身着簇新锦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六道司的诸位,还请贵司给段某一个交代!”
李轩当即就把脚步往后撤了一撤,他认出来者正是镇东侯府的主人,当代镇东侯段东。
这位段侯爷,明显是为寻他们兴师问罪来的。
司马天元与江含韵两人则是对视了一眼,无不都流露出尴尬头疼之色。
六道司之前虽是为抓人,可把人家好好的寿宴给砸了,确实是理亏。
紫蝶妖女的确是盯上了镇东侯府,可人家之前就已明说了,不在乎钱财被盗,只求寿宴平安,他们如之奈何?
且刚才幸亏是镇东侯府内部的法阵强力,否则搞不好就会有客人死伤。
李轩躲在江含韵的身后,以为自己可置身事外,可他随后就见镇东侯把视线撇了过来:“还有李世侄,你也得给我一个解释。方才崔洪安与张进等人在西侧院被人重伤,他们说此事与你有关,是被你算计所致?”
李轩却当即眉毛一轩,一点怯意都没有:“我一个人算计他们二十多位?此事我倒还想问段伯父,对家仆管教为何如此疏忽?居然敢勾结外人,诱我去你家那间翠微苑。还有那位剑雨花神笑,不是贵府上的人?伤人的是他,可非是小侄。伯父要训人,也请搞清楚前因后果。我白痴了才会去招惹剑雨花神笑,只为算计那群公子哥?”
段东一阵凝噎,显是没想到,李轩这个事主竟能如此硬气凶顽,言辞也是这般的凌厉。关键是有理有据,让人无话可说。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后院方向忽然传来了几声哭喊尖叫。
“不好了,老太君她自杀了!”
“快来人!快点来人,快请侯爷!”
在场的众人顿时都面色大变,纷纷向后院方向疾扑而去。如镇东侯,司马天元与江含韵等人都是御空而行,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李轩也匆忙跟上,他脚下雷光电闪,疾追着几位的身影而去。神雷无定诀已经被他催发到极致,可还是被那几位甩开了一大截。
等到他进入内院,沿途更有几位镇东侯府的武师出手阻拦。此时‘神雷无定诀’身法变幻难测的优点开始起到作用,这些武师哪怕是高过他两三重楼境界的修为,也没法将他阻拦。
李轩只需身化雷光,一个闪烁,就会出现在超乎他们意想的方位。
而等到他赶至事发的后侧院时,只见这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却都被一道划在地上的剑痕拦阻在十丈距离外,不敢继续靠近。
李轩稍稍犹豫,还是跨步越了过去。当他一只脚,踏过那剑痕的时候,就蓦然有一道雄浑厚重的剑气骤然凝聚。
“什么人?无关人等都给我退开——”
那是司马天元的声音,可能是发现来者是李轩,他语声一变:“是谦之你啊,进来吧。”
李轩疾步踏入院内,然后就发现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子,都脸色煞白的站在正房门口处。还有一位穿着诰命服饰的中年妇女,看模样当是镇东侯的夫人。
除她们之外,薛云柔竟然也在场,在李轩进来之后,她就脸色苍白的与李轩对视了一眼。
另有一位容貌绝美,尽态极妍,姿容气质都足以与薛云柔一分高下的少女,在两名女侍的拱卫下肃立一旁。她的柳眉微蹙,眸中似乎隐含忧意。
让李轩在意的是,这位少女赫然也是一身凤冠霞帔,只是外观,花纹与他的红衣女鬼略有不同。
此外不知怎的,李轩感觉这位的相貌有些熟悉。可当他仔细看,又觉似是而非。
李轩心知此女身份尊贵,他不敢细观,只凝神看了这位一眼,遥遥行了一礼,就走进到了正房当中。
甫一入内,他就见东面靠窗的一张太师椅上,有一位老年女性的尸体端坐其上。
致命伤应该是她颈部的一道伤痕,有大量血液喷出,溅射到数尺之外。不但染红了她的一身衣物,还在地面形成了一个面积不小的血泊。
旁边是镇东侯,他脸色青沉一片,神色懵懂的跪在了尸体旁边。
司马天元与江含韵则是眉头紧皱,眼神凝然的往四面观察着。
第一二八章 换个靠谱一点的(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此时李轩的目力惊人,虽然没法与显微镜相比,却也是超人层次了。
他看了一眼死者脖颈上的刀口,再看死者的手,就判断出这并非是他人所伤,而是这位死者自己用刀割断了颈动脉与血管。
可见那刀口最初的时候是呈一条直线,非常整齐的,可到末端处却忽然下折,那就好像是股市跌停般的曲线。一直从脖子中央划下,以至于连死者胸前的衣襟也被划开,露出了里面隐隐约约的伤口。
此外死者颈部伤口处的血液,也已完全凝固。
李轩目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有五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之前他们听到尖叫的时候,这位老夫人就已死去。
他正欲仔细分辨,就听司马天元凝声道:“看起来,像似寻了短见?”
“放你娘的狗屁!”镇东侯段东蓦然抬头,怒瞪着司马天元:“我娘昨日才跟我说,她过几天还想要去玄武湖逛一逛。我平时任职在外没有空暇,让我这次多留几天陪她。她怎么可能是自寻短见!”
司马天元面色倒是很平静的朝镇东侯抱了抱拳:“侯爷息怒,在下只是基于现场的痕迹做出的判断,究竟如何,还得进一步勘察,最好是能让我们检验一下令堂的遗体。我们六道司现在刚好有一位灵仵在场,不如让他给令堂看一看?”
“灵仵?”
镇东侯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李轩身上:“你说的灵仵,该不会是他?这个李轩?”
“正是小侄。”
李轩面色平静的朝着镇东侯拱手一揖:“小侄观老太君颈部处的伤口并不整齐,可见其割喉之时有过挣扎,几乎可以断定老太君用刀时绝非自愿。还请侯爷允可小侄为老太君细观,查探老太君的真实死因。”
只是镇东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摇了摇头:“换人吧,你们验尸可以,却必须换个靠谱一点的灵仵。这个小子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一向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我信不过他。”
李轩不由一阵无语,知道自己这又是被前身留下的名声给坑了。
这位镇东侯,显然是对原版的李轩知根知底。
江含韵却皱起了眉:“侯爷,李轩他以前虽然荒唐,可他在勘验尸首上的能耐却已得了刘大仵的真传。我们六道司中的许多灵仵,可能都不如他。”
镇东侯显然是不信的,他冷笑了笑,都懒于回答。
“侯爷既然信不过李轩,那就换一位吧?”
此时又有一人从外面走入了进来,赫然正是雷云:“恰好我们火鸦都的章旭就在府外,这位可是有七年资历,屡破凶案的灵仵,想必能使侯爷放心?”
李轩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面含着惑然之意,心想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他随后用询问的视线看向江含韵,后者寒声解释道:“司天都群龙无首,总管大人令火鸦都一起协查紫蝶妖女案,不过他们的人之前都没进府,与火雀都一并负责外围。”
镇东侯段东则若有所思:“章旭?火鸦都的章旭?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你让他过来吧。”
“我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他入府了,最多片刻时间就可赶过来。”
雷云冲镇东侯抱了抱拳:“另有一事需禀知侯爷,司马校尉方才飞符通知雷某,让雷某封锁了侯府内外。此举对您府上的客人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镇东侯倒也是知道好歹的,他脸色肃穆的点了点头:“段某多谢诸位!”
此时如果还能让人任意出入侯府,说不定凶手就溜了出去。可如果封锁侯府,那必定是要得罪客人的,六道司能够为他担待此事,镇东侯自然感激。
此时雷云,又好奇的环视着周围众人:“诸位,案发过程是怎样的?又有什么人在场?”
“你来之前,我们正准备询问。”
司马天元转过头,看向了角落跪着的一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妇人:“你是老太君身边的管事嬷嬷?叫什么名字?是你发现的老太君尸体?还有老太君大寿,事发时她身边为何没有人在?”
“回大人的话,奴婢娘家姓方,别人都叫我方嬷嬷。”
方嬷嬷的脸色苍白,眼神惊悸:“今日老太君大寿,她老人家本是很欢喜的,可到了午宴的时候,老太君感觉浑身筋骨疼痛不适,所以回房小憩片刻。她入睡之前嫌丫鬟们碍事吵闹,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奴婢则因今日外院事务繁忙,在那边呆了一阵才返回这里。不过当时首先发现老太君不对劲的,是老太君的贴身女婢。”
于是众人的视线,都往角落里的另一女子注目过去。那是一位约三十年纪,五官姣好,做奴婢打扮的女子,她的脸上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神色惶恐的朝着众人浅浅一拜:“奴婢当时去了药房,为老太君拿熬好的汤药,可等奴婢回来的时候,老太君就已是这副模样,人再没了气息。”
“汤药?什么汤药?”
“是缓解风湿之症的汤药。”方嬷嬷看向了问话的雷云:“老太君为风湿所患已有十余年,平时都靠汤药与针灸推拿化解。”
雷云又问道:“在此期间,可还有其他人进入过老太君的房间?”
“应该没有。”镇东侯虎眼微阖:“外面的丫鬟都知道规矩,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母亲。此外这间左后侧院不但是府中法阵重点看护之地,还有两位六重楼的武师藏于暗中,负责护卫母亲平时的安全。我问过他们,今日就没有人出入过母亲这间房。”
“我与江校尉仔细看过了,的确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除了老夫人身上之外,江校尉的四尾灵狐,也未分辨出任何异常气味与灵机。”
司马天元接下来却是眼含深意的看向了房门之外:“那么外面的公主殿下与那位薛仙子又是怎么回事?她二人为何在此?”
“公主殿下是被府里请到这里招待的,殿下喜静,所以被安排在老夫人的院里休息。薛小姐则是被公主邀请至此,据说她们以前在京城就熟识,是手帕交。”
方嬷嬷一五一十的答着:“老夫人从前院回来午睡的时候,她们两人就已经在院里了。”
司马天元眯着眼:“那么薛小姐在院内,一直都在与公主说话?”
这次答话的是那位贴身女婢:“她们在下棋,一边下一边闲聊。不过在老夫人回房之后,薛小姐接到一张飞符,去了院外一阵。我当时刚好,亲眼见她用一种螺状法器说着话。”
雷云听到这里,不由皱着眉头,小声询问江含韵:“这镇东侯府这么大的牌面?当朝长公主都亲自过府给他们拜寿?”
江含韵也搞不明白这些权贵名门之间的弯绕与高下,她的时间精力绝大多数都贡献给了武道与各种妖魔案件。
李轩却是门清:“镇东侯是现任的漕运总兵,其母则是出身博陵崔氏,乃是博陵二房的嫡女,自然与寻常勋贵不同。”
雷云顿时沉默,博陵崔氏的二房,可是这个庞大门阀中宰相最多的一个世系,足以与博陵崔氏的大房比肩。
至于漕运总兵一职,那就更是牛得不行,可说是掌握着北直隶与北方几个边镇的命脉。
江含韵此时也出声询问道:“你们是在怀疑云柔?”
“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不能排除她的嫌疑。”雷云微一颔首:“如果崔老夫人不是自愿,那就是术法杀人。能够在与人不接触的情况下让她自尽的法术有很多,可崔老夫人不同,她是二品诰命夫人,有着官身,有着朝廷龙气庇护,本身是妖邪难近,术法难及的。如此一来,对法术的要求就很苛刻了,能够施展此术的人想必极少。”
李轩听了,却心想这雷云与司马天元何止是怀疑薛云柔,估计连公主也是一起怀疑上了。
这位既然号称‘长乐姬’,与江含韵等人齐名,那想必也是修为不俗。而刚才薛云柔既然独处了一段时间,那么公主这边当然也是一样。
雷云二人只是顾忌公主身份,嘴上不说而已。
“控魂夺魄,摄心术,天镜照形。”
雷云陷入了凝思:“我能想到的就有三种法术,可其中任意一种,都需要修为六重楼以上,且神魄强大的术师才能施展。而且距离必须在三十步之内,距离一远,效果就不如人意。”
“既然是六重楼以上的术师所为,那么想必本宫也有嫌疑。”
那赫然正是长乐公主,她与薛云柔一前一后走入了进来:“薛姐姐接到符书离开之后,我在厢房内独自推演棋局,说来也是有作案时间的。”
雷云等人当即行礼:“公主殿下,吾等不敢!”
李轩也不例外,向这位公主欠腰躬身。此时他万分庆幸自己是加入了六道司,不用动不动的下跪。
这个聚集了各方修行人士,各种超凡力量的机构,对皇权有着天然的排斥与轻蔑。
“诸位探案为重,无需多礼。”长乐公主伸手虚扶:“你们说的不对,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尔等既然肩负侦破案件,寻找真凶之责。岂能因一个‘不敢’,就将我这个嫌疑人排除在外?”
镇东侯不由皱起了眉头:“还请殿下尽快移步院外,这里乃凶煞之地,怕是会冲撞了您的贵体。”
长乐公主却小脸苍白的摇着头:“我与薛姐姐就在院外等着,哪里都不会去!老太君她是人善心慈,和蔼可亲之人,本宫要尽快知道,到底是何等样的凶顽,做出此等暴戾残忍,人神共愤之事。”
她定定看了老太君一眼,随后就觉不忍的收回视线,转而目视着雷云等人,眼神诚恳:“请诸君务必将凶手惩之于法!如有什么需要问我,只管来找本宫便是。”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李轩这边却是趁着机会,仔细打量着长乐公主。
这位大约十五岁的年纪,比薛云柔还要年轻一点。身材则是属于骨架纤弱的类型,所以手小,脸小,可身高却有至少一米七,并不显矮小。
最让李轩印象深刻的是长乐公主的那张脸,估计只有他一个巴掌大,让李轩想起了前世的日本女明星齐藤飞鸟,可五官更精致得多。那股端庄华贵的气派,也与那位日本女明星不同。
不过李轩更在乎的,还是长乐公主的那身衣饰。
这次确定了,红衣女鬼那凤冠霞帔的形制,是与长乐公主的这一身差不多的,就是样式上略有差异。
而就在李轩凝神细观之际,他发现薛云柔正圆瞪着眼,向他怒目凝视,那黑白分明的瞳中,似乎能喷出火焰。
李轩不由眨了眨眼,暗暗奇怪,忖道自己怎么又得罪了这位薛仙子?
第一二九章 第二桩命案(求订阅求月票)
薛云柔的盯视,让李轩感觉无辜之余背脊发寒。
幸在长乐公主说完那些话之后,就没有在这正房里多呆,带着薛云柔一起出去了。
而就在不久之后,一位提着工具箱的中年人健步走入了进来,向众人行礼:“卑职伏魔游徼章旭,见过侯爷,见过诸位校尉,请恕章某来迟。”
他又特意朝着镇东侯深深一揖:“侯爷,今日对令堂尸身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侯爷见谅,卑职只是想令害死老太君的真凶伏法。”
镇东侯脸色清冷:“劳烦章游徼了,放心,段某并非是不知好歹之人。我只求你看的时候仔细一些,别让凶手逍遥法外。”
司马天元则已等得不耐:“废话少说,直接开始吧。再拖拖拉拉的,我们火雀都的灵仵都要到了。”
“卑职明白!”章旭点了点头,可接下来却还是不温不火的问道:“侯爷能否允许招魂?”
镇东侯明显陷入迟疑,眉头紧皱道:“你先看吧,看不出来再说。”
章旭已经走到了尸体旁,有条不紊的将他手中的工具箱打开。
这位首先施展的是‘测灵术’,平时他们六道司用的是地行龙的尿液作为材料,好用省钱,可既然尸检的对象是一位二品诰命,自然得换个材料。章旭将一种气味像是薄荷的水液,洒在了老太君的全身上下。
随着章旭手持法印,念动灵诀,众人只见死者的周身,赫然都现出了一层黑气。
镇东侯的拳头,顿时紧紧的一握,目光暴戾,罡气外溢。好在雷云防了他一手,很及时的将手按在镇东侯的背部,否则镇东侯身上溢出来的真元,足以将这案发现场摧毁大半。
“这的确是术法杀人!从残留的灵力浓度来看,至少也是六重楼境界以上的术师。”
章旭的眸光微凝:“有人远程操纵老太君自裁,可具体是什么法术,请容我详细检验。”
他先是翻开老太君的头发,仔细翻寻:“头部没有镇魂钉之类的,没有外伤,应该不是器物控神。”
接下来章旭又掀开了死者的眼皮,仔细观察着死者的瞳孔深处。
这个时代是没有手电筒这种工具的,可这位从工具箱取出了一面光滑的铜镜,往那眼睛里面一照,就有炽白的强光显现,效果竟然比手电筒强上不少。
“眼底深处并无黑纹,瞳孔正常散大,这不是瞳术类的神通所致。”
接下来是口鼻与指甲部分:“口鼻中没有异常的气味,指甲也没有发黑,中毒的可能性极小。”
章旭又用针,从尸体的手指头取出了一滴血液。然后单手持诀,口念灵咒,使得那血液泛出红光。
“光泽纯正,的确没有中毒,至少不是我们常见的各种毒素。”
李轩在旁观摩着,心想这位在侦测术法方面,可比自己专业不少。
由于时间的关系,他对于这个时代的各种神奇法术,仅只是了解一个大概。
老师刘大仵借给他的那一份心得笔记,他也都没看全呢。
而就在章旭那边验尸的当口,雷云从袖子里取出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口里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先让人去查问一下吧,府里面有多少六重楼以上的术修,不能说公主殿下与薛云柔靠得更近,就只把他们两人作为怀疑对象。那些高品的术修,也未必就需在三十步内施法。”
镇东侯对他的举止本是非常不满,他的母亲已经横尸于此,可这个六道司的校尉,竟还敢在这里吃东西。可当他看清雷云手里的食物之后,却又是一阵错愕,瞠目结舌。
江含韵也很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同事:“那头石狮子,雷云你还没有吃完?”
“那么大那么沉的狮子,我哪里能这么快吃掉?两万两千多斤呢!霜云她把这石狮子切割成一百斤一份,每天吃一份,我也得用二百二十天。当初修那座大门的也不知道是谁,搞那么大的狮子杵在那里干吗?他们就只图好看。”
雷云一声轻叹,然后从袖子里面取出了一块石头:“要吃吗?霜云说给我改善口味,油炸过的,还涂过了她特制的浆,特别好吃,当零食吃很不错的。”
江含韵翻了翻白眼:“本人无福消受,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七重楼修为以上,确实可把作案距离扩大到百步,甚至是两百步之外。可前提是与老夫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又或者同时掌握了老夫人的生辰八字与血液发肤,才能够办到。”
司马天元凝思着道:“我们可以先在客人当中做一下排除,且是越快越好。”
今日侯府的客人,不是高官显贵,就是高官显贵的家人,所以他估计是封锁不了多久的。
李轩却一直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尤其当章旭掀开老太君右手的衣物,开始检查死者手臂的时候,他的眼神微凝。
李轩发现老太君肘关节处的色泽有些异常,此外章旭摆动她手臂关节的时候,李轩也感觉有些不对。
章旭也明显察觉到了,他随后往旁边略有些移位的茶几看了一眼:“右手肘关节有些许淤青,疑为撞击茶几所致。”
李轩皱了皱眉,感觉没那么简单。老太君的手臂,的确是撞到茶几了,可以他目测的情况来看,那不仅仅只是撞击的结果。
这得归功于他习武之后大幅激增的目力,换在前世,他是一定看不出来的。
李轩有心出言提醒,可又暗生迟疑。
他是听说过这位章旭章灵仵的,据说此人性格非常的强势,且固执己见,心胸略小,在同事当中的风评不佳。
自己如果当着众人面说出章旭的疏忽,这位多半会有其它的想法。
李轩想了想,还是决定在私下里提醒。横竖尸体在这里,又不会跑掉。
接下来他又见章旭解开老太君胸前的部分衣襟,可见死者的颈部下界有着一片淤红,还有着鳞状纹路。
李轩不由心中一紧,想起了不久前,他在刘大仵笔记中看到过的几段文字。
那并非是尸检的笔录,而是关于紫蝶妖女盗窃案的几份伤检记录。
这些人在案发时都无一例外,身燃奇异紫火,然后都生出了幻觉,不由自主的按照紫蝶妖女的意愿行事。
事后在他们的胸前都有淤红与鳞状纹路,除此之外,在他们的胸部下缘,还有大腿部分,也会有轻微的烧伤。
此外这几个部位的衣物,也会因高温出现熏黄,甚至是焦痕。
李轩正回思着那几份笔录,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撕心裂肺般的喊声:“侯爷,侯爷,不好了,归燕楼那边也出了事!崔老夫人她自己用刀割了喉咙,自杀了。”
在场的众人闻言,顿时都神色一凛。在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同时走出了这间左侧院的正房。
随后就见院门之外,有一位身上染血的丫鬟,在司马天元留下的剑痕之外哭喊:“侯爷不好了!崔老夫人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不开,一刀割了喉咙。我们看见的时候,她已经没了生气。”
“也是割了喉咙?”司马天元惊疑不定,侧目看向镇东侯:“侯爷,敢问是哪一位崔老夫人?”
博陵崔氏数千年开枝散叶,繁衍子孙。金陵城内有资格被称为崔老夫人的至少有二十余位。
“监察御史崔承佑之母。”
镇东侯眼神惊悸,又隐含狂怒:“她是我母亲嫡亲的弟妹,因其孙崔洪书横死,特意赶到金陵。因崔御史在金陵并未置产,所以在我家小住。她自认是带哀之人,母亲大寿时一直辟居归燕楼别院。这到底是何人?敢在我府中如此放肆!”
司马天元皱了皱眉:“雷云你留下看着,我与江校尉一起过去看看。”
他虽然也只是校尉,却是火雀都的指挥使。而火雀都乃是朱雀堂二十四都之首,地位凌驾于其余各都之上。
所以雷云毫无异议:“这里有我,司马老哥只管放心。”
此时司马天元又朝李轩招了招手,而就在李轩心领神会,疾步跟上的时候,他听见房间里面又传出来章旭的声音:“胸部下缘肝侧处有轻微烧伤,内衣局部有焦痕。”
李轩皱了皱眉,然后就大踏步的走出院外。
只因这个时候,司马天元与江含韵两人已经走到没影了。
而当他紧赶慢赶,来到不远处的归燕楼时。只见这里也是一样,被司马天元一道剑痕封锁。
不过此刻,已经有部分六道司的人员赶来,帮助维持秩序,驱赶闲人。彭富来与张岳几人,就在其中。
李轩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这间阁楼,进入到案发的第三层。
然后他的眼就微微一凝,这里除了摆设不同,死者坐的方位有异之外,情况与侯府老太君那边一模一样。
死者都是面色痛苦,右手持着一把锋利短刀,地上有着大片的血泊。
尤其是颈部那道触目惊心的创口,也是在割开血管与气管之后骤然下折,在胸襟部分留下了一条割痕。
第一三零章 幻神紫火(四更求订阅求月票)
李轩到来的时候,司马天元已经开始询问这里的众人:“老夫人她是怎么出的事?是谁首先发现她尸体的?事发之前她身边为何没有人在?还有,老夫人手中的刀又是哪来的?”
这里面的众多奴婢侍女,包括崔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在内,都是慌张失神的状态,没一个能答的囫囵。
最后还是一位年纪约二旬的女婢开口:“回大人的话,老夫人当时在午睡,所以我们都在二楼。最先发现老夫人自杀的是林嬷嬷。”
那位掌事嬷嬷也终于定神:“我是感觉不对才上的三楼,我们家夫人有鼻疾,睡熟之后会打呼噜,可当时楼上很安静。至于老夫人手中的刀,那是裁衣刀,好像镇东侯府家的每一间院子都有。”
司马天元眯着眼道:“老夫人这么大的年纪,她午休时身边无人看护?”
掌事嬷嬷摇着头:“这是老夫人自己定的规矩,她不喜别人搅扰。不过一个月前,我们家老爷专为老夫人她请了一位高人贴身护卫。据说此女修为很是高明,是开了第三门,九重楼境的成名术师。”
“那么此女何在?”江含韵凝神询问:“你家老爷为何突然会请这么一位大高手,来护卫你家老夫人?可是最近有什么仇家?”
“那位高人在今日清晨离去了,昨夜我们家老夫人不知是接到了什么消息,让这位高人去为她办一件事。那人本来是不肯的,与老夫人争执了许久。最后老夫人用撞墙胁迫,又说这里是镇东侯府谁能动她,那位高人拗不过我家老夫人。”
掌事嬷嬷神色犹疑的说着:“至于我们的仇家,这可太多了耶。我虽然不太清楚,可我家老爷历三任监察御史,任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瞒各位,老爷最近就总怀疑有仇家在盯着他,他甚至怀疑我们家二少爷横死揽月楼,可能与此有关。”
司马天元不由愣了愣神,与江含韵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许波澜。
尤其江含韵,作为揽月楼一案的亲历者,更是柳眉微蹙,心潮起伏。她随后分出了部分注意力,看向已经在进行尸检的李轩。
后者正全神贯注,查看着死者的头发,对于司马天元问讯的内容听如未闻。
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手法很娴熟,检查的也非常仔细,几乎是每一厘每一寸的翻寻,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接下来是死者的五官,手指——顺序虽然都与那位章灵仵类同。可江含韵看得出来,李轩要比那位还要认真细致一些。
那位章灵仵已经极其的专注细心,可李轩却更有胜之。往往稍觉不妥,就会倒退到之前的步骤,周密详尽到近乎于严苛。
唯独这位的法术有些生涩,远不如章旭。
江含韵凝神看着,眸中渐渐现出异泽。她感觉这一刻的李轩,神采气质都与平常时候的他截然迥异,大相径庭。
“江校尉看得这么专注?”
司马天元突然出言,惊醒了逐渐看得入神的江含韵,他语含调侃的问道:“我是蛮好奇的,你这到底是看李谦之呢?还是在看尸体?眼神不太对劲。”
江含韵回神之后面色微红,然后就略含恼意的瞪了司马天元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人你都问完了?”
“问完了,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唯独那位嬷嬷说的仇家,我有一点在意。”
司马天元摇着头,神色凝然道:“当日死在揽月楼的崔洪书,虽然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二世祖,该杀千刀的混账行子。可此人之父崔承佑,却是一位难得的清官,干员,深得当今陛下倚重。这位因尚了郡主,不得升迁,十年来一直都在七品监察御史上转迁。可他每一任都是官声卓著,以铁面无私著称,地方官畏之如虎。”
“崔御史之名,我也有听闻的。”江含韵皱着眉头道:“可如果是崔御史以前的仇家所为,那么段老太君,为何也会被同样的手法所杀?就只因这两位是姑嫂关系?”
司马天元将双手抱在胸前:“这我就不清楚了,却是我们必须查明的。对了,你那四尾灵狐,可有嗅到了什么?”
“没有,它没嗅到有别于此地众人之外的气息与灵机,三十丈内都没有。”
江含韵一边说话,一边继续看李轩尸检。
后者已经掀开老夫人的衣袖,这位着重在那右手肘的淤青处看了一阵。
死者的身边也有茶几,这右手肘的淤青多半也是撞击所致。可李轩却是凝神细观了足足三十个呼吸,又将老夫人的手臂抬了抬,来回的屈伸。
司马天元不由好奇地询问道:“此处有问题吗?”
“可能有,韧带——”
李轩想起了古代可没有韧带与肌腱这些词,当即话音一顿:“死者有板筋断裂与筋膜拉伤,甚至可能有骨裂骨折。”
“板筋断裂?筋膜拉伤?”
司马天元眼神疑惑:“还有骨裂骨折?是否撞击所致?”
“应该不是,这情况非常古怪。”李轩的神色也很古怪:“很不可思议,这种伤,就好像是骨头与肌肉,朝相反的方向用力所致。可我不能确定,只有动刀剖开之后,才能知道究竟。”
人的骨头,是没法自己动弹的,只能通过肌肉来传动。可这位死者的骨骼,却好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与力量。
可他的语音未落,那嬷嬷就尖叫了起来:“不能剖!绝不能剖。你们这是要我家老夫人死后都不得安生?你们想要对老夫人尸身动刀,除非我死!”
李轩皱了皱眉,继续按照尸检的步骤,勘检着尸体。
可接下来他看到的情况,与章旭一般无二。胸前都有淤血与鳞状纹路,胸部下缘肝侧处有轻微烧伤,大腿内缘烧伤更加严重。
而这几个部位的衣物内侧,都有着火烧过后的焦痕。
“怎么样?”江含韵神色关切道:“死因为何?’
李轩若有所思的站起了身:“一切特征,都与紫蝶妖女的‘幻神紫火’相似。看起来像是被紫蝶妖女的‘幻神紫火’操纵,然后自割咽喉而死。”
“紫蝶?”江含韵一阵惊疑:“你确定?可这紫蝶妖女,为何会无缘无故,对崔老夫人下手?她从不轻易伤人。”
司马天元则若有所思道:“的确是‘幻神紫火’的特征,我之前看到老夫人胸前鳞状纹路的时候,就有这猜测了。这样的痕迹,之前我见过十几次,熟得不能再熟。
至于紫蝶妖女杀人的原因,或者这位也是崔御史以前的仇家也未可知。说来丢人,我们至今都没看到过此女的真实相貌,自然也不知她的身份。”
李轩此时却抱了抱拳:“校尉大人,我认为老夫人手臂上的伤痕有很大疑点,最好是能剖开看看。”
江含韵看了看那位圆瞪着眼的嬷嬷,还有她身后的一众女婢,然后头疼的挠了挠头:“我也想,可现在不行。我会让人联系崔御史,询问他的意见,可你别抱太多指望。”
李轩闻言也很无奈,他知道这种官宦人家,是最忌讳这种事情的。
这个时代的人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认为灵魂分布在人的身体各处,没有全尸等于灵魂不全。
所以哪怕那位崔御史再怎么开明,估计也不会愿意让人对他母亲的尸体开膛破肚。
当一行人返回左侧院的时候,章旭这边的尸检也早已结束多时。
李轩才刚走入正堂,章旭就侧目向他看了过来:“李游徼,崔老夫人的身上,想必也有鳞状纹路与烧伤?形状与段老太君大同小异?”
李轩眉头微皱,如实回应道:“崔老夫人胸前确有淤血,鳞纹,形状与段老太君差不多。在胸部下缘,肝区附近,还有大腿内侧,都有轻微烧伤。只是,老夫人的手肘——”
可他语气才刚转折,章旭就已经朝镇东侯与在场的三位伏魔校尉抱了抱拳:“侯爷,三位大人,应该不会差了。这种痕迹,我只在几次紫蝶盗案中见过。受害人无不都是身燃紫火,心生幻觉,整个人不受自控,任由那位紫蝶妖女摆布控制。”
“那是‘幻神紫火’,我也见过三次。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盐商家的六重楼武修被紫蝶迷惑,不但亲手为她打开了自家银库的大门,之后又用头自撞墙壁,晕迷了过去。”
雷云一边说着,一边啃着一根黑乎乎的石头:“这种‘幻神紫火’,原理机制至今成迷。我们六道司的刘三戒刘大仵推测这些受害者是事先服用了一种药物,药力沉积于肝部与胃部,由紫蝶妖女的术法引发,导致幻觉。不过这只是猜测,未经证实,我们至今都未在受害人体内找到异于寻常的药物成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世间绝没有第二人掌握这种‘幻神紫火’,而今日紫蝶妖女还在贵府当中现过身,她的嫌疑极大。”
“可紫蝶妖女从不伤无辜之人,出手也一向都有分寸。我本人虽对她恨极,可也得承认这女人确实当得起‘盗亦有道’四字。而今日凶手杀死两位老夫人的手法极其残忍,这可不像是她的风格。”
司马天元眼神犹疑,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镇东侯:“侯爷,不知贵府可曾得罪过这位紫蝶?又或者是过往有什么恩怨?”
第一三一章 有疑点(求月票求订阅)
“无仇无怨!”
镇东侯段东手按着腰间的长剑,虎目微阖,面色青沉:“绝不可能是紫蝶,你们再查!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堂堂的六道司,就只有这点水准?”
在场的众人顿时一愣,狐疑不解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既错愕于镇东侯言语中的恚怒,更惊奇于这位语气中的坚定。
李轩也觉奇怪,感觉这位的反应有些超乎寻常。
镇东侯的这股子愤怒,是搞错发泄对象了吧?
正常人听到尸检结果之后,都该是对紫蝶妖女怒恨已极的。
可是这位对于一个官宦人家该恨之入骨的江洋大盗,却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信任,这不能不让人惊奇。
“侯爷!”
章旭神色有些难看的抱拳道:“紫蝶幻火的痕迹,世间无二!章某绝不可能误判。”
“那就是你的能耐不足。”段东一声轻哼,语气更不客气:“你们六道司就只有这点水准的灵仵?给我找个更靠谱一点的过来!”
雷云则眉头大皱,眼中流露出怒意。可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就被司马天元拦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段东:“段侯爷,两位老夫人的尸体我都看过,她们身上遗留的痕迹,确实是‘幻神紫火’独有的。换成我们六道司的大仵前来,想必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您坚信凶手非是紫蝶,请问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由?”
“没有缘由,就是直觉。”段东依旧敛着眼睑,却换上了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态:“你们无需再问了,只管去找更高明的灵仵来。我们段家与紫蝶妖女素无关系,无冤无仇——”
就在司马天元与江含韵等人暗觉头疼的时候,那门口方向,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老爷这话,却是有些自欺欺人了。我倒是觉得,杀死母亲与崔老夫人的,一定就是那位紫蝶妖女。除她之外,再没有其它可能。”
李轩斜目看过去,发现那正是镇东侯的夫人。
而段东的瞳孔也在此刻微微收缩,脸色一瞬间变的难看无比:“请夫人慎言!来人,把夫人送回去休息。”
“慢着!”段夫人的声音骤转高亢,额外的刺耳:“夫君,母亲她都落到这个下场,你还要自欺欺人?”
她随后扫望了在场诸人一眼:“诸位校尉大人,请你们排除此间的所有无关人等。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涉及我段府秘辛,也与紫蝶妖女有关,我希望此间各位都能指着三官大帝立一个重誓,绝不得将妾身之言,传入他人之耳。”
雷云眉毛微扬,当即就开始了清场。
首先是段老太君的那些婢女丫鬟,然后是六道司的众多人员。
薛云柔是典型的闲杂人等,可她此刻却是八卦之火狂燃,对这段府与紫蝶妖女的秘辛无比好奇。
所以她很鸡贼的躲在了长乐公主的身后,最后只在雷云的逼迫下发了一个誓,就成功的留了下来。
李轩原本也在被驱赶之列,可江含韵护着他。少女朝雷云一瞪眼,后者也就作罢了。
他想李轩作为明幽都的骨干,江含韵倚重的助手,留下来其实不算出格。
等到清完场,一直在与镇东侯对视的段夫人就微一昂首:“六道司的诸位大人,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直到现今,都没查清楚紫蝶的身份与过往来历对吧?”
“没有!”司马天元苦笑道:“惭愧,紫蝶不但一身幻术道法出神入化,身法与御空之术也是当世绝顶,几乎比拟天位。我们现在连她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搞不清楚,更何况是她的身份。只知此女在刚出道的时候,提到过她的名字,似乎是叫夏南烟。”
段夫人摇着头:“你们当然查不出来,这是因有一位高权重之人,为她掩盖了过往。若不是今天的事情,估计你们永远都不会想到,那所谓的紫蝶妖女,是我家侯爷在五年前落井暴毙的养女,曾经唤作段南烟。”
这院内顿时一阵死寂,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的看着段东与段夫人。司马天元等人的眼神,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接下来段夫人的言语,却更让人吃惊:“可此女确实是本姓夏,乃是十二年前巡盐御史夏广维之女。那一年,夏广维贪黩案发,又兼党附王振,被判满门抄拿问斩!
我家侯爷当时刚刚袭爵,时任中都留守司都指挥佥事,受命抓捕夏广维全家老小。可他经手此案时却心生不忍,将夏广维的妻女私藏了下来,其妻殉情而死,其女则被送到老太君的身边养育。”
她的语声逐渐冷厉:“这就是我们家与紫蝶妖女的仇怨了,他们夏氏一家上下的死,都与我家老爷有牵涉。此外,崔承佑崔御史的兄长,当时与夏广维同为巡盐御史,只是辖区不同。我记得夏广维下狱之时,他也有出面举证。”
段东此刻的神色,却反倒是淡定下来:“夏广维是因得罪众多盐商,被人诬陷,蒙冤而死。我敬他人品,所以护其妻女。当日带兵将他捉拿,也是奉上命而为。南烟她也是一个好孩子,心性仁善,定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夫君你可真天真!”段夫人冷笑道:“你是这般想的,可人家却是未必,这可是灭满门的大仇。她的二叔更是在逃遁途中,被你亲手杀死。你倒好,不斩草除根也就罢了,反倒是学了中山狼的故事,将仇人养在自己的府中。”
段东虎目微睁,斜眼睨着段夫人:“你是看着南烟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情,你应该都清楚。我昔日也与烟儿有过约定,如果她想要报复,只管寻我就可,不得牵涉旁人。”
“我是看着她长大,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段夫人语含不屑道:“那个时候她就是个闷葫芦,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知事实俱在,六道司的灵仵都说了,那什么‘幻神紫火’的痕迹不会有假,这个南烟,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司马天元等人听到这里,神色都已是精彩之至。
也就在段东的眉心已经皱成‘川’字,欲言又止的时候。这左侧院外,却传来了一声叹息:“父亲你不用再为我与母亲争了,你们伉俪情深,别因我的事伤了和气。”
李轩神色微动,正心想这声音好熟。然后这院外就有一只只紫色火蝶飞入,然后在正堂的中央聚拢,渐渐汇聚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大约是十六岁年纪,穿着一袭紫衣,在阳光映耀下粲然生光,仿似有烟霞轻拢。五官则清秀绝俗,容色绝丽,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有神。而那娇美无匹的胜雪肌肤,还有着丝绸一般的长发,都无不让人印象深刻。让人不自禁的就想起了‘妖女’、‘绝色’、‘倾国倾城’等词汇。
这女孩的面貌,李轩是有些陌生的。可他第一眼就认出此女,定是那与他有过数次‘交手’的妖女无疑。
司马天元也瞳孔怒张:“紫蝶!”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出手,重剑往紫蝶轰斩过去,不留任何余地。
可在及身之刻,司马天元却又一阵愣神,临时将剑刃改成了剑脊。可这一剑依旧威势凶猛,沉重异常,轰在紫蝶的肩侧,直接就将这少女砸跪下去,口中溢血。
紫蝶竟是不躲不让,也没有施展术法,就这么定立在原地,任由司马天元一剑轰在身上。
之后雷云与江含韵也闪身而至,将一颗颗长达一指的镇元钉,强行钉入她的体内,紫蝶也不做任何的反抗。
“南烟!”镇东侯段东紧握着剑,手臂肌肉虬结,声音嘶哑:“你这是为何?”
等到整整十八颗镇元钉打入到紫蝶的体内,雷云与司马天元二人都茫然不可思议,胸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千变万化,难觅踪迹,让他们六道司忙活了大半年的紫蝶妖女,今天就这么被他们逮住了?
“孩儿回来,是为自证青白。”
紫蝶仰着头,有些虚弱的看向了段老太君的尸体,面色凄楚,眸含哀意:“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可有人要诬陷孩儿弑杀祖母,孩儿就不能忍了。孩儿更不能忍受的是,凶手就此逍遥于法外。父亲你说的对,他们六道司果然都是一群废物,这么浅显的栽赃嫁祸都看不出来。”
“确实无用!”镇东侯握剑的手掌已溢下鲜血,他怒瞪着司马天元:“你们六道司,还有何话可说?”
司马天元一阵沉默,雷云也微微动容,江含韵则注目看着紫蝶,眼中竟现出了几分欣赏。
甚至段夫人,也是脸色微白,现出几分心虚愧意。
章旭则微微蹙眉:“可那的确是‘幻神紫火’独有的痕迹。要说有人栽赃嫁祸,并无证据支撑。”
“还是有疑点的!”李轩神色凝冷,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踏前一步:“段侯爷,小侄以为老太君之死确有让人疑窦之处。不知侯爷能否容小侄剖开老太君的尸身一观详细?”
“你?”段东往李轩斜目以视,神色中略含惊疑:“疑点何在?”
第一三二章 一手调教出来的(求订阅求月票)
“是手肘!”
李轩目光毫不相让的与镇东侯段东对视,语声则强而有力:“我之前看过,那并非仅仅只是撞击所致。除了撞伤之外,还有板筋断裂,轻微的筋膜拉伤,伴随骨裂骨折。”
“筋膜拉伤?”镇东侯看着李轩,又看了看段老太君的尸体,神色沉凝:“因何缘故?”
“我猜测是与控制段老太君的力量反复拉扯所致,这股力量很可能来自于老太君的骨骼内部。我看过老师刘三戒的笔记,紫蝶的幻火绝不会如此粗暴,不!应该说是强的过分,受害者不会有任何自主意志。所以只要证实了这一点,不但可为你的养女洗清嫌疑,甚至可以找到真正的凶手。”
李轩抱了抱拳:“侯爷,我并不需要为老夫人开膛破肚,只需看看她的手臂。”
镇东侯闻言大步走到段老太君身侧,手抓着老太君的臂膀,似在存神感应着什么。他神色微动,瞳孔收缩,可他明显还是有些迟疑,面色一阵青白变幻。
江含韵此时也上前一步:“镇东侯,您要我们六道司的大仵前来也不是不可,可我们朱雀堂的大仵总共只有三人,需得奔走于整个南直隶四州十五府,处置各种疑难凶案。而李轩自揽月楼杀人案以来已经屡破大案,刘三戒刘大仵亲口对我说,未来有资格继他衣钵者,唯李轩一人。”
“刘三戒真这么说过?”镇东侯终于动容,接下来他却又沉思了半刻,才长吐了一口浊气:“只是手臂而已?你确定?”
“就只是手臂!”李轩再次强调道:“小侄只需看看段老太君的板筋与筋膜韧带,一切都可真相大白。”
“此事我便允了。”镇东侯虎眸盯着李轩:“可如果你毫无收获,本侯也不会与你甘休。”
李轩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快步走到了段老太君的身侧。
他这次没有携带工具箱过来,就直接从江含韵那里借了一把短刀。
依旧是以‘元衣术’覆盖双手,李轩小心翼翼的,将段老太君手肘还有前臂上的皮肤剖开,然后循着前臂两个肌群之间的间隙深入。
他主要看的是前臂后群肌,这个肌肉群共有十块肌肉,分两层排列。
在入刀剖开的一刻,李轩的神色就微微一凝,里面肌腱的肿胀是肉眼可见。
立在他身后的章旭,则微微变色。这前臂内部的板筋,果然是有小面积的撕裂。筋膜韧带,也都有或轻或重的损伤。
之前从外观来看不明显,可此时当李轩将老太君的臂肌剖开,里面一片稀烂的状况,却在他们的眼前暴露无遗。
这意味着死者的手臂,在死前一直都在往相反的方向用力。
镇东侯也神色了然,他怒瞪了脸色苍白的章旭一眼,然后放低了姿态询问:“李世侄,那么这股力,又是来源于何处?”
他是习武之人,而医武相通。之前在摸索感应老太君右臂的时候,镇东侯其实就已知大概了。
所以此刻,他更想要知道的是自己母亲的真正死因与有关真凶的线索。
李轩一言不发,他先是施展了两个法术,辨识这些肌肉的内部,有没有术法遗留,或是被人为操控的痕迹。
在没有收获之后,又将段老太君的前臂肌肉继续剖开,显露出里面的桡骨与尺骨,可见这两根骨骼的中段,都有轻微的裂痕。
“应该是在骨头里面。”
李轩此时的神色稍微有点迟疑,可他随后就下定了决心。直接用刀从老太君的后肘切入,然后以极其娴熟老道的手法,将老太君的肘关节切开,使得前臂与上臂的骨骼分离。
也就在这刻,李轩又以雷霆电闪的速度探指一捏,将六根蓝色丝线捏在了手里。
它们原本是潜藏于桡骨与尺骨当中,在李轩切开老太君的肘关节后,就往上臂的肱骨急速收缩。却被李轩抢先一步,擒在了手中。
李轩尝试着拉了拉,居然无比的坚韧,扯之不断,也没法把它拉出来。
“世侄这是何物?”
镇东侯的脸色惊怒交加,远处看着的紫蝶妖女夏南烟,也同样是眸色沉冷。他们都能够想象的到,老太君在这些丝线的控制下自杀时的挣扎与痛苦。
司马天元与雷云先是讶然对视,神色惊疑,随后又都不约而同的,深深看了一眼李轩。
司马天元更是不自禁的赞叹道:“这小子能耐不俗啊,怪不得刘三戒会那般说。他这些日子能屡立殊功,看来绝非巧合,以前真是耽误了。”
江含韵闻言,不由抬了抬下巴,她家的这位灵仵,可从没让她失望过!
怎么说呢?这个浪荡子,可都是她江含韵一手逼——嗯哼,一手调教出来的。
薛云柔因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在乎李轩手中的那些丝线。她看的只有李轩,眼中一阵阵熠熠生辉。
薛云柔只觉她的轩郎,此时又有一股别样的魅力。与轩郎在地府时展现的担当与傲骨不同,却也额外的迷人。
而在她身边,长乐公主也在上下打量着李轩,神色若有所思。
“这应该是一种蛊,名叫牵丝蛊的蛊虫。”章旭神色也很复杂的看着李轩:“如果我没猜错,那么此时电击老太君的心脏部位,应该能将它从老太君的体内逼出。”
李轩心想还真是帮大忙了,他虽然找到老太君骨骼里的丝线,却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没办法,储备的知识量太少。
那本《妖魔大典》中可没有蛊虫的记载,而他连《妖魔大典》都还没有看全呢,刚才他都想把乐芊芊叫进来问。
江含韵此时已走上前来,然后一指点在老太君的心脏部位。
她的雷法接近于化境,可以在不伤及老太君身体的情况下,将雷霆之力打入尸体的心脏。
而下一瞬,众人就只见一只整体形状类似蜻蜓,尾部却拖着数百条丝线的蛊虫,从老太君的胸前钻出。
镇东侯段东一声怒吼,当即就拔刀轰出,朝着那蛊虫斩下,而司马天元却一剑将之拦住。
刀剑交击,司马天元不禁一声闷哼,连续退后了数步。幸在雷云也手疾眼快,提前一步将那蛊虫摄在了手中。
“侯爷,这蛊虫还有用,可以请高明术师辨识灵机,找到杀死两位老夫人的凶手。”
“其实也用不着这东西。”
章旭的目光终于从李轩的身上移开:“你们找个妖魔博士进来问一问,我记得这种蛊虫,似乎得用特殊的方法才能植入人体。”
结果等在院外的乐芊芊还是被唤了进来:“诸位大人,这种牵丝蛊需得受害者在半个时辰之内不能动弹,甚至是处于晕迷状态,还得贴身接触,以法力引导。这只蛊虫的甲壳节肢都很幼嫩,明显是才刚孵化不久,预测植入的时间应是在五天之内。”
司马天元听到这里,不由神色微动:“段侯爷,最近这几天,你们府中可有人同时接触过令堂与崔老夫人?时间在半个时辰以上,而且是单独接触,有至少四重楼的修为在身。”
“还真有这么一位。”镇东侯段东只稍作寻思,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左侧院,眸光凶横的扫望着周围的人群:“陆萱娘何在?”
他一连问了三遍,都无人应答。这位也不恼怒,随后就往侯府的东面方向行去:“所有武师家丁听命,即刻起全府搜拿,今日哪怕挖地三尺,你们也得给我将陆萱娘那个贱妇找出来!”
在镇东侯的后面,雷云在询问段夫人:“夫人,请问这陆萱娘又是何人?”
“是老太君的贴身女婢。”
段夫人一边疾行,一边解释道:“她是三年前入的府,因一手上好的推拿术与针灸,被牙人介绍到了府中,随后就得了老太君的看重。据说此女,还是一位四重楼境的术修。”
后面跟着的李轩心想这就对得上了。既然是借助牵丝蛊的助力,那就不一定需要六重楼以上的术修。四重楼境,甚至修为更低的一样能够办到。
雷云手摩挲着下巴:“那么老太君身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我是指那些伤痕与鳞纹。”
“这就得问那女人了,既然是因一手推拿术与针灸,才得了老太君的青眼。那么她要做到这一点,应该很容易。如果我没猜错,崔老夫人她应该也有风湿之症。她能为两位夫人植入牵丝蛊,自然也能伪造痕迹。”
司马天元的目光微闪:“我只好奇,她一个四重楼境的术师,怎就心甘情愿到你这府中当一个奴婢?”
“据说是她以前的主家犯了事,家中供奉的武修术师都被官方锁拿之后当成罪奴发卖。我们家其实也没把她当成奴婢看,一应待遇,都与家中的武师术师类同。”
段夫人正说到这里,就见前方一团火焰冲起,还有一阵‘着火了’,‘快去提水’的惊呼声。
几人都面色微变,都一齐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排厢房前,而此刻这厢房的左起第三间,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镇东侯对那火焰视如无物,直接冲撞入内,然后就将一个女子的躯体,重重的摔在外面的地上。
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看出,此女已经没有了气息。她的脖颈间,有着一条深刻的伤痕——竟也是割喉而死,死法与两位老夫人类同。
李轩则认出这位,正是之前在段老太君房中答司马天元话的那位婢女。
“给我招魂!”
镇东侯圆瞪着眼看向李轩与章旭:“我要知道,是哪个畜牲在指使!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敢对本侯的母亲下手?”
“还是让我来吧。”
薛云柔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如论招魂之法,世间无人能出天师府之右。”
在场的众人对此也没有任何的疑问,只因薛云柔说的就是事实。
这世界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可以印证天师府在神魄法术上的强大——那位酆都大帝,就是天师府的第四代天师一手造就。
而薛云柔作为一位六重楼境的天才术师,术法之能本就凌驾于他们这些灵仵之上。
只是当薛云柔手结灵诀,开始招引残灵,将周围的灵魂碎片吸聚过来。薛云柔却摇了摇头,主动散去了法术:“她的神魄不全,已经完全散了。她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魂飞魄散,招魂之法只是白废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