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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妖女哪里逃txt下载     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三七章 回师2

    虞红裳惊怒沉思之际,罗烟已经查看完左道行的伤势,她语中又含着几分不解道:“奇怪,看起来像是孙初芸所为,内中却藏有一股奇怪的真元,似乎与龙气有关?我以前从未见过。”

    虞红裳也回过了神:“如此说来,也有可能是混淆视听,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出手伤左道行的真凶是谁,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她信手从袖中取出了几张空白卷轴与朱砂,急速书写起来:“烟姐你来得正好,拜托你帮我传几分诏令出去。我估计现在宫城之外已被封锁,普通人怕是出不去,信符也易被天位拦截。

    其实左都督之前已经遣人去联络了,可我担心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此事就只能依靠烟姐了。”

    烟姐?

    罗烟就不禁唇角微抽,心想虞红裳用得着她的时候,态度倒是蛮不错的,有几分李轩的风(无)采(耻)。

    以前这女人,可是与薛云柔一起挤兑过她好几次,口舌是锋锐至极的。

    不过罗烟也知道,现在可不是任着性子来的时候:“是联络于杰他们对吧?我会帮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再写一封诏书,李轩临走之前有过交代。他说京城中如果有什么万一,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把江神医与李轩的家人部属,都送入乾清宫。”

    虞红裳微微一愣,然后毫不犹豫的就拿出一封诏书,疾速书写起来。。

    李轩的做法,显然是为避免被敌人各个击破而所采取的举措,如此一来,也可腾出更多的人手。

    这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乾清宫固然是整个京城防御体系最严密的所在,可这里也是这场风暴的中心,是毫无疑问的险地。

    “还有!”罗烟凝声道:“李轩说如果到状况最恶劣的时候。文华殿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封死阵枢,退至乾清宫,背依‘万岁山’(煤山)固守。只要你与天子,与太子太孙无恙,五龙九鼎混元大阵没有失陷,我们就可稳据胜算。

    他说承德千户所那边你不用担心,最多在三月二十六日的戌时(夜七点)左右,他定能全歼那些铁骑。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坚守一天,李轩的大军就可回援京城!无论什么魑魅魍魉,都再难为患。”

    虞红裳当即心神一暖,感觉背后有了坚实的依靠。

    就像是文华殿中,李轩抱着自己的时候,那如山一样的感觉。

    虞红裳随即摇头,收起了杂念。

    罗烟说得是最恶劣的情况,她现在要做的是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手中也有这样的力量。

    等到所有诏书全数写就,盖上了监国印章,虞红裳就将之全数交到了罗烟手中。

    而此时赫连伏龙,司礼监太监钱隆等众多内侍与大内高手,也都纷纷闻讯赶至。

    虞红裳眼神冷漠的扫了诸人一眼:“汝等来得正好,本宫现在要往南宫一行,正需人手以壮声威!”

    在场的众人中,顿时就有几人的神色微变。

    ※※※※

    位于紫禁城东南角的南宫,此处的气氛冷凝肃杀之至。

    上皇正统帝就坐在南宫的崇质殿内,冷眼望着前方。

    在他旁边,则是他的皇后钱氏。

    在上皇正统帝的御前还有数人,无不都是顶盔掼甲,面色冷硬。

    其中就包括了神情紧张,头溢冷汗的孙继宗;包括了上皇正统帝的亲信,曾经陪同他‘北狩’草原,在瓦剌作客近二载时光的绣衣卫校尉袁彬;还有一直都躲藏于皇甫家祠堂内的皇甫玄机。

    孙初芸则被一根金色绳索捆绑着,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根梁柱下。

    此时的南宫依旧处于被封禁的状态,按说这几人是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可他们却都能瞒过外面的守卫,现身于正统帝的御前。

    “真是孽缘!”

    皇甫玄机正看着被捆绑的孙初芸,眼神痛惜:“孙小姐为何就执迷不悟,愚钝至此?孙小姐你就不想想,那李轩乃是景泰帝的肱骨重臣,帝党死忠;你孙小姐则是太后血脉,陛下的表妹,帝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句直白的话,你们两人天生就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孙小姐为何就这么糊涂?要为一个仇敌叛逆,违逆至亲?再退一步说,即便孙小姐喜爱李轩喜爱到骨子里,待到天子复位,给你一纸赐婚诏书,就能让你如愿。”

    他语中万分惋惜,惋惜的是如果孙初芸肯出手,景泰帝现在就必死无疑。

    只要她愿意潜入乾清宫,刺景泰帝一剑;或者帮助他们取得传国玉玺,夺得五龙九鼎混元大阵的操控权,他们策划的这场宫变,也就有了十成十的胜算。

    孙初芸则面色冷漠,她想自己现在对李轩,还能剩下多少爱慕之情?她对这份情感,早没有了任何奢望。

    她只是不愿见百姓因此遭难而已,勾结死敌蒙兀,陷杀国之栋梁,这是令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绝非明君所为。

    而一旦未来北面蒙兀再次入侵,大晋则失去了北方的干城,会有多少晋民死难?

    孙初芸宁愿这皇位还在景泰帝手中。

    如果那位皇帝容不下他们,那么他们孙氏就举族出海,远避到重洋之外便是,没必要恋眷他们在京城的这所谓‘荣华富贵’;更不能为一族之兴衰,将北方百姓都推入水火之中。

    孙初芸脸上却声色不显:“你说得对!我答应了。你们放开我,我去杀虞祁钰。”

    孙继宗却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情,他当即抱拳道:“陛下万万不可!初芸她性格顽劣,又不明事理,自以为是。一旦放她离开,她一定会去寻虞红裳告密。之前我们才在她面前说过承德一事,她转背就告知了李轩。”

    上皇正统帝则是失笑道:“舅父你无需担心,朕与太后早知初芸的性情。且初芸她这次也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不是她,我们怎能将那位冠军侯与他的神机左右营引去承德?

    李轩此人不但多疑,且智慧过人,谋算深远,他如果继续呆在京城,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孙初芸的面色微变,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李轩说的那些话,很可能是在孙太后与上皇的算计当中。

    上皇正统帝此时却忽然皱眉,看向了北面方向。他当即语声涩然:“好一个虞红裳!虞祁钰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在场的几人也都纷纷生出了感应,然后齐齐变了脸色。其中的钱皇后,更是花容色变。

    他们感应到虞红裳正领着数名天位,还有大批的绣衣卫与京营禁军正往这边走来。

    至于这位的来意,他们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那位长乐公主显然是欲将上皇正统帝置于控制之下,甚至更进一步——直接奉上一杯毒酒,提前铲除正统帝这个变乱祸源。

    “看来已瞒不下去了。”正统帝的神色却是淡定如常:“传信给梁亨,让他们提前举事。京营必须尽快攻入紫禁城,助朕脱困。”

    他又冷冷的扫望了在场几人一眼:“无需慌张,也没必要避让。朕这边早有准备,虞红裳她以为只这点人就可拿下南宫,简直痴人说梦!”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这崇质殿外面的那些宫女内侍,竟都纷纷从南宫的各个角落里面,拿出了一个个包裹。

    而这些包裹里面,则是一具具法器级别的盔甲与战刀弓箭。这些宫女内侍也都训练有素,很快就穿戴妥当,值守于四面宫墙之上。

    皇甫玄机见状,不由眼现惊讶之色:“陛下手腕了得!”

    他知道景泰帝对南宫看管极严,尤其金刀案之后,曾经几次搜检过南宫,却一无所获。

    上皇正统帝则回以冷笑:“这些军械与死士,是由袁校尉一手操办,昨日才被送入南宫。虞祁钰自以为能够封锁南宫,隔绝朕与外面的联系。却不知这内外宫城,我的人早就可出入自如。

    他最大的失策,是没有夺去朕的帝位,以上皇之位遵奉于朕,给了朕翻转乾坤的机会——”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南宫的正门轰然震响。

    这是外面的虞红裳,命新任的南宫镇守太监打开宫门。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宫门内部竟被锁死,一众内侍都推之不开。

    虞红裳眸色微凝,然后朝着宫中抱了抱拳:“皇伯父,今日京城之内或有奸邪作乱,侄女想要请您至文华殿做客个三五日,还请速速开门。”

    她等了足足十个呼吸,发现宫内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感应到里面一股敌意杀机,还有数百名衣甲俱全,气息森冷的甲士。

    虞红裳不由错愕不已,心想这些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在李轩离开之后这些天,太后的仁寿宫,与上皇的南宫,都是她亲自盯守,用得也是她幕府当中可以信用的人手。

    虞红裳心中疑惑的同时,却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自己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向宫门方向轰砸过去。

    “攻门!敢有阻拦者,杀无赦!”

    赫连伏龙与钱隆等人当即领命,纷纷遁空而起,飞上了宫墙之上。他们欺这南宫之内没有防护法阵,所以直接越墙而入。

    而此时虞红裳的身侧,四名‘暗龙卫’也同时拔刀。

    他们似欲紧随其后攻入南宫,可就在几人从虞红裳身边经过的时候,却都将一道道凄厉的刀光,斩向了虞红裳。

    虞红裳的脸色,一时间难看之至:“本宫就知道是你们!”

    ——能够在深宫中暗算左道行的,除了孙初芸之外,还有这些暗龙卫!

    她当即将藏于袖中的‘监国大印’凌空一按,直接从这四名‘暗龙卫’身上强行抽出了大量龙气。

    这令四人的气势大衰,之后虞红裳又在身后显化出一对蓝红二色的羽翼,‘曦和镜’与‘神蟾镜’则悬于其上,三者气机勾连,在她身侧显化出一面阴阳鱼图,竟将那四把长刀强行撑住了片刻。

    不过真正让虞红裳化险为夷的,却是一杆巨大的黑伞。那黑伞从空坠落,伞缘处坠落黑光,就宛如一片牢不可破的铁幕,将虞红裳的整个人护翼其中。

    那四把长刀虽然全力斩击,可一时间却无法将之撼动分毫。

    此时在南宫崇质殿内,上皇正统帝正惋惜遗憾不已。

    他让这些暗龙卫模仿孙初芸出手,原本是想要将这一棋子留在攻打乾清宫的时候发动。

    可结果因虞红裳的逼迫,不得不使他们提前暴露身份,且承受了战力大减的代价。

    不过若能就此将虞红裳一举诛杀,还是很划算的。

    可随后正统帝就神色一凝,看向了出现于虞红裳上空的一位身披鹤氅的道人。

    皇甫玄机则几乎从牙缝里面吐出了一句:“龙门道,含元子!他们这是想死!”

    大半年前的白莲之乱,李轩助龙门道救下了赵惜雪,之后两家就再无联络。

    他没想到这位龙门道之首,会暗中护卫于虞红裳的身边。

第六三八章 回师3

    虞红裳在南宫外遇袭之际,进入南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也遭遇了生死危机。

    这位跃入宫内的时候,就遭遇了一位青衣蒙面的天位正面阻击,又被数十发劲弩攒射。

    可真正的致命杀伤,却来自于钱隆的背后。

    那是司设监首领太监曹吉祥,在他无暇分心之际,猛地从侧后一剑捅入到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的腰侧。

    钱隆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就为之暴怒:“曹吉祥!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

    这曹吉祥原本是王振一党,土木堡之变后,正是靠着与他钱隆的一段香火情,得到他的庇护,才能从王振案中脱身。

    事后此人还依靠他取得天子信任,成为京营监军,司设监首领太监。

    不久前冠军侯李轩攻讦内官监的时候,曹吉祥也涉入其中,如果不是钱隆出手拉了此人一把,曹吉祥早就在司设监待不下去了。

    可今日这个狗贼,却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给了他致命的一剑。

    司礼监秉笔太监钱隆不由阵阵心悸,倒不是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而是有愧于君王,担心今日这场宫变的后续。。

    如果因自己的识人不明,导致天子与太孙有什么万一,他钱隆罪莫大焉!

    钱隆本能的就直接回身一抓,凝聚出一只擎天巨手,往曹吉祥方向抓了过去。

    可曹吉祥的身形,却如同鬼魅的退入远处的人群内。

    “无垢宝典!”

    钱隆的瞳孔微微收缩,心想果然如此。

    钱隆主修的功体,是与《无垢宝典》同为大内三大宝典之一的《大化天元功》,以一百六十年的童子真元内炼罡元,不但修成了‘天元霸体’,还有化消天下间一应真元之能。

    钱隆的武道真意,就是‘化消’。

    而曹吉祥的那一剑虽然出其不意,可一个普通的伪天位,可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破开他的金身霸体。

    唯独只有无垢宝典带来的急速,才能让钱隆的无暇反应。也只有无垢宝典的破甲能力,才能无视钱隆身上的防御法器与霸体金身。

    可接下来,钱隆就已无暇理会曹吉祥。只因对面不断穿刺过来的战矛,让他只能全神应对。

    钱隆眼前的青衣蒙面人,让他联想到了魔师班如意。

    虽然此人的特征与班如意绝不相同,可他一身雷法,却与班如意一脉相承!是同一种功体。

    班如意是冰雷同修,而他眼前这位,却是风雷同体。

    而就战力而论,此人却是远远凌驾于班如意之上。那两杆战矛,拥有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杀伤力。

    钱隆颇为自得的‘天元霸体’,在此人风雷战矛的轰击下简直脆如薄铁。

    尤其他受伤之后,情况更加的不堪。短短数矛,就已被那青衣蒙面人逼至绝境。

    “你是谁?”

    钱隆极力蓄势抵御的同时双眼圆睁,怒瞪着对方:“魔师班如意是你什么人?”

    “本人御长生!”那青衣蒙面人的眼中现出一抹哂笑:“你也可以称我为魔师!”

    他手中的一杆长矛,已经像是毒蛇一样,向钱隆的咽喉轰击过去。

    钱隆眼中已现出绝望之色,可就在这刻,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

    “回元造生!”

    这一瞬,无数的清灵之气汇入到钱隆的体内,使得他的伤势顷刻间恢复如初。

    于此同时,无数的藤木从地面拔起,往魔师御长生的方向纠缠轰击。

    这术法虽然不足以威胁御长生,却为钱隆争取到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一个呼吸,就决定着钱隆的生死。

    “木道人?”

    钱隆的眼中现出讶色,木道人是北直隶成名已久的天位,昔日还曾担任过神器盟的天位供奉。

    一年多前,因神器盟与李轩之争,此人也涉入其中。

    这个人,是何时被天子笼络到麾下的?不对!不是天子,应当是长乐长公主虞红裳,这是虞红裳笼络到自家幕府的天位!

    虞红裳没怎么关注钱隆那边的情况,她以自己的‘监国大印’将四名暗龙卫的龙气镇压之后,就将之交给了龙门道掌教‘含元子’处理。

    含元子自然没法以一敌四,正常情况下,他甚至没法单独应对其中之一。

    可暗龙卫一身实力皆因龙气而起,一旦龙气被镇压抽取,他们的实力就被消减去了八九成。

    虞红裳本人则安步当车,似快实慢的走入到了破碎的南宫宫门,与崇质殿内端坐的上皇正统帝遥空对视。

    正统帝看她体外龙气,化作九龙之形盘旋环绕,飞扬跋扈,张牙舞爪,一身气势则如凤翥龙翔,遮天盖日,威凌凡尘,不由暗暗激赞。

    他想此刻虞红裳的战力,应该不逊色于景泰帝初登帝位之时了。

    只是虞红裳的监国身份,驾驭的龙气相对较少。

    “虞红裳!”正统帝的目中显出了锐泽:“你这是想要弑杀你的皇伯父,行此违逆人伦之事吗?”

    “是又如何?”虞红裳则是神色漠然:“父皇他待你不薄,当初没有赐你一杯毒酒,已是仁德。十载以来,父皇对你依然是礼敬有加,一应供奉从未短缺。

    可你既然不知足,本宫便代父皇,除了你这祸患。”

    她说话的时候抬手一指,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就往正统帝的方向轰压过去。

    正统帝心想此女的性情与她父亲果然完全不同,心肠狠毒,凌厉果决。

    幸在他这十三年幽闭,卧薪尝胆,绝非一事无成。

    随着正统帝一抬手,蓦然间无数的龙气汇聚而来,在他上方凝聚出一条五爪金龙。那金龙的五只龙爪,赫然都各自戴着一个奇异的金环。

    随着它抬手一拍,就将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撑在半空。

    在‘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的重压之下,这五爪金龙显出了吃力之色,正统帝的御座也不断的下沉,周围地面全都开裂。

    可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始终都在正统帝头顶一丈处无法落下。

    “你们想不到吧?”正统帝的瞳孔中,幽火燃烧:“朕如今,亦身登天位!你这孽障,杀不了朕!”

    他的右手处,又现出了一枚玉玺,这让正统帝的一身龙气更加的炽热磅礴。

    虞红裳遥空一望,发现那是大晋皇室传承的玉玺‘皇帝奉天之宝’。

    此物被太祖钦定,用于大晋的征战,郊祭、斋醮,祭祀山川鬼神时使用。据说是唐宋传下来的,是所有玉玺中最大的一枚。

    甚至可在一定程度上,操控‘九鼎五龙混元大阵’。

    土木堡之战,正统帝携这枚玉玺前往草原,之后就不知所踪。

    正统帝一直坚称此物落入了瓦剌大汗之手。

    虞红裳的目光却冷冽如常,而此时随着她背后的一对红蓝羽翼微微扇动,在虞红裳的后方高空,则现出了两尊法相。

    一尊‘旱魃’,一尊‘冥帝’!

    瞬时间无穷无尽的浩瀚念压,横压全场。

    “双极神源!”上皇正统帝震撼不已,然后他就看见虞红裳简简单单轰出一拳,竟然轰碎了他的五爪金龙。

    那悬于空中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也在这刻顺势轰落,压向了脸色煞白的上皇正统帝。

    可此时的虞红裳,却一声惊咦。她发现一本金色书册横空飞至,凌空一撞,就将‘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轰飞开来。

    这本书册,虞红裳曾经见过,李轩依旧死死卡在手中的《金阙天章》副本,就是这个模样。

    虞红裳又抬起了冰红二色的双眼,看向了《金阙天章》副本的来处。然后就见一位面带玄武面具的女子,立在百丈外的高空。

    她也认得这个女人——玄武宫主练灵仙。

    此女曾经拜访过她,有意通过朝廷施压,拿回李轩手中的金阙天章副本。

    于此同时,虞红裳也听到了承天门外的方向,忽然传来大量的兵戈激撞与鼓噪声。那城门上空,还燃起了滔天大火。

    虞红裳遥空望去,发现那承天门已经轰然敞开。大量的京营禁军汹涌入内,而当先一骑,正是本该去辽东镇守的大将军梁亨。

    虞红裳就毫不犹豫,直接退后到了大门处:“所有人等听令,即刻退回紫禁城,本宫亲自断后!”

    她的眸光已是暗沉如水,虞红裳没有料到,这次的情况会是如此的险恶!

    ※※※※

    于此同时,在紫禁城外的大时雍坊。

    神色匆匆的少傅于杰蓦然停下脚步,他发现对面的街尾处,站着一个一身红裙,脸带面具的女子。

    这位负手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座阻断江河,充塞天地的魁拔巨山,让人高山仰止。

    少傅于杰竟从此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自从他凝练‘极天之法’以来,也就只有中流居士,曾让他有过类似的感应。

    少傅于杰面色微沉,停住了脚步:“你是何人?”

    “你可以叫我大司命。”红裙女子眸无情感的看着他:“于少傅,天命已注定了上皇正统复辟成功,再登极位。虽然时间提前了十几年,可这是大势所趋。为了这天道自然,你不该阻止,也不能阻止!”

    少傅于杰眉头大皱,浑身上下气机澎拜,一身辉煌浩气与大日辉映。

    红裙女子见状,却很是随意的挥了挥袖:“于杰你确定要与我动手?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我的极天之法交锋,可不是这‘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护持得住的。这大时雍坊周围几十万百姓,都将因你我而死!”

    少傅于杰的脸色,瞬时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少傅于杰被大司命拦截之刻,前任‘左副都御史’,现任‘太常寺卿’林有贞,也踏入到了天坛之内。

    天坛封闭,本该是内外隔绝,未奉天子诏书之人不能进去。

    不过大半年前,天坛被那位中流居士施计重创,至今都未能完全修复。

    ‘太常寺卿’林有贞手中也有着一份上皇正统帝,以‘皇帝奉天之宝’书就的诏书。

    这位上皇毕竟只是‘让位’,其帝君之位未被罢黜,依然被大晋宗庙承认,也受到了大晋龙气的认可。

    所以当‘太常寺卿’林有贞踏入天坛的时候,周围龙气都没有任何反应。

    坐镇于天坛内部的胡濙,则是眼现讶色:“林有贞?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刚才已发现京城内的变故,正准备操纵此地的龙气,将那些叛逆击杀。可林有贞的到来,却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拉回到这位同僚的身上。

    “奉陛下谕旨!”林有贞抬了抬手中诏书:“即刻起,由林某接掌天地坛。”

    “陛下?你奉哪个陛下?”礼部尚书胡濙神色冷冽,眼含怒容:“你说的是上皇?今日京城乱起,上皇他是欲造反复辟吗?你林有贞也参与其中?林有贞你这混账,陛下对你可不薄!”

    林有贞却一声嘿然,似笑非笑:“在下所为不过是拨乱反正,让皇统朝纲回归正溯而已。胡尚书,你昔日也曾力保太后,上皇与太子,使得上皇与太后免遭那孽帝的毒手。

    如今上皇复辟,重登极位,胡尚书正该鼎力相助才是。上皇对您的恩德可是始终谨记在心,也一直钦佩您的人品。胡尚书如能助上皇逆转乾坤,他日定有公侯之赏。”

    他自然知道景泰帝对他是很不错的,早年土木堡之变的时候,他是满朝大臣中,第一个建议朝廷南迁,逃离都城的。

    景泰帝却未因此就将他一棍打死,仅是贬斥地方。

    后来景泰帝见他治水有功,赞同废黜太子,又将他调回京城,出任‘左副都御史’。

    原本林有贞的仕途已经一片光明,可一年前缘于李轩的大理寺一案,却又将林有贞打入到谷底。

    ‘太常寺卿’虽然也是小九卿,可与‘左副都御史’相较,差距却是不可以道里计。

    林有贞知道自己在景泰帝一朝的仕途已经断绝,未来如果皇太孙登基,他林有贞也是希望渺茫。

    胡濙却是须发怒张,怒不可遏:“胡某如今只后悔昔日未能谏言天子,除了你们这些祸国殃民之辈。”

    他抬手一指,无数的龙气汇聚在一起,朝林有贞轰击而去。

    林有贞却毫不慌张,他将圣旨张开,旋绕在周身左右,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一物,执在了手中。

    胡濙操控的那些龙气环绕于林有贞身侧,纷纷化为金龙之形试图噬咬,最终却未能撼动林有贞分毫。

    胡濙见状不禁微微一愣:“太宗镇元圭,此物怎的在你手中?”

    这是太宗昔日还是燕王时的随身仙器,太宗每次上朝都会手持此圭。

    后来太宗靖难成功,这镇元圭沾染龙气,更加不凡。后来此器,就被供奉于大晋太庙,作为镇国重宝。

    胡濙注意到‘太宗镇元圭’上,赫然涂着鲜血。

    也不知这是哪位直系皇裔的本命精血,使得林有贞能够短暂驾驭此器。

    可更让胡濙脸色难看的是,林有贞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了晋太宗的牌位,抱在了胸前。

    “这都是襄王虞瞻墡之赐,他担任了数十年的大宗正,要从太庙中取得这些东西,轻而易举。”

    林有贞悠然自得的笑着回应:“胡尚书乃是当朝天位,又奉诏坐镇天坛。林某如果没有充足把握,岂敢贸然进来?”

    林有贞不介意多说些话拖延时间,只因他深知自己其实无力战胜胡濙。

    他的任务只是拖住胡濙,让此人无力干涉这场宫变。

    林有贞将晋太宗的牌位抱来这里,就是为令胡濙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他手中的诏书与‘太宗镇元圭’,则足以干涉天坛龙气,使得天坛无法发挥作用。

    而待得上皇那边大局抵定,只需一纸诏书,就可让胡濙束手就擒。

    胡濙则面色冷清:“你们还勾结了襄王虞瞻墡?”

    “不能说是勾结。”林有贞摇着头道:“襄王他幡然醒悟,也为保全子嗣与封爵,愿助陛下正本清源,重夺帝位。所以他不但帮我们取得这枚‘太宗镇元圭’,还允诺助梁亨打开‘午门’。”

    曹吉祥与梁亨拿‘午门’没有办法,可襄王虞瞻墡在京城中经营数十载,在五军营中藏有许多暗子。

    胡濙当即眺目,往紫禁城的方向望去。

    他发现那‘午门’赫然已宫门敞开,在梁亨的率领下,无数的京营将士,正如潮水般涌入进去。

    ※※※※

    紫禁城内,梁亨势如破竹的攻入午门,又横扫了虞红裳监国的文华殿。

    可惜虞红裳早已撤离,退至乾清宫,这里连一个宫人都没留下。

    梁亨却还是难抑兴奋之情,在他看来,只能退守乾清宫的虞红裳与景泰帝已经长久不了。

    只需没有外力干涉,他们最终拿下乾清宫只是时间的问题。

    甚至暂时攻不下也无所谓,只需他们封锁住乾清宫,上皇正统帝自可号令朝臣,重登帝位!

    梁亨随后步如流星,走到了午门之前迎奉上皇正统帝。

    正统帝待他果然是信重亲近有加,不但亲手将他从地面扶起,还亲自将一杯美酒敬奉至梁亨的身前,与之对饮。

    “今日朕能重见天日,重登帝位,全仰仗梁卿之力。朕于此立誓,只需朕能恢复帝位,朕与子孙必誓保爱卿一家永世公侯,砺带河山,子子孙孙安富尊荣,世卿世禄。”

    此时孙太后也已脱身,她之前被‘玄尘子’看守在仁寿宫动弹不能。

    可当梁亨攻入紫禁城,虞红裳也就无力再管束她。

    孙太后也颔首赞赏:“亏得是梁卿能公忠体国,否则我与皇帝,必遭虞祁钰的毒手,陛下你确该重赏,不能薄待忠臣。”

    梁亨的脸潮红一片,激动得难以自已。

    换在以前他早就忘乎所以,可现在经历过李轩的几次敲打,梁亨性情已收敛了不少:“陛下与太后何出此言?这都是梁某份内之事。”

    正统帝微微颔首,更加满意了,他随后看向深宫:“梁大将军以为,我们何时能够拿下乾清宫?”

    “此事不易!”梁亨毫无犹疑的抱拳道:“不过陛下如能够许我十名天位,五万大军,那么最多三日之内,梁某就可将乾清宫拿下!”

    正统帝微一凝思,心想加上宫中总数六名的暗龙卫,十名天位,他们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金阙天宫之助。

    正统帝正唇角微扬,准备答应。就见他的心腹,绣衣卫校尉袁彬匆匆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在几人的身边小声说道:“陛下,太后,承德那边传讯,说是冠军侯李轩在承德千户所,以十万军全歼故辽太后述律平辖下的七十余万恶灵煞尸。而左右神机营近乎无损,只有不到千人死伤。”

    这一刻,在场的正统帝,孙太后,大将军梁亨都面色大变,无法置信。

第六三九章 回师4

    “这不可能!”大将军梁亨愣了片刻之后,就一声冷哼:“七十万的煞尸恶灵都是死的吗?就任李轩他们屠宰?伤亡居然还在千人之内,哪怕古之神将也不可能做到,是袁校尉你的部下传错消息了吧?”

    上皇正统帝也难以置信,他摇着头不解的道:“这消息的确荒唐,据我所知,故辽太后述律平可是曾在阿保机晚年代替他征战过沙场的,是深悉兵法的巾帼枭雄。

    述律平麾下的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更非同小可,它们的战力绝不会逊色于蒙兀人的怯薛军。李轩手中那区区十万兵马,如何能是述律平的对手?”

    正统帝也怀疑袁彬的部下是传错消息了,二者反过来还差不多。

    在他们原本的预判中,李轩以十万军出击承德,无疑是自蹈死路。

    绣衣卫校尉袁彬则一声苦笑,再次躬身:“陛下,大将军,属下认为这消息应该是真的,当时李轩令人封锁战场,符箭,信鸽,灵禽之类都不能出入,我的部下舍去了性命,才将此战结果传递出来。

    属下为确证此事,曾尝试联系蒙兀人与那位前元天师张观澜,可至今都无回音。”

    大将军梁亨与上皇正统帝不由互视了一眼,面上现出骇异之色。

    他们可以不相信袁彬的那些部属,可张观澜没有回应这一事,却说明情况严重。

    孙太后则青冷着脸问道:“是否有详细的战况?他究竟是怎么赢的?他又是用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袁彬微一摇头:“臣不知,我那部属只能传出极短的信息。他除了说明战况之外,就只有寥寥二十几个字——”

    此时他深深一个呼吸,语声铿锵如铁:“他说李轩的神机左右营与全火枪战法,有万军辟易之威,万不可力敌!”

    “万军辟易?”

    大将军梁亨一声嗤笑,万分不屑:“无知之见!梁某平生,还没见过能万军辟易的兵马。。”

    不过他的眼中却现出了几分忧色。

    如果李轩真的在承德千户所获得大胜,那么京城的局面就很可虑了。

    蓟州镇本就有雄兵二十余万,如今还有从山东与河北调集的十万客兵。这些兵马,都分驻于古北口与喜峰口等地,其中距离京城最近的都不到三百里。

    一旦北面述律平的威胁消失,这个庞大的重兵集团随时都可进入京师平叛。

    正统帝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如果李轩那逆贼挥师西进,需要多少时间抵达京城?”

    “臣估计至多两日,他们的前锋就可抵至京城。”袁彬也是知兵之人,他当即抱拳:“如果是全员骑行的方式急行军,可能用时十二个时辰不到。据臣所知,冠军侯手中的战马与地行龙,数量不下十二万。”

    正统帝不由蹙起了眉头:“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一日之内拿下乾清宫?梁将军——”

    “臣一定全力以赴!”大将军梁亨没等正统帝说完,就抱了抱拳道:“只需陛下给我足够的人手,臣定能在一日之内攻陷乾清宫。

    不过为防万一,也请陛下封锁蓟州镇方面的消息,另请陛下召集京城附近的卫所军。如果李轩胆敢起兵谋逆,那么臣只需有二十万兵马,就可为陛下破此逆贼!”

    正统帝当即精神复振,恢复了不少信心。他对梁亨的用兵之能,还是很信任无疑的。

    此人昔日可是以弱势兵力,正面硬撼过瓦剌也先的。

    而此时京城中的京营禁军虽然有一大半都出征在外,可还有‘十团营’的八万精锐与‘五军营’的十万人兵马。

    除此之外,京城周围还有大量的卫所军。

    得益于少傅于杰的整军,这些地方卫所都是训练有素,甲具精良。

    所以别说是二十万,他们在这两日当中,召集三到四十万人都不成问题。

    此时孙太后却忽然开口:“李轩既然能在承德千户所击破述律平,袁彬的部属又不惜性命传信提醒,那么这神机左右营不可不虑。我们能不能从他们的家人下手,直接瓦解其军?”

    梁亨不由暗暗赞叹,心想真不愧是太后。

    需知京营中的所有禁军,要么是从卫所中选拔精锐,要么是从京师附近与北直隶一带招募。

    从神机左右营将士的家人下手,这手段恶毒而有效。

    他正想说‘此诚为良策’,就见对面的绣衣卫校尉袁彬皱着眉头:“太后娘娘,此策恐怕行不通。几个月前,朝廷发卖那些盐商资产的时候,李轩曾经向天子请旨,从河间一带拨出五千顷良田,用于置换神机营将士家中的土地。

    由于河间府距离京师只有几百里的距离,还有运河通连,水系发达。朝廷拿出的也是上等的水浇地,又有一定的银钱补贴,房屋也是抄没来的青砖房。所以神机营将士的家属无不趋之如骛,许多人都阖家迁至河间府。”

    梁亨听到这里,就不解的问:“袁校尉你到底想说什么?”

    绣衣卫校尉袁彬面色清冷:“就在半个月前,漕运总兵李承基以肃清盗贼与白莲教为由,调集三万漕兵入驻河间府!”

    众人顿时就心中有数了,漕运总兵李承基正是李轩之父。

    梁亨不由暗暗心惊于李轩的谋算深远,他随后就摇了摇头。

    心想任李轩老谋深算又如何?只需景泰帝与皇太孙一死,陛下就能彻底掌握大义名分。那时李轩即便有通天之能,也只有败亡一途。

    此人如敢提军入京,他会在战场上让李轩知道,什么是兵法战阵,昔日力敌瓦剌也先的镇朔大将军梁亨,又是什么样的成色!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要做。

    ※※※※

    大约两刻时间之后,上皇正统帝来到了太和门议政殿。

    此处已经云集了上千朝臣,大多都是面色苍白如纸,甚至是双股颤颤。

    梁亨起兵之际,这些朝臣都还在六部衙门处理公务。一些侍郎尚书,当时都接到了虞红裳的诏令,让他们尽快入宫至文华殿议事。

    可梁亨用兵势如雷霆,起兵之刻,就直接以千骑兵马堵住了承天门,隔绝宫城内外。

    而六部与五军都督府衙门就在承天门前,这些文武官员应变不及,绝大多数都被堵在了官衙之内,然后在京营禁军的刀兵威胁下来到了太和门。

    其中还包括了次辅高谷,户部尚书萧磁等人。

    当上皇正统帝踏入殿中,殿中几乎所有人都纷纷惊疑不定的向他注目。

    正统帝则步如流星,走到了御座之前端坐了下来。

    坐着这样熟悉的座椅,望着这满堂朝臣,正统帝心内一时感慨万千,既有舒心快意,也有雄心壮志。

    美中不足的是他身前的玉玺,只有‘皇帝奉天之宝’,其余玺印都被虞红裳带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景泰帝,虞红裳与那个皇太孙也没能除去,这三人还在世一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外就是他眼前的朝臣,首辅陈询与刑部尚书俞士悦这些帝党中坚都不在。

    内阁五人却缺了三位,六部尚书少了四人,让这次的朝会成色略有不足。

    不过正统帝也不觉意外,似陈询与俞士悦这等修为高超,有着天位战力的大儒。他们如果是真想走,京营禁军是留不住的。

    当时梁亨正在攻打宫门,也无瑕顾及这几人。

    就在上皇正统帝心绪激荡之际,位列于武臣之首的梁亨,蓦然出列拜倒:“上皇陛下!今日天子被瓦剌贼子重创,已驾崩于乾清宫内。此诚为国之大殇!让臣等痛心疾首,义愤填膺。”

    梁亨的眼中竟挤出了几滴眼泪:“可所谓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眼下当务之急,是我大晋帝位空虚。一国无主,则国将不国,百姓丧乱。臣恭请陛下为天下,为苍生,于今日重登大宝,御极天下!”

    在他的身后,为数众多的武臣也都纷纷跪伏于地:“臣等恭请陛下即皇帝位!”

    那些文臣班列中也有一些人跪倒在地,随着众人山呼。

    可绝大多数人,包括次辅高谷,户部尚书萧磁在内,都是面现迟疑之色。

    众臣更发出了嗡然震响,为梁亨语中景泰帝‘已驾崩于乾清宫内’一句而震撼不已。

    其中一部分文臣则是隐含怒意,他们不相信梁亨的言辞,更为正统帝的复辟之举愤慨不已。

    梁亨此时霍然起身,手按腰刀瞪视众人:“陛下乃宣宗嫡子,仁宗嫡孙,十三年前就曾御极大晋!而所谓兄终弟及,如今天子驾崩,死后无嗣,自该由陛下继承大宝。你们这些文臣,不是讲究礼法吗?梁某说的道理难道不对?”

    此时群臣当中,当即有一位礼部给事中站了出来:“梁大将军说的道理是对的,可陛下之前就曾立过皇太——”

    可他语声未落,前方就有一道刀光斩来,直接削断了他的人头,血洒数丈。

    梁亨手执长刀一声狞笑:“所谓国赖长君,一个出生不到几个月的幼儿,如何能继承大宝?你们谁还敢出此祸国乱政之言,梁某一并斩了!”

    他目光赤红的盯着群臣,森冷的刀意锁住了每一个朝臣的脖颈:“陛下他继位名正言顺,合乎礼法!你们不愿拥立陛下,是想要谋逆不成?”

    此时的上皇正统帝,也为梁亨的凶残跋扈暗暗心惊。

    可当正统帝望见群臣那噤若寒蝉,战栗惊惧的神色,却又暗觉快意。

    那朝臣在一阵沉寂之后,又有一些人跪了下来。其中也包括了次辅高谷,户部尚书萧磁:“臣等恭请陛下即皇帝位!”

    可议政殿内却依旧有三百多位文臣,还有一百七十多位武臣立于原地,定定不动,他们的数量,赫然占据朝堂半数。

    此时竟又有一位礼部给事中站了出来:“此事于制不合!一则天子生死,需得我等礼部主官确证之后,诏告天下。二则内阁五人三人不在,六部尚书仅——”

    梁亨瞳孔怒睁,直接一刀就将此人的人头剁了下来。

    他试图以森冷杀意威慑群臣,可随后又一位御史出列:“臣监察御史张能,请问上皇陛下,现今监国大人何在?皇太孙何在——”

    梁亨依旧没等他说完,可接下来让他惊悸的是。那些文臣都一个个站了出来,他们列于堂中,朝着梁亨怒目瞪视。

    “不知死活之辈!”梁亨饱怀杀机的看了他们一眼,可终究还是没敢再斩下去,他挥了挥袖:“把这群逆臣都给我拖下去,关入诏狱待审。”

    等到这殿内所有站立的人都被拖走,他就再次朝正统帝叩拜:“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众臣随梁亨山呼,上皇正统帝的脸上不由现出了一抹潮红。

    重登帝位的兴奋,暂时压住了那五百群臣给予他的不安。

    不过接下来他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将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龙气,往护卫于他左右的六名暗龙卫输送过去。

    这可以让他的六名暗龙卫,恢复三,四成的实力,大约相当于中天位的境界。

    这是因他现在的帝位还未被天下人认可,也未被群臣普遍认可,大义名份不足,能够召集的龙气也就相当有限。

    不过用于攻打乾清宫,应该是足够了。

第六四零章 回师5

    朝会之后,上皇正统帝就陷入到久违的忙碌当中。

    他需要将自身再登大宝一事尽快传告天下,这可以帮助他掌控地方,也有益于形成既定事实。

    还需要为首辅陈询,少傅于杰,冠军侯李轩等人罗织罪名,将之打为叛逆。

    尤其李轩,他的‘镇蓟大将军’一职对于正统帝威胁莫大。

    除此之外,正统帝还得寻求北方将门勋贵的支持,这可以让他从京师附近快速调集兵马,用于应对蓟州镇的攻击。

    不过此时他最在意最关注的首要之务,还是乾清宫。

    这桩事,主要是由梁亨负责。

    这位前任大将军在朝会结束之后,就已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对乾清宫的攻击。大量的军队开入到了乾清宫附近,他们还拆除了周围的房屋与宫墙,这可以方便他们四面进攻。

    而此时在乾清宫内,气氛也同样是肃杀无比,剑拔弩张。。

    虞红裳立在乾清宫的南面宫墙上,面色冷漠的看着前方正云集的大军,那有那为数众多的天位战力。

    尤其那六名暗龙卫,让虞红裳心中发紧。

    这些暗龙卫在紫禁城内部区域的战力尤其强大,最强的时候可以匹敌大天位。

    而此刻这六人虽然未能完全恢复,可他们的战力已经非常可怕。

    如今宫城之内能够与之抗衡的没几个。

    不过虞红裳的面上却很镇静,一派淡定如常,这给了周围将士很大信心。

    “殿下!”

    此时‘京营都督同知,昌平侯'朱国能,还有他的长子,五军营的‘左掖军’提督朱东楼,一起来到了虞红裳的身侧。

    “所有防务,臣都已安排妥当!”

    虞红裳就回过身,往后方看了一眼。

    在她的视野中,整个乾清宫已经化为了一个坚固的军堡城寨。

    之前梁亨兵变的时候,承天门与午门虽然都有内应反叛,让他们猝不及防,可还是有一批心存忠义的禁军将士及时退了出来,被虞红裳接应到乾清宫。这些人大约是七千人左右,都是禁军中的精锐。

    此外还有用于封锁南宫与仁寿宫的四千将士,左道行辖下的一千九百名绣衣卫,一千内缉事厂的番役,由绣衣千户魏白龙代为统领。

    在梁亨即将封锁宫城之际,昌平侯朱国能还甘冒奇险,统帅五军营六千将士,从紫禁城北面的‘北安门’杀入进来。

    这位的原意,是为护持景泰帝与虞红裳等人逃出京城。却被虞红裳留了下来,准备固守乾清宫。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也在积极的组织宫女太监,这些人没法用于作战,却可作为辅兵。

    除此之外,他们粮秣充足,军械齐备,还拥有着三十门‘佛朗机炮’与二十门‘红夷重炮’,一百二十门虎蹲炮,且弹药充足。

    这些军资,都与李轩有关。

    虞红裳直到退守乾清宫的时候,才知李轩为何特意让罗烟带话,让她依托煤山(万岁山)固守。

    这家伙竟以训演神机营之名,从兵部与宫中内库索要了大量的军资,还有神机左右营换下的各种装具,火枪等等,全都囤积于此。

    那些火炮,一部分是神机营换装前自有的装备,一部分则是内兵杖局打造出来,准备交付给两广水师的。却被李轩请旨扣了下来,以操练炮手装弹为由,调至到煤山。

    ——这无疑是犯忌之事,那些红夷重炮架在煤山之上,可以直接轰击紫禁城绝大多数区域。

    哪怕李轩一直将这些火炮与弹药都交给左道行掌管监督,也是不合规矩的。换成任何一位帝君,都要怀疑李轩谋反。

    也真亏了景泰帝心大,不但批准了李轩所请,也自始至终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们现在甚至还有大量的术师,罗烟,乐芊芊与陆血等人将李轩与江云旗家人护卫至宫城内的时候,也将薛云柔道观里面的二十余位正一道士带了过来。

    正是这些第三门的术师,用术法在单薄的宫墙之后,临时修筑了堵简易的城墙。宽约一丈,可以安置虎蹲炮,让他们的将士可以居高临下的打击。

    虞红裳不通兵法,可此时一眼望去,却也能察觉到朱国能的布防法度森严。

    不过她也洞察到朱国能脸上的忧色:“怎么?朱将军似乎信心不足?”

    朱国能则神色坦然:“臣担心的是逆贼的那些天位,还有,将士们的士气也是个问题,臣甚至怀疑这其中,还有逆贼的内应。”

    他赞佩于冠军侯的谋略深远,在正常情况下,朱国能有信心凭这些军械,在宫中坚守两到三个月。

    问题是在天位方面,他们这边全面落于下风。

    朱国能是直到今日才知道‘金阙天宫’,可他哪怕只是想象就可得知,一个在暗中操控了中原几千年历史走向的组织,岂同小可?

    所以朱国能还是倾向于突围,只要逃出北京。他们借助皇太孙的名义,依旧可召集大军平叛。

    朱国能却不敢再提此事,他知道虞红裳之所以不愿逃离,是因景泰帝。天子的伤势,必须借助这里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镇压。

    幸在煤山(万岁山)还在他们的手里,只需占据了此处,他们就可进可退。

    一旦事有不谐,他们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很方便。

    “本宫已令魏千户挑选三百忠诚可靠之人督战,一旦发现内应,即时斩杀。至于士气——”

    虞红裳稍一凝思,就语声清冷道:“可以告知诸军,本宫半日前就收到蓟州镇捷报,冠军侯已在承德千户所击退了皮室铁骑,蓟州镇不日就可挥师京城,平定叛逆。”

    朱国能闻言不由一愣,他除了是宣府总兵调职京营都督同知,还是前军都督府左都督,负责整个京师防务。

    如果真有这样的军情,是不可能绕过他的。

    随后朱国能就意识到,这是虞红裳的信口开河。

    朱国能却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是赞同的微一颔首:“这一捷报确该告知诸将士。”

    兵法有云:外无必救之援,则内无可守之城。

    所以没有援兵,也得制造援兵。朱国能在大同镇守了几十年,深谙此道。

    不过蓟州方面,如今辽太后七十万煞尸妖邪压境,冠军侯想要在这个时候抽调军马挥师西进,可能性几乎等于无。

    也就在他们说话之际,宫墙的南面擂起战鼓。在梁亨的指挥下,大量的京营将士扛着各种临时赶制的攻城器械一举压上。

    这位大将军的用兵也如雷霆霹雳,此时就不做任何试探。一开始就全力以赴,试图一鼓而落。

    可在短短两刻时间之后,梁亨就不禁破口骂娘,不得不让所有部属退了下来。

    那宫墙之上枪炮齐鸣,六千多杆鸟铳,两千多具硬弩,三千张长弓,上百门的虎蹲炮,火力惊人。

    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在那煤山的高处,他们还布设有炮台。那些‘佛朗机炮’与‘红夷重炮’居高临下的轰击,一炮就能制造大量死伤。

    梁亨心想景泰帝真是疯了,居然能容许李轩那厮将这样的重炮搬至煤山!

    还有那‘九鼎五龙混元大阵’,配合那单薄却坚固的青罡石宫墙,简直就如铁核桃般牢不可破。

    这个时候,他已彻底放弃了依靠京营攻下乾清宫的打算。

    “此战就只能仰仗诸位了。”

    梁亨看向了身侧的众多天位:“如果能直接攻入乾清殿,杀死景泰帝与皇太孙,破坏掉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阵枢,那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可以先破坏掉煤山上面的炮台。”

    他语声落时,周围的十几名天位就已身形闪动,直往乾清宫扑击过去。

    正统帝调配给他的天位阵容堪称强大——总数六名暗龙卫;玄武宫主练灵仙及其麾下天位修为的部属四人;魔师御长生;曾经的黑榜第四,如今被聘为皇室供奉的‘八臂魔神’廖道真;已经被赐予一件镇国重器的伪天位曹吉祥;还有孙太后的师弟,与孙太后同出于魔门太上道的‘火云剑’金无望。

    之前南宫之战,就是此人挡住了赫连伏龙。

    孙太后本人也坐镇于后,随时准备出手。

    加上梁亨与他的二弟梁源,就是总数高达十七名的天位战力。

    这些人甫一出手,就引发乌云狂卷,使得乾清宫内盘卷的五条巨龙发出了震天龙吼。无尽的龙气皇威搅动天地伟力,横扫四方。

    幸运的是,此时的景泰帝昏迷不醒。而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九鼎’方位都没有了坐镇之人,这座大阵的神威只余五成不到。

    梁亨本人也随同在这些天位之后,来到乾清宫的上空。

    他惊讶的发现,这座乾清宫内的天位力量,竟然能勉力支撑。

    这里面不但有隶属宫中与朝廷的天位高手赫连伏龙,钱隆,朱国能,木道人与含元子;还有冠军侯麾下,那个剑速身法都快逾绝伦的剑客玄尘子;那个法术奇奇怪怪的术修陆血。

    虞红裳则在高空中,与执掌《金阙天章》副本的玄武宫主拼死搏杀。

    她凭着那极阴极阳之力,以及监国龙气,展现出霸道绝伦,气概恢弘的武道,竟使玄武宫主练灵仙与她的一位弟子合力才能勉力对抗。

    煤山炮台那边也不是很顺利,梁亨望见炮台上空冲起了一道道恢弘浩气。

    梁亨只往那边扫了一眼,就知是首辅陈询与俞士悦为首的众多大臣。

    这些人在宫变之后不知所踪,没想到却是跑到了深宫之内与虞红裳合流。

    “一群老匹夫!”

    梁亨一声怒哼,就又把目光锁住了乾清宫。

    他随后竟将环绕于此地的五条金龙都置于不顾,直接一个闪身,来到了乾清殿的前方。

    这一幕,让正于高空激战的虞红裳面色大变。

第六四一章 回师6

    在望见梁亨突破‘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防护,出现在乾清殿前的时候,虞红裳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这座‘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是虞红裳坚守乾清宫的信心源泉。

    此阵不但可护持整座京城的百姓,不受天位之战的影响,其余力还可令乾清宫的防御固若金汤。

    它可以让虞红裳麾下所有将士的力量倍增,可以让外侧的宫墙牢不可破,甚至还在乾清宫上空形成了一面无形屏障,用于防御箭矢炮弹。

    尤其那五条显化于此的金色龙气,每一条都有着近乎中天位的伟力。

    它们在乾清宫内横冲直撞,强如暗龙卫都不能正撄其锋。

    可此时梁亨与梁源二人,却都被五条金色龙气无视,竟任由这两人突破至乾清宫的殿前。

    当虞红裳操御那五条金龙,去攻击梁亨的时候,那些龙气的绝大部分,都只能从梁亨的身侧滑过。

    剩余不到三成的龙气,根本无力撼动梁亨、梁源。

    仅仅一瞬,虞红裳就已明知究竟。。

    上皇正统帝竟已将他的‘皇帝奉天之宝’,交由梁亨携带。

    至于梁源,此人身上则可能携带有某件沾染过大晋龙气的器物。

    ——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供奉于‘太庙’,由‘宗正寺’负责看护保管。

    是襄王!

    虞红裳眸中现出了一抹怒意,她毫不犹豫的施展遁法,试图甩开对面的玄武宫主练灵仙,退往乾清殿。

    此时江云旗正坐镇于乾清殿内,这位‘冰雷神戟’虽然是新成就的天位,可其战力应当不会逊色于梁亨。

    问题是江云旗正为她父皇施针,乾清殿里面还藏着太子虞见济与太孙虞祐巃,以及她父皇的一众后妃。

    一旦梁亨与梁源入内,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虞红裳才刚打算脱身,那玄武宫主练灵仙,就神色冷漠道:“景泰之死,是为天命!太孙虞祐巃,更不能存于世间。这二位都已成天道乱源。大将军梁亨诛此二人,正是儒家所谓的‘顺天应人’,公主殿下你何必再挣扎?”

    她探手一指,那《金阙天章》副本就在半空展开。里面的那些文字,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虞红裳身化的金色遁光则被定在了半空,几乎无法动弹。

    “滚!”

    虞红裳一声怒哼,她周身的极阴极阳之力尽数爆发,将这名为‘律令’的极天之法撕成粉碎。

    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了分毫余力去救援乾清殿。

    虞红裳的心绪一时沉冷如冰,她担心自己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发生。

    只是当虞红裳放开神念去感应的时候,她的神色却是微微一愣。

    虞红裳发现梁亨与梁源兄弟,并未如她预想的那样进入乾清殿。

    只因此时在那殿门之外,还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六道司伏魔校尉罗烟,女的则是乐芊芊。

    二人阻塞于台阶之上,竟然令梁亨兄弟未能越雷池一步。

    梁亨的‘破灭’武意霸道无双,直凌乾清殿前,罗烟却能以手中一双‘红袖刀’正面抗衡,与之遥空对峙。

    乐芊芊的脸色则稍显苍白,有点畏惧忐忑的躲藏在罗烟身后。

    不过她借助‘无相神傀’请降下来的‘日御女神羲和’,却正神色冷漠的俯视梁源,无穷无尽的威压,将梁源牢牢锁死。那赤红色光焰,则令周围的温度剧增。

    乐芊芊曾经随同李轩观想过‘模拟大日’,无数次观摩过李轩与罗烟的光法修行。

    故而‘羲和’这尊女神,也是乐芊芊最有把握的。

    而梁源只与‘日御女神羲和’对峙了片刻,就首先忍耐不住。

    他承载了汉末年间那位无双大将‘吕奉先’的残留武意,也被此人的意志影响,性格更显暴躁跋扈。

    “哪里来的杂碎?”

    梁源直接化作一道红光,以手中方天画戟挥出百丈红光,直接无视了罗烟与羲和,直接向乐芊芊轰击过去。

    “区区装神弄鬼的降神术,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他从‘吕奉先’那件残器中获得的武意是‘无敌’,昔日这位绝代凶人将这武意推升到了极天之境,真正的‘无敌’于世。

    梁源虽然只继承了‘吕奉先’的一部分武意残余,却也非同小可。

    那霸道无双,凶横无匹的气势,令乐芊芊骇然变色,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动弹不能。

    只是下一瞬,梁源整个人就被一团白光撞飞到了百丈开外。

    那正是‘日御女神’羲和,她的光遁之法,超越于梁源三倍以上。

    这位手握着一杆神力凝聚的长枪,则是裹挟着燃灭一切的‘核熔’之力。

    她不用任何武道技法,只是以遁法与长枪来回的冲刺撞击,使得梁源应接不暇。

    梁源的‘无敌霸体’能够抗击‘日御女神’羲和的大日神枪而不伤,可在羲和持续的长枪冲击下,就连稳定躯体都很困难。

    他就像是一只蹴鞠,不断的抛飞,坠落,抛飞,坠落。

    乐芊芊原本是很紧张的,以至于手脚都为之麻木。

    可当她望见这一幕,不禁心中一舒。

    乐芊芊心有余悸的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同时心想这个看起来特别厉害的家伙,似乎也不过如此嘛!

    对面的梁亨则是唇角微微抽搐,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罗烟,眸中现出讶色的同时,还蕴含着择人而噬的凶光与兴奋。

    “你居然没跟去承德?真有意思。”

    梁亨在李轩与罗烟刀下吃亏不止一次,揽月楼之战的被迫下跪,更被梁亨视为平生第二大耻辱。

    所以对这个人,他也恨入骨髓。

    “承德那边用不到我,李轩他一力就可抵定承德战局。”罗烟微微一哂,目含嘲意的遥视着梁亨:“怎么?你认为李轩不在,你就可以洗雪前耻?”

    “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梁亨嘿然冷笑,他将长刀暂时收起,从乾坤袋里面抽出了朱红大枪:“梁某很难理解,你不过区区十一重楼的境界,到底是哪来的勇气来拦截梁某?不过无所谓了——”

    他将长枪一甩,整个人就如准备捕食的野兽一样将躯体微微匍匐,眼中则透着强烈的期待之意:“放心!梁某胸襟过人,不会对你这样的美人下毒手,不过我的揽月楼如今正缺一红牌。

    我会废去你的修为,让人把你调教妥当,让你品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滋味。”

    罗烟的脸顿时微青,然后就见梁亨人枪合一,仿佛毒龙出穴般轰击而至,其势潮鸣电挚,海啸山崩!

    罗烟立时就压住了所有的杂念,同时她的眼瞳中,现出莲花字印记。

    她手中的红袖刀,则如影似幻,捉摸不定。

    更使人震撼的是,在罗烟的身后也现出了一尊高达二十丈的佛陀。

    ——祂有着三千只佛手,每一只佛手都握着一把刀,引发了‘光影如轮,岁月如梭’的异像。

    梁亨的枪势轰击过来,却仿如是撞在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上。

    罗烟没有与他正面抗击,可她斩出的所有刀光,无不都是梁亨枪势中的弱点,斩击着那些梁亨无法用力的点。

    接下来一连十击都是如此,罗烟竟是屹立殿前,半步不退。

    “大慈大悲三千手。”

    梁亨继续冷笑:“战力倒是到了天位之境,可惜在梁某面前,你这样借助仙宝的‘天位’,就如蝼蚁蚍蜉!”

    此时梁亨的身后,不但现出一头躯体庞大的‘龙魔法相’,他的浑身上下也肌肉膨胀,肌肤之上也浮现龙鳞。

    乾清宫之战关系这场宫变的成败,梁亨对罗烟也没有任何小视之心。

    他一开始就不惜一切,在凝聚‘龙魔法相’的同时,也开启了‘化龙入魔’的秘法。

    这是梁亨的最强状态,虽然会导致事后元气虚弱,甚至折损寿元,却能让他的战力,在万军之势的加持下,达到大天位的层次。

    此时梁亨的枪速不但激增近倍,每一枪也都是狂暴如龙,蕴藏着摧灭山海,夷平天地之力。

    他的枪力就已神威无俦,配合那‘破灭’枪意,更是神鬼莫当,万军辟易。

    罗烟仅是接了梁亨不到两枪,她身后的佛陀法相就有了崩溃瓦解的兆头,也让她不自禁的生出了避让之念。

    她最擅长最拿手的是身法遁速,而绝非刀法。

    可罗烟知道自己退不得,只因她的背后就是乐芊芊,就是乾清殿。

    罗烟只迟疑了千分之一个弹指,就有了决断。

    这一刻,罗烟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李轩啊李轩,我前世究竟欠了你什么?你以后如敢负我,我夏南烟哪怕化作恶鬼,也定与你没完!

    此时罗烟眼里的‘莲花’印记,赫然变化成了金红色。

    那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闸门,让无穷无尽的佛力,涌入到了她的体内。

    这竟使那‘佛陀法相’由虚转实,罗烟的刀意刀力,也骤然拔升。

    梁亨的瞳孔收缩,神色有些不能置信。却并非是因罗烟的气力大增,而是他从罗烟的刀中,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极天之法’!

    “不破?”

    梁亨发现自己的枪,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罗烟编织出的刀光壁障。

    名为‘不破’的极天之法,使得罗烟仅仅使用了不到他一成的力量,就抵御住了他长枪的轰击。

    可这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十一重楼的修士,她怎么可能掌握‘极天之法’?

    接下来梁亨却一声怒吼,他的枪势不衰反盛,更加的暴戾,更加的狂猛!枪速则持续激增,几乎达到了一瞬千击的境地!

    他想此人即便身有‘极天’又如何?极天之法的消耗莫大,他能撑到几时?

    一百击,还是五十击?

    且哪怕真是‘不破之壁’,他梁亨一定可以将之打穿,轰透!今天没人能够阻挡得了他。

    此时乾清宫内几乎所有天位高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二人的激战吸引。

    他们看着梁亨的朱红大枪一直轰出千击,然后是两千,三千,五千,八千,一万——

    罗烟却站在台阶之上稳如磐石,岿然不动。编织出的刀幕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她面无表情,似乎能支撑到海枯石烂,世界终结。

    可此时上空中的虞红裳则微微愣神,眼眶一阵发红。她发现罗烟的一头黑丝,正在渐渐转白。

    而下一瞬,虞红裳又望见了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往乾清殿飘了过去。

    虞红裳的瞳孔也再次收缩,她认出那正是孙太后。

    虞红裳正欲做出应对,却发现那天空中,忽然坠下一道七彩光虹。

    ——那赫然正是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这神梭也在半空,江含韵的身影就已凌空坠落,直接阻挡在孙太后的面前。

    “我们没来晚吧?”

    她眼含挑衅与期待的看着眼前众人,然后唇角微扬:“哈!看来这边也是大场面,比承德那边可强多了。”

    薛云柔则紧随其后,落于乾清殿的上空,她目光冷冽的扫望着下方。

    “诸位!冠军侯李轩已于承德全歼七十万妖魔尸军,正夤夜回师,至多凌晨卯时,就可抵临京师!”

第六四二章 回师7

    薛云柔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以法力大肆传播宣扬,不但覆盖着整个乾清宫范围,甚至近十里之外的承天门与六部衙门都可清晰听闻。

    她出身世家,通晓权谋,知道这个时候她首先要做的,不是与对面的叛贼死战,而是稳固住乾清宫内部的军心!稳固住整个京城的人心!

    当薛云柔语出之刻,远处正在苦战当中的朱国能,木道人与含元子等人就不由神色微振,他们的眼中陡然现出了几分精芒。

    尤其木道人,他原本对自己加入虞红裳幕府,卷入这场皇室纷争的选择,未尝没有悔意。

    不过若冠军侯真的在承德全歼述律平七十万妖魔尸军,那么这场宫变的胜负就还在未定之天!

    薛云柔那轻柔冷冽的声音,则继续往整个京城范围宣扬。

    “本人奉冠军侯李轩之命,于此敬告京城百官与所有京营将士!今日酉时八刻(晚七点),冠军侯李轩已于承德千户所全歼述律平麾下七十万妖魔!蓟州镇全员三十七万大军正奉冠军侯军令夤夜回师,至多凌晨卯时,就可抵临京师平叛——”

    她的话音未落,周围就有无数的弩箭,无数致命的术法,向她轰击攒射过去。

    远处的六名暗龙卫都在同一时间腾出手,全力以赴的朝薛云柔抛射短矛。

    薛云柔却毫不在意,她的‘正一伏魔剑’攻防一体,此时正化作阴阳鱼图,在她的身周缓缓转动,抵挡着一切针对她的攻袭。

    虞云凰也及时反应过来。她遥空驾驭着五条金龙,环绕护持于薛云柔的周身左右。

    这些金龙没法对梁亨发挥作用,却能抗击薛云柔抵御众多天位的袭杀。。

    薛云柔语声毫无中断,她轻柔的声音铿锵顿挫:“——冠军侯念及汝等当中,多有被逆党煽动蛊惑,误入歧途者,所以愿意给你们这些附逆之人一个机会。在冠军侯大军临至之前,一应从逆之人若能及时反正,冠军侯可上奏朝廷,对你们从轻处罚!”

    梁亨早就将薛云柔当做了最危险的心腹大患,将之视为洪水猛兽。

    “荒唐!”他发出了一声如雷震般的炸喝,同样震响云空,试图将薛云柔的话音震散。

    可薛云柔法术超绝,她的话音并不依靠音浪传播,直接就可传至十二里方圆内所有人的耳旁。

    梁亨虽然声如轰雷,仿佛怒狮咆哮,却没法将薛云柔的语音压下。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哈哈大笑:“你敢以谎言欺世乱我军心?李轩以十万军出击承德,是自蹈绝地,自取灭亡!还全歼?被全歼的是他自己吧?”

    薛云柔却以含着冷漠,不屑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你梁亨区区庸末之材,焉敢测度当世神将之能?我就料到了你会这么说,所以本人还携带了辽太后述律平的玺印,二十七面皮室万户军旗为证!”

    薛云柔直接将一枚玉玺,还有一大堆的东西抛至到乾清殿前。

    这些都是李轩在战场上的缴获,还未经历过净化,顿使乾清殿前怨煞冲霄!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天位不禁神色各异。

    远在煤山(万岁山)炮台镇守的陈询,就手抚长须,一声慨叹:“看来是真的了,魔高一尺,而道高一丈!幸甚!幸甚!可见人间正道未衰。”

    旁边的俞士悦双手微颤,他面上却毫无表情的一声冷哼:“如果真被这群乱臣贼子成了事,这老天爷就未免瞎了眼。”

    后面的权顶天与薛白则遥空对视了一眼,都心想李轩还真没有吹嘘。

    事前他笃定可在承德一战而胜,就果然说到做到,一战而胜了。

    高空中的虞红裳则不由一阵失神,瞳孔微张。

    李轩真的在承德击败了述律平的尸军,而且是全歼——

    她之前与朱国能杜撰捷报,哄骗麾下将士的时候,都不敢这么说。

    在虞红裳的对面,玄武宫主练灵仙藏在面具之后的俏脸,不禁一阵扭曲。

    那位大晋的冠军侯,他居然赢了?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辽太后述律平麾下的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是何等的精锐,她怎么可能会输?

    还有这位辽太后述律平,此人如今是生是死?

    在千秋笔书写的历史当中,述律平此人至关重要。

    未来九百年后,此人将携龙气转世,再一世成就太后之尊,独揽朝纲!

    梁亨则是心脏抽紧,他看到那些旗帜,就知道承德那边的战报是真的。

    那个家伙,那个杂种,他真的以十万军马全歼了述律平!

    梁亨心想此女真是废物!什么大辽太后,什么女中豪杰,以七倍之军临敌,却反被李轩那个竖子全歼,简直废物无能之至!

    他面无异色,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证据?不过都是一些伪造之物。十万敌七十万一日而胜,怕是白起在世,卫公重生都不敢这么吹。”

    可他这些话明显作用寥寥,梁亨敏锐的察觉到,乾清宫内所有人的军心士气,都与之前大不相同。

    这直接反应在朱国能的身上,这位临危受命,统领着景泰残军的主帅声势狂增。

    他驾驭着的‘万军之势’,已没有了之前的虚浮,涣散;变得凝实,厚重,斗志充沛,战意昂扬!

    可此时的梁亨,却更担心他在乾清宫外的众多五军营部将,也担心那些被他们强行压服的众多文臣武将,还有那些潜伏于京城四处的景泰余孽!

    他的枪势依旧狂暴无比,如饕风虐雪,暴雨雷霆,持续不绝的轰击着罗烟的不破刀壁。

    可梁亨的脑海之内,却是心念电转,在思索着扭转局面的方法。

    正在乾清宫东院的司设监首领太监曹吉祥,情况却与梁亨截然不同。他的面色已煞白如纸,脑海之内几乎一片空白。

    只有无尽的惊悸惶恐,牢牢抓紧了他的心脏。

    曹吉祥的对手是玄尘子,两人修的都是《无垢宝典》,他们身影都如光似电,追风逐日,各自手中的长剑则都仿佛星移电掣,超轶绝尘。

    两人无论身速剑速,都已经超过常人的视力极限。

    即便那些开了第三门的武修来观战,也只能看到一片红蓝二色的幻光。

    曹吉祥原本是占据了些许上风,可这个时候,他却难以自控的去想,既然李轩已在承德取胜,蓟州镇三十七万兵马即将入京,那么这场宫变是否还能够成功?如果李轩入京平叛,自己该当如何是好?最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样的念头,反反复复的充塞于他的心头,让他的十成心力,只有七成能用在自己的剑上。

    “你居然敢分心?”对面的玄尘子好奇的看着他,她的眼中微含着戏谑之意:“你在害怕,在恐惧?害怕李轩他如果回来,会将你千刀万剐?不对,以你做的那些事,千刀万剐都难偿罪,长乐公主一定会诛你的九族,将你曹吉祥制成魂灯,永生永世的折磨!”

    曹吉祥心里的惊惧之意更加浓厚,可面色却青沉如铁:“荒唐!陛下重登大宝,御极大晋是天命所归。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只会是螳臂当车——”

    可曹吉祥的语音未落,就发现了一件让他极其恐惧的事。

    不知何时,他的身影已经被逼到了宫墙的东侧墙角。而在他对面,玄尘子的一双剑则凝聚着幽冷辉光。

    那剑身之上,分明已积蓄了大量真元。玄尘子的凌厉武意,则直刺他的元神深处。

    “这是什么时候?”

    曹吉祥心绪震荡,通体生寒,这种左右受限,难以施展遁法的情况正是他极力避免的。

    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刚才固然心神失守,可也仅仅不到五个呼吸时间——

    下一瞬,曹吉祥的眉心处就出现一个细如手指的孔洞,然后整个躯体,都轰然炸裂。

    玄尘子则在那血粉飞散之前,就已闪身飞离,到了十数丈外。

    她随意的挥了挥剑,使得剑上燃烧白焰。

    其实因她剑速快极的缘故,这剑上滴血未沾,也没沾染上曹吉祥的血肉与脑组织。

    可玄尘子依旧嫌曹吉祥此人肮脏,杀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把剑净化。

    她感觉曹吉祥那张丑陋的面孔,简直就是对《无垢宝典》这本无上神典的玷污。

    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

    于此同时,远在大时雍房的少傅于杰,也听到了薛云柔那轻柔冷冽的语音。

    他沉冷的心神稍稍舒缓,浓眉则微微扬起,含着几分讥诮:“看来正统复辟,并不像是大司命你说的那样大势所趋?”

    对面的那位红裙女子,却蓦然一个转身,如电光般的往紫禁城的方向闪逝而去。

    可少傅于杰的‘镇压’之法,却先一步的轰凌其上。

    此时已攻守易位,现在已不是这位‘大司命’阻拦他前往宫城,而是他于杰要全力阻止这位‘大司命’干涉乾清宫的战局。

    双方之间爆开惊人的气浪,几乎就将周围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力量破碎,波及平民。

    大司命强行撕碎了于杰的极天之法,遁光迅猛似如狂龙,继续往东北方向闪逝。

    不过就在这刻,一个擎天大手出现在了‘大司命’的前方。

    “文忠烈?”

    ‘大司命’的身前一道寒光闪现,将那擎天神手斩成了粉碎。

    可她的身影,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堵在了于杰及文忠烈公的两人之间。

    ‘大司命’的瞳孔微微收缩,遥空看着文忠烈公:“你一介神明,也敢涉入人世龙争?以为你生前乃是天位大儒,执掌极天之法,金阙天宫就拿你无可奈何了是吗?”

    文忠烈公则背负着手,冷冷的看着她:“人世间的龙争,文某自当回避。可文某有一言想问大司命,金阙天章的‘天条’当中有哪一条规矩,让你们金阙天宫干涉皇家兴替?”

    ‘大司命’不由陷入沉默,随后她冷笑着,在身侧召出一把通体青色的华丽剑器。

    “就凭你二人,还拦不住我!”

    “那么加上我呢?”

    随着这个声音,天空中现出一条巨大的黑龙。

    ——那正是敖疏影,她在‘大司命’东面百丈化出了人形,然后就用嘲讽冷厉的目光看着‘大司命’:“昔日我敖疏影在鄱阳湖不过是吹了一场风,就被你们金阙天宫关押了三百年。如今你们金阙天宫勾结正统帝,意图推翻当朝帝皇,又该当何罪?”

第六四三章 回师8

    大约两刻时间之后,以梁亨为首的众人都从乾清宫里面撤了出来。

    薛云柔与江含韵的到来,让乾清宫获得强援,曹吉祥之死更是给了他们一记重创。

    此消彼长之下,梁亨估测他们已经无力攻破乾清宫,所以干脆利落的从乾清宫撤离,准备另寻他策。

    退出来之后,梁亨就当即吞下了一枚丹药,同时大口大口的喘息。

    ‘龙魔法相’与‘化龙入魔’这两种秘法消耗了他海量真元,梁亨其实已支撑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那个罗烟,她为何还能维持长达三刻的极天之法。

    等到体内元气稍复,梁亨就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前方的乾清宫。

    此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尽快拿下这座乾清宫的方法。

    这里面天位层面的力量已经不俗,配合那座‘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战力已可与他们正面抗衡。

    兵法说攻城之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可如今双方的力量相当,这还怎么攻?

    “大将军!”

    此时的正统帝悄然出现在了梁亨的身后,他目光如炬的看着前方:“此处可由朕来接手,乾清宫中的这些逆贼,由朕来亲自料理!”

    梁亨瞬时以为正统帝是对他生出不满之意,他的脸色微青:“陛下!您——”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正统帝抬手示意:“听朕说!李轩的蓟州军至多卯时(凌晨五点)之前就可入京,而如今五军都督府那边的兵马征集却进度缓慢。。此事朕思来想去,只能将此事委托给你。

    还有京城的勋贵将门,自方才那贱婢以谣言乱我军心之后。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有了犹疑之意,我需要大将军你亲自去说服他们。”

    梁亨的心神顿时微紧,他知道这桩事也非常紧要。

    那些勋贵将门不但手握着大量家丁,更对地方卫所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不能取得这些北方将门之助,他们可没法组织出足够的军队。

    “可是这乾清宫——”

    “说了乾清宫交给朕。”正统帝微一挥袖:“大将军可以速去!朕可不想在拿下乾清宫之后,却被李轩大军入京,将你我一举荡平。”

    梁亨顿时苦笑,他深深一拜:“臣这就去五军都督府,准备出城迎击!陛下,实在不行,您可等待臣击破李轩那逆贼,再解决乾清宫。在此期间,您只需封锁乾清宫,让虞红裳与那所谓的皇太孙不能走脱就可,绝不能容这两人逃离京城。”

    那皇太孙在世一天,少傅于杰与李轩就还有着大义名分,绝不可能任由他们摆布。

    “你别管,速去便是!”

    正统帝摇了摇头,面色平静。

    而等到梁亨策马离去,正统帝就拔出了一把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瞬时大量血液喷洒而出,然后划成一条血龙飞向了他旁边的六名暗龙卫。

    “祁镇你这是?”孙太后吃了一惊,定定的看着他。

    她知道正统帝正在献祭自己的精血生命,用于强化这六名暗龙卫的战力。

    这一刻,正统帝至少损失了一百二十年的岁寿。

    “我们该拼命了,母后!”正统帝的眼里面,闪现着晦涩之意:“按照那些御医的说法,江云旗至多明日清晨就可压下虞祁钰的伤势。

    一旦他伤愈苏醒,我们都得死。李轩与景泰,这内外之患无论是哪一处出了差错,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

    在乾清宫再次战云纷涌之时,李轩麾下的九千骑军与‘神机左右营’四万人也已过了喜峰口五十里。

    其中的前哨骑军,甚至已抵达了遵化城。

    李轩战前的未雨绸缪起到了作用,他在承德附近预先调集了大量的马匹与地行龙,又将蓟州民间的牛车抽调一空,就是为了保障‘神机左右营’的快速机动。

    事前他麾下许多将领都不能理解,此时却都钦佩于李轩的远见。

    其实李轩对北京城的这场宫变也没有任何预计,他只是本能的做着防备。

    发生于另一个世界的‘夺宫之变’,一直像是颗千钧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

    所以李轩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对手,也从不敢有任何的轻忽大意。

    ‘神机左右营’是他手中最强的力量,李轩必须保证这支全火枪部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于任何方向。

    正是依靠这些马匹与牛车的帮助,还有随军术师们的法术。‘神机左右营’才能在一个时辰内疾驰三百多里。

    李轩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明朝,能够做到一日行军八十里的就是难得一见的精兵了。即便是一人三马的蒙古轻骑,每天的行进速度也不会超过二百里。

    可在这个世界,一应牲畜的速度与耐力,远不是另一个世界的牛马可以比拟。

    而术师的法术,则可倍增其力。

    关键是太祖太宗年间,太祖太宗为征讨北元,在蓟州与长城以北,修建了大量的平直驰道。

    这就让他们的行军变得更加迅速便捷,许多将士甚至还能借助牛车稍事休息,恢复体力精神。

    可惜的是神机营将士许多都不擅骑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将双腿绑在马上走,否则行军的速度还可以更快一点。

    就在这条布满了火把与人畜的‘驰道’上空,李轩正立于一艘飞舟之上。

    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飞去了京城,可天师张神业手中有的是各种飞行法器。

    这艘‘青冥神舟’就是其中之一,它的速度倒不是很快,只有一日万里左右,飞行高度也只有百米。可胜在内部的空间较大,足有五十平米,可以容纳下李轩的整个指挥团队。

    “朝阳门外已经聚兵十二万余?京城各大勋贵将门被‘强征’了七千亲军与家丁?好一个强征!”

    李轩看着罗烟部属发过来的军情,然后一声冷笑,直接就着飞舟里面的灯光,在前方舆图上点了点:“如此说来,他是准备出城野战了。不出意料,我与梁亨决战之地就在这附近。通州与三河一带,潮白河沿线!”

    在他的身周,包括张岳在内的众多将领,都看着舆图陷入深思。

    左佥都御史韦真当即不解的问:“为何是在潮白河?”

    潮白河在通州与三河之间,而通州的西面就是京师,这里也是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端。

    “梁亨此人虽然性格嚣张跋扈,可我观其历次用兵,无不都是胆大心细,他用兵还是较为谨慎的。”

    李轩神色淡然的解释:“此人得知我以十万军全歼述律平,岂能不做堤防?他不知我军根底,绝不敢贸然与我军正面决战。还有,承德捷报想必已传至京城,正统复辟也不得人心,难免众心惶惶。

    梁亨即便能够依靠北方将门的力量强征京城附近的卫所军,也很难凝聚军心。所以他最优的选择就是沿潮白河布阵,阻拦我军过河,或者半渡而击,这可以让他最大程度的避免劣势。”

    李轩抬目看向眼前的两位骑营将领:“你们知道该做什么吧?”

    其中一人当即抱拳:“末将明白,我们的任务是尽快赶至潮白河,占据沿河桥梁,搜罗上下游船只,抢占先机!”

    李轩不由满意的微一颔首:“还有一事,我父亲漕运总兵李承基已于两个时辰前亲率三万漕军北上。他们乘坐漕船北进,速度快于我方。

    我估计漕军抵达通州的时间与你们差不多,你们需要策应我父在潮白河西岸建立一个稳固的据点。”

    他随后又望向了旁边的张神业:“也请天师大人随军前往,在潮白河附近择地建造法坛!这次我不但需要整个通州与三河一带无雨,还需要做好全军涉水过河的准备。”

    张神业闻言则稍稍凝思:“潮白河的水位确实不高,不过涉水过河还是不妥,易为人所趁。还是用冰法吧,此时正值倒春寒的天气,我可以借此助力,暂时封冻住潮白河。”

    李轩心想封冻河流确实比步行涉水更妥帖。

    “那就这么定了,还请天师尽快着手施为。”

    此时张神业越早建立法坛,就越能在‘斗法’中占据优势。

    就如承德千户所一战,薛云柔预先就将周围的地脉与龙气梳笼,镇压于法坛之上,张观澜能够利用的地脉也就少而又少。

    而就在两位骑军提督与张神业都离去之后,李轩就又询问道:“密云那边怎么回事?他们的六千精骑到什么位置了?”

    整个蓟州镇如今统共有五万骑军的编制,不过其中真正堪战的只有一万九千骑。

    毕竟于杰的清田之政还不到半年,卫所军的战力还远未能恢复到太宗年间的水准。

    而密云方向的六千骑军,是李轩布置在那边防备‘朵颜三卫’的。

    年前朵颜三卫被大晋扫荡北驱,他们原本的草场,被大晋新建的‘昌明卫’占据。

    李轩担心朵颜三卫会铤而走险,攻打劫掠立足未稳的‘昌明卫’,所以在密云布置了一支骑军作为防备。

    如今承德千户所既已大胜,李轩料朵颜三卫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触犯大晋虎威,这六千精骑也就可以用于平叛。

    而此时蓟州镇虽然有三十七万大军,可李轩现在真正能用于作战的其实不多。能够在凌晨卯时之前抵达通州的,数量就更少了。

    这六千精骑是李轩庙算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战力,他们不足以决定胜负,却能降低‘神机左右营’的伤亡。

    他手中的兵将,每一个都很宝贵。

    “最新的消息是他们已到了镇罗关附近!”

    张岳在给李轩打着下手,主要是负责整理与搜集军情:“那边的消息说是密云都指挥使迟疑了大约一个时辰,可最终还是放行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预计能在卯时之前抵达战场。”

    李轩就不禁一声轻哼,心想这个密云都指挥使倒还算识相。

    否则他一定会将之打为逆党,斩其人头!

    不过这次平叛之后,此人也不能再用了。辽东边疆是他的好去处,也不辱没此人的用兵之能。

    也就在这时,东方良驾驭剑器匆匆飞入船内,他将一个穿着晋军将官甲胄的人直接丢到了李轩面前。

    “这是石门卫指挥使,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不但将附近的几座桥梁拆毁,还将整个石门卫的军马解散,让他们归还各自的屯所。”

    李轩不由凝眉,石门卫境内的几座河流虽然水位较浅,可以涉入渡河,或者由术师冰封河道。

    可这些桥梁的拆毁,还是会给他们的行军带来不小的麻烦。

    “拖出去斩了!”李轩头都没有抬:“东方良你稍后再去一趟石门卫,执行本将军令。石门卫自指挥使以下,百户以上,所有将官全数斩首!将他们的首级传于诸卫所,以儆效尤!这次带我的督战队一起去,让他们帮你。”

    东方良当即面无表情,拖着那人就往外走。

    这位石门卫指挥使当即面色苍白,怒声咆哮:“李轩你敢?本将乃是正三品卫指挥使,你敢无令擅杀朝廷大将?”

    “还有!你李轩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擅自起兵入京,我问你可有朝廷诏令?你这是在谋反!如今景泰皇帝已经大行,上皇继位不但合乎礼法,也是人心所向,正是顺天应人——”

    李轩都懒得理会,那人的咆哮声也越来越远,直到片刻之后戛然而止。

    这是东方良,已经斩下了这位石门卫指挥使的人头。

    而此时舟船内,左春坊大学士,兵部侍郎商弘面色苍白的一拱手:“冠军侯,此人——”

    “此人违逆军令,按律当斩!”韦真冷笑着望向商弘:“怎么?商学士你莫非也欲指责冠军侯无诏进军,是意图谋反?也认为上皇继位,是天命所归?”

    商弘口唇嗫嚅了片刻,却微微一叹:“不至于到这地步,冠军侯何不勒兵于此,看看朝中情况?自年前白莲之乱,京城才安宁了多久?冠军侯居心何忍,让京师再遭兵灾?”

    “商学士你无非是欲以大义相欺,想要劝本将束手就擒。”

    李轩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这些话怎不去对上皇说,对梁亨说?本侯敬佩你商学士的儒学修为,可若你再敢妄言一字,本侯必定取你人头祭旗。”

    此时他又心有所感,下意识的往京城方向看了过去,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焦虑之意。

    李轩最担心的还是乾清宫,是景泰帝。在他入京之前,不知那边能不能撑住?

第六四四章 决战1

    乾清宫内,虞红裳再次立于宫墙之上,眼神凝然的看着上皇正统帝所在的方向。

    之前成功逼退梁亨等人的喜悦与轻松,已经在她心中彻底消退无踪,只余下了惊悸与凝重之意。

    她注意到那六名暗龙卫的气息变化,可更让人心惊的是正统帝本身。

    “那些家伙,他们是准备在拼命了。”即便是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含韵,此刻也是脸色肃穆,“那些暗龙卫,我能勉强缠住一个,前提是乾清宫附近雷霆之力充足。”

    “我会用雷法召唤雷霆助你!”薛云柔稍稍迟疑,然后就沉声道:“我应该也能应付其中之一。”

    在她的灵视观照中,此时这几名暗龙卫的气血都如同巨大的火炬般充塞于前方虚空。

    薛云柔估测这些暗龙卫的战力,应该还没有达至大天位的境界,却已无限接近了。

    她已经做好了催发精魂气血,甚至是命元的准备,用于提升自己的战力。

    不如此,不足以与暗龙卫抗衡。。

    不过此刻最让她在意的,其实并非是这些暗龙卫。

    薛云柔眯着眼道:“关键还是那位玄武宫主与上皇——”

    此时的上皇正统帝才是最可怕的,此人浑身的龙气勃发,已经到了由虚化实的地步。

    那些龙气化作一条条五爪巨龙盘绕于正统帝的周身,可它们的色泽却是暗红色的,看起来狰狞可怖,毫无正常龙气的祥瑞威严。

    那一身磅礴血气,竟然比之前的梁亨还要更强些。

    “我就瞧不起他!”江含韵一声冷哼,面现不屑之意:“土木堡的时候他怎么不拼命?蒙兀人入寇的时候,这狗皇帝怎么不站出来?”

    虞红裳对这位皇伯父的为人也不屑之至,可此时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出一个对抗正统帝的对策。

    这个时候她也想燃烧命元,为此消耗一两百年的岁寿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让包括父皇在内的所有人都转危为安。

    可虞红裳做不到的,她的阴阳平衡还很勉强。一旦爆发太过,她会被自己的力量撕碎。

    “那个狗上皇还是交给我吧。”罗烟语声淡淡的说着:“我估计还能使用半个时辰的极天‘不破’。”

    实在不行,她还以使用一次蚕变蜕蝶。

    “不可!”虞红裳微摇着头,她想自己这次已经欠罗烟欠得太多了。

    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心安理得的看罗烟她再一次损耗岁寿。

    罗烟闻言蹙了蹙眉,她想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别无选择。

    就在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威严而充满疲惫的声音自乾清殿内响起:“的确不妥!”

    在场的诸人都不禁神色一愣,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就在她们的注目中,景泰帝穿着一身紫金战甲,从殿门之内走了出来。在他背后则是双手持戟,面色清冷的江云旗。

    虞红裳的面色顿时煞白一片。

    她之前看过景泰帝的伤势,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景泰帝本人面上却是平静无波,他只是眼神复杂的看向乾清宫外:“朕知道罗校尉你是为冠军侯才仗义出手,可我们兄弟之间的恩怨,可不好让罗校尉你来为朕舍命相搏。”

    他的身周龙影浮现,人则像是山一样的屹立:“这是朕留下的祸患,就该由朕来承担后果——”

    ※※※※

    因‘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阻隔,正统帝对乾清宫内的情况是茫然不知的。

    他在做好所有强攻的准备之后,就背负着手静静等候着。

    正统帝正在等一个人,而此人也没让他等候太久。

    大约二十个呼吸之后,穿着一身囚衣的襄王虞瞻墡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虞瞻墡已经被关押将近两月,不但面色憔悴了不少,鬓角也染上了一片白霜。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了上皇正统帝的身后一礼:“陛下!不知您传唤小王是为何事——”

    虞瞻墡语音未落,正统帝就转过头看过来,这位的目光如炬,咄咄逼人:“唤你过来,是让你与朕一起舍命一搏。”

    “陛下?”

    虞瞻墡不由愣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正统帝的模样,也让他心惊。

    这位上皇的脖颈与脸部下方,赫然凸起一条条如蚯蚓般的青黑色血管,那双眼睛则是往外凸出,看起来异常狰狞。

    “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正统帝语声冷冽:“无论是李轩攻入京师,还是虞祁钰恢复伤势苏醒,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朕知道虞瞻墡你手中笼络了好几名天位,可一旦朕败亡于此,你虞瞻墡也一样没有活路。皇叔岂不闻唇亡齿寒,巢倾卵破?”

    虞瞻墡不禁陷入了凝思:“道理臣明白,可臣能得到什么?”

    他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所以用词也非常直白。

    正统帝冷冷一笑:“朕立誓继位之后,便可将你的谋逆案平反,此案是由李轩一手炮制,罗织罪名,栽赃陷害。

    不过皇叔你们父子必须出海远遁,王位由你那个庶长子继承。襄王五卫,也必须裁撤其三。这是我能够接受的底线,成与不成,皇叔一言可决!”

    “臣愿从命!”虞瞻墡看着正统帝那含着几分疯狂之意的猩红眼眸,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微一颔首道:“不过我的嫡长子虞祁镛,还有庶女虞云凰此时都被关押于诏狱,我希望陛下能将他们即时释放。”

    正统帝凝神看着虞瞻墡,最终一声轻哼:“可以!就不知皇叔你需要多久时间准备?”

    “就是现在。”虞瞻墡遥空一招,那天边就传来一道虹光,坠落于他的身前。

    那是一面五龙盘卷的巨大黑盾,还有一把雕龙画凤的重锏。

    虞瞻墡将之拾起,一身气息就变得沉雄厚重,似如玄龟:“时间紧迫,就不等了。希望陛下能遵守诺言。”

    正统帝看在眼中,不禁微现哂意。

    他想自己这位皇叔倒是准备的周全,竟将日后辅助他登基后驾驭龙气的仙宝都已准备好了。

    正统帝随后就毫不在意的把注意力转向眼前,他现在除景泰帝虞祁钰之外,什么都不在乎。

    “那就开始吧!母后?”

    在正统帝的后方,端坐于一架御辇之上的孙太后当即瞳孔怒张,内中现出青蓝光华。

    于此同时,一条青色的风刃从她的身前勃发。斩开了空间,斩开了虚无,也斩开了世界!

    又在顷刻之间,将盘卷在乾清宫上空的一条五爪金龙绞成了粉碎!

    就在这‘九鼎五龙混元大阵’再次被撕开的瞬间,包括六名暗龙卫,魔师御长生,‘八臂魔神’廖道真,‘火云剑’金无望,还有玄武宫主练灵仙为首的一众天位,都再一次依托遁法,进入到了高墙之内。

    他们的声势无俦,爆发开来的磅礴元气使得那‘九鼎五龙混元大阵’近乎崩散。

    始终站于第一线抗敌的朱国能,更是口鼻溢血,整个人从宫墙抛飞坠落,在地上撞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硬接了暗龙卫一拳,几乎就被后者的无俦巨力击溃。

    正统帝则是直攻正门,他裹挟九条暗红龙气,如流星般轰击过去。

    仅仅一击,就将那厚重宫门撞成了粉碎。

    可就在这时,正统帝的面上却现出了错愕之意。

    他听见了一声重重的冷哼,然后那六名暗龙卫身拥的血色龙气,就在顷刻间瓦解溃散了三分之一。

    那就仿佛是草原上的鬣狗遇到了狮王,那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气势陡然衰落了下来。

    正统帝更望见两条巨大的金龙自乾清殿前伸展,它们都张开了血盆巨口,将距离最近的两名暗龙卫一口吞下。

    “虞祁钰!”

    正统帝的躯体如受雷击,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看向了前方。

    那本该在乾清殿养伤的景泰帝,此时赫然就立在那殿门之前,汉白玉台阶之上。

    他面色青白,居高临下的望了过来,目中含着愤怒,杀意,痛心,睥睨与不屑。

    此时随着景泰帝驾驭的龙气四面一绞,竟是顷刻间将那两名被龙气吞入的暗龙卫,强行撕成了粉碎,洒出了无数的血肉碎片!

    “皇兄好狠毒的心肠,好狠辣的手段。可朕很奇怪,你这样的谋略手腕,你这样的决心意志,为何就只肯用在自己人的身上?”

    景泰帝俯视着正统帝,一步步走了下来。他的一身龙气冲霄,堂堂正正,浩大刚正,充塞于天地之间。

    足足九条不怒而威的巨大金龙盘旋而下,怒视正统。

    “昔日土木堡之变,皇兄你如能拿出现在这样的气魄,这等决死之意,何至于被蒙兀人擒拿?何至于皇位旁落?”

    正统帝看看那一身堂皇之气的景泰帝,不禁微微失神。

    然后他就‘嘿嘿’的笑了起来:“成王败寇,这有什么好说的?”

    此时有更多蚯蚓一样的血管,在正统帝的脸上出现。

    正统帝的躯体微微匍匐,像是一头意图择人而噬的野兽,他瞳孔中的血意则更加浓郁:“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来,看来你已是不想活了。如此也好,你我兄弟,今日就在这里做一个了断!”

    然后他的整个人就瞬闪往前,再次如流星一样砸落在景泰帝前方。两人都以‘天子剑’交锋,却都轰击出仿佛盘古开天辟地般的气势。

    他们身侧的龙气,也各自张牙舞爪,彼此间缠卷在一起,疯狂的噬咬,那恢弘磅礴的元气,使得大地开裂,天昏地暗。

第六四五章 决战2

    当正统帝与景泰帝激战之刻,襄王虞瞻墡也不禁神色惊奇的望了过去。

    此时他的心情难以言喻,他震撼于两人的决死之搏所引发的天地异像,却更惊讶于上皇正统帝不惜一切的疯狂,也惊奇于景泰帝舍身殉难的决意。

    襄王虞瞻墡最初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可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又被他压了下去。

    虞瞻墡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人两败俱伤又怎样?

    现在已不是一年前的时候,他虞瞻墡身犯谋逆之罪,无论如何都没法从中取利。

    哪怕是景泰帝与正统帝都在这里同归于尽,继承大位的也只会是沂王虞见深或者那个来历不明的皇太孙——

    虞瞻墡忽然神念微动,看向了乾清殿内。

    他想如果接下来,这个皇太孙也死掉了?这天下的形势会怎么样?

    正统帝复辟谋反,弑杀扶保社稷,救天下于水火之中的景泰帝,那么他的后裔,岂能为大晋之主?

    虞瞻墡的心脏砰然跳动,眼中杀机四溢。可就在他想要做出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就感应到了身前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机正在临近。

    襄王虞瞻墡下意识的就用身前的巨大黑盾抵挡,可下一瞬,他的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只洪荒巨兽正面轰击。那传递过来的一股无俦拳力让他的身躯轰然滑退二十余丈,整个人都退出到了宫墙。

    可接下来,这拳力一波接着一波,不但一拳拳持续轰砸在他的巨盾上,更有一部分直接无视他这面龙气加持的仙盾,轰入到他的躯体之内。。

    那就仿佛是隔山打牛般的功效,不到七十拳,襄王虞瞻墡五脏六腑就已翻腾不已。

    到了三百拳,虞瞻墡就感觉自己的躯体,已经快被轰成肉酱。

    而当他抬眼望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一点雷光闪烁,虞瞻墡甚至无法锁定住这个人的气息人影。

    虞瞻墡不可思议,他现在虽然被景泰帝剥夺了襄王王号,能够调动驾驭的龙气远不如前。可借助手中的两件仙器,还有一身伪天位的境界修为,还是妥妥的天位战力。

    可此刻他却在这人面前,被轰砸到全无还手之力!

    虞瞻墡的唇角已经溢出血沫,他的眼则死死的盯着前方,试图感应锁定此人的踪迹。

    最终他的瞳孔怒张,眼中逐渐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已经感测到对方的气息竟然还没到天位之境,甚至连伪天位都没到!

    “你是血手人屠,铁血修罗江含韵?”

    虞瞻墡知道这个女人,是江云旗之女,六道司除李轩之外,目前最出色的一位后起之秀。

    可他从来不知道,此女的战力,竟然强横霸道到如斯境地!

    “轰!”

    又是一记拳力轰砸在虞瞻墡的巨大黑盾上,这次的拳力之沉赫然又超过了先前近倍。

    虞瞻墡的五官七窍都溢出了鲜血,他体内的情况则更加糟糕,四肢百骸的经络血管都出现了溃散之兆。

    “你才是血手人屠!你全家都人屠!”

    江含韵一声怒哼,在虞瞻墡面前显出了身影,她杀气腾腾的瞪着虞瞻墡,同时眼现不屑失望之意。

    她其实是想找那些暗龙卫较量的,结果她的对手被景泰帝爆发开来的龙气强行撕碎。

    江含韵无奈,只能选择襄王虞瞻墡作为对手。

    她见此人随同正统帝突入乾清宫的正门,一身龙气张狂肆掠,真元通天彻地,还以为对方多能打,结果却不过如此。

    虞瞻墡的眼中,却闪现喜意。

    就在这刻,连续三道青蓝光华,仿佛流星赶月般的朝着江含韵的方向穿射过去。

    那正是虞瞻墡麾下的天位——‘光阴刀’范灵犀。

    在隐遁一百五十年之后,这位的飞刀之术又有了巨大突破,由光阴时序拔升,隐约触摸到了时序领域。

    紧随其后,则是一道巨大的石掌从地面拔升,朝着江含韵抓了过去。那掌心之内散发着强大摄力,在牢牢吸摄着江含韵的身影。

    这是一名天位术师,其一身土法超尘绝世,同样是虞瞻墡招揽的天位供奉。

    不过这刻,虞瞻墡却从江含韵眼中看到了不屑之意。

    “区区土法元磁,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江含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那擎天巨手却抓了个空。

    只因这巨手抓到的,只是一团紊乱的雷电。

    那三把光阴刀也没能够捕捉到目标,它们都轰打在空处。

    “李轩他与我,力可支配宇宙万物!所谓的因果,亦在其中!”

    江含韵再次现身在虞瞻墡的身前时,一身上下都充斥着磅礴的雷霆。

    恰好这时候,远处的薛云柔正从天空中引下一团粗如水桶般的巨大雷蛇。

    江含韵当即将这威能足以轰杀天位的雷霆之力化为己用,然后那蓄势千钧的一拳,猛地轰砸了虞瞻墡的黑盾上。

    整个战场,瞬时响起了一阵惊天轰鸣,震彻四野。

    襄王虞瞻墡立在原地定定不动,然后他的脑袋轰然碎散,炸成了血粉。

    此时江含韵的身影,则再一次化做雷霆,往那飞刀的来处闪逝而去。

    虽然襄王虞瞻墡让她很失望,可接下来的这两个对手,却又让她感觉有趣起来。

    于此同时,江云旗的身影已临至孙太后的身前。

    他的一双画戟垂于身侧,后方则是一片爆散的血肉。

    孙太后看着那团‘暗龙卫’的碎尸,不禁一阵深深惊异。

    虽说方才这些暗龙卫再次被景泰帝抽取龙气,战力大减,可还是勉强能够达至中天位。

    可这才多久,江云旗就已将这位暗龙卫斩于戟下!

    “玄尘子你可去养伤。”

    江云旗目光冷厉,看着孙太后:“这位太后殿下,就交给我了。”

    此时的玄尘子,已周体伤痕累累。

    孙太后与曹吉祥不同,是真正的天位。这位掌握的风法已经到了割裂虚空次元的境地,玄尘子的神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玄尘子早有预判,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孙太后的对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之搏杀。只因此时这座乾清宫内,已没有其他人能够应战。

    果然双方交手不到一刻,玄尘子就逐渐被孙太后逼至绝境。

    幸运的是,江云旗腾出了手,及时赶至。

    “有意思!”孙太后已经注意到江云旗脑后插着的几根金针,这让她心中稍稍一松。

    江云旗虽将那名暗龙卫击杀,可他本身显然也付出了代价。

    不过此人的战力,依旧非是她能够抗衡。

    孙太后眸中幽光闪烁:“看来江神医也是拼上了性命?可我不明白,似江神医你这样的人,本该超然于物外。如今却介入人世龙争,为我们虞家的恩怨舍生忘死,这于你而言有何好处?就为了冠军侯?可此人花心好色,日后可未必是你女儿的良配。”

    江云旗则是面无表情道:“太后可知,自景泰三年以来,我江南医馆的生意日甚一日,远远超越于正统年间?尤其在景泰七年之后,我医馆雇佣的坐馆医生已达百人。”

    孙太后不禁错愕,眼神奇怪的看着江云旗,她想这与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这是天子与内阁轻徭薄赋,整顿税务。民间逐渐富庶,所以百姓有闲钱看病了。”

    江云旗笑了笑:“需知在往年,百姓们可是宁愿被病痛折磨至死,都不愿到我的医馆就诊。我犹记得我幼年的时候,曾经见邻居一家老人被腹痛折磨。

    他疼痛难当,哀嚎了两日之后就直接跳海淹死,就是为不牵累家人。可那并非绝症,只需有医生给他施两剂药就可痊愈。”

    他对面的孙太后,不禁眉头微拧,一阵气怒。

    她仍不解江云旗到底想要说什么,还是说这位刚才消耗的元气极重,只是单纯的想要用这些话拖延时间?

    “太后是食肉之人,想必是没法理解这些升斗小民之痛。然而景泰帝继位十三年,外驱强敌,内抚万民,胜过正统太多。”

    江云旗微一摇头:“简而言之,我认为这大晋的江山社稷,在景泰帝与长乐公主的手中,远好过于你们母子。江某如能为此尽一份力,甚感荣幸。”

    此时他的周身,已是雷霆闪耀。

    “放肆!”孙太后的气息,此时亦沉冷如冰:“你最好想清楚了,你现在的状态,未必就能嬴我。且弑杀当朝太后,这个罪名你应该承担不起!”

    江云旗却是神色淡然:“且先战过再说吧!说来一年之前本人与太后也有过一次交手,可惜当时未能尽兴——”

    随着江云旗的整个躯体,都化为一团雷霆炸开。

    他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就出现在孙太后的眼前。

    而随着江云旗画戟挥斥,孙太后也化作狂风闪逝。

    她不敢正撄江云旗的戟势锋芒,所以一开始就定下心念,准备采用游斗战法。

    可接下来,孙太后却是一阵心悸,胸中冰凉一片。

    只因这个时候,她发现在江云旗的画戟斩击之下,竟然连‘风’也被冻结。

    且不止是风,甚至连周围的时序虚空,此时也为之凝固!

第六四六章 决战3

    紫禁城内的众多天位陷入苦战之际,在北京城的城西,凰君凰无幻正赤红着眼,盯着前方正在激战中的四人。

    那是少傅于杰,文忠烈公与敖疏影,还有正被他们围攻当中的大司命。

    凰无幻周身都燃烧着凤凰神焰,那焰光一直冲到了百丈余高,由此可知她现在是何等气怒。

    “该死!该死!该死!这群该死的混蛋,混账!”

    她才刚建好不到六个月的妖市又被这群人拆掉了!

    那三大极天高人的力量横扫京城,敖疏影虽非极天,可她那震杀之法的破坏力却还在这三人之上。

    如果不是少傅于杰与文忠烈公一直都分出部分‘镇压’与‘守护’之力,用于消弭他们交手时溢散开的真元罡气,整个京城早就死伤狼藉了。

    那座虚弱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根本就无法承担他们的力量冲击。

    至于凰无幻的‘妖市’,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将之忽视了。

    别看‘妖市’的入口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可里面方圆十二里的庞大空间,却是与京城叠合的,本身又不受‘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加护。

    大司命的‘律令天剑’横扫穿刺过去,那是一剑一个窟窿,一剑一个裂缝。

    敖疏影那边,也是一拳就将之崩塌一角。。

    少傅于杰与文忠烈公再多的浩气,再多的神力,也没法护住这座妖市,于是就默契的将之置之不理了。

    他们自己也参与破坏,妖市的东北角,就被少傅于杰的一道浩气给轰塌了。

    鹤老也是痛心不已,不过他还是勉力扯着凰无幻的袖子:“凰君你冷静!冷静!不可啊凰君,这些人我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你别管!”凰无幻猛一挥袖,将鹤老猛地甩开:“这群杂碎!他们太欺负人了,当我凰无幻是泥捏的吗?我招谁惹谁了?”

    一想到妖市里面一片狼藉她就怒火攻心,心疼如绞。这次妖市的损失还要更大些,甚至伤到了她那件开辟妖市虚空的神物根本,修复的银钱搞不好要突破三百万——

    凰无幻发现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望,敖疏影(母亲的朋友),文忠烈公(长辈),少傅于杰(朋友的朋友)。

    最终她那饱怀杀意的目光,就锁定住了‘大司命’。

    随后她就化作了百丈凰影,在一声唳啸之后,整个就往‘大司命’撞了过去。

    ‘大司命’眸光冰冷,她抬手一剑,就将敖疏影的震杀之力阻断于十丈之外。

    可接下来,她还得以律令之法,使自身免于被凰无幻的凤凰神焰烧灼。

    ——这很困难,敖疏影的武道真意已企及神境门槛,凰君也达到了魂境巅峰,即便她掌握极天之法,也无法将之无视。

    少傅于杰与文忠烈公就更是与她同一层次的高手,她只能分出极小部分的力量应对这两人。

    不过这个时候,‘大司命’的眼中却反倒流露出了一线哂意:“凰无幻?你来了也好!”

    此时她手中一翻,就现出了一本厚重的金册。

    ——那正是金阙天章的副本之一。

    于杰见状毫不在意,‘大司命’一直都在借助这神器副本的力量作战,才能压制他与文忠烈两人,只是这段时间,‘大司命’没有将这件金阙天章的副本,显化于外而已。

    不过接下来,他却发现一面巨大的奇异空间,覆盖住了这方虚空。

    这是一片灰色的空间,里面充斥着怨煞与凶戾之气,让于杰都心头肉跳。

    他的一身琉璃浩气在此地,竟然显得有些艰涩,无法完全舒展。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方怨煞无穷,凶戾绝伦的空间,竟然没能蕴养出任何妖魔,四周都是一片空空荡荡。

    只有中央处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则是一座雕刻着雷霆纹路,倾斜断裂了的巨大铡刀。

    那铡刀虽然断裂,可依然有着绝世无匹的锋锐,仅仅是散出的一点气芒,就使得在场诸人都感觉脖颈生寒。

    “这是上古天庭的天刑台!”

    ‘大司命’隐藏在面具后面的唇角微微上扬:“你们不欲让本宫干涉紫禁城对么?那好!接下来我们谁都别想从这里出去!”

    就在她语出之际,无数的黑色锁链从地面拔地而起。它们纵横交错着,完全覆住了这一片死灰色空间。

    这一瞬,于杰为首的四人都变了颜色。

    与此同时,一艘正在往京城方向急速穿行的星梭内部。

    在星梭内部那狭小空间里坐着三人,他们分别带着绘制有‘青龙’,‘白虎’与‘紫薇星图’的面具。

    其中‘紫薇宫主’的手中,正手托着一只细小的金雀。

    “大司命的意思,是让我们在紫禁城与李轩二者之间任选其一。在明日辰时之前,必须诛灭皇太孙与冠军侯李轩这二人之一。”

    青龙宫主当即凝眉,有些不满:“这不合规矩,此事未经九宫之议,大司命这次越权了。”

    “还议论什么?少司命与太微,朱雀两大宫主一定不会同意。可大司命的决断,何时错过?”

    ‘紫薇宫主’赤金色的双瞳看着青龙宫主司神化:“如今已是我金阙天宫生死存亡的关头,岂容迟疑?司神化!别忘了,前‘天市宫主’出卖天宫一事,你司神化可一直都没有洗清嫌疑。”

    青龙宫主隐藏于面具之后的脸顿时微微一青,然后就沉默不语。

    ‘白虎宫主’则是凝思着道:“我选冠军侯李轩,我等世外之人,不能轻易干涉龙争,否则必遭反噬。这李轩虽然也关系重大,可终究非是皇家之人。”

    紫薇宫主闻言微一颔首,从避免‘龙气反噬’的角度来考虑,她也感觉对李轩下手更妥当。

    ※※※※

    就在天空的启明星闪耀于夜空之际,授命‘京营大都督’的梁亨终于出了北京城。

    而此时随同他出城的,不但有梁亨花了两个时辰从各大勋贵将门府中连哄带骗,软硬兼施‘借’来的一万三千家丁,还有所有十团营,五军营的将士。

    ——由于正统帝已放弃了用京营禁军攻打紫禁城的打算,隶属十团营的七万余精锐兵马也就得以从紫禁城脱身,前往京城东南面的通州参战。

    五军营则大约有六万余人,五军营原本的编制是十二万。可其中一部分被朱国能带入宫城,一部分则逃散归家,此时能够带出京的只有六万。

    梁亨善于鼓舞士气,随着他奔驰于大军队列当中,大声喊话,京营禁军原本有些衰落的士气,又恢复了不少。

    梁亨说他们的敌人,并非是整个蓟州镇三十七万大军。只有骑军近两万,神机左右营近四万人,一万卫所步军,还有三万漕军,总数都不到十万。

    对于梁亨的说辞,京营的各级将官还是肯信的。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除非蓟州镇三十七万大军都插上翅膀,否则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跋涉数百里,甚至上千里赶至京城。

    而他们这边,光是京营精锐就接近十四万;那一万三千家丁则都是弓马娴熟,甲具与坐骑齐备,可以看做是一万三千具装铁骑。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三万卫所军,已经向通州方向开进。

    这一战,他们怎么看都不会输。那个冠军侯李轩,总不至于真是军神临世,白起再生。

    他能在承德击破七十万妖魔,想必是动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所致。

    可这一次,却是堂堂正正之战。

    关键是梁亨拿出了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开拔费十两纹银,如果此战能战而胜之另赏五十两。

    斩敌军人头五十两一颗,战死后的烧埋银则是二百两起步。

    “李承基已经统率三万漕军,在潮白河的西岸成功建立阵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梁亨得知战况,不由对负责传递军情的羽檄驿骑怒声叱骂。

    后者面如土色,不敢反驳,直到梁亨的怒意稍息,才开口解释道:“将军,这是因蓟州镇已经有一万铁骑渡河。我们的前哨兵马被他们冲溃三次,而我军缺乏骑兵,在大军临近之前无力抗衡。”

    梁亨不由皱眉,默然无语。

    他是知道究竟的,这次于杰与景泰帝前往太原,不但带走了‘三千营’三万骑军,还从京城附近的卫所带走了七千精骑。

    所以现在整个北京城,只有十团营与五军营拥有大概五千骑士,还有他临时召集的一万三千家丁组成的具装铁骑。

    他最后发出了一声轻哼:“也就是说,他三个时辰前就已提前算到了么?李轩这小儿,在用兵上果然有几分本事。你去传本将军令给马麟,让他步步为营给我压过去,将蓟州镇的骑军都驱赶到河对面。

    除了那三万漕军,蓟州镇骑军不能有一兵一骑留在河西。然后给我就地列阵固守,待本帅到来。”

    那位羽檄驿骑当即匆匆上马,策骑离去。

    此时在梁亨身后的梁源,则不禁好奇的问:“这是不是太保守了?我们的兵力可是敌方数倍。还有,李轩为何就非得从通州方向来?北面的怀柔顺义那边不行?我们把大军全堆在通州,似乎不妥?”

    梁亨则斜睨了梁源一眼,心想他老爹让这家伙去六道司当差是对的。

    这家伙少时学的兵法与地势形胜之学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大军从蓟州至京城,走通州一线是最方便的。而通州乃京城咽喉要害,又是京杭大运河的末端,各种仓储无数。

    李轩只需占据了这里,就等于是卡住了京城的脖子,且蓟州后续的几十万大军东进,都不用愁粮草物资。

    即便李轩最终野战不胜,他只需断绝通州漕运,那么最多十天,京城与北面整个大同镇就有断粮之忧。

    所以梁亨绝不容许李轩占据通州!

第六四七章 决战4

    在神机左右营距离潮白河还有二十里的时候,李轩的本体已经抵达潮白河的东岸。

    拥有分身化体的好处就在于此,李轩的分身在后面管控大军,李轩则前出到潮白河的东岸观察战局。

    而此时正是卯时五刻(早六点),比李轩原本预定的时间晚了大概半个时辰,可这已经的是他们最快的速度了。李轩穷尽了他的所有的手段,也没法再把赶至潮白河的时间提前哪怕半刻。

    幸运的是,从紫禁城从那边回馈来的消息看,情况还没有恶化到他难以接受的地步。

    他对景泰帝提前出关与正统帝做生死搏杀一事感到心情沉重,可至少虞红裳与太子,太孙是安然无恙的。

    而在李轩来到岸旁的一刻,第一时间就放出了他的神血青鸾牛郎,从高空中观测战局。

    此时李承基的身影也从河对面飞过来,来到了他的身侧。

    “现在的形势是敌众我寡,你准备怎么打?难道还真准备主动攻过河?”

    李承基看李轩的眼神是颇为怪异的。

    当初他对自家的次子再怎么期待,也没想到一年半之后的李轩会成为朝廷的栋梁,统军数十万征战沙场,讨伐叛逆。。

    这家伙甚至还于不久前的承德,获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

    不过李承基认为自己在兵法上,还是能够指点一下李轩的:“你干嘛一定要攻去过?守在河这边与他们对峙不好吗?

    我们父子联手阻断漕运,粮草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江南运送过来。你的蓟州镇,还有西面的太原镇,都可以从容往这边调兵。”

    李轩听了之后,就斜眼看了一眼李承基:“正统帝都能够在景泰帝眼皮底下造反复辟,父亲你焉知接下来他们还有没有其它的手段,或者其它的变数?

    还有,如果京师断粮,梁亨就一定会认输?他如果劫掠民间之粮,将京城百姓往南面赶,我们该怎么应付?天子仁厚,待我老李家不薄,就这么置之不顾吗?且哪怕只为我家存续,也不能让正统帝得逞。”

    李承基听了之后,就不禁哑然。

    李轩随后又指了指南面:“别忘了还有宁王!宁王一系阴蓄反意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如果京师大乱的时间持续太久,这南边可未必安宁。”

    李承基就更无话可说了。

    宁王一系,源自于太祖的第十七子‘宁王’虞权。

    其封地原本在大晋最北面的‘大宁’,大宁地处喜峰口与古北口外,属古会州之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一大镇,也就是之前‘朵颜三卫’占据的牧场。

    宁王全盛时所统封疆数十城,广三千余里,带甲三十万,铁骑达七万人,还有朵颜三卫作为附庸。

    史书说其军力之强,‘视诸王最雄’,甚至超越于燕王之上。

    后来太宗起兵靖难的时候,亲身北上劫持宁王,夺了宁王的兵权,这才有了与朝廷抗衡的本钱。

    在靖难成功之后,太宗又将宁王转封到了南昌。南昌虽然地方富庶,可宁王藩却再无太宗年间的强势。太宗与宣宗,还屡次削夺宁王的亲军。

    不过如今的‘宁王’一系依然强大,其封地包括江西南昌五府之地,还有五卫亲军。

    这五卫亲军理论上是两万五千人的编制,可李承基知道宁王一系底蕴十足,宁王昔日转封南昌时依旧带甲数十万。在宁王亲军被削夺解散之后,那些兵甲却并未上交给朝廷。

    而当地百姓名义上是按照里甲之制治理,可其实是遵行卫所制度。

    所以当代宁王只需一声号令,随手都可在南昌一带聚兵三十余万。

    在另一个世界的大明也有一个‘宁王’,同样是从大宁转封南昌。第四代宁王在正德年间起兵数十万作乱,结果被时任赣南巡抚的大儒王阳明攻灭。

    而这个世界的宁王府,目前是由第二代宁王‘虞奠培’执掌。那是初代宁王虞权的孙儿,与大晋的仁宗一个辈分,是正统帝与景泰帝的堂叔祖。

    这两代宁王都修为高强,企及天位之境,都活得极久。

    初代宁王还是在正统三十二年被金阙天宫逼迫,不得不退位离开此界。

    二代宁王虞奠培则是二十五年前成就的天位,昔日土木堡之变,朝中也有引宁王入继大统,拯救社稷的呼声。

    据说此人阴刻猜忌,野心勃勃,继位以来已经将他的叔父临川王虞盘烨,弟弟弋阳王虞奠壏都贬为庶人。

    土木堡的时候,若非此人刚继位不久,根基未稳,说不定就直接反了。

    “所以拖不得!”

    李轩用马鞭朝着对方指了指,神色淡然:“何况我连辽太后述律平七十万妖魔都解决了,何惧梁亨这区区三十七万乌合之众?且如今天时地势都在我方,必可一战而胜。”

    李承基听了之后,就不禁无语道:“你哪来的地势?小心梁亨半渡而击,一次就将你打垮。这种地形地势,兵力也不占忧,强渡可是兵家大忌。”

    李轩没有辩驳,此时他正低着头,踩着河岸边的泥。

    三月正直春季,这泥果然是软软的,脚下稍微用点力,就可以陷得很深。

    也就是说,平常四分钟时间就可以跑完一里路,在这河滩上可能需要花八分钟到十分钟。

    而‘燧发符文火枪’对二阶武修的射程却长达三百八十丈,接近两里半。

    可事实上,京营中的精锐兵马绝大多数都只到三重楼的修为,卫所军则更低一些,一般只有二重楼境。

    所以‘燧发符文火枪’对京营禁军的实际有效射程,是四里以上!

    接下来他又通过神血青鸾牛郎的视野,往河对面眺望着。

    得益于‘牛郎’的修为提升至八重楼境,李轩可将对面三十里范围的一草一木,哪怕纤毫蝼蚁,全都纳入到视野当中。

    周围一百里方圆,则可做较为粗略的观察。

    可以理解为三十里内的分辨率是顶级的,周围一百里则稍次一等。

    他望见梁亨的主力大军距离战场已不到三十里,也望见此人麾下一万三千家丁已经抵达河岸。这支强大的具装铁骑,此时就在对面二十五里的一座小山丘上做着休整。

    蓟州镇渡河的一万二千骑军,则还在对面的河岸苦战。他们正在以千骑为单位轮番冲击,保障着对沿河桥梁的控制。

    李轩对于自己的眼光颇为欣喜,他提拔的这两位骑军将领都非庸才。虽然在兵力上居于劣势,却打得极有章法,一直将敌人阻拦在河对岸五里之外,无法接触潮白河上的两条石桥。

    可随着对面大军阵列压过来,他们能够转圜活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窄了。那一万三千具装铁骑,更不可不虑。

    这是各大勋贵将门府上豢养的家丁,整体的战力甚至超越于契丹皮室军与蒙兀怯薛军。

    一旦他们休整完毕,发起冲击,这些蓟州军的骑兵会遭遇巨大的损伤。

    “对面统御京城卫所军之人是京营都督佥事‘马麟’,这人我知道,以前曾经长期担任梁亨的副手,擅长统御步卒,用兵非常的稳。”

    李承基皱着眉头道:“看他们的排兵布阵,显然是准备在河对面坚守。”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京师的乱局越早克定越好?何尝不感念景泰帝的恩德?

    可李承基更担心他们的兵力不足,贸然渡河会导致大败,那就是满盘皆输之局了。

    不过他见李轩决意已定,信心十足的模样,显然是很难被他说动了。

    于是李承基语声一转:“你准备从何处渡河?我营地后面?说实话,我那边未必能坚持到你们过河。那三万漕军的水准,也就只能打打白莲教。”

    此时在那三万漕军营地之后,已经在修建浮桥。一共两座,左右各一,间隔二里。

    可李承基对自家士卒的战力水准不看好。

    需知漕军都平时分布于运河沿岸,而李承基虽是能够任事之人,也精通兵法,可一来他接任漕运总兵的时间不长,二来他也不好在任期内下死力气整训漕军。

    倒是他带过来的那上百艘兵船,是值得仰仗的战力。

    这些船只大多都装备有三到五门‘佛朗机炮’与‘虎蹲炮’,可以在河岸发挥作用。

    不过潮白河的水位不高,战船航行其上很容易搁浅。

    “浮桥继续修!”李轩的神色淡漠,然后用一丝刀气在泥滩上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然后在上面划了一条线:“稍后爹你帮我将一些野战炮运过去就可以,摆在这个位置。对了,你那些兵船退出河道,不能呆在这附近,不过可从你们的船上也移八十门佛郎机炮过去。

    其它的我不管,这个炮兵阵地一定不能丢,务必高垒深壑,用上你的亲军。”

    此时恰好一队战马与牛车从后方快速行至,领军的正是王源。

    他亲自率领神机左营的‘左掖卫’四千人作为全军前哨,首先赶至此地。

    李轩当即下令:“王源你去浮桥,把对面的骑军接替回来。让他们稍事休整,歇养马力。还有,大战之前,务必让所有将士在步鞋之外再绑上一层芦苇。让督战队检查,一定要结实坚固。”

    李承基不由眼眸微亮,他知道这一层芦苇不但可以防滑,还可以防泥。

    这让李承基稍稍放心了些许,自家这个次子用兵,还是极有法度的,且已胸有大略。

    以前他真没看出来,李轩他还有这样的能耐。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潮白河两岸的局面异常沉闷。双方的军马陆续到来,然后隔着潮白河列阵。

    梁亨的三十七万大军,分布于长达二十五里的河道,重点针对河道上的两座石桥,还有李承基的三万漕军。

    主要是漕军方向,梁亨聚集了足足八万京营禁军于此,做出攻击态势。

    显然是想要在李轩渡河之前,先将这个‘钉子’拔掉。尤其当李承基在营地左侧高地上,帮助李轩布设炮阵之后,梁亨更加激进,这边又增调了三万卫所精锐。

    而这个时候,位于漕军营地后方的浮桥,才刚刚搭建起不到三分之一。

    “兄长你还是准备放李轩那竖子过河?这是要半渡而击对吧?”

    梁彪注意到梁亨虽然在两座石桥方向布置了重兵,却是远隔数里,采用了防御的姿态。既没有将之占据,也没有破坏石桥之意。

    可一旦对方有了渡河之意,这边的大军也可正面压过去,将对方的渡河兵马歼灭于河畔。

    “不然呢?现在急于入京的是他不是我。”梁亨一声冷笑:“如今就看他有没有强渡的胆量。”

    虽然时间长久拖下去,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利的。可梁亨明白麾下兵马军心未固,此时主动过河,只会将自家的破绽摆在对方的面前。

    可只需他们能在河西坚守哪怕一日,梁亨就有信心收拾起军心。那时与整个蓟州军正面野战,梁亨也不畏惧。

    此外他已遣了三万卫所军,去攻打通州城。只需占据此地的众多户部仓场,他一个月内都不用愁粮草物资。

    那边也有五千漕军在把守,不过通州的城墙不算高大。他遣过去的军将也是老于征战的宿将,且军械齐备,估计最多半日就可拿下此城。

    梁亨随后又眺望那漕军营地:“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把这些漕军拿下。”

    尤其是山丘上的炮兵阵地,让他如鲠在喉。

    梁亨预判对方一旦渡河,这个火力范围覆盖周边十二里的炮兵阵地,会成为此战胜负的关键。

    不过出乎梁亨意料的是,就在他指挥十二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往漕军营地方向压迫过去的时候,梁亨就见潮白河上的水面迅速封冻。

    水面封冻的位置是战场中段的‘白碇桥’,左右两侧水面一瞬间就封冻数里,而且冰面非常坚固。

    梁亨见状不禁一楞,他是知道那位张天师就在李轩军中的,也知道天师张神业已经提前在附近准备好了法坛。

    可这一次他们这边可是带来了大量的随军术师,还有三十位皇家大内的御用术师,他们一直在防备着张神业封冻河道。

    相应的,李轩的随军术师也不少,除了蓟州镇之外,还有许多龙虎山道士。

    可他们在一夜之间跋涉一千五百里,理论来说,这些术师应该是法力耗尽,帮不上忙才对。

    这位张天师就这么强?只凭他一己之力,就可以压制己方的众多高手,封冻河道?

    “我看到他们向河道里面丢下了不少冰块,然后一瞬间河面就封冻了。你看——”

    梁彪往河对面的一处方向指了指,那边正有一些将士,把一箩筐的冰块推入河中,然后那些还没封冻的河面就瞬间凝固。

    梁彪饱含不解:“好奇怪,怎会如此?”

    他不解的是李轩让人丢入的那些冰块,相对河水的量来说其实微乎其微。理论来说,它们会很快融化才对。

    可这个时候,他们兄弟已经无暇细究其中究竟了。

    只因此刻,‘白碇桥’的两边二十里河面都已结上了厚厚的冰层。

    这个宽面,已经足够李轩的‘神机左右营’全军渡河而绰绰有余。

    梁亨则望见河对面,那‘神机左右营’四万将士已经在河岸列队。他们排成了九十多个线列阵,在潮白河的东面河畔形成了一条长达七里的单薄战线,正往河面上压了过来。

    梁亨不由精神一振,面现喜意:“这竖子,居然还真敢渡河,自陷死地!本将真不知这家伙是不通兵法,还是狂妄到了没了边。”

    可在他看来,这无异是破敌的良机。

    唯独这时间让他有点头疼,他麾下战力最强的京营步军,此时有一大半都集中在漕军营地这边。

    在这一时半会之间,这些精锐军马是没法调用至其它方向了。

    梁亨有些怀疑这是李轩故意为之,借助这三万漕军与那炮兵阵地逼迫他分兵。让他在临战之际,无法全力以赴。

    梁亨随后摇了摇头,转头望向他的副将马麟:“马将军,这座漕军营地就交给你了。我给你半个时辰,务必尽快将那炮兵阵地拿下!”

    随后他就策着马,往远处的骑军阵地奔驰而去。

    接下来他会在那边主持决战,一旦李轩的‘神机左右营’渡河。他会亲自指挥那一万三千具装铁骑,将李轩的火枪阵列压垮!

    ※※※※

    李轩让人丢下河道的冰块,其实是事前制好的‘干冰’。

    这是一种强大的制冷剂,且制作起来非常容易。

    张神业凌晨时分赶至这边建立法坛,然后就按照李轩提供的方法,制造了大量的‘干冰’。

    正是这些东西,帮助张神业压制住了对面的术师。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的军阵之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户部尚书萧磁,这位自称是奉正统帝之命前来,给李轩册封的。

    “——陛下的意思是只需冠军侯退兵,陛下可即时册封您为国公,赐婚安阳公主。且仿效沐王府故事,永镇辽东,辖辽东都指挥使司于努尔干都指挥使司,为大晋守边。”

    李轩则眯着眼看他:“如果本侯不同意,萧尚书是准备与我军为敌对吗?”

    户部尚书萧磁默然无语,在昨天下午的朝会中,他与次辅高谷带头认可上皇正统帝复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李轩又冷冷一哂,继续问道:“试问陛下何处对不住你们?”

    户部尚书萧磁心想景泰帝真没有半点对他们不住,他的面色却依旧平静道:“冠军侯!陛下无子,大晋总不能由一襁褓中的孺子继位?据萧某所知,那所谓皇太孙,虽然是端和王的遗腹子,又录了上金册玉牒,可其身世来历,还是有些蒙昧不清之处。

    且事已至此,由上皇正统帝复登大宝才可尽快稳固朝纲,安定天下,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情。”

    “然后呢?”李轩冷笑着:“然后任由土木堡战后的功臣良将被他报复,任由国事被他败坏?”

    这个世界的‘正统帝’他不知会怎样,可另一个世界的明英宗不但将少保于谦凌迟处死,还将功臣大将的妻小送于蒙兀人为奴。

    此人复辟之后数载,就将景泰帝君臣的生聚之功与少保于谦的军制改革都败坏一空

    户部尚书萧磁正想说上皇正统帝早已改过自新,断不至于如此。李轩却已猛一挥袖:“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沙场上决一胜负。滚回去吧,在我该主意拿你祭旗之前!”

    萧磁蹙了蹙眉,他随后神情平静的飞空而起:“希望冠军侯别后悔!”

    他注意到李轩已经陈兵河岸准备渡河,萧磁虽然在兵法上不擅长,却也知李轩此举是兵家大忌,是自陷死境!

    萧磁预计梁亨一场大胜可期,那么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在李轩身上下功夫,许出辽东王位。

    萧磁却没注意远处立着的‘左春坊大学士’商弘,正向他投以复杂与怜悯的目光、

    而此时李轩也猛地一甩马鞭:“传令全军,即刻渡河!”

    这一瞬,神机左右营三万九千七百人,总数九十六个方阵,还有被李轩留在军中的七十门野战滑膛炮组,都齐齐踏上了冰面,发出了轰然震响。

第六七五章 决战5

    李轩选择的渡河之地在‘白碇桥’的南面,距离漕军营地还是比较近的。

    他将神机左右营的精锐都集中于临北面的右翼与中军,八千名还未操练纯熟的义乌军则被李轩放置于左翼。

    ——义乌军的南面不远就是漕军的炮兵阵地,这可以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得到最大程度的炮火增援。

    还有来自于蓟州军的一万步军,他们会在渡河之后进入漕军营地,加强炮兵阵地的防守。

    这些蓟州步军的远程火力配比很高,全军有五千杆状态良好的鸟枪,还有三千把长弓与硬弩。

    李轩暂时没法将蓟州军的兵力都调集过来,可他暂时抽调一些鸟枪与弓弩却没问题。

    这一万步军当中,还有两千名大盾手。

    这可说是蓟州‘密云卫’守军的精华所在,几乎全员都是三重楼境以上的武力,其中二百人甚至拥有四重楼境的修为。

    至于那一万八千骑军则被李轩安排在‘白碇桥’的后方河岸歇养马力,同时看护住全军的侧翼与后方。

    而一旦他们在西岸取胜,这些一万八千骑军随时都可通过‘白碇桥’追击残敌。。

    当神机左右营近四万人排着秩序井然的队列,来到潮白河河面的中间地段,那冰层下方就发出一阵‘咔嚓嚓’的震颤声响。

    这些神机营将士为之慌乱了一阵,可当他们发现下方的冰层非但没有开裂,反倒更加稳固时,所有人就彻底放下了心。

    他们依然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往西岸行进。

    此时他们脚下绑着的芦苇起到了作用,这让神机营的将士在光滑冰面上如履平地。

    “有意思!他竟然连骑军都不打算用?此子竟狂妄到了这个地步,将那一万八千骑摆在了河对面——”

    梁亨立在潮白河西岸的一座山丘上,他居高临下,面含睥睨的看河对面压过来的那些‘线列方阵’。

    此时梁亨已经完成了兵力的调配,他麾下除了十二万人继续压在漕军营地方向。其余二十五万大军,都已经被他调集到‘白碇桥’南,也就是神机营渡河的河段。

    这二十五万大军都在梁亨安排下,隔着河畔四里布阵,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有利地形。

    李轩主动渡河之举在梁亨看来无疑是愚蠢之至的,可他也敏锐的注意到,那神机左右营四万人的士气高昂,行动果决,在不折不扣的执行李轩的军令。

    ——这意味着这些神机营的将士,对他们的主帅有着极大的信任与信心。

    梁亨心内稍稍有些疑惑与不安,可随即就被他强按了下去:“那些术师是干什么吃的?他们还没法让冰层开裂?他们足足两百多号人,还奈何不了对面一个张神业?”

    户部尚书萧磁也皱了皱眉,他往后方术师法坛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些术师无不都是面显吃力之色。

    此时他还注意到在潮白河的上游二十里处,有一队三百蓟州军将士正持续不断的往河面倾倒‘冰块’。

    萧磁怀疑这些术师斗法失败,很可能与这些‘冰块’有关,却不明其中缘由。

    他最终背负着手,不甚在意的摇头道:“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全力以赴了,大帅您其实无需苛责。即便让那位冠军侯成功过河又如何?如今优势在我,以众凌寡。以大帅的用兵之能,必可一鼓而落!”

    梁亨心想我如果能让这四万人全陷到河里面淹死,那何必在陆地上费功夫与他们搏杀?

    不过这些术师不顶用,他也就只能放弃这想法了,

    “传令全军!”梁亨的目光冷然:“除骑军之外,所有阵列前推一里。”

    随着梁亨的一声令下,所有二十三万步军轰然而动。

    梁亨对于李轩的全火枪战法虽是轻蔑不屑之至,可临战的准备却是非常周全。

    他见过那些‘符文燧发火枪’的射击威力,所以战前梁亨为几乎所有步军都配置了厚重大盾,位于阵列前方的所有战兵也都穿着两层以上的战甲。

    当这二十三万步军阵列向前,就仿佛是一面往前挪移的铜墙铁壁,盾山如海,铁甲如墙!

    梁亨则眯着眼注目对面,当他望见那神机营左右营的将士距离河岸只有不到三十丈的距离时,就再次传令:“所有阵列,再进一里!”

    梁彪听了之后,就不禁眼现错愕之意:“兄长你不是准备半渡而击?怎么又改主意?这是不打算让他们上岸了?”

    梁亨则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用兵之法贵在活学活用,因地制宜,墨守成规是取死之道。”

    兵法中‘半渡而击’的要点是趁着敌人渡河后立足未稳,阵型未固,行列混乱,甚至首尾不接的时候将之歼灭。

    可神机营左右营的将士踏着冰面过河,在很大程度上免除了渡河的劣势。

    他们依旧阵列如墙,整齐有序,毫无散乱之像。

    梁亨不得不主动拉近双方阵列的距离,这可以让他的步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击到对方的火枪阵前。

    河滩附近的泥地松软,这会令步军盾手与甲士的速度大降。

    所以这个时候,双方的距离越近越好。

    其实这个时候最妥当的战法是全军再后撤数里,在干硬的地面与敌交战。

    可梁亨也有不得已之处,一是他麾下军心未固,任何后撤的命令,都可能引发大溃。昔日的淝水之战,前秦天王苻坚就是因全军贸然后退,导致了一场溃败。

    二则是担心李轩跨过河畔之后就顿步不前,直接在河边立寨固守。

    这对梁亨来说也是不可接受的,此时蓟州军的大队兵马正从东面源源不断的赶来。

    一旦对方在潮白河西岸有了稳固的据点,这潮白河天险就再不足恃。

    这对于他麾下京营禁军与卫所军的士气,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思及此处,梁亨不由深深皱眉,生出一种异常别扭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领兵出京以来的每一步,似都在李轩的料算当中——

    而就在下一瞬,梁亨又发现了让他错愕惊奇的一幕。

    神机营的那些线列方阵没有再前进,而是直接在距离河岸三丈的冰面上停了下来。

    他们开始填装弹药,然后举起火枪。

    那些野战滑膛炮也就地停下,直接就在冰面上展开炮位。

    梁亨的瞳孔微微一收:“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也就在他语落之际,位于漕军方向的火炮阵地首先开火。

    总数八十门佛郎机炮,六十门滑膛野战炮,同时往北面方向发出轰鸣震响!

    佛郎机炮是一种后装滑膛速射炮,炮管分上下两截。由于炮管的中间漏气,佛郎机炮的威力,射程与弹速都远不如红衣大炮。

    梁亨早有准备,那些军阵当中有着足足五十位第三门修为,全副武装的军中高手严阵以待。

    他们的武力,都足以正面抗击拦击佛郎机炮的炮弹。

    让梁亨吃惊的是那六十门滑膛野战炮——这些看野战炮看似轻便,便于移动,可它们的威力却竟不次于红衣大炮多少。

    尤其它们喷射出的奇怪‘链弹’,竟是威不可当。它们都高速旋转着轰落地面,在大军队列中轰砸出一片片的肉糜。所过之处,都是一条条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肉地毯。

    甚至有几位尝试拦截的第三门武修,被这些‘链弹’直接绞碎!

    也在这个时候,已经随着军阵来到冰面上的李轩,神色冷漠的下令:“全军向前开火,采用阻敌射法,二段射!”

    一瞬间那冰面之上的九十六个线列方阵,将近两万人同时开火。发出了一片‘噼啪’声响,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震人耳膜。

    之后仅仅不到半个呼吸,对面的第二轮齐射开始,又是两万发枪弹,如狂风暴雨一般往河岸之上泼洒过去。

    这使得梁亨麾下的所有军阵,都在距离河岸二里处如遭雷击。

    他们就仿佛是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墙壁,前方盾手全都速度大减,几乎停滞不前。他们手中的大盾,则都出现一个个深达数寸的弹坑。

    接下来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神机左右营四万将士的齐射连绵不绝,源源不断,此起彼伏。

    就在第七次齐射之后,随军前进的一百门滑膛野战炮也已准备就绪。

    “所有滑膛野战炮填装实弹,瞄准卫所军,自由开火!”

    河面之上蓦然响起了一声雷霆炸裂般的轰鸣,一个个黑色的弹丸从那一百门滑膛野战炮当中轰射而出,那巨大的反震力,甚至使下方冰层隐隐开裂!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剧烈岸旁只有不到三丈。即便冰层碎裂,也只有不到膝盖的水深。

    那数万神机营将士不受任何影响,他们动作精准,机械的装弹,开火,不断的重复这一动作。

    而此时对面的叛军阵列,已经被轰出了上百个缺口。那些炮弹所过之处一片披靡,所有的盾手,甲士,都被轰道粉身碎骨。

    梁亨不由面皮发紫,心脏悸动,不过却并非是为那些炮弹。

    这些‘滑膛野战炮’的威力的确超他意料.可梁亨也不是没有防备的,他事前就预备好了大量的盾手与甲士用于填补阵型,他这边的最大优势就是人多。

    让梁亨心惊的是,此时他麾下京营与卫所军的整个临河阵列,都有崩溃瓦解之势。

    在那些火枪持续不绝的齐射下,前方的那些盾手竟都口鼻溢血!

    神机营的燧发火枪的确无法击穿那些钢铁大盾,却让这些盾手们承受着持续不绝的巨力冲击。

    那接二连三的弹丸,在震伤他们的五脏六腑,让他们逐步无以为继。

第六四九章 决战6

    梁亨遥望着看前方的状况,面色越来越凝重。

    此刻的战局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没想到李轩会直接在河面之上布阵,没想到神机左右营的那些随军火炮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势,也没想到那些‘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射速能狂暴至此!

    梁亨观察过神机左右营在城外的射击练习,那时即便神机左营的火枪手,也不过是一百个呼吸内开火十次。

    可这个时候,位于对方右翼的那些线列方阵,却能在一百个呼吸内连续开火十八次!个别的方阵甚至能达到二十次以上!那泼洒过来的弹丸风暴,快速狂暴到让人心惊胆战!

    即便是李轩布置于右翼的那八千‘义乌军’,射速也能达到一百息内十五次。

    这些因素叠加,令双方军阵之间那长达两里半的距离,变得仿佛天堑一样难以逾越。

    “他们的射速,怎么会这么快?”

    户部尚书萧磁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面色也渐渐变得清冷起来:“他们似乎服用了什么可以让人精神兴奋的药物?”

    可即便他猜到了真相,也是于事无补。

    萧磁对于这场以众凌寡的战事是很有信心的,在他想象中的这场大战,就是等对方上岸,然后以优势兵力直接压过去就可以了。

    可事实是这二十余万大军被阻在岸上,用了整整半刻时间,都只前进了不到五十丈。

    萧磁即便在兵法上再怎么没有常识,也意识到现在的形势对于己方来说极端不利。

    “梁帅!河滩泥软,对于我军不利,大军能不能先后撤数里?放他们上岸再打?”

    “撤不得!”

    梁亨心想这萧磁也是白痴,在这个时候后撤,那一定是全军覆没的后果。

    他先前距敌四里的时候都不敢退,现在就更不敢。。

    这些卫所军是他借助北方众多勋贵武门的影响力强征而来,其中的许多将士都在这一年里受过李轩的恩德,他们家中甚至还供养有冠军侯的长生牌位。

    正统帝在北直隶的名声很糟糕,这位谋反复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

    由此可想而知,这些卫所军的士气军心是何等低落。

    此刻梁亨只是依靠那些出身于北方将门的中下层军官,才能勉强将之弹压。

    可一旦他说一声‘撤’字,绝大多数的卫所军都会一哄而散,甚至会影响到京营。

    梁亨冷着脸:“梁彪,你现在就给我率督战队顶上去,所有胆敢后退者即刻斩杀!再传令给马麟,调四个营团的京营回来,即刻!马上!”

    梁亨压在漕军营地的十二万大军的进展很快,他们已经拔除了两层‘拒马’,攻下了李承基布置在山丘下的三座外围营地。

    梁亨相信以马麟的用兵能力,一定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拿下漕军看护的那片火炮阵地。

    可梁亨却对麾下的卫所军毫无信心,认为他们撑不到漕军崩溃的时候。

    形势果然就如同梁亨的预计,仅仅二十个呼吸之后,所有卫所军阵的盾手首先崩溃。

    他们被神机左右营重点打击,承受着无比狂暴的火力。

    这些修为普遍在三重楼境的盾手能够抵御十次射击,甚至二十次,却没法支撑过二十次以上。

    绝大多数的盾手都是被那持续不绝的弹丸活生生的震杀!

    随着这一层大盾阵列崩溃,列于那些盾手后方的甲士就更是力不能支。他们虽然穿着双层铁甲,可在‘符文燧发线膛枪’的轰击下,也撑不过三到五枪。

    卫所军的精锐程度,又远不如京营禁军。

    他们的盾手只有一层,甲士则只有薄薄的两列。

    “所有火炮更换链弹!瞄准敌阵缺口,全速开火!”

    李轩坐于玉麒麟上,面无表情的下令:“转告所有将官,限他们一刻之内,将这些卫所军都给我打崩!”

    要说到杀伤力,在二里这个距离还是‘链弹’更管用。

    可之前对方军阵盾列如墙,‘链弹’的死亡旋转很难发挥作用,杀伤力还不如实心弹丸。

    直到这个时候,对面军阵的盾手崩溃,李轩就第一时间更换‘链弹’。

    他下达的军令效果立竿见影,那些卫所军阵很快就迎来了一场屠杀。

    那些疯狂旋转的‘链弹’所向披靡,不断打在敌阵中制造出一条条血肉飞溅碎散的沟壑。前方的将士,则如割麦子一般的倒下。

    随着那些甲士也陆续倒下,他们的伤亡更加惨烈。后面一排排的卫所军,此时就仿佛是木桩,不断的被神机营枪毙射杀。

    商弘看着前方一片腥风血雨,尸山血海,不禁面色抽搐,眼现出一抹痛心不忍之色。

    ——这些都是大晋的忠勇将士,此时却因这场内乱葬身于此。

    “冠军侯!”商弘眼见李轩手按着刀,侧目往他看了过来,他不禁苦笑:“我不是想为那些逆贼说话,只是想请冠军侯为大晋多保留些元气。这些卫所将士,未免太可惜了。”

    “商学士此言居心不良!此时双方胜负还在未定之数,哪里有什么留手的余地?”

    李轩一声冷哼,却还是将右手从腰刀上挪开。

    他想自己如果不是想给大晋保存几分元气,早在承德千户所的时候,他就会将商弘这个心向沂王虞见深的隐患除去。

    “所谓慈不掌兵!本侯如果现在留手,只会让更多的人死难于此!且本侯现在要负责的,是我麾下神机营将士的性命生死,而不是这些从贼的卫所军。”

    他想现在不将卫所军快速打崩,任由他们继续滞留于战场上,只会造成更加惨烈的死伤。

    商弘愣了愣,然后苦笑:“冠军侯说得对,这是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是商某愚昧了。”

    他想这位冠军侯真是意志如铁,难以撼动!

    而就在短短不到两百个呼吸内,那河岸旁就已倒下将近两万具尸体,所有的卫所军阵都处于崩溃散乱的状态,许多军阵后方,更是出现大面积的溃逃。

    梁亨早有预计,提前令梁彪率督战队封堵。

    ‘京营都督佥事’马麟那边又及时抽调了四个五军营的团营,总数四万余人回援,其中的一万人已经就位,都在梁亨军令下,堵塞于卫所军的后方。

    梁彪性格狠辣无情,霸道桀骜,对于所有逃兵毫不留情,直接就在阵前将之斩杀。

    可他随后就发现这封堵根本没用,那些溃逃将士,他们杀不胜杀。

    只因那神机左右营枪弹齐射的杀戮效率,超出了督战队与京营的数倍!

    这两边都是死,选择生机更大的一方,是所有人的本能。

    这些卫所军被逼得急了,甚至反过来刀兵相向。十余万军马潮水一样的逆冲,使得梁彪指挥下的三千督战队与一万京营在顷刻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如果不是这些卫所军将急于逃命,他们甚至会被直接淹没于乱军当中。

    “怎会如此?这,这,怎会如此?火枪之利,竟至于斯?”

    户部尚书萧磁看着那潮水一样的溃军,不由面色发白,双手微颤。

    他始终难以相信,河畔的二十五万大军,会在一刻时间内,被数量只有他们五分之一不到的神机营彻底打崩。

    旁边的梁亨,则冷冷的瞪了萧磁一眼:“萧尚书何至于此?卫所军虽溃,可我军仍有胜算。只需我们的具装铁骑冲过去,定可一锤定音!还请萧尚书全力助我。”

    此时他们两人已经不在先前的山丘上,而是各自策着地行龙,奔驰于冰面之上。

    在他们的后方,则是一万三千具装铁骑,还有梁亨从京营与卫所军搜刮的九千骑军。

    在一刻之前,梁亨就已经预判到了卫所军的溃散,所以提前统率骑军出击。

    他没有选择预定的突击路线,而是让所有骑士在战马的马蹄下蒙了一层粗布,然后往潮白河的上游处绕了一个大圈。

    他们从‘白碇桥’的北面越过那数里河滩,然后沿着河道往下,穿过了‘白碇桥’的桥孔,杀向了神机营阵列的侧后方。

    就在穿过桥孔的时候,梁亨看向了被李轩布置于‘白碇桥’东侧桥头位置的一万八千蓟州骑军,不禁唇角微抽。

    他现在的挫败感更加明显,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李轩的预测中。

    岸上的这一万八千蓟州骑军已经轰然雷动,从河岸上汹涌而下。他们驰入到了河道冰面,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加速到极致,气势如虹,狂猛霸烈。

    这显然是准备从旁侧击,截杀他们的侧翼。

    可梁亨无可奈何,他只能采用这种方法避开神机营正面的枪林弹雨,避开那宽达数里的河滩软地——这无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果从正面突击,他们只会在河滩上损失更多军马。

    不过梁亨依旧有着强大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具装铁骑,只要冲击到那些神机营的前方,就足以锁定战局。

    李轩也早就注意到这支骑军的动向,他在前方卫所军被全数打崩之后,就神色从容的一挥马鞭。

    “右翼与中军即刻变阵!往北面迎敌,采用空心方阵,斜线阵列!所有火炮转向,瞄准北面白碇桥方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位于右翼与中军的神机营二万八千名将士,足足六十九个线列阵,再次踏着整齐的步伐变换阵型。

    他们从容不迫,在潮白河的河面上拉开了一条九十度的倾斜队列,以一座座无比整齐的空心方阵,面朝着奔驰过来的具装铁骑。

第六五零章 决战7

    在河畔旁二十余万卫所军崩溃之际,诚意伯李承基不禁万分诧异的往北面方向眺望。

    他是万万没想到,李轩麾下的神机左右营会有这样的威势。

    “好犀利的枪炮,好夸张的射速!”

    李承基带过来的亲信助手,‘漕运参将’欧辰也是一脸的震撼失神:“李贤侄的判断应该是对的,这样的威势,这样的射速,已经足以撑得起全火枪战法了,其它的一切都显得多余。

    在这样的雄军面前,我感觉这天下所有的兵法军略都已过时,李贤——”

    欧辰原本想要说‘李贤侄’的,可话说到一半又感觉不妥。

    虽然他确实是李轩的长辈,他们两家也是旧交,可李承基的这个孩子,他已经不能再以晚辈视之了。

    “冠军侯的用兵,也是犀利到极致了!那梁亨可算是当代名将,昔日屡败蒙兀,就连瓦剌大汗也先都曾经在他手里吃过亏。

    可今日之战,啧啧!他的每一步都在冠军侯的料度当中,简直是如戏小儿,始终将梁亨玩弄于股掌之间,古时候的名将也不过如此。”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毕竟梁亨手中的具装铁骑还在!”

    李承基说话时侧目往前方望了一眼,发现自家漕军营地前方的战况已经趋于舒缓。

    虽然叛军的攻势还在持续,可攻势的力度已经大不如前。

    之前梁亨又从漕军营地方向抽调了四万人,就已令漕军这边的压力大减。。

    那二十余万卫所兵将士的溃败,就更如釜底抽薪,使得京营禁军的军心士气都跌落谷底。

    李承基一眼望去,都没看到多少在出死力的京营将士。

    他彻底放下了心,就转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北面战场。

    李承基依然紧绷着脸:“这一万三千具装铁骑可非同小可,梁亨又是战绩彪炳的骑将。如果挡不住这些具装铁骑,他之前打得再漂亮都无济于事。”

    ‘漕运参将’欧辰听了之后,就不禁失笑道:“冠军侯既然料准了梁亨的每一步,又怎可能漏算梁亨手中这些具装铁骑?别忘了之前的承德之战,冠军侯可是正面硬撼那数十万皮室铁骑,最终战而胜之。

    李兄,你家的麒麟儿,可是真正的名将种子!李兄大可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他原本也怀疑李轩在承德的大胜是取巧,可今日他亲眼见了神机营击溃二十余万卫所军的一幕之后,就不这么想了。

    李承基对欧辰之言其实是认可的,可没有见到那具装铁骑真正被击败的一幕,他还是不能彻底心安。

    他没再回话,只因这个时候神机左右营的变阵已经完成,梁亨亲统的一万三千具装铁骑,与神机营将士的距离已经不到一里。

    “这就是空心方阵?”

    李承基不由凝然注目,他想今日此战的胜负,就取决于李轩的神机营,能否正面抗击这一万三千具装铁骑了。

    他也很想知道,李轩在神机营一力推行的‘空心方阵’,究竟奥妙何在?

    ※※※※

    张岳对于这一战却是信心十足。

    他为领会全火枪战法的精髓,特意向李轩请令下放,负担起了中军十个空心方阵的临阵指挥。

    此时那些具装铁骑正从白碇桥下穿过,他们的马蹄踏冰,奔腾如雷,沿途所至,无数的碎冰飞溅。

    那一片黑压压的甲骑冲击碾压过来,其势如山崩地裂。

    可在中军阵列内,上至张岳,下至最底层的士卒,都没有任何慌张之意。一应的动作,无不都是从容有度。

    对于经历过承德之战的神机营将士来说,这样的场面简直是小儿科。

    相较于那二十七万皮室铁骑的冲阵,这万余具装骑军实在算不得什么,甚至都没法激起他们心内半点波澜。

    “第一列举枪!瞄准前方,齐射!”

    随着张岳的军刀挥下,沿线上千名神机营将士都在同一时间开火。他们轰击出去的弹丸,使得上百名骑士纷纷坠落马下。

    这仅是中军的一小段,在这个倾斜阵列,那六十九个线列阵足足轰击出一万四千枚铅弹,至少令七百名具装铁骑落马,使得那一里外的冰面一片人仰马翻。

    那些龙血战马与地行龙带着他们身上的骑士,重重的摔落冰面。他们当中运气好的还能保住性命,运气不好的就直接在后方铁骑践踏下化为肉泥。

    “第一列退后装弹,第二列上前,举枪!瞄准!齐射!”

    整条战线再次发出了‘砰砰砰’的轰鸣声响,无数的青烟自神机营的阵列前方升起。

    所有将士的动作都仿佛是机械一般,快速,精准,不断的往返重复。

    在第二列完成射击之后,第一列也恰好完成装弹。

    张岳再次挥下了指挥刀:“第一列上前,举枪!瞄准!开火!”

    他看似是在重复着之前的指令,没有丝毫变化。

    可其实内中大有讲究,一是开火射击的时机很重要,张岳需要判断什么时候开火才能够制造最大程度的杀伤,最大程度的阻敌。

    二是必须把控节奏,‘二段式射法’必须做到前后衔接,持续不绝。

    到了第四轮齐射之后,他们就没法进行准确的瞄准了。

    只因整条战线的周围已经覆盖了大片的青烟,遮蔽着视线。神机营的将士们只能依赖指挥官的指令,往目标方向发射弹雨。

    在这个时候,指挥官的态势感知能力很重要,张岳必须隔着一层青烟去辨别对面骑军的状态,做出最优的决定。

    此时的张岳,一方面从容冷静,一方面异常兴奋。

    只因对面骑军的‘锋矢阵’,已经在他们的枪弹打击下逐步溃散,再不复之前的严整之势。

    张岳喜欢这种感觉,统辖万军征战沙场,与顽敌交手,决一雌雄。

    就在此刻,一位传令亲兵策着战马从附近经过,他的声音远远传开。

    “冠军侯有令!所有将士上刺刀!冠军侯有令!所有将士上刺刀!”

    神机营使用的‘符文燧发线膛枪’是由冷雨柔一手设计的,在装配刺刀的情况下,虽然不会影响开火,却会影响装弹速度与射击的精准度。

    所以李轩直到对面铁骑接近到五十丈内,才发出了这道指令。

    所有将士的神情动作依旧是从容不迫,稳如磐石的将刺刀卡在了镗口处。

    当他们装好刺刀,再次举枪,一瞬间枪刃如林,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反射出了一片刺目寒光。

    “杀!”

    这一瞬,神机左右营数万人齐声咆哮,气势如虹,杀气冲霄,震撼天地。

    户部尚书萧磁遥空望见这一幕,则是面皮发紫,心脏就仿佛被人重重的砸了一锤,胸中惊悸麻痹。

    一丝丝绝望的情绪,正在他的身体里面蔓延着。

    这不但是因对面神机营将士的高昂士气,更是因他们这短短一里路内的惨重伤亡。

    至少有五千将士倒在了冲锋途中,被对面的枪林弹雨与密集链弹轰杀倒地。从旁侧击的一万八千蓟州骑军,也收割了他们至少七千骑士。

    当他们冲击到那些空心方阵前方五十丈的时候,原本的两万二千余骑就只剩一万出头。

    其中的具装铁骑,就只剩下八千不到。

    “梁帅!”户部尚书萧磁一边策马疾驰:“情况不太妙,我望见后面许多人在逃——”

    尤其是那些京营与卫所军的骑士,他们纷纷离开队列,在往岸上奔走。

    “不用理他们!”

    梁亨铁青着脸,心内则一点都不觉意外。

    在这个时代,一般军队的伤亡超过一成,就会出现溃逃的现象。

    哪怕是京营中的精锐,也最多能承受一到两成的死伤。

    可今日倒在冰面上的骑士数量已超一万,达到了五成之巨!这些人不逃才是咄咄怪事。

    幸运的是,这剩下的八千具装铁骑没法逃走。

    他们无不都是人马俱披重甲,在战马高速冲击的情况下,已经无法完成转向。

    所以这些具装铁骑已经断绝了后路,唯有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

    梁亨的眸中,闪现着凶厉之色:“萧尚书,如今我等切不可瞻前顾后。唯一的生机就是决死一搏,将这些逆贼踏平!”

    就在梁亨语落之刻。他麾下的坐骑蓦然加速,往对面刺刀林立,严密如墙的方阵冲撞过去!

    梁亨有过冲击步阵的经验,在他看来,这些空心方阵不但可笑,还很荒唐!

    他们既没有能稳固阵脚的盾手,也没有一丈以上的长枪阵列抗击冲锋,更没有应对重装铁骑的重兵器。

    就只凭那些装上刺刀的火枪来应对他的铁骑冲击?简直就是笑话!

    随着双方的距离急速接近,梁亨的面上再次浮起了兴奋的红晕。

    可就在他准备强行撞入到对面军阵的时候,他望见两尊铁甲傀儡从空中降落,在地面掀起了大片烟尘。

    那正是李轩的‘伏魔金刚’与冷雨柔的‘孔雀千机’。

    梁亨对这两大天位傀儡本是毫不在意的,他自信自己的力量,足以将它们撞到粉身碎骨。

    直到梁亨望见这两尊傀儡的胸前,各自喷射出了两道五色光华。

    “孔雀秘法?”

    梁亨心中惊悸,他第一时间就放弃战马,直接飞腾到空中闪避。

    那四道第四阶‘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却以千军辟易之势横扫一切,顷刻间就将梁亨的坐骑与旁边户部尚书萧磁的身体轰成碎肉,随后又紧随着梁亨的元神穿射而去。

    此时的梁亨却已顾不得自家安危,只因飞在空中的梁亨,望见了一片让他心悸绝望的景象。

    随着神机营整条战线六十九个方阵,数万杆火枪在距敌十丈时同时齐射开火,那看似无坚不摧,沛不可挡的八千铁骑,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正面撞击在了那刺刀枪林之上。

    其余的人,则都如溪水一样散入到那些空心方阵的间隙之间,然后他们就再没有还手之力。

    梁亨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这就是空心方阵?”

    他已经领悟到这些方阵的奥妙,也预判到了这数千铁骑的结果。

    接下来就果如梁亨的意料,这些全副武装,实力强大的骑士们,在那些方阵的交错射击下,一一扑倒在地,血洒战场。

    仅仅三十个呼吸不到,神机左右营的军阵中,就再没有一个能够直立的骑士!

第六五一章 可问过我中流?

    梁亨麾下的具装铁骑被神机营摧残屠杀之际,他本人则在空中极力的避让着那五色光华。

    借助萧磁这个‘肉盾’,梁亨在一瞬间逃出了将近二里之地,又极力的在空中变向,试图将这些第四阶的‘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甩开。

    梁亨身上的仙器臂甲‘太阴元磁神臂’也在这刻散发出了无比强大的磁吸斥力,在极力的干扰着那些五色华光。

    那四道‘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却如索魂之咒,死死地锁定着他的气机身影。

    它们虽然有着近乎光一样的速度,却灵活得让人吃惊,变化之速远远凌驾于梁亨之上。

    唯独那太阴元磁能对孔雀秘法造成影响,双方的元磁之力激烈冲突,使得空中发出阵阵气爆。

    可由于距离太短,梁亨勉尽全力都无法扭曲这四枚‘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的方向,只能让它们的速度放缓了些许。

    他自知无法将之甩开,在那些‘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临近之前,又蓦然发出了一声雷鸣一样的炸吼。然后肌肉虬结膨胀,一身骨骼也在这顷刻间壮大了将近一倍。

    他同时使用了‘龙魔法相’与‘化龙入魔’,又将一面宽广的大盾顶在了身前。。

    位于梁亨腰间的另一件仙宝也是灵光闪耀,这件镶嵌着七色宝石的腰带,开始为他提供了近乎无穷无尽的巨力。

    原本梁亨还有万军之势可以御使,让他的战力达至‘大天位’境的巅峰。

    可这个时候,梁亨发现他麾下的骑军已经全军覆没,就连岸上的京营禁军与卫所军也都大溃。

    也就在下一瞬,梁亨手中那件极品法器级的巨盾就被轰成碎片,他的战甲与身体也被穿透。

    那四道五色光华从他的背部穿射而出,它们竟又如光似影的飞出了足足十里距离,这才光华黯淡。

    “李轩你这个杂种,杂碎!老子宰了你。”

    梁亨口中咳血,吐出了大量的内脏碎片。同时他用饱含狠戾与杀意的猩红目光,往李轩的方向遥望了过去。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日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将李轩杀死!

    此人不除,他难泄心头之恨。

    可他刚试图把体内涌动的气血压下,空中就蓦然降下了一道黑光。那是一只三足小鼎,原本只有蹴鞠大小,可当这鼎落至梁亨头顶时,已经膨胀到百丈方圆,重达万均。

    梁亨避之不及,只能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咆哮,同时一刀往上,斩出了他身上所有的真力罡元。

    可他的刀芒在这巨鼎轰压下却全数溃灭,然后梁亨整个人都被这恢弘巨力压到半跪于地。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止是内脏受损,口中吐血,就连元神都被轰击到近乎碎灭,七窍都溢出了鲜血。

    “极天之法!”

    梁亨艰难的吐出了声音,他知道这是李轩手中那件名叫‘浑天镇元鼎’的神宝器胚。

    那由于杰一手凝练的‘镇压’,不但镇住了他的一身气血真元,也镇住了他所有的心意念头,让他的心念无法转动。

    数里之外坐于玉麒麟身上的李轩,则神色平静,毫无情绪波动的看着这一幕。

    以‘浑天镇元鼎’镇住了梁亨之后,李轩又漠无表情的将马鞭一指:“传令全军所有将士,目标逆贼梁亨。三段射!为天子,为大晋,务必给我将此獠射杀于此!”

    一瞬之间,所有的神机营将士都将他们手中的火枪转向,指向了远处的梁亨,发出了一连片‘哗啦啦’的响声。

    那些滑膛野战炮也在冰面上轰隆隆的转向,将炮口指向了梁亨。

    由于位置的关系,那八千义乌军被隔断在后,无法朝梁亨射击。他们就喊着军令口号,迈动着整齐的步伐行进至潮白河岸上,试图获取合适的射击角度。

    可在这之前,神机营的中军与右翼就已开火。位于所有空心方阵第一列的九千将士同时扣下了扳机,发出了一连串‘砰砰’声响,将无数的金属弹流朝梁亨轰射过去。

    梁亨的横练霸体强绝当代,在使用‘化龙入魔’这门秘术的时候,他的肉身尤其强大,一身罡元法力也是雄浑浩大。

    哪怕是被‘浑天镇元鼎’镇压的状态,梁亨的横练霸体也足以扛住天位强者的轰击而不死。

    可那近万发的子弹,还有那近百枚的炮弹,也同样威势磅礴。它们仅仅一次齐射,就令梁亨体外的罡气崩散溃灭。

    这些子弹随后又轰击在了梁亨的身上,这些弹丸虽然没能突破他的霸体,可它们本身的冲击力,却都撞入到梁亨的体内。使得梁亨口中鲜血再溢,一身真元近乎崩散。

    紧随其后,又是第二轮的齐射开始,足足九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都喷吐火舌,轰击出一片致命的金属弹流。

    这些枪弹未必能全数命中目标,尤其是那些炮弹,甚至还有在空中彼此撞击导致偏离的。

    可仅仅是命中的那一部分,就足已将梁亨体内的五脏六腑震到碎裂,体表之下的血肉也近乎糜烂。

    然后是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梁亨完全无力反抗,他的双眼圆睁,几乎目眦欲裂。

    他知道此时李轩想要杀他,其实不需要用火枪齐射的手法。那位分明是想要用这种方法羞辱他,让他承受近乎‘凌迟’般的酷刑!

    这个该死的杂种!

    梁亨几乎将自己的牙关磨碎,于此同时他心里暗生悔意。

    如果他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天,那么当初在揽月楼,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开罪李轩。或者在这之后,就极尽所能的将之杀死!

    ※※※※

    “万枪轰决吗?”

    就在齐射进行到第六轮的时候,李承基的身影已飞凌至李轩的面前:“梁亨此人矜功自伐,恃才傲物,对于他的用兵之能尤其自负。你今日先溃灭其军,又在战场上将之万枪射杀。这样的做法,可比在刑场上剐了他还要更让他难受。”

    此时李承基的眼中,则饱含着欣慰,得意,轻松与欢喜。

    他没想到李轩不但能在这场潮白河之战中获胜,还能够赢得如此干净漂亮。

    李轩以十万兵马敌三倍之敌,又是主动渡河的一方——从纸面来看,可以说是所有的劣势都在他们这一方,李轩也几乎犯了所有的兵家大忌。

    可李轩不但获得了一场辉煌大胜,将那一万三千铁骑全歼于此,一战打崩了北方勋贵将门几乎所有的精华底蕴。而神机左右营自身的伤亡却压在了一千以下,哪怕加上他们漕军,也不超过三千人。

    他的老友漕运参将欧辰说得对,他家这孩子只怕真是名将之种,军神临世。

    不对!自己是早就看出来了。

    当初那么多人说他家孩子纨绔无能,只有李承基认定了轩儿他是神秀内蕴,天资过人,只是还未能定下心,未能展布其才。

    果然当轩儿他浪子回头,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李轩则看似平静,其实余恨未消:“却是便宜了他!如果不是这背主忘恩,狼子野心的杂碎,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没有梁亨,正统帝与太后哪怕有再厚的底蕴,也没能耐发起这场夺宫之变。

    没有了夺宫之变,北京卫所军的数万将士就不会死难于此,景泰帝也就不会提前出关,还有烟儿——

    此时他已知罗烟在紫禁城动用佛门秘术,损耗命元与梁亨拼到满头青丝一夜转白一事。

    这让李轩胸中恨戾欲狂,恨不得亲手将此人千刀万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李轩也正准备这么做,他回望身后,看着远处凌空落下的一个身影:“碧落,张天师他怎么说?”

    “不出主人预料,张天师为李遮天与张观澜准备的魂灯不止一盏。”

    独孤碧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一盏紫色的宫灯,往李轩方向递了过去:“这是他亲手炼造的九幽炼魂灯,取九幽孽火。可以取人神魄,将之烧炼八百年,日日承受炼魂之痛——”

    独孤碧落的语声却戛然而止,瞳孔收缩。只因一股辉煌浩大的罡元气浪,正从李轩的上空爆发开来。

    没有浑天镇元鼎护体的独孤碧落,竟被这股气浪直接震飞数十丈。

    此时她的视角余光,则发现上空中有一个带着白虎面具的人,正以一面金色的大印轰砸下来。

    那大印化作三丈方圆,印玺的下方则是‘镇魂’这两个上古篆字。

    此物竟也含蕴有极天之法,正是‘镇魂’这一词,有着镇压这天地间所有魑魅魍魉,阴魂神魄之属的权柄!

    李轩被这‘镇魂印’一压,元神几乎就被死死的定住,唯独他的琉璃浩气,保障着他深层的意识。

    而此时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此人带着描绘有‘紫微星图’的面具,手中持着一把紫色的八面汉剑,直斩李轩的脖颈。

    这把剑竟也含蕴有极天之法‘衰弱’,那剑还未至,李轩的身体就已在极天之法的作用下开始气虚体衰。

    “凡人李轩,你逆乱天机,混淆天数,死期已至!吾等奉命,送你归西。”

    随后出现的则是青龙宫主,他轻声一叹,往李轩遥空一指。无穷无尽的木元之力冲刷李轩的躯体,与李轩真元罡力剧烈冲突。

    紫薇宫主见状就不禁一声轻哼,她怀疑青龙宫主不但留了手,还在有意暗助李轩。

    青龙宫主司神化打入李轩体内的木元罡力,非但不能镇压住李轩的反抗,反倒会刺激他的元神,让他摆脱‘镇魂’与‘衰弱’这两种极天之法的的压制。

    可紫薇宫主随后就毫不在意,她自忖哪怕在青龙宫主暗助的情况下,李轩也必死无疑。

    此时她只后悔自家三人来迟一步,沿途全力以赴的疾飞,都没能赶上这场潮白河之战。

    她事前也完全没料到,李轩竟然能用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梁亨三十余万大军打倒全军溃灭。

    幸在今日,他们只需将这李轩杀死,那么这逆乱的天数,尤有挽回的余地。

    “死!”

    紫薇宫主瞳孔怒张,已经在李轩的脖颈后斩出了一条鲜红血痕。

    李轩则面色平静,在全力酝酿着爆发式的反击。

    此时他的第二元神,则已出现在三十丈外。

    李轩将自己的第二元神携至此地,就是为防万一,而这个‘万一’果然到来。

    可接下来,他与紫薇公主同时听见了一声音线清朗的冷笑。

    “你们想要杀他?可曾问过我中流?”

    嘭!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那白虎宫主的头颅,竟然如西瓜一样爆开,洒下漫天的血肉粉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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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哪里逃介绍:
李轩穿越之后,是抱着窃喜的心情,成为诚意伯府的次子,以及一位光荣的六道伏魔人的。可他的官二代生涯才不过十天,就有暴力的女上司,超凶的女鬼,恶毒的妖女接踵而来。
置身漩涡中的李轩表示他一点都不慌,数年之后,他立于长江之上,一刀挥下,霎时封冻千里山河。
然后他躺在女上司的怀里,吃着女鬼递过来的葡萄,心安理得的吃着妖女的软饭。妖女哪里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女哪里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