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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妖女哪里逃txt下载     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二二章 要做一个合格的沙包

    当天晚上,李轩早早的就在房中入定修养。

    他最近其实很节制,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打磨自己的金身霸体上。

    只因这个时候,李轩的七窍玲珑心已经完成,存于自己的心脏位置。

    就像是儒家所描述的,这就像是他体内的第二颗内丹,第二个元神核心,是浩气‘文心’之外的第二个动力源,还有着纯化浩气的作用。

    白莲之乱的时候,他只能借助副体的‘七窍玲珑炉’,达到‘琉璃无瑕’的境界。可现在他的本体无需外力,就已经能做到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成就,过往的岁月中,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在第三门,修成七窍玲珑心的。

    他的老师文忠烈公虽然预测这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可具体什么样的好处,文忠烈公也说不清楚,只能由李轩自己亲身体会。

    所以现在李轩进入第四门的唯一障碍,就是继续打磨血肉金身。

    术修的第四门是‘阳神’,是阴神阳化的过程;武修的第四门则是打开‘天门’。。

    也就是打通天人之隔,使自身的一身灵窍与天地交通,逐步做到以血肉之身驾驭天地之力的过程。

    此时他的肉身强度越高,越完满,日后能驾驭的天地之力也就越宏大。

    未来可以生成更加强大的极天之法,甚至是掌握复数的极天之法。

    李轩必须将自己的一身武意,融入自己的血肉筋骨当中,由此对抗天地之力的侵蚀。

    这方面李轩也很有优势,他的雷法,冰法,光法,半年来都已陆续进入‘魄境’上品,武意足以与天位争锋。

    不过他相较于那些武修最大的优势,还是等同于‘神境’武意的琉璃浩气。

    李轩现在做的就是将自身浩气与血肉筋骨交融,融炼一体。让自己的每一片血肉,都充斥着‘琉璃无瑕’的儒家真意。

    这可以让他的血肉金身与浩气彼此增益,相互成就。

    李轩在房中正修炼得起劲,却听到窗外忽然发出了‘磕磕’的声响。

    李轩睁眼看过去,发现江含韵正悬空浮立在他的窗外敲着窗。

    他微觉错愕,可还是第一时间打开了窗。

    李轩不敢不开,这古代的木窗就只能阻拦君子,不包括这只暴力小娘。

    江含韵也第一时间就闪身而入,且毫不客气的霸占了他的床。

    “怎么了?”李轩疑惑的看着她,随后似笑非笑的猜测:“该不会被伯母赶出来了?”

    今天的江府可闹腾极了,要不是他与薛云柔等人安抚劝慰,江夫人非得气坏身体不可。

    可也直到下午的时候,江夫人才肯吃一口饭。

    “那倒没有,娘亲她就只是不搭理我,不让我进她的房门。”

    江含韵用葱嫩的食指挠着脸,略有些幸灾乐祸道:“我其实还算好的,我爹到现在都还在前院加班看病人呢。”

    李轩就不解的问:“伯父给人看病,不是很正常吗?”

    江含韵就一声嗤笑:“我娘把他的枕头被褥啊都丢出去了,说以后一个月内别回来了,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他现在不去给人看病,那根本无处可去。

    爹他这次可把我娘给气坏了,尤其他的霸体是第三重的钢皮铁骨,那一身皮糙肉厚,娘用指甲抓都抓不动,用脚踢都像踢在钢棍上,娘的脚都肿了。”

    李轩想到今日上午的情况,就不禁一乐。然后他又侧过头,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了医馆的方向。

    他意识到江云旗的遭遇,自己当引以为戒。

    这横练霸体太硬了其实不好,江云旗他这次毫发无损看似是赢了,其实是输惨了。

    不过自己这边应该没这问题,江云旗没在霸体修行上太用心,所以至今都只是第三重‘钢皮铁骨’。

    他李轩就不同了,他的霸体现在就可做到‘刚柔并济’。

    女孩的拳头揍在他身上会感觉软绵绵的,会很舒适,李轩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沙包。

    “——不过这次是我与爹的不对,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给忘了。”

    江含韵语含歉疚的说完,又气呼呼的瞪着李轩:“都怨你,路上怎么不提醒我?”

    “你这是胡搅蛮缠。”李轩无奈的摇头:“你自己不记得还怨我,我早上还以为你们父女特意今日一起回来,就是为给伯母庆生。”

    他相信江夫人也是这么以为的,可他们最终都小看了这对父女。

    江含韵的气息略窒,然后苦恼的用双手抱着小脸,在床上打着滚:“可恶,这次我该怎么办呐?娘亲她这次一定会生很久的气,她现在看到我就嫌弃得不行。”

    李轩不由失笑:“我教你个法子,明天一大早亲手给你娘去做点粥或者包子什么的吃食,不会的话,可以去找独孤碧落帮你,总之先让你娘看到你的心意。然后你们父女再给她补一次生日宴,一定得哄着她,让她舒心惬意了。”

    在出完主意之后,李轩就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江含韵:“含韵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来寻我双修的吧?”

    “你做梦!”

    江含韵直接拿起一个枕头,往李轩方向丢了过去:“只是来找你修神天双元法,李轩你现在金身快完满了吧?我是想着在承德之变发生之前帮你一把。”

    她说完之后,又眼含不屑的看着李轩:“渣男!我才不会与你双修。一年前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改过自新了,结果是更加的花心大萝卜,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李轩听了之后就不乐意了:“说我花心我认,可我怎么就成人渣中的人渣了?含韵你说话得负责任。”

    “你还不承认!”江含韵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更加鄙薄了:“先招惹了我的表妹薛云柔,还与罗烟暧昧不清,也不给她们一个结果,你这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渣是什么!”

    关键这家伙,同时还在打她与乐芊芊,还有虞红裳的主意。

    可恼的是,之前在李轩离开南京的时候,自己就差点被这家伙骗到手。

    “你这么说也对。”李轩就神色一暗,他含着歉疚与伤感的看着东面道观方向:“云柔,烟儿,还有红裳,我挺对不起她们的。”

    江含韵看着他沉痛复杂的神色,又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自己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其实李轩也没那么糟糕,薛云柔那边实在是没办法,她要入继天师府,就势必没法成婚。

    至于罗烟,江含韵与这位紫蝶妖女相处得挺融洽的。

    她大概能知道罗烟的想法,多半是自卑于自己的身份,此外这位妖女也是飒爽的性情,不看重那一纸名份。

    可江含韵随后就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要加上一个虞红裳?”

    这个家伙,这家伙与长乐主公又发生什么了?

    李轩则面色微变,心想糟糕,这是不打自招,漏了口风了。

    然后他就果不其然的看到江含韵用冷冽的眼神再次看了过来:“李轩你果然是个人渣!”

    ※※※※

    江含韵还是与李轩修了一晚上的《神天双元法》

    让李轩万分遗憾的是,由于双方的元神修为大进,《神天双元法》的进度也已经达到了一定层次。

    两人之间的合修,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彼此间‘袒裎相见’了。

    江含韵这次就穿着小肚兜,与李轩面对面的坐着。

    李轩却感觉这情景更加的诱惑,那肚兜的绳结就挂在江含韵那修长的玉颈背后。

    李轩好想伸手过去,一把将之拉开。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李轩勉尽全力才压住这手贱的冲动。

    除此之外,两人修行时的元神交融,依然很爽很舒服。给两人的感觉不亚于男女之间的性事,让人上瘾。

    江含韵也有点恋恋不舍,她与李轩一直修到了清晨,才结束了这次的合修。

    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床单连垫被给摧毁了,用雷霆之力将之震灭成了齑粉,然后还换了一身肚兜。

    然后临走之前,江含韵又将李轩揍了一顿,狠狠地惩罚了这个品行不端的渣男,这才在晨曦第一缕阳光照下之前飞出窗户。整个人化作一道电光的,往江南医馆后院的方向闪逝而去。

    江含韵准备听从李轩的建议,在清晨给母亲做一份早餐。

    不过她没打算叫独孤碧落,江含韵对于自身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江含韵虽然没继承父亲在医道上的资质,可江母说她在厨艺上有着野兽一样的天赋,不知怎么的就能把饭菜做得很好吃。哪怕是油盐乱放,也能做出别样的风味。

    李轩当天却是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上朝的,江含韵下手一点都不留情,武意沉积于他的皮肤中,需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完全炼化驱逐。

    原本以他之意,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去朝堂丢人现眼的。

    可就在接近天明时分,李轩接到了绣衣卫左道行传递过来的消息。

    蒙兀人已经举国动员,瓦剌大汗召令四处,准备集结总数四十五万骑南下。

    除此之外,据说这位还从察合台汗国借兵九万骑,兵锋直指河套一代。

    李轩做为暂任的‘镇蓟大将军’,必须为接下来的战争筹备了。

第六二三章 镇蓟大将军

    在三月初一的朔望大朝会之后,景泰帝与于杰就统率着十四万京营禁军开拔,由紫荆关方向往大同,太原行进。

    李轩这个‘镇蓟大将军’,统辖的就是北直隶防务,所以不急于离京。

    不过自二月二十七日北疆传来警讯之后,李轩就已紧锣密鼓的备战。

    各种粮草,军资等等,都在源源不断的运往蓟州镇的军仓。

    还有北直隶与山东各地的卫所军马,也都陆续接到了李轩的调令,在往蓟州镇方向云集。

    这两地总数八万兵马,加上蓟州镇本身的卫所军,总数共二十八万人。

    值得一提的是‘蓟州镇’,此镇辖蓟州、永平、昌平、密云等地,是大晋九边重镇之首,是大晋仅次于京营禁军的重兵集团。。

    太宗年间,蓟州镇兵额就达到了二十四万人,在一定程度上承担着禁军的职能,后来又逐渐增长到二十七万。

    在九边重镇中,仅宣府、大同二镇可与之相比。

    去年景泰帝在唐山一带防御蒙兀大军,就是依靠蓟州镇的力量。

    而这一次,蓟州镇除了七万人驻守地方之外,一家就提供了二十万的卫所兵。

    由于才经历过一次清田整军,蓟州镇的士气与整体状态都非常不错,是仅逊于京营的能战之士。

    这二十八万兵马当中的十万被李轩分置于喜峰口与古北口两大关城驻守,其余十八万人,则被他分别安排在沿燕山一代的将军石关,马兰关等等关口。

    这些关卡也能沟通燕山南北,可在军事上的价值却远不如喜峰口与古北口。这是因喜峰口与古北口这两大雄关要塞都有河流经过,可以通行十万人以上的大军而不愁水源。

    所以换成是正常的情况,李轩只需在这些关卡安排个五六千兵马,就可保万无一失了。

    问题是他这次的对手不同,那是一群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喝水的尸军铁骑!

    只需有足够的血食或者阴煞之力供应,它们就可以不知疲倦的行军,也不需要任何的补给,甚至可在一定程度上无视地形。

    所以燕山山脉任何一个可以通行大军的关口要隘,都不能不防。

    李轩又将总数四万一千人的神机左右营,置于蓟州城作为总预备队。

    如此一来,北面的任何一个方向有警讯,他这四万火枪军都可以压上去。

    李轩的作战方略,与天子及景泰帝的设想有很大不同。他们更希望将神机左右营拆散,分驻于几个关口防御。

    可李轩却知道这支全火枪军队集中在一起,才能够在野战中最大程度的发挥威力,所以他来了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既然朝廷委了他做‘镇蓟大将军’,那么这一战该怎么打,就只能由他说了算。

    李轩则直到三月五日才出京离去,此时虞红裳不惜以监国之身,亲自将李轩送到了朝阳门外二十里。

    临别之际,虞红裳发现李轩在定定不移的看着她,眼神中则略含幽怨之意。

    虞红裳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面红耳赤的偏开头,看向了别处。

    她想自己这几个月来确实过分了,李轩费尽了心力哄她开心,自己却从未假以辞色。

    可现在真的不行啊,她现在还在喂奶。

    虞红裳虽然能够暂时控制住奶水不溢出来,可身上的奶香味,还有那对小白兔的变化,肯定瞒不过李轩。

    他只需要探手一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虞红裳最近也偶尔被哄得意乱情迷,体内燥热不堪,可现在只能强忍着。

    她不堪李轩的深情凝视,只能尝试转开话题:“轩郎你走之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李轩暗暗一叹,只能收心道:“文事方面红裳你自有主见,不需旁人置喙。唯独武事方面,红裳你得多仰赖朱国能与‘五军营’。‘十团营’你可以用,却必须加以防备——”

    虞红裳听到这里就知道李轩,还是在忌惮已经被调往辽东,担任镇辽大将军的梁亨。

    十团营是于杰一手创建,可当时负责练军的正是梁亨,轮到对十团营的影响力,梁亨仅逊于‘于少傅’。

    此时‘十团营’还有三个团营留守京城,全都是梁亨一手带出来的旧部。

    李轩则继续说着:“红裳你务必得小心上皇与太后!虽然没有证据,可这次蒙兀南侵,很可能与他们有关。还有襄王,此人一日没有问斩,就一日不可轻忽大意。如果此人敢有什么异动,就直接赐他一杯毒酒。

    这次我会将罗烟,芊芊,玄尘子,陆血几人都留下帮你。还有江伯父,在四月前都会呆在江南医馆,敖疏影也答应我会坐镇于北京水德元君庙。一旦京城有变,她们都可作为你的奥援。”

    虞红裳就错愕的扬了扬眉:“罗烟她也留下来?”

    她不是反感这位紫蝶妖女,而是为李轩的安排惊奇。

    李轩与罗烟合起来,才是威震大晋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

    可一旦这两人分开,战斗力与威慑力就会大幅度的滑落。

    李轩微一颔首:“烟儿她明面上还是会随我去蓟州,可最多两日之后,她就会潜回京城。“

    他随后神色淡然解释:“‘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天下周知,可正因此故,我们的敌人首要做的就是将我与罗烟拆分,我们两人现在双刀合璧的机会其实微乎其微。

    所以这次我准备带我的副体过去,可副体离开之后,六道司那边总需有个人主持吧?神翼府的线人网络才刚建成不久,正在稳固阶段,京城这边须臾都离不得烟儿。她是天下前三的幻术大师,也能帮得上你。”

    虞红裳心想也对,换成她是蒙兀人,战前也会想方设法的将两人分开。

    不过她知道李轩敢于这么做的最大底气,还是源于李轩与罗烟半年来的修行进境。

    他们自身的战力,早就足以独当一面。

    可她的眉头还是深锁着:“可如此一来,你身边就只有一个东方良,人手会不会不够?”

    “除了东方良,还有薛少天师,含韵与雨柔,已经足够了!”

    李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此时朱天尊已经在返京途中,有他坐镇。即便辽太祖再临人世,也休想跨过燕山一步。”

    此时的李轩,又稍稍犹豫道:“对了,还有北面新任的宣府总兵方瑛,红裳你也不能不加以防备。”

    这个宣府总兵方瑛,与另一个世界,明代宗时期的名将方瑛姓名相同,也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

    正统初年,方瑛随父方政出征麓川。方政战死后,方瑛矢志报仇。初承袭指挥使,后升都指挥同知。曾参与两次麓川之役,又率军平定贵州、湖广叛乱,前后攻克近二千座大小山寨。

    据说其人天姿英杰,通晓古兵法。为人则廉洁谦和,所到之处,都能保境安民,被认为是当朝名将。

    尤其景泰十三年之后,不知是否因大晋国运大涨之故。此人也突破了天位境界,成为大晋军方第六名天位大将。

    只从方瑛的履历来看,此人自然是可信的。

    可让李轩忌惮的是另一个世界,方瑛在上皇正统帝复辟之后入京总督京营军务。累加至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封南和侯。

    其人去世之后,正统帝为其辍朝一日,赐谥“忠襄”,故后世称其为“方忠襄”。

    李轩担心此人在夺宫之变以前,就可能与正统帝有了勾连。

    虞红裳听到这里,却是苦笑不已。

    她感觉李轩过于草木皆兵了,太后与上皇确不可小视。可要说他们现在有复辟的能力,虞红裳是绝不肯信的。

    不过下一瞬,她却感觉到李轩忽然抓住她的手,还用手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挠动着。

    李轩则毫无异状的继续说着:“我预计这次京城生变的可能性不大,可一旦有事,你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待我四万火枪军回返,足以镇压一切!”

    他记忆中那场导致上皇正统帝复辟的夺门之变,其实成功的极其侥幸。

    如果不是景泰帝无嗣,病重不起,而掌握整个京营军权,甚至一部分锦衣卫的少保于谦,在事后也束手待毙,不加反抗,上皇正统帝绝无可能复辟成功。

    可在这个世界,景泰帝已立下皇孙,本人则出征之外,大晋朝野内外的形势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善。

    所以哪怕李轩,也认为夺门之变很难发生,至少不会发生于景泰十四年这个时间点。他现在的一应布置只是为防万一。

    虞红裳她没有挣开李轩的手,而是略显慌张的四面扫望。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宫女侍从都面朝外侧,无人敢向他们注目之后,才稍稍镇定。

    随后虞红裳就用贝齿咬着唇,回捏着李轩的手。

    “你放心,我在京中会小心防备的。我等你回来,到时候轩郎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此时的虞红裳是面红耳赤,脸上羞涩到几乎就快烧起来。

    她想李轩这次出征,怎么都得两三个月才能返京。

    虞红裳已经委托人炼造一件器物,炼成之后或可帮助她在某些特定时间瞒过李轩的手感与灵觉。

第六二四章 胜负的关键

    与虞红裳分别之后,李轩就来到了一辆特制的钢铁囚车前面。

    这车里关着的正是巴蛇女王,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李轩:“轩郎你这两个月为什么没来看我,是被你身边的几个雌性拦着吗?她们都是妒妇,你不要理她们。”

    李轩唇角微抽,然后将缠绕在囚车上的锁链全数斩开。

    他又探手一招,将巴蛇女王身上那什么符箓啊,镇元钉之类的,全都招摄到了手中。

    “女王殿下你可以走了,前次你与玄黑鹿王联手暗算我,我则关了你三个月,算是恩怨已了。说来你入京已经有大半年,就不打算回高原看看?”

    巴蛇女王恢复自由之后,先是活动了一下双手,又甩了甩尾巴。

    然后她就笑盈盈的看着李轩:“这又是那几个妒妇逼迫你的?我才不走,最近巴蛇王庭那边又不用我操心。自从你踏入吐蕃,降服十二法王,整个青藏都安宁着呢,西面那些妖王也都很老实,没人敢惹事。”

    李轩一时间头疼之至,他挥了挥手:“女王殿下你自便,只需日后不与本侯为敌,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对于这位牛皮糖一样的巴蛇女王,他是完全无可奈何。。

    他杀也杀不得,关也关不住了。罗烟与薛云柔又盯着他,让他没办法动用皮鞭蜡烛什么的。

    李轩是考虑到蒙兀南下期间,冠军侯府的力量会大幅度的削弱。再把这巴蛇女王关下去,只会浪费人力。

    所以才在他出京的关口,将这巴蛇女王释放。

    可结果他才将巴蛇女王的封印解开不到十个呼吸,就后悔莫及。

    巴蛇女王则看着官道上,正源源不断往东面方向行进的士兵:“你这是要领军出征?是要与蒙兀人大战吗?我可以帮你的。”

    李轩懒得理她,他径自往前走:“说了殿下你自便,你爱怎样就怎样。不过有一言提醒,这次我们的对手,很可能是辽太后述律平。

    据说此人生前寒法冠绝天下,还修成了一门寒系的极天之法,女王你自己考虑清楚。”

    别看蛇是冷血动物,可它们其实极度畏寒,一般低于五摄氏度就得被冻死。

    巴蛇虽为神兽族裔,可同样没摆脱畏寒这一特性。

    昔日巴蛇常泽之所以会那么简单的被杀死,正因当日四大寒法高手联袂镇压。

    巴蛇女王就一声嗤笑,跟了上去:“那你可小看我了,我自小天赋异禀,寒法一道我可不输于你们人族。”

    她已经注意到远处,罗烟与薛云柔两人,正冷冷的向她与李轩注目。

    巴蛇女王有些愤恨地甩了甩小尾巴,把脸颊鼓成了一个包。她心想果然,都是那几个女人的缘故,让李轩不敢与她接触。

    李轩返回到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就被罗烟掐住了腰肉:“你究竟与她说什么了?她怎么还跟着你?”

    李轩不由龇牙咧嘴,万分无奈道:“我怎么知道?人家就迷上我了,我有什么办法?”

    罗烟不由‘哼’了一声,她一想到那天在巴蛇洞穴,李轩对巴蛇女王常莹莹的感觉是‘超纲’,就感觉很不适。

    罗烟当即斜目看了一眼薛云柔:“少天师,你怎么看?”

    为这条母蛇,她竟不得不倚重于情敌。

    这次随同李轩前往蓟州的几个女孩,独孤碧落是李轩的小跟班,冷雨柔只在乎她的机关器械,江含韵则是懵懵懂懂。

    除了少天师薛云柔之外,竟没一个能打的。

    薛云柔则唇角微扬,转手就将李轩腰间挂着的‘割龙刀’抽了出来,甩了一个靓丽的刀花,然后笑眯眯地道:“我割了他,你应该没意见吧?”

    罗烟则赞同的微一颔首:“如此也好,免得他再祸害别人。”

    李轩顿感下身一寒,浑身上下汗毛直立。

    接下来,薛云柔就驾驭着‘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往东北方向行去,他们先去查看了承德千户所。

    这里还是先前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埋在龙气之下的‘离合宙光雷’,也沉寂如故。

    这一次,李轩在此处呆了整整大半天时间。

    他在看此间的山川,看此间的地势,感应与预判天气与风力的变化,将所有的细节,都记忆于心。

    罗烟与他心意相通,一看他的举止就知究竟:“轩郎你还是想提前将‘离合宙光雷’引爆,准备在这里与尸军铁骑决战是吗?”

    李轩闻言微笑:“是有这样的想法,哪里能任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真等到三月底辽太后的祭日到来,岂非愚蠢?”

    “用兵之法我不懂。”

    旁边的薛云柔面色沉凝:“可少傅于杰与天子对你三令五申,想必是对野战不看好。我也感觉在承德野战不妥,一旦辽太后述律平与她的尸军铁骑得了此地龙气加持,一定会战力倍增。

    以少傅于杰的刚强性格,一旦认为蓟州防线有失陷的风险,他说不定选择直接更换主帅。”

    “临阵主帅?哪里能这么简单?”

    李轩先是失笑,他的面色渐渐凝肃了下来:“放心,这一战该怎么打,我胸中已有成算。定不会将北直隶数百万百姓,还有我们的身家性命置于不顾。”

    薛云柔与罗烟两人听了之后,就不禁面面相觑了一眼,都面现忐忑犹疑之色。

    她们都在想李轩是否太托大了?那四万‘神机左右营’真有能力在野战中击退那二十余万龙气加持的铁骑尸军?

    接下来,李轩又开始巡视古北口,喜峰口,将军石关等众多关隘的备战情况与防御工事。

    他是从二月二十七日接到蒙兀人的警讯之后,才开始正式调兵北上。

    可相关的备战工作,在他发觉承德千户所有变之后,朝廷兵部就已开始推进了。

    此时这几大雄关的防御非常完备,所有的守城器械一应俱全,营帐,防备倒春寒的冬衣等等一样不缺,兵粮伙食也很充足。

    而镇守几大关隘的将领,也都是李轩亲自挑选,不但卓有才能,且多是他这一年来收罗的股肱腹心。

    在古代,要想避免在军中形成派系山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李轩,在面对强敌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些他知根知底,亲近可信之人。

    巡视完了这些关隘,罗烟就准备潜回北京城了。

    这两天几乎寸步不离的陪着李轩一起巡视关城,被十几万人亲眼目睹。

    已经足以在敌人心目中,形成‘天击地合阳阳神刀’都在蓟州的假象。

    不过离去之前,罗烟却又将一具长达一人半的水晶盒子,放在李轩的面前。

    里面躺着一个人,正是罗烟的相貌模样。

    罗烟随后用警告性的目光斜睨着李轩:“这具化身交给你了,你得照顾好她,别把她给弄坏了。她很贵的,为炼制这么一具化身,我至少损耗了七种天材地宝。”

    昔日南京时,她为了假死脱身而毁去的分身化体,罗烟至今想起来都心疼。

    李轩自然是拍着胸脯答应,等到罗烟离去。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就直飞蓟州城。

    李轩却发现薛云柔有些神思不属,时不时的会看向北面。

    他略略思忖了片刻就知缘由,然后眉眼微扬:“是为张观澜?李遮天?”

    薛云柔微微颔首,她转头眼神灼热的看向李轩:“轩郎,你真有把握在野战中,击败那二十余万尸军铁骑?”

    李轩没有迟疑,神色也无比认真的与薛云柔对视:“只要当日战场上不下雨,我有十成胜算。”

    燧发火枪能够防雨,却不能完全防雨。

    符文燧发火枪在晴天时的发火率,可以达到九成。可如果是暴雨天,发火率就只剩五成不到。

    这虽然比雨天就报废的火绳枪要强,却还不足以克敌制胜。

    “那么此战的关键,就在于对天时,对云雨的操控了?”

    薛云柔见李轩神色郑重的点头,就不由长吐了一口浊气。

    在须臾之后,她又杀机满溢的轻抚着身前的正一伏魔剑:“我信你!就在这一战,我当与他二人做个了断!为了我父亲,也为了天师府,张观澜的性命,我必欲取之!”

第六二五章 过一个肥年

    三月十二日,在辽太祖陵墓室旁的一座山峰上,前元天师张观澜正背负着手,目如烛火的遥望着蓟州城的方向。

    他的语中,则含着几分试探之意:“宗兄,请你如实告知,主人他对此战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他询问的人是‘神裂刀’宗玄化,也就是李轩曾经见过几次面的黑衣斗笠人。

    这位斗笠人的身影却是背对着张观澜,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的墓室甬道:“主人他说暂时静观其变。你想要助蒙兀人,那也由得你。

    可从此之后,我们各走各道,两不相干,日后刀兵相见,也莫要怨主人无情!”

    前元天师张观澜听到这里微微蹙眉,却一点都不觉意外。

    他们的主人中流居士,一生孜孜不倦于驱除诸胡,维持华夏正统。

    如果不是几百年前,从金阙天宫中流传出来的部分史书内容,让中流居士深受打击,让他风格大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瓦剌人联手的。

    “也就是说,主人他决定两不相帮?”

    张观澜目中闪现着一抹异泽:“可主人不是想要推翻金阙天宫的史书吗?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中流居士乃当世中的战力天花板,不但修为达到了大天位,还掌握了极其强大的‘极天之法’,是真正的‘半步极天’。

    即便号称‘天下第一’的少傅于杰,在战力上也要逊色其人一筹。。

    一旦此人站到大晋那一方,那么这次也先大汗的图谋,绝无可能成功。

    所以中流居士能做壁上观,张观澜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张观澜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想要将此人扯入漩涡。

    一旦有中流居士的助力,那么景泰帝也好,冠军侯李轩也罢,都必死无疑!

    “主人他不认为有插手的必要。”‘神裂刀’宗玄化摇着头,一声哂笑:“这很有意思不是吗?金阙天宫史书记载的‘夺门之变’,本该发生在景泰二十三年。结果在景泰十四年,你们就决定孤注一掷。

    所以接下来的局面就很奇妙了,如果你们的阴谋失败,那么这次正统帝与孙太后一定活不下来。可如果你们成功了,那么景泰二十三年发生的事情,也将提早到景泰十四年。

    主人他心心念念的想要更改历史,精心筹谋了数十年却功败垂成。结果当他心灰意冷之际,却又柳暗花明。

    可笑的是,这一次他甚至不需要出力,就可以眼看着千秋笔书写的历史被推翻。既然如此,那么他还有何必要助你这样的汉奸走狗?”

    张观澜听到这里,脸色不禁微微一青:“宗兄?你我二人终究同事数十年,还请嘴上留德!”

    “你不就是蒙兀人的一条狗?”

    ‘神裂刀’宗玄化转过身,眼神嘲讽的看着张观澜。然后他抬手一招,从张观澜的身上,强行招出了一枚金色的印符:“你既然已不打算遵循主人之意,那么这枚用于蒙蔽‘金阙天章’的印符,自然也不需要了。

    还有,主人让我转告。若京城失陷于蒙兀之手,他一定会亲自取你性命!”

    他说完这句,整个人就化作了一道金光遁起空际。

    张观澜不由牙帮鼓起,目光则森冷异常。

    他的唇角,随后又现出了讽刺的笑意。

    如果他们这次能拿下北直隶,蒙兀就必将再一次入主中原。

    那时也先大汗大势已成,自己又何需畏惧那区区中流居士?

    这个‘神裂刀’宗玄化,也不过是中流居士的一条狗——

    此时宗玄化的语音又悠悠传来:“你们与其担心我家主人,倒不如对金阙天宫那边多上点心。真有意思,提前到景泰十四年发生的夺门之变,金阙天宫那边不知会是什么反应?真想看看他们的表情。”

    他哈哈大笑,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云空当中。

    张观澜却懒得理会,他直接一个闪身,往辽太祖陵墓室的深处走入进去。

    早在一年多前,张观澜就已借助‘万棺神主’司空信,完成了为‘辽太后述律平’凝聚尸身魂体,还有驾驭皮室尸军的试验。

    此时招魂之前的各种筹备也已就绪,就只等三月二十六日,辽太后述律平的祭日到来,此间二十七万铁骑尸军就可南下承德!

    几乎同一时间,在距离辽太祖陵大约一万两千里的长城北侧,阳和关前。

    在一座赤金色的王帐内,‘瓦剌大汗’也先正饱含期待的看着走入他王帐中的国师阿巴师。

    “国师!”也先注意到阿巴斯手中的一份卷轴,他眼中不由现出炽热的光泽:“那是正统皇帝的誓书?你拿到了?”

    “幸不辱命!”

    蒙兀国师阿巴师微微一笑,将这卷轴放在了也先的面前:“那位皇帝治国的本事没有。讨价还价的能耐倒很是不俗。我前后与他商讨了近一个月,直到昨日下定誓约。”

    瓦剌大汗也先直接翻开卷轴仔细查看,须臾之后,他就看见了‘朕如能成功复辟,定当诛杀本朝‘兵部尚书,少傅于杰’,及‘冠军侯,少保李轩’。将二人千刀万剐,施以凌迟之刑,以酬瓦剌也先大汗之恩德’。

    也先看完这句之后顿时唇角微扬,喜色难以自抑:“这位大晋上皇,他还真是答应了。”

    不过他随后也望见了这份卷轴的最后部分,还有‘此为密约,双方当秘而不宣。如立誓之人违诺,当受千雷万击而死,从此断子绝孙’等等文字。

    瓦剌大汗也先看了之后,就不禁一声哂笑:“这位大晋天子,倒是挺小心的。然而景泰帝,于杰与李轩这三人一死,晋人还有谁能阻我?”

    他毫不犹豫的咬破了手指,在卷轴的尾部按下了血色手印。

    除他之外,此时这卷轴上还有三个血色手印。其中之一是国师阿巴师的,另外两个,当是属于正统帝与孙太后。

    而此时国师阿巴师拿出了一张明黄宣纸:“这是孙太后提供的名单,总数九十七人,他们或文或武,官职在七品到三品之间,分布于大同镇及太原镇中。

    在我蒙兀大军南下时,他们会以隐蔽的方式,尽可能的向我们提供大晋军机,还有各种助力。”

    在这张纸后面,阿巴师又拿出了一张五尺见方的舆图。

    “——此物是大同,太原,宁夏,固原四镇的军机图,这四镇的一切地形,堡垒,布防等等,都在这张纸上。”

    瓦剌大汗也先手持此物,顿时长声大笑,震荡云空。

    他将旁边酒盏里面的酒一口饮尽,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使得碎片散射纷飞。

    于此同时,也先须发怒张,如猛虎般扫视着帐外:“传令诸‘达鲁花赤’与‘万户’,告诉孩儿们,该出兵了!让他们动起来。

    这一次,我们不需要去攻城,也不需要去拿下那些寨堡。我只需要他们去抢,去劫掠就可以,让大家过一个肥年!”

    而就在片刻之后,这金帐之外数十万铁骑,发出了一阵阵仿佛狼啸般的叫声。

    这些骑士们纷纷挥起缰绳,轰然而动,策动着胯下的龙驹战马,往南面方向奔驰而去。并在不久之后,形成了十几个巨大的箭头,浩浩荡荡的越过了前方的长城缺口。

    ※※※※

    在蒙兀大军从‘阳和卫’一带的长城缺口汹涌而入的时候,已经赶至太原城坐镇的少傅于杰就已在第一时间获知军情。

    在最初一两天,少傅于杰还是成竹在胸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于杰的眉心却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

    只因整体战局的发展,与他的预判很不一样。

    蒙兀四十五万铁骑越过长城之后,竟然将沿途一切卫所军堡与城池都置之不理,他们甚至不去攻打后路之一的‘阳和卫堡’与‘高山卫堡’,直接就往大晋的腹心之地挺近。

    他们沿着御河与桑干河,浩浩荡荡的南下,短短两日之后,就已抵达‘应州’(应县)的位置。兵锋已直指山阴,马邑,朔州。

    景泰帝也同样惊奇不已:“也就是说,他们除了那二百万头羊,还有一些干肉之外,后面就没有其它的军粮储备了?这些军粮,就只能维持一个月吧?”

    “陛下!应该是一个月二十天。”

    旁边一位穿着一品武官服饰的大将出言纠正,那是当朝定襄侯,太原总兵官郭泰。大晋六名天位大将之一,其一身武力仅逊于梁亨。

    他双手抱拳,神色恭敬:“蒙兀人一人三马,而此时中原之地草长莺飞,不缺草料,他们危急之刻,还可杀马充饥,以马血解渴。”

    景泰帝不禁微一颔首:“还是定襄侯经验丰富,那么在定襄侯看来,蒙兀人到底是意欲何为?”

    “当是为劫掠朔州!”郭泰毫不犹豫的答着:“如果朝廷不救,再由宁武关与雁门关进窥太原!”

    景泰帝当即握了握手,神色沉凝。

    朝廷为此战已经做过充足准备,长城沿线五百里内都做好了坚壁清野。所有野外的民众,都被收入卫堡与城池当中。

    他们是抱着宁愿放弃春耕,也不能让蒙兀人劫掠到任何财货粮草的想法。

    可‘朔州’却在这五百里之外——

    “这是臣考虑不周。”于杰朝着景泰帝深深一礼;“也先此举,应是以朔州百姓为质,为逼迫我朝与他决战于朔州。”

    景泰帝的剑眉微扬,然后就笑了起来:“决战,朕求之不得!”

    如今的大晋,可绝非是正统年间的大晋,也绝非是景泰十三年前的大晋。

    此时的晋军,绝不会畏惧与蒙兀人的堂皇阵战。

    他长身站起,猛地以长剑钉在了舆图上。

    “那就战吧,将蒙兀这四十五万骑击灭于朔州之原,大晋当可得百年清宁!”

第六二六章 先斩后奏

    太原北部战云密布之际,李轩正在蓟州城附近整军饬武。

    主要是神机右营,原本的一万一千人还没有操训完成。

    他们在线列阵与空心方阵上不是很精熟,需要进一步强化。

    还有新招的八千义乌兵,也在日夜练习燧发枪的操作。

    李轩对他们的战阵与刺刀术当然不抱指望,不过却希望在战争到来之前,这些义乌兵能够熟练的开火。

    为此他不吝弹药的损耗,保证这些新军每隔一天,都进行一次十发以上的实弹射击。主要是练习装弹,还有适应开火后的后坐力。

    至于准心,李轩没抱任何指望,他只要保证这些人能听从指挥,向目标方位正常开火就好。

    线膛枪也称来复枪,准心要比滑膛枪强很多,美国南北战争的时候,就有人依靠来复枪隔着数百米狙击敌方将领。

    可这却需天赋异禀,还有对火枪的娴熟掌握,没有一两千次射击量,是没法练出神枪手的。。

    冷雨柔设计的‘符文燧发线膛枪’,虽然借助了符文之力,可主要是为提升威力,射程与发火率,冷雨柔没有在精度上下功夫。

    所以在战场上,这些枪械主要还是依靠密集的弹幕进行杀伤。

    还有‘符文燧发线膛枪’的枪管寿命,只有一千二百发左右。事实上,在它们射击到六百发的时候,枪管的膛线就会磨损,精度会大幅度的下降。

    这也是神器盟外售的‘符文燧发线膛枪’,最多只能在市面上卖到二千五百两的缘由。

    它的威力虽然等同于中品法器,可在许多方面都有着缺陷,与真正的中品法器,还是有着极大差距的。

    与此同时,李轩也在等候军械的齐备。

    就在三月初北方蒙兀人异动之后,朝廷又在他的活动与撺掇下,以欠账的方式向神器盟追加了七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定制。

    只因目前神机左右营的‘符文燧发线膛枪’,在朝廷几次采购配发之后也只有三万杆出头,还有着较大的缺口。

    那八千新招的义乌兵,目前都只能暂借神机左营的枪械进行射击训练。

    此时神器盟正在连夜赶工,预计能在三月二十日之前将这七千杆火枪交货。

    届时神机左右营将拥有三万七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还有一百六十门四寸口径的拖拽轮式野战滑膛炮,真正实现火器的全覆盖。

    总数是三万七千火枪兵,一百六十个炮组一千四百人的编制——这些大炮每一门都需要至少八到十人伺候。

    剩余的两千余人,都是操持各种杂务的辅兵,包括火头兵等等。

    此外李轩还请赫连伏龙与江云旗二人联手,创立一门更适应战场的刺刀术。

    可在眼下却是来不及用了,目前只能将一门名叫‘虎突神刺战法’的战场矛术稍加改良,教导士兵修行。

    ‘符文燧发线膛枪’长达四尺二寸,也就是一点四米。加上零点五五米的刺刀,长度接近六尺,恰好适合这门突刺为主的矛法。

    除此之外,‘虎突神刺战法’还额外适合阵战。

    尤其数万把刺刀形成的刀林,在近战中也有着极大的威力。

    而就在神机左右营操训的如火如荼的同时,李轩也在蓟州镇中选拔精锐,在蓟州城中云集了五万人的卫所军。

    ——这都是蓟州镇的精华,无论是个体战力,还是战阵的水准,都不逊于禁军。且在一年前才经历过那场唐山大战,有着应对骑军的经验。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弓手就有一万六千人,都是弓法娴熟,可以开二十石强弓的善射之士。

    李轩又将诸部的骑兵集合在一起,大约九千骑士,被他单独编制成了两个团营。

    李轩对‘神机左右营’有着十足的信心,坚信这四万火枪军,就足以击破那数十万皮室铁骑。

    可他不会因此故,就放弃增加胜算的努力。

    也就在三月十八日,神器盟提前两天将所有的火枪与火炮交付。

    李轩此时已得知蒙兀铁骑已经进入朔州境内寇掠,于杰与天子正集结兵马,准备在朔州与瓦剌大汗也先决战一事。

    可在这一天,李轩还是毫不犹豫的以‘演习行军’之名。下达了北进的军令。

    神机左右营四万一千人,加上李轩临时编制成的五个步战团营五万人,两个骑军团营九千骑兵,加上三万运输辎重的辅兵,合计十三万大军开拔北进。

    他们先是抵达喜峰口,在此处稍事修整了一天,就在李轩强令下跨过关口,往承德方向行军。

    李轩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也为之震动不已。

    ※※※※

    仅仅半日之后,得知消息的次辅高谷,就在虞红裳监国听政的文华殿内怒声咆哮:“冠军侯他究竟意欲何为?是要将我大晋置于死地吗?

    放着那么多的雄关要隘不守,他却带着这点人马主动跑去承德。他知不知道辽太祖墓里面有二十七万皮室尸军?他知不知道承德千户所下面,有着契丹人的龙气残留?

    用那区区十三万人与契丹人的皮室铁骑对抗,他以为自己是霸王项羽再世,还是卫王李靖复生?朝廷册封他冠军侯,他就真以为自己是冠军侯了?”

    暴怒的高谷甚至顾不上朝廷礼仪,含蕴着磅礴浩气的语声,震得这文华殿簌簌作响。

    朝堂之上的诸人,也都是眉头大皱。即便是与李轩亲近的刑部尚书俞士悦,也是眸现忧色。

    户部尚书萧磁,则朝着虞红裳一抱拳:“殿下!请速下旨意将冠军侯召回,解除其人军职!蓟州镇也当另委老成善守之将主持防务。”

    兵部左侍郎商弘也赞成解除李轩军职,他躬着身道:“殿下,此事当从快从速!一旦冠军侯在承德大败,后果不堪设想。这十三万人如果亡覆,我大晋或是满盘皆输之局!”

    虞红裳也为李轩的举措震惊不已,可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眸色也平静无波:“萧尚书,冠军侯的镇蓟大将军,是由天子委任。他的去留非本宫能决,此事当请示天子,由父皇决断!”

    虞红裳虽然担心此战胜负,可对于李轩的能力,她却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看出朝堂中的这些大臣,对于李轩先斩后奏,主动出击的决定不满之至,所以选择了‘拖’字诀,尽量为李轩拖延时间。

    可在御阶之下,左都御史却一声怒哼:“监国此言差矣!陛下与于尚书之所以委冠军侯为镇蓟大将军,是让他固守喜峰口与古北口,防御辽太祖墓二十七万皮室尸军南下,不是让他冒险与之野战的!他怎能如此莽撞?”

    他双目圆睁,瞪着虞红裳:“天子如今正在朔州,哪怕是动用‘火眼金乌’,一来一回都需一两个时辰,加上他们讨论的时间,这该等到什么时候?冠军侯麾下大军距离承德只有不到二百里,臣估计最多半日,他就可抵达承德,那时就为时已晚!

    殿下,天子让殿下监国是何用意?是让殿下决断国中他鞭长不及之事。否则天子要您这监国何用?要这满朝大臣何用?”

    虞红裳依旧面不改色,淡定自若:“左都御史之言有理,然则本宫虽不懂军事,却也知道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此事本宫是万万不敢决断的,还是得请示父皇。且至今以来,冠军侯都从无败绩,诸位是否担心太过了?还有,如果要撤换冠军侯,那么朝中何人堪当蓟州重任?何人能接手这十几万军马?”

    她想‘拖’字诀如果起不到作用,那就尽量搅乱众议。

    果然当她这番言辞一出,原本群情汹涌的朝臣就乱了套。

    有人认为‘临阵换将’一事确实不妥,有人则为接任蓟州大将军的人选争论。

    此时虞红裳又神色微动,看向了从宣府总兵调职京营都督同知,前军都督府左都督的朱国能。

    “昌平侯熟知兵法,请问您怎么看?”

    朱国能就抬起笏板道:“殿下,冠军侯北进之前已有完善的准备。即便他兵败承德,蓟州镇也能在皮室铁骑的冲击下坚守十数日,有充足的时间供朝廷调集兵马。

    且据臣所知,日前神机左右营从蓟州行军至喜峰口,只用了五个时辰。所以臣预计冠军侯麾下大军,已经抵达承德。这个时候,无论朝廷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为时已晚——”

    果然就在他语落之际,绣衣卫都督同知,内厂提督左道行匆匆行入:“殿下!承德那边传来军报,冠军侯的前哨骑军,已经抵达承德千户所。与冠军侯同行的天师府少天师,主动引爆了承德龙气。”

    这一瞬,这满朝大臣都是眉头大皱,其中更有许多人满面怒容。

    李轩此举不但是先斩后奏,更将他们逼至不得不同意李轩野战方略的境地。

    而就在两个时辰之后,远在朔州的于杰也得知这一消息。

    他只觉脑内一阵晕眩,太阳穴青筋暴起,一阵突突跳动。

第六二七章 气运未绝?

    “这个冠军侯!”景泰帝接到‘火眼金乌’的传信时,脸色也有点发青,不过他的神色还算镇定。

    “于爱卿以为冠军侯这次北进的胜算几何?”

    “正常来看,他连三分胜算都没有。”于杰摇着头:“虽然在几次兵棋推演中,他的全火器战法表现不错。可兵棋推演,根本就无法展现战场上千变万化的情况。

    无论是铁骑冲击之势,还是冠军侯所说的弹幕与线列射击,这些都无法真实的展现,那么这推演的结果何足为凭?”

    他对李轩的火器部队还是有很大期待的,可全火枪战法实在过于激进。

    景泰帝听了之后就不禁微一扬眉:“那么爱卿之意,也是认为必须召回冠军侯,任命一位老成之将担任镇蓟大将军?”

    于杰却说出了相反的答案:“不!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神机左右营是由冠军侯一手练成,其亲信家丁充塞于神机左右营的军中。

    而蓟州镇诸部将领,也都是冠军侯亲自选拔任命。在这个关节换将,无论是谁都没法做到如臂指使。”

    这就是让于杰恼火的地方,李轩挑选的时间点,恰是他们最难受,最尴尬的关口。。

    但凡李轩抗命北进的时间早个两三天,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李轩撤换。

    那位冠军侯显然是早有预谋——

    景泰帝不由陷入凝思,眼现踌躇之意。

    “且事到如今,事态已经无可挽回!”

    于杰铁青着脸道:“既然承德的龙脉损毁,龙气已经提前引发,那么我们只能等待他的战报了。”

    他其实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说,于杰认为朝廷如果下达换将之令,一定会被李轩驳回。

    于杰这是以己度人,他想自己如果换成是李轩,这种情况下也一定会选择抗命。即便事后丢官弃职,被朝廷处置,也会坚持下去。

    不过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伤及景泰帝与李轩的君臣情分,滋生猜忌。

    于杰虽然恼怒于李轩的自作主张,却更不喜搬弄是非。

    景泰帝一声轻叹,目光转向他御前的随驾群臣:“也只能如此了,翰林承旨何在?给朕拟诏,写一封训斥冠军侯擅作主张,抗命不遵的诏书。此外加兵部左侍郎商弘‘右都御史’职,命他前往承德监军,担任蓟州镇观军容使!”

    于杰不由微一颔首:“陛下的处置甚佳。”

    天子下旨训斥李轩是对的。如果人人都像是冠军侯那样的做法,那么朝廷还有何威严可言?

    至于兵部左侍郎商弘的调令,也是为牵制李轩。

    之前景泰帝对李轩过于信任,只让左佥都御史韦真担任李轩的监军。

    这就等于是让狈小弟,去看住狼大哥,根本就起不到监督的作用。

    可现在这情况,朝廷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李轩任性妄为了。

    大晋自太宗以来共有两套监军系统,一套是宦官,一套是都察院的御史。

    可自土木堡之变后,宦官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朝廷更多是依靠各级御史来监督各地军马。

    而天子加給兵部左侍郎商弘的‘右都御史’职只是虚衔,可有了这名义,就可以担任监军。

    此外天子还有一层用意,一旦承德有变,兵部左侍郎商弘随时可接掌蓟州镇的军权。

    “那么接下来的关键,还是对面的蒙兀铁骑。”

    景泰帝在下达旨意之后,就往对面看了过去:“只需将也先击退,那么即便冠军侯在承德遭遇败绩,也于大局无碍!”

    少保于杰闻言青着脸道:“陛下明见万里!”

    确如景泰帝之言,只需他们在这场决战中获胜,京营十余万精锐回师,那么承德方向无论什么样的变故,他们都尽可兜得住。

    可少傅于杰心里面却还是郁闷难解,不是滋味。

    他原本制定的策略,是东守西攻。东面承德与蓟州方向能拖则拖,西面大同与太原战场,则尽可能在三月二十七日之前解决敌人。

    可今日李轩之举,却使得他们真正陷入到了双线作战的境地。

    承德龙气既然提前引爆,那就不能将之置之不理,谁知道那些狼子野心之辈,会利用承德龙气做出什么事出来?

    此时于杰的心情之所以还没有糟糕到极点,是因他对接下来的决战有着充足的信心。

    只因在三月十八日,天子与他指挥下的晋军,已经在雁门关一代初步完成集结。包括他们带过来的禁军,还有宣府,大同,太原,固原,河南等地的兵马,总数八十二万大军。

    整体兵械精良,训练有素,士气昂扬,其中还有一半,是去年经历过那场宣府大战的精锐之师。

    不过蒙兀人似乎洞悉了他们围歼的意图,开始利用他们一人三骑的优势,半日内就退出将近一百二十里,跳出了晋军包围网。之后的数天又大踏步的北撤,轻而易举甩开了晋军铁骑的追击。

    让人惊讶的是蒙兀人用于断后的八万怯薛骑军,竟然精准判断了晋军的每一步动作。在追击战中三次重创晋军铁骑,斩杀三千余级。

    竟使得大晋的骑军,再不敢脱离步阵单独行动。

    于杰深悉兵法,依旧耐着性子,以每日一百二十里的行军速度,步步为营的往前推进。

    他知道昔日‘退避三舍’的故事,如果急于追击,一方面会造成部队的脱节,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一方面也会造成补给的问题,是兵家大忌。

    其实他还可以更从容的,可承德龙气之变,让他急于解决大同方向的战事。

    直到三月二十二日,蒙兀铁骑退到了威远卫附近,就没再后退半步,他们开始在这里选择了一处名叫牛家坡的位置布阵。

    于杰知道此地,牛家坡背靠长城,地势北高南低,正适合骑军冲击。如果战况不利,这些蒙兀骑军随时可以越过长城,沿威远卫侧旁的清水河撤回蒙兀境内。

    可于杰只稍作迟疑,就催动全军往牛家坡方向继续行进。

    如今寻求围歼蒙兀人已不可能,他只求将蒙兀人逼退至长城之北。

    而就在晋军行进之际,此地上空风云变幻。

    此时双方的大军还未照面,可这场大战的前哨却已开始。

    双方的术师与萨满正在‘天时’上激烈交锋。

    蒙兀人想要召唤大雨,拖延晋军的行军速度,消耗他们的体力与士气。

    禁军的术师则奉于杰之命,尽其所能的维持沿途的干爽气候。

    除此之外,他们还想要在威远卫一带制造一场至少持续两天时间的暴雨,让土地松软,最大程度的减弱蒙兀铁骑的战力。

    三月二十六日,天子与于杰又收到了承德方向的符书传信。

    故辽太后述律平已经率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抵达承德千户所附近,与之同行的还有三十余万的各类煞尸,妖魔鬼怪。

    这比他们预计的时间要晚不少,理论来说在承德龙脉损毁爆裂之际,辽太后述律平与皮室铁骑就该南下了。

    只因龙脉损毁的时间越久,龙气散溢的也就越多,效力会大幅度的减弱。可它们一直拖到了三月二十六日,才抵达承德。

    虽然今日夜间就是辽太后述律平的祭辰,会让这位的一身怨煞之力大幅度增长,可这一得一失,一增一减,其实战力方面的增幅差不了多少。

    而此时无论天子,还是于杰,都已无心关注承德的情况。

    只因他们的京营禁军,终于抵临牛家坡战场。一场上百万人参与的大战,即将在此地爆发。

    ※※※※

    于此同时,在京师紫禁城仁寿宫内,上皇正统帝显化于此的元神,正凝神看着孙太后。

    后者正小心翼翼,从一个黑色的木匣内取出了一个槐木人偶,一面魂幡,还有十二杆金箭。

    “这‘地魂幡’是借助昔日仙家至宝‘六魂幡’的残片炼造而成,据说此器是一位上古圣人所有之物,其神威重立地水火风、再造世界万物。如能妥善利用,甚至可杀死超脱于天道之外的圣人。”

    孙太后一边将这些东西,布置于她身前的法坛之上。

    她又指了指金箭道:“这东西就差了点,是仿制‘钉头七箭书’炼造。‘钉头七箭书’这门巫术,在上古时甚至可咒杀一位法力超绝的仙朝太师。可惜这套器物只得其形,否则这次我会更轻松许多。”

    正统帝则看着那槐木人偶上刻录的字迹:“这是虞祁钰的生辰八字?”

    这槐木人偶的面容身姿,竟然与景泰帝一模一样。

    “正是,里面还有虞祁钰出生时,从母胎里面带出的三滴本命精血。”

    孙太后微一颔首:“昔日你父皇诞下的三子二女,都陆续夭折。当时还在世的太皇太后张氏那贱人疑我,我不得已,只能从他身上取了这三滴本命精血作为后手。

    我想着此子的生死,都在我的掌握中,昔日才会同意他接任监国。却没想到此子善于藏拙,居然悄无声息的突破天位,又有龙气护佑。否则我念动之间,就可取他的性命。

    而如今,如非是虞祁钰体内积蓄众多伤势,我也依旧奈何不得他。最多就只能在他与也先大战,无法分心之际,将虞祁钰的一身伤势引发。”

    “已经足够了!”

    正统帝的唇角微扬:“孩儿原本还对蓟州镇有些顾忌,可那位冠军侯居然蠢到将他麾下十几万精兵带到承德,这真是天助我也。可见朕与母后气运未绝——”

    他眸中精光灼灼,饱含期待的看着远方:“请母后开始施术吧,想必现在的威远堡,虞祁钰已经与瓦剌大汗也先交上了手!”

    孙太后也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一枚金箭,插入到那桃木小人的胸前。

第六二八章 浩气金龙

    牛家坡前,随着初晨的阳光照耀于此,地面上两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就如猛兽一样激撞在一起。

    他们的战线以牛家坡为中心,左右绵延五十余里。上百万人围绕着五十多座山丘,三条足以阻断战场的溪河开始激烈交锋,厮杀,争夺。

    不过最主要的战场,还是在牛家坡的位置。

    此地大量的炮火轰鸣,一排排的鸟铳射击引发大量的青烟,还有无数的火箭与弩箭冲起天际,往数里外的远方坠落。

    对面则是铁骑驱策,形成了一个正在旋转的巨大圆盘,而这个圆盘靠近晋军的部分,则持续不绝的往南面抛射箭雨。

    他们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可一旦晋军有攻上高坡的企图。这些铁骑就会陡然加速,将这些晋军冲垮,击溃!

    ——这是云集于此的十五万‘怯薛军’,是瓦剌与鞑靼人最精锐的骑军,精擅骑射的铁骑。

    而大晋的十四万禁军,还有来自河南,山西的九万标兵,也都被于杰堆积在了此地。

    所谓‘标兵’,是大晋总督,巡抚及总兵等亲统之兵。。

    这也是昔日于杰的改革之一,景泰初年由于卫所军的不堪用,于杰给予了各地行省总督,巡抚及总兵一定的‘标兵’员额。是属于地方的‘募兵’,也可看做是驻守于地方的京营禁军。

    这二十三万人,就是于杰手中最精锐的战力,都足以正面抗击怯薛军。

    他们的战阵,在蒙兀人的箭雨持续打击下岿然不动。

    不过今日于杰采用的策略,大体还是中央牵制,两翼包抄的战术,也是最适合发挥人力优势的战法。

    虽然他麾下的禁军与标兵都云集于此,可太原,大同,固原三镇却有着大量的精锐边军,虽然也属于卫所体系。可其整体战力,却不下于京营禁军。

    而这些精锐军马正散开在两翼,以雷霆万钧之势不断往蒙兀人的后方包抄迂回,使得双方战线展开得越来越宽广,也使得蒙兀人的军阵越来越单薄。

    此时在高空,晋人的天位与蒙兀的镇国强者,也正在激烈的交手。

    于杰以一敌二,力敌蒙兀国师阿巴师与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二人,却显从容自若。

    这两人数年前就不是他对手,此时于杰又掌握‘镇压’之法,战力又远胜昔日。唯独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一身龙气不断催发,蒙兀国师阿巴师又从阴山方向引来一只圣兽天狼,让他一时间无可奈何。

    当朝定襄侯,太原总兵官郭泰,则与瓦剌大将阿剌知院,激战于牛家坡的南侧,周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可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景泰帝与瓦剌大汗也先。

    双方都没有真正锁定对手,而是将那恢弘刀光,滔天剑气往对面的军阵当中宣泄。

    二人交手数次,都知对方的棘手难缠,绝非是一两日之内就能拿下的。

    所以今日,他们不约而同采取了先破坏对方的‘万军之势’的战法。

    可两人都未能得逞,他们想方设法轰击对面军阵的同时,也在极尽所能的化解对面的刀芒剑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景泰帝与也先的身影还是纠缠搅合在一起,在云空中腾挪翻卷,势如疯虎的搏杀,鏖战死斗。

    双方一直激战至正午时分,终于在一次各自竭尽全力的对撞轰击之后,不约而同的后退千丈。

    瓦剌大汗也先当即深深呼吸,恢复着自身几乎枯竭的元气。

    ——这对他这样的天位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可刚才那短短两个时辰的交手,的确是损耗了他几乎所有的真元。

    双方都拼尽全力,持续不绝的将真元龙气投入进去。

    再当瓦剌大汗也先看向对面,眸中暗生惊意的同时,杀机四溢。

    他感觉到这位大晋帝王的武意修为又胜过了去年,分明已上探神境,距离‘极天之法’可能只有一步之遥。其精进增长之速仅在于杰之下,一样的骇人惊闻。

    景泰帝也同样面色沉凝如水,他这对手的实力也没有止步不前。

    七年之前,瓦剌大汗也先的武意,就已到了极天之法的门槛之前。而如今此人,分明已半只脚跨越过这一门槛。

    如果不是大晋的龙气之强远胜蒙兀,景泰帝估测自己在接战一刻时间之后就会败北。

    不过景泰帝坚信此战,自己定能取胜。

    此时地面即将完成两翼包抄的晋军,给了他无穷信心。

    就在这个时候,景泰帝忽然面色微沉,他感觉到自己心脏一阵刺痛,然后一股麻痹感自胸中蔓延。

    ※※※※

    同在七月二十六日的正午时分,位于承德千户所的李轩,正在绿绮罗的注目下,将一条金色的龙气凝结,汇聚在了身前形成了总数达十二条的‘浩气金龙’。

    “我没想到,李轩你还有这样的缘法。”

    绿绮罗眸中,现着一抹异色:“九龙五炼霸鼎诀,是由昔日‘刘寄奴’所创,在我见过的所有金钟罩与铁布衫的衍生功法中,九龙五炼霸鼎诀可以列为第一。

    无论是防御能力,还是后续的潜力,都可入前三甲。可惜这门功法需要龙气为引才能入门,而历代皇室当中几乎无人修持横练霸体。”

    李轩知道绿绮罗口中的‘刘寄奴’,是这个世界南北朝时代的一位帝君。

    在他来的那个世界,也有一位人生轨迹相似的人物——南朝第一帝刘裕。

    在历代帝君当中,这位南朝帝王的武力值绝对可以列入前三甲。

    史载刘裕曾一人杀散千敌,布“却月阵”两千车兵破北魏三万铁骑。

    他平桓玄、收淮北、定卢循、讨刘毅,灭南燕、西灭谯蜀、北灭后秦,一人杀四帝,灭三国。

    可惜生不逢时,那正是南北朝时期,类同于三国与唐末之世。天下间诸国林立,五胡肆掠,名将辈出,是历代武力最盛之世。

    否则以这位的雄才大略,定有统一天下之望。

    这个时代的刘寄奴也不遑多让,这‘九龙五炼霸鼎诀’,则是刘寄奴为速成横练霸体而创出的功法。

    就如李轩正在修行的‘六合诛仙剑图’,‘九龙五炼霸鼎诀’的防御能力绝非独占鳌头,却绝对是最节省时间的,最省心力的。

    九龙入体自然循环流转,只需修炼之人能够忍耐住每天子午二时的炼体之痛,横练霸体就会逐步增长强化,完全不用费心费神去修行。

    不过绿绮罗并未让他照法修炼,只因李轩并非帝皇之身,没法修习‘九龙五炼霸鼎诀’的后续内容。

    她只是让李轩借助承德地下的龙气入门,将自身的金钟罩铁布衫合二为一,之后就改换了后续的修行之法。

    虽然功法的原理还是一样,却转而以李轩的琉璃浩气为核心,结合他自身的香火愿力,凝炼出‘浩气金龙’。

    数量也转为十二条,毕竟九五之尊象征帝王,是帝君的命格。

    李轩不是天子,他也不打算篡位,没必要做这犯忌之事。

    且浩气金龙与真正的龙气是不同的。

    按照绿绮罗的计算,十二条浩气金龙才能最大程度的祭炼肉身,增强防御。

    这门功法,也被她更名为‘浩意霸鼎诀’。

    接下来李轩口中又一个吞吸,将这十二条金龙都全数吞纳入体。

    随着李轩的意念,这些金龙都开始在他的体表显化,仿佛十二条金色锁链缠绕于他的周身。

    也就在下一瞬,李轩蓦然一声炸喝。他的元神,他的血肉,都随之剧变升华。

    修成了‘浩意霸鼎诀’,也就意味着他的武道金身,已经抵达圆满状态。

    李轩自然毫不犹豫的跨过了这一步,历经八个月的修炼与打磨终于获得硕果。

    整个晋升第四门的过程,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

    期间李轩的躯体内,那些微小的细胞持续的爆裂,又不断的再生。

    元神之内则像似经历了宇宙大爆炸,李轩刻录在里面的所有文字与经文在炸开之后,就在冥冥中天道之力的影响下重新排列。

    李轩胸膛里面的‘七窍玲珑心’则在强劲的跳动,它在吞吸着那如云浩气,并逐步蜕变。

    也就在整个蜕变过程完成之后,李轩就不解的睁开了眼,目里面现出了错愕之意。

    他感知到了‘天位之力’,也是道家所谓的‘仙元’。

    这股纯净而强横的力量,正在他的七窍玲珑心里面缓缓流动。

    “不会错了!”绿绮罗也是眼含喜色的上下看着李轩:“这是道家所谓的‘无漏之体’——”

    无漏之体在道门,一般是指先天之元未泄的童子身。

    在佛门则是指涅槃、菩提和断绝一切烦恼根源之法。

    绿绮罗语中之意,则是两者皆含。

    李轩自然不是童子,可他的肉身状态,与童子身差不了多少。

    且无泄无漏,至明洞幽,清净无垢。

    李轩发现自己晋升十重楼后的好处,远不只是这些。

    可就在他准备潜心探索的时候,李轩却感知到新任的监军商弘,还有王源为首的诸将一齐来到了他的军帐之外。

    李轩眉眼微扬,闪身而出,随后就心有所感的往北面眺望。

    神机左营副将王源,则朝着他抱拳一礼:“侯爷,那些皮室尸军有动静了。”

第六二九章 全军开火!(五千字大章)

    王源说话的时候,李轩的护道天眼,已经观测到对面那片庞大尸军的异动。

    大约三十七里外,那二十七万‘皮室尸军’正汹涌向前。

    此外还有数量更加庞大的恶灵煞尸与各种牛鬼蛇神,被它们裹挟驱策着往前方行进,总数竟已达七十万左右。

    这些异类身含的阴煞之力,甚至影响到了周围的温度,使得它们的脚下结出了一片片的薄冰。

    它们所过之处,周围一切都变得森冷阴暗,草木枯萎,生气渺茫。

    李轩用‘护道天眼’扫荡了片刻,就神色淡定的吩咐:“无需军议了,你们各回本部,就按照本将预定的方略,出营列阵应战。”

    王源为首的神机左右营将领闻言,就毫不犹豫的领命离去。

    随李轩出征的众多卫所军将则都面现忐忑迟疑之色,可在李轩目光凌迫之下,他们也振奋起了精神,大踏步的返回本部。

    这些人都是李轩亲自提拔挑选的将领,为将的基本素质都是有的,人品也过得去。哪怕对李轩的战术有怀疑,也会尽可能的去贯彻执行,不会有人做阳奉阴违之事。。

    商弘见状很是无奈:“冠军侯还是要孤注一掷,固执己见吗?”

    李轩哑然失笑:“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想退也退不了。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商学士何必再劝?你与其费口舌与我争执,倒不如沉下心全力助我破敌。”

    随后他用手中的马鞭往前方指了指:“学士放心,我原本还只有八,九成的胜算,可如今却有十二成。我不知他们为何延迟数日发兵至此,可这却是他们的取死之道!”

    那位故辽太后及其麾下的皮室尸军延缓到二十六日到来,对于他辖下的晋军来说,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李轩趁着这时间,在战场上修建起了坚固的工事。

    他们置身其中的这座营塞就是其中之一,它就堵在两座山丘之间,位于山口的位置。面宽三点五里,由八千义乌军将士驻守。

    李轩还趁着这几天时间,用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将蓟州城那些重达数万斤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拉来了二十门,还配上了一百二十门虎蹲炮,分置于塞墙之上。

    炮组则是从蓟州镇的卫所军直接拉过来,都是朝廷豢养多年的炮手。

    必须一提的是,在这座营塞后方二十二里的那片山谷,就是承德龙脉爆裂之地。

    然后是左右两侧的山丘,由神机左右营的三万余人防守,他们在海拔高度三十五丈的的位置列阵。

    他们每三百人一个空心方阵,一共九十个方阵,一百六十个野战炮位。

    这些方阵前后两层,彼此间远隔二十丈,宛如两只羽翼般往营塞的侧前方伸展,形成了一个鹤翼阵的形状,以及总宽度接近六里的战线。从而将山口前的大片平地,都置于一片纵横交错的火力网覆盖下。

    还有,这些‘空心方阵’的周围都有着密实的壕沟,胸墙与拒马。

    既然对面延迟了数日到来,李轩就不可能按照野战的路数打。一应工事都是能修则修,能用则用。

    那些‘尸军’与活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它们也拥有‘恐惧’这种情绪,可相对于活人来说较为淡薄。

    而空心方阵的原理,就是利用骑士及战马的恐惧情绪,借助枪弹与刺刀,逼迫对手往空心方阵两旁通道走,然后通过侧面的火力打击,将这些骑兵绞杀于血肉磨盘当中。

    不过这种战术对于‘皮室尸军’的实战效果,很难在战前准确判断。

    所以李轩没有固守成规,生搬硬套。

    他原本花费重金让冷雨柔打造了大量的铁丝网,用于正面阻敌。

    可如今这些铁丝网都不需要使用,那一排排的拒马与胸墙,足以替代铁丝网的作用。

    在‘空心方阵’的两侧,则是由五万卫所精锐把守的两座大型营塞。

    他们的位置在海拔六十丈处,同样是高沟深垒,体系森严。

    寨墙内不但有一万六千名精锐弓手,还有大量的滑膛鸟铳,以及上百门重型火炮与虎蹲炮。

    他们的任务,是阻止‘皮室尸军’的两翼包抄,同时为两侧鹤翼的‘空心方阵’提供火力支撑。

    在两侧的山丘顶部,还各有一个团营的精锐骑军,总数九千,是李轩手中的机动兵力。

    “十二成的把握?”

    商弘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不知李轩到底哪来的信心,可事至此刻,商弘也知道自己是没法阻止了。

    他随后拿出了两张符书:“这是商某拟定的军令,还请冠军侯签个名,盖个印。”

    李轩将两张符书拿到手中看了一眼,就唇含冷哂道:“看来商学士对于此战毫无信心?”

    这两封符书,一是向‘镇辽大将军’梁亨请援,令其统领五万骑军入驻开平卫,也就是喜峰口的南面,唐山一带。

    一封是委任状,委任‘左春坊大学士,兵部左侍郎,右都御史’商弘,即刻起统摄各大关城防务。

    “冠军侯误会了。”商弘神色淡然的抱了抱拳:“商某只是为防万一,并无他意。”

    李轩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笑着将两张符书放入袖中:“事涉体大,我得考虑考虑,”

    商弘只觉胸中发闷,这都已经兵临城下了,你还考虑给个什么鬼?

    要不是蓟州城几个关隘的守将,都是李轩最近提拔上来的亲信故旧,商弘自问指挥不动,他现在哪里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与李轩扯皮?

    可李轩的做法很聪明,他没有当面拒绝,而是采取拖延的战术。

    否则商弘直接就可一份弹章,递送到天子的面前。

    商弘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冠军侯是否太任性了?您即便不为此间十万将士的性命着想,也请考虑一下北直隶数百万大晋子民。一旦我们在承德山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没这么严重,喜峰口与古北口诸关的防御都是我一手布置。即便承德战败,几个关口也能坚守十五天以上,商学士何需画蛇添足?”

    李轩自然不会考虑战备的后果,他斜目看着商弘:“我记得昔日南口关一战,内阁虽然对我不看好,可那时你们对我却无半分掣肘,最后结果如何?商学士就不能对我多点信心?”

    商弘不禁无语,南口关那一战他们是别无选择,所以死马权当活马医,情况与现在截然不同。

    既然有万全的妥善之法,又何必行险御敌?

    李轩却没有理他,他直接御空而起,来到了营塞后方十七里的一座法坛上。

    此地依托龙脉而建,下方就是‘龙头’的位置。

    如果李轩打开‘护道天眼’,还可望见一团巨大的金红色虚幻巨龙,盘卷在山谷的上空。

    ——那是龙脉破损之后,宣泄在外的龙气。

    李轩在转修‘浩意霸鼎诀’,引龙气入体的时候,曾问过绿绮罗。

    他问龙气为何会被称为龙气?它展现在外的形状,为何与真龙近似?

    绿绮罗的回答是这片天地间的第一代霸主就是龙族,从此之后,世人对‘王道之气’的认知就是如此。

    “云柔~”当李轩闪身到法坛上的时候,他语声一如既往的暧昧亲密,尾音则拉得极长,足以让人肉麻到骨子里。

    可接下来他的话却戛然而止,只因他发现一位身着明黄色道袍的老者,正负手立于法坛中央。

    薛云柔则肃立一侧,向他使着眼色。

    旁边还有江含韵,她的神情也很乖巧,只看向李轩的目光中含着一抹异泽。

    ——这个家伙,他叫‘云柔’叫得好甜好亲热啊。

    “小侄见过张天师!”李轩当即面色微尬,朝着法坛上的当代天师张神业大礼一拜。

    他忽然就理解了,薛云柔为何会说要在这一战,了断与张观澜之间的恩怨。

    “冠军侯礼过了。”张神业急忙避开,然后笑着转身道:“冠军侯已是当朝少保,我可当不起您这一礼。”

    李轩心想自己可不是拜你这天师,而是拜的‘岳父’啊。

    薛云柔现在,已经是张神业的养女了。

    他随后就起身道:“云柔瞒得我好苦,竟不知岳~天师驾临于此。有您坐镇,今日这一役,小侄的胜算可以再添三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埋怨的目光看薛云柔。

    张神业则摇着头:“你别怨她,云柔虽然再三催促,可我却直到四天前才决意北上。”

    随后他就朝着前方指了指:“张观澜的术法了得,仅仅半日不到,就已经使此地雨云汇聚。不过有我在,可以确保今日战场不会有一滴雨水滴落!也可确保今日的南风等级达到三等以上。就不知冠军侯是否能像柔儿所说的,一战破敌?”

    “天师且拭目以待!”

    李轩的眼神中显露出灼热的光泽,他赶来薛云柔的法坛,就是为高空中的风云变幻,

    在战事开启之前,他要确定战场上不会发生中度以上的雨水。

    还有南风——这可以一定程度的增强火枪与箭支的射程。

    ※※※※

    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侧,距离承德千户所六十里外的另一座法坛,张观澜双手结印,眉头深锁。

    “应该是张神业!这是我的一个后辈,当代天师。这天下能在招云唤雨上胜我一线的,也就只有此人了!”

    这祭坛除了张神业之外别无他人,唯独祭坛的前方。立着一位穿着紫金百凤衫,眉心有着凤凰形状丹砂印记的青年女子,她的骨架宽大,面容却很娟秀。

    这正是故辽国太后述律平,她背负着手眺望着前方:“也就是说,今日无雨可下对吧?其实这样正好,你说的暴雨固然克制那什么火枪,可也会让本宫麾下‘皮室军’的弓弩变得滑软。”

    述律平对张观澜口中的‘符文燧发线膛火枪’其实全无概念,她那个时代就没有火器这种东西。

    她打心里不认为这火枪能与他们契丹人的弓弩匹敌,不过作为曾数次代替辽太祖阿保机征战沙场的女中豪杰,她还是保持着必要的谨慎。

    “以区区十万军敌七十万,对方的主帅,真可谓是胆量豪雄!今日我们取胜应该不是问题,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降低战损。这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本宫一个都不想损失。”

    她眺望着前方晋军布置于两侧山丘的阵列:“可他们排出的阵列,我有些看不懂,感觉好蠢。这些工事看起来倒是很麻烦,”

    张观澜当即神色羞愧道:“都是微臣无能。”

    他们之所以拖延到今日才兵及此地,其实是他为述律平凝魂聚体时出了问题。

    这是一年多前,万魂棺主司空信做得那次实验,还不够完善的缘故。

    罪魁祸首也是对面的冠军侯李轩,正是此人早早斩灭了述律平的复制体,使得张观澜没能发现术法中的破绽。

    “这怨不得你。”

    述律平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总之,先探一探他们的深浅吧!”

    随着她微一抬手,往前一压,那些被她强行收拢聚集过来的煞尸恶灵,还有那众多的妖魔鬼怪,都在敌阵之前十里的方位骤然加速,往对面的晋军冲击而去。

    它们黑压压的一片,澎拜如潮,排山倒海的往对面谷口的那座营塞,还有两旁的矮山狂扑而去。

    其中一部分契丹尸骑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冲刺了五里距离。

    此时李轩已回到了他的帅台,神色冷漠的注目前方。

    “李轩!”守在帅台上的张岳看那漫山遍野的煞尸魔军,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是否该开火了?”

    这个时候不只是他,整条战线几乎所有的火枪手,都是肌肉紧绷,手心中滋生冷汗。所有的大小将领,都是面色沉凝如铁。

    “等着!”

    李轩的语声淡定如常,没有丝毫的起伏波动:“传令诸军百户,总旗,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自开火,我斩他们人头!还有,告诉他们可以服药了。”

    ‘符文燧发线膛火枪’对第二门武修的有效射程是三百八十丈,也就是一千一百四十米,两里多路。

    提前射击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而他所说的药,是一种能够让士兵保持镇定与兴奋,增加双手速度与反应能力的药物。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欧洲的近代战争中经常借助各种兴奋剂,用于提升士兵的士气与射速。

    李轩爱兵如子,不想使用这种后患无穷的伤身之法。不过江云旗提供的这种药物,却有着仅逊色于兴奋剂的效果,也没有成瘾性。

    时间快速推移,那庞大尸军距离晋军阵列已经不到三百丈,李轩旁边被降级为‘蓟州观军容副使’的韦真,也不禁头冒冷汗,可他旁边的李轩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二百八十丈,二百三十丈,一百八十丈,一百二十丈——

    “他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呆在山丘之上,一部骑军之内的兵部左侍郎商弘,不由向帅台上的李轩怒瞪过去。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李轩,是有意将这十万晋军精锐埋葬于此。

    可接下来,他就听李轩一声覆盖战场的炸喝。

    “全军听令,采用二段射,即刻开火!所有野战火炮,链弹自由射击!”

    一瞬之间,整个战场上四处都是密集的爆鸣声响,它们汇聚在一起之后宛如雷震,天崩地陷,让人震耳欲聋!

    于此同时,一百六十门‘拖拽轮式野战滑膛炮’都同时喷射出赤红火光。大量的链弹,往那些煞尸妖魔最密集的方向轰射而去。

    ——它们有两个弹丸,中间则是长达五尺的锁链。此时都在急速转动盘旋着,撕碎着前方一切事物。

    兵部左侍郎商弘望着这一幕,眼神不禁一阵震撼失神。

    他发现那看似气势恢宏,铺天盖地般的尸军,此时就仿佛是遭遇了一层无形的墙壁,整个军阵都被那密集弹幕阻滞在一百二十丈外。

    那些火炮链弹,则像是死神临凡,在横扫着前方的一切煞尸与妖魔,开出了一条条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路!

    而此时晋军的第二轮火枪齐射已经开火,大片尸军的躯体被那些拥有镇魔效果的‘符文弹丸’轰成粉碎。

    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第六轮,无穷无尽,连绵不绝,密集如雨——

    在药物的催发下,那些原本一百个呼吸内最多开火十次的神机营将士,此刻却能达到一百个呼吸内十五次以上的射击速度。

    他们分成两班射击,几乎是无缝衔接,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那声势庞大的尸军,此时竟仿佛是待宰的羔羊,在等待晋军的屠杀!

    而位于对面祭坛上的故辽太后述律平,蓦然将双手握紧,那灰死色的瞳孔也为之惊悸收缩。

第六三零章 悔之莫及(感谢盟主靖七少)

    在晋军的枪林弹雨持续宣泄了不到一百二十个呼吸后,前方那密集如云的恶灵煞尸就开始溃散。

    无论是生者还是死灵,只要有着灵智,就一定有着‘求生’与‘恐惧’这种意识。

    此时它们就遵循着求生的本能,在疯狂的往后奔逃,试图从这片屠宰场逃离。

    远在几十里外的辽太后述律平,也没有强控它们继续冲击。她甚至从战场上收回了意念,任由收罗来的这些仆从军后撤。

    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强行冲击已没有了任何意义,只会进一步损耗他们的军力。

    此时她试探的目的也已达成,对方那数万杆‘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威力堪称可怕。

    这种情况下,哪怕将这些仆从军消耗殆尽,都没可能撼动对方的军阵。

    所以与其让它们这样白白消耗,倒不如先将之撤回来,作为下一波攻势的助力。

    可接下来,晋军有效射程高达十里的众多火炮,还有那射程二里的符文燧发线膛枪,却成为了它们的噩梦。。

    晋军那伸展在山丘上的两只‘鹤翼’交错打击,将谷口那一片十里范围的平地,都化为一片修罗死狱。

    这些恶灵煞尸每后退一步,都会有大片的恶灵消散,同时丢下海量的腐烂尸体。

    那枪械开火声连绵不绝,大炮的轰鸣持续的震撼山谷。大片的青烟被南风吹刮着,覆盖住了整个战场。

    整整一刻时间之后,那枪械开火声才告一段落,又半个时辰,那轰鸣的火炮也停了下来。

    此时整个战场一片死寂,那片被大量炮弹肆掠过的平原,此时已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万尸体。

    可对面的损失,其实远超于此。

    许多恶鬼怨灵是没有实体的,被那些符文弹丸击中之后,整个灵体就会消散。

    还有些煞尸的躯体,直接就在密集的炮火丹丸打击下彻底溶解!

    “这就是你说的火枪与火炮?大晋朝赖以克制蒙兀铁骑,浑一天下之物?你刚才该阻止我的。”

    法坛之上,辽太后述律平终于将心内的惊悸之意镇压,可她的双手却依旧紧攥着,一身气息沉冷如冰。

    她在刚才的那一波‘试探’当中,损失了高达二十万的仆从。

    即便这些恶灵煞尸当中,没有一具是她倚重的‘皮室铁骑’,可辽太后述律平还是感觉到惋惜与痛心。

    她为了收集这些‘仆从’,可是废了很大的力气。

    整个北疆范围,此时也找不到更多第二门的恶灵煞尸了。

    辽太后述律平自问不是顽固不肯纳谏之人,刚才只需张观澜说上一两句话,述律平定会采取更谨慎的做法。

    张观澜则无言以对,他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大晋太祖的确是依靠火器的力量纵横江河,对抗蒙兀骑军。可晋军常用的那些火铳,三眼铳等等,却绝没有这样的威力。

    甚至由于军制败坏的缘故,这些火器大多都是粗制滥造,威力远不如晋太祖开国的那个时候了。

    最终张观澜语声干涩道:“太后娘娘,‘符文燧发线膛枪’是大晋新近才出现的火器。之前臣也没想到,它们齐射的时候会有此等威势。”

    辽太后述律平没有再出言指责,她微一招手,一具浑身燃烧黑焰的黑色战马就迅速奔腾而至。

    “太后娘娘!”张观澜见述律平翻身上马,不禁神色错愕:“请问您这是?”

    “本宫去观阵!”述律平没等张观澜说完,就已策骑而出,她的眉眼中含着冷厉之意:“本宫得先看一看敌阵的究竟!”

    她认为自己不能再依赖张观澜的情报与判断,在将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投入战局之前,述律平想要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确证敌人的情况。

    此时的兵部左侍郎商弘,已经降落在李轩的帅台上。

    李轩手按着腰刀斜睨了过去,然后似笑非笑道:“看来商学士总算是对本侯有了些许信心。”

    这位一直呆在位于丘顶的骑军当中,打的算盘就是在大军溃散之后,掌握住这支后备军力。

    商弘这么做并非是畏战,而是想要尽可能的在李轩战败之后收拾手尾。

    “这些火器之威,实在超我意料。”

    商弘只当是没听出李轩口中的嘲讽之意,他神色诚恳坦然道:“难怪侯爷会对这些‘符文燧发线膛枪’如此的重视,这的确是军国重器。

    在此之前,下官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三万七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会有这样的威势。当然,这也是冠军侯操练得宜,这些士卒的射速与技艺,让人叹为观止。”

    他现在最后悔的是,在李轩向朝廷索要更多‘符文燧发线膛枪’的时候,自己没能够坚定支持。

    早知如此,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将‘符文燧发线膛枪’的订单追加到五万至六万杆。

    兵部确实缺钱,可有些地方的开支还是能够挤一挤的。

    只需今日有六万燧发枪兵在此地,那么他何惧对面那二十七万‘皮室军’?

    商弘还打定主意,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就回去颁布法令,禁止‘符文燧发线膛枪’流入民间,也不能让任何一杆燧发火枪流入草原。

    李轩看他这模样,倒不好再阴阳怪气的讽刺了。

    “商学士过誉了,这都是我麾下部将的功劳,我自己其实没费什么心。”

    可接下来,商弘却又图穷匕见的开口劝谏:“下官以为,少保或可将两部骑军前移。还有,我们两侧营寨堆积的兵力似乎太多了,下官以为可调集六卫之兵,在神机左右营的后方布阵。”

    六个卫,也就是一万八千人。

    李轩神色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失笑:“看来商学士,还是不相信本侯能够破敌。”

    什么骑军前移,什么六卫之兵在神机营后方列阵,都是为方便‘断后’采取的举措。

    这位大学士是准备以这些骑军与卫所步军,掩护神机左右营将士的撤离。

    商弘知道自己的意图瞒不过李轩,他面不改色道:“侯爷明见,神机左右营万不可有失!”

    他的想法是哪怕将所有的蓟州卫所军都折损在此,也必须保障‘神机左右营’的撤离。

    只要这四万火枪军还在,只要他们安全的撤入关内。蓟州就可稳如泰山,不可撼动。

    李轩却摇了摇头:“愚昧之见!”

    他不一定非得守住两侧营寨不可,以李轩的估测,只以他手中这四万‘神机左右营’就足以破敌了。

    ‘空心方阵’这种战法,对侧翼与后方也都有着较强的防御能力。

    可这两座营寨的存在,能够使这一战的伤亡降低到千人之内。

    前提是它们是坚固不可撼动的。

    商弘虽然只打算从中抽取六个卫一万八千人,却会令它们的防御能力被消减七成,一定会被那位辽太后当做突破口。

    商弘还想说话,旁边的左佥都御史韦真却阴恻恻的说道:“商学士,下官想问你究竟是观军容使呢?还是此间十万大军的主帅?又或者商学士以为你的军略,超越于此间镇蓟大将军与众多大将之上?”

    他好好一个观军容使,却被降为副职,心里正一肚子的气。

    关键是刚才火枪齐射的那一幕,又给了他信心。

    商弘顿时眉头微蹙,脸色青沉。

    李轩这个时候,却忽然看向了空中,眼里现出了讶异之色。只见天空中一只金乌从云层中穿梭而下。

    那正是皇室豢养的‘火眼金乌’,此时正如光似影的落到他的身前。

    李轩将它脚下信筒中的书信取出,然后就面色微变,一阵青白。

    商弘当即拿眼看了过去:“可是陛下与监国有什么谕旨?”

    商弘很想看那书信的内容,可李轩接下来却笑着将那书信收入袖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监国传谕,想要知道这边的战况。”

    李轩面色如常,淡定自若。可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无比冷厉的扫了一眼侍立于旁的东方良。

    东方良则心神一震,这是因李轩刚才以神念,向他传达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

    全力截杀周围三百里内,所有的符书,符信与携带信筒的禽鸟!

    ※※※※

    辽太后述律平骑着黑马沿着战场走了几圈之后,就又回到了祭坛。然后她就凝着柳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对面。

    “谷口与两座营塞都不可强攻,唯独他们的两翼,我还是看不懂。那些小方阵,本宫不知敌帅是何用意?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布阵的,看起来破绽太多,反倒让我摸不着头脑。”

    张观澜当即心神一紧:“太后娘娘没有破敌把握?”

    “怎么可能?”辽太后述律平一声冷笑:“无非是伤亡的多寡而已。”

    她随后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述律平心知自己这边,已经拖不起了。

    按说入夜之后,一切死灵的力量都会大幅增长。

    可述律平她却必须在自己的祭辰到来之前进入龙脉,完成那个仪式——

    否则至多十日,她本人又将尘归尘,土归土。

    辽太后述律平的目光,也就渐渐尖锐:“天师你就别招雨了,想办法把这南风给我压回去!我只能给你一刻时间——”

    就在此刻,二十七万皮室铁骑,都齐齐迈动了马蹄往对面行进,发出了一阵轰鸣声响。

第六三一章 几何的力量(大章求月票!)

    帅台之上的李轩,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对面的动静。

    随着那二十七万皮室军铁骑往前行进,瞬时山摇地动,其势摧山搅海。

    皮室军铁骑的前方,则是总数三十余万各种阴灵煞尸,此时也都在辽太后的神念催迫之下,再一次压了上来。

    它们如墙排列,徐徐向前,仿佛是一片移动的黑森林,铺天盖地。

    商弘见到这一幕,就知趣的闭上了嘴,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劝也没用了,临战变阵乃是取死之道。

    李轩也把注意力转往前方,目中闪现着幽冷之色。

    张岳以为李轩还会将对面的那支庞大阴军放进了打,可结果当双方距离堪堪接近八里的时候,李轩就已下达了军令。

    “所有四寸滑膛炮与红夷大炮开火,精准射击!用实心弹,注意射速,控制膛温。”

    火炮与火枪的射击速度如果过高,过于频繁,会导致炮管与枪管的温度急剧上升。

    一旦超过某个限度,不但会烫伤炮手,还会导致无法正常装弹。。

    现在还不到最佳的杀伤距离,李轩可不想因过于激烈的射击,导致他们真正需要炮火的时候,反倒无炮可用。

    山谷前方,再一次响起了火炮的轰鸣震响。不过这些震鸣声,却远不如先前那样的急骤。

    所有的炮组都精准领会了李轩的意图,那些野战四寸滑膛炮都是每隔八十息时间一次射击,红夷大炮的散热性能稍差,都是间隔一百息时间一次,期间还用马尿泼洒在炮管上,保持着膛温。

    这迟缓的射击速度,也就给了所有炮组调校瞄准的时间。他们的每一炮,都是轰击在对面军阵最密集的地方,造成最沉重的杀伤!

    那些尸军用了将近五千人的死伤,才抵达至他们谷口前五里区域,进一步深入山丘两翼的交叉射界。

    李轩当即下令:“所有四寸滑膛炮,更换链弹!神机左右营所有人员开始服药。”

    那些高速旋转的链弹,瞬时在敌阵中掀起了死亡风暴,一片片奇形怪状的死灵被链弹撕成粉碎。

    也在这个时候,这些阴军陡然加速,由之前的徐徐推进转为冲锋之势。

    在他们后方的那二十七万皮室军铁骑,也都放开了它们手中的缰绳。

    仅仅顷刻,战场上的马蹄践踏声,就比先前密集了足足两倍!

    那一百六十门四寸滑膛炮与众多红夷大炮,虽然给予对面大量杀伤,在极短的时间内轰灭了上万头的恶灵煞尸,可却无法阻止这庞大阴军的冲击。

    双方的距离,很快接近到了二里距离。

    李轩手按着腰刀,面色如常道:“传令神机左右营各部,采用线列阵三段射,即刻开火!所有虎蹲炮自由射击!所有火炮全速射!”

    为承德这一战,李轩还带来了将近四百门虎蹲炮,都被安置于三座营寨的寨墙上。

    虎蹲炮是一种曲射炮,可以理解为古代的迫击炮,特殊情况下还可以平射。

    明代时的虎蹲炮重量只有四到七十斤左右,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一百枚,上面以三十两重的大铅弹压顶。

    它的射程是一里左右,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极其广大,尤其适合野战。除了射速较慢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而大晋的虎蹲炮重量一般都是三到四百斤,对第二门武修的有效射程高达二里!

    就在这密集的炮火覆盖中,左右两翼的神机左右营上万杆‘燧发线膛火枪’也同时喷射火光,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火枪线列阵的‘二段射法’在杀伤方面更有优势,而‘三段射法’在拒敌方面的能力更加强大。

    那持续不绝的齐射形成了连绵不绝的弹幕,封锁着战场上的每一片土地,使得对面的阴军仿佛遭遇了一层无形的墙壁。

    它们用了整整一百个呼吸,才往前推进了大概一百丈。

    而这一百息时间,足以让所有的神机左右营将士,三万七千杆火枪齐射十五轮;一部分训练时间较久,较为精锐的左营将士,甚至能达到十八轮以上。

    而一百六十门野战滑膛炮,则可轰射出五枚链弹。

    ——这些密集弹雨,也在这短短百丈距离中,收割了至少五万的恶灵煞尸。原本那密集如林的尸墙,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三的厚度不到。

    换成正常的情况,这些恶灵煞尸早就溃散。可在故辽太后述律平的震慑下,它们还是麻木的往前冲击。

    商弘默默静观,他想这位冠军侯还是深悉兵法的。

    之前那位故辽太后是存心试探,所以李轩故意将对面的阴军放近了再打。

    这一次,李轩却看准了对面有意一举决胜,所以一开始就全力宣泄炮火。

    此时李轩又神色微动,看向了南面方向。他的护道天眼,望见了一团黑气,正从地底往左侧山丘方向蔓延。

    显而易见,这是故辽太后述律平麾下的天位开始干涉战局。

    “那应是述律德赞。”韦真也发现那边的异常:“也叫萧德赞,辽太后述律平被辽世宗鸩杀的时候,还有三位述律平信重的文臣大将被一起赐死。这述律德赞正是其中之一,据说其人精擅土法。”

    江含韵当即跃跃欲试:“交给我吧。”

    她等的就是今日的大场面,却直到此刻都没机会出手。

    李轩却拦下了她:“此人可由商学士出手。”

    商弘一阵无语,这位冠军侯分明是想要将他支开,不想听他聒噪了。

    可他没有理由拒绝,当即应命飞空而起,往左侧的山丘方向飞去。

    李轩随后又往前方指了指:“含韵你的任务是这个方向,配合云柔直接杀过去,别让它们有射箭的机会。”

    他指的方向,正是谷口侧前方一里外的位置,那里正有数万皮室铁骑下马,开始张弓搭箭,准备往晋军阵列抛射。

    这些皮室尸军使用的竟然不是骑弓,而是威力更强,射程更远的步弓。

    李轩自然不可能让它们从容出手,他一方面调集炮火与火枪重点轰击,一方面准备让江含韵、薛云柔给它们制造点麻烦。

    估计对面的天位也会做出反应,毕竟那位辽太后的麾下,还有她死前的三个旧部,以及张观澜与李遮天,甚至那位中流居士的部属都可能会参与其中。

    只以天位层次的力量而论,对面可是超过他们这边的。

    不过李轩还是想要尽可能的将天位战场,选在对面的军阵上空,这可以减少他们这边的损失。

    薛云柔的出手势如雷霆,顷刻间就从上空的雨云中,招出了一百余条粗如水桶的庞大雷蛇轰击地面。

    江含韵的速度也不遑多让,薛云柔从高空引下的雷蛇都被她利用,顷刻间形成了庞大的磁场。瞬时就有上千具的煞尸,被那磁场之力扭曲撕碎,崩坏成血肉碎片。

    不过两人的高效杀戮只维持了一瞬,随着一道黑色的刀光袭下,那片浩瀚雷霆的一大部分都被化为虚无。

    于此同时,两把含着无穷寒力的双刀,直袭江含韵的身影而去。

    李轩深深看了那身躯魁梧高大,浑身黑衣黑甲的‘李遮天’一眼,随后就收回了他的视线。

    “传令,所有四寸口径滑膛炮更换榴霰弹,瞄准三百丈距离开火!七发急速射!”

    就在他语落的这一刻,那些阴军的前部,距离两翼山丘上的军阵,已经不到一百二十丈。

    李轩却将那些位于前列的恶灵尸军都置之不理,转而集中火力,打击躲在那些阴魂煞尸后方的‘皮室铁骑’。

    他的这些‘四寸口径滑膛炮’的炮位都在五十丈的高地,居高临下,射界极佳。

    这些仿造‘拿破仑炮’的野战炮,特点之一就是可以自由的调整射击角度。

    当这些四寸滑膛炮陆续开火,将那一颗颗绘满了破魔符文的‘榴霰弹’轰击出去,然后在敌阵上空炸开无数的细小散弹喷洒四溅,瞬时制造出一大片的死亡区域。

    那些细碎弹丸所过之处一片披靡,人畜俱灭!

    于此同时,那些冲击到一百二十丈距离的煞尸与阴军,也没能够再前进一步。

    在它们的前方,有着三层坚固的‘拒马’,四层灌了猛火油的壕沟,还有一层胸墙。

    那些神机左右营的将士,依旧在采用着线列阵,从容射击。一颗颗的子弹,将这些煞尸恶灵轰杀轰灭。

    望见此景,在对面法坛上的张观澜,脸色不由一阵发青。

    “太后!这情况有些不妙。”

    他想如果按照这趋势,在他们推平那些拒马,那些壕沟之后,估计述律平麾下的所有仆从军,都将全数消耗殆尽。

    述律平倒是面色平静:“无事,一些不值钱的煞尸阴灵,耗光了又如何?只要能将这些拒马壕沟填平了就是赚到了。”

    她的目中闪现锐泽,看向对面军阵中的帅台:“这神机左右营四万人的杀伤力,真让人叹为观止,我能在这里用七万皮室铁骑换他们葬身于此,也不算亏。”

    可述律平握着马鞭的手,力度却越来越紧。

    述律平依然有着破阵的信心。可这一战她的损失,也将远超她之前的估测。

    这二十七万皮室尸军,可能最多剩下二十万出头。

    可这却是她南下蓟州,劫掠人口血食,帮助她携承德龙气转生的根本。

    可在痛心之外,述律平也暗生侥幸之念。

    幸运的是,大晋那个统军的年轻人,那个名叫李轩,封号‘冠军侯’的小家伙,在军略方面的愚蠢让人叹为观止。

    如果此人将这四万火枪兵依托喜峰口,古北口等长城雄关固守,她会比现在更头疼几倍。

    张观澜却有点沉不住气,他转过身看向另一侧,一个立在祭坛之外,做扶桑武士打扮的身影。

    那正是来自于扶桑的剑豪武士‘贺茂一刀斋’。

    “贺茂桑!”张观澜的语声沉冷:“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们不能这么坐视下去!”

    贺茂一刀斋就微一扬眉,眼中现出几分忌惮之色:“这与我们的约定不符,当初的交易,是我们给你提供武装三十万人的兵甲,你们则给我一枚‘五龙血裔丹’。”

    张观澜闻言冷笑,指了指前面:“可如果太后在这里损失太大,未必就能攻入蓟州。那个时候,谁给你们祭炼‘五龙血裔丹’?”

    辽太祖陵那二十七万皮室尸军的武器,其实大多都已不堪用了。它们在辽太祖陵里面,可以利用煞气维持,可一旦出了辽太祖陵,就会迅速腐朽。

    恰逢少保于杰与李轩联手,全力打击军械走私,张观澜无奈,只能求助于扶桑。

    他们说的‘五龙血裔丹’则是一种需要混入‘龙气’与大量‘祭品’的邪道丹药,可以帮助皇室王族诞生子嗣。

    扶桑人的当代幕府将军无嗣,也面临着景泰帝一样的烦恼。

    所以当张观澜向扶桑幕府求助,那边就没有半点迟疑犹豫的答应了。以三十万人的兵甲器械,换取一颗能够帮助幕府将军诞下子嗣的丹药。

    此时张观澜又心神一动:“你是忌惮那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

    他发现贺茂一刀斋的面色果然为之一沉,张观澜就胸有成竹道:“贺茂桑大可放心!只要你们肯出手,我保证那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不会有双刀合璧的机会。”

    贺茂一刀斋的面色却还是一阵挣扎迟疑,良久之后,他才语声冷冽道:“我们可以出手帮你,不过贵国神机营使用的枪械,要交给我们带走。”

    张观澜却是一声冷笑,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只能给你十分之一!剩余的我要交给也先大汗。你们扶桑人有足够的工匠,仿制起来很容易。”

    贺茂一刀斋没有争辩,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影当中:“那就一言为定!”

    辽太后述律平却自始至终的都没去理会这两人的讨价还价,她一直仰首望天,感受着那凌迫过来的强大武意与极天之法。

    那应当是当代‘六道司’之主朱明月,那名为‘斩杀’的极天之法,让她的元神感到刺痛无比。

    这让辽太后述律平完全打消了亲自出手的念头,她知道这位六道天尊,是哪怕她凝聚万军之势,也难以战而胜之的。

    她的极天之法‘坚固’,在此人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所以述律平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战局上。

    此时唯一能让她进去承德千户所,利用龙气的希望,就是破阵。尽可能赶在天黑之前,将这些晋军踏平,夷灭!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那些仆从军已经覆亡了将近九成。

    以此为代价,那些壕沟都已被彻底夷平,那些晋军前方就只余下了一层胸墙与拒马。

    而述律平的‘皮室铁骑’,距离这些神机左右营的将士,最近只有不到六十丈!

    接下来让述律平惊奇的是,那些晋军原本采用的线列阵突然变化。

    他们前方的防御面不增反减,以三百人为单位,收缩成了一个个人员密集的小小方阵。而这些方阵之间,则是间隔着至少二十丈的距离。

    这正是让述律平惊奇的地方,这种空心方阵,述律平从没见过,自古以来也从没有人像这样布阵的。

    述律平稍稍迟疑,还是冷冽决然的单手往前一压。使得那二十余万‘皮室铁骑’,都浑身燃烧黑焰,那冲击之速在顷刻间加速近倍!

    述律平知道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退缩,那么之前那些‘仆从军’的牺牲,都将前功尽弃!

    且以目前来看,述律平看不到自己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可于此同时,在那些正在冲阵的‘皮室铁骑’当中,那众多皮室军的将领却正在体会经历着与述律平截然不同的感觉。

    皮室将军述律熊就是其中之一,他生前是述律平的侍卫亲信,所以在辽世宗清算述律平的时候,也被一同活埋陪葬。

    在随后千年的岁月中,述律熊先是成为了一头煞尸,然后又逐渐有了自己简单,浅薄的意识。

    这个时候,述律熊发现敌方的军阵看似收缩了军阵,可火力却不减反增。来自这些方阵两面的侧击形成了恐怖的交叉火力,使得他身边的尸军,大片大片的倒下。

    而小型方阵前方大幅收缩后的防御面积,也让它完全无可奈何。那密集的刺刀,密集的子弹,让身为一具活尸的述律熊都无可奈何。

    可述律熊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想要策马冲撞过去。

    问题是这些方阵的临敌面小而又小,这整条战线上数量庞大的‘皮室铁骑’,只有其中极小的一部分能够与他们正面交手。

    述律熊最终还是被身后汹涌不绝的骑军铁流裹挟着,冲入到那些方阵的间隙中。

    可接下来,述律熊死灰色的瞳孔,却现出惊惧之色。只因它发现,左右两侧的方阵之内,那些晋军士兵正无情的举起了手中的火枪,以左右夹击之势向它们瞄准,让它们没有半点避让的空间!

    “嘭!”“嘭!”“嘭!”“嘭!”

    随着这一连串的开火声响,述律熊整个人如受锤击,然后他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栽落于战马下,接着又被后方奔驰过来的铁骑踏成肉泥!

    此时在谷口的帅台上,韦真也惊奇的发现一件事:“有意思,线列阵转换成空心方阵之后,这火力的密度,似乎不减反增?”

    “这就是几何学的力量!”李轩则唇角微扬,眼现着期待之意。

    在他来的那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在同样的长度内,一条直线与凹凸形状线条的总长度是不同的。

第六三二章 铁骑的绝唱(感谢盟主书友33021207502864)

    兵部左侍郎商弘是在韦真之后,战场上第二个发现战局有异的人。

    此时他正与述律德赞交手,以天位浩气镇压地底的任何异动,使此人无法干涉战局。

    可商弘始终都分出了一线心神,保持着对整个战场局面的关注。

    他担心神机左右营的军阵溃败,导致战局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眼前的情况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那些怪异的空心方阵,并没有被皮室铁骑一举冲溃。

    这些一看就很不靠谱的阵法,此时却一个个宛如坚不可摧的磐石,在二十余万铁骑的冲击下屹立不倒。

    阵中的那些火枪手都能够从容开火,火枪的射速非但不受影响,且是不减反增。

    此时这些方阵中还有人将一个个‘万人敌’抛射出来,它们一个个炸裂开来,无数的碎片四面冲击,足以横扫三丈之内所有的敌人。

    旁边的两座营塞也加入进来,一万六千精锐弓手的抛射,也在造成极大的杀伤。

    这凶猛的火力,正在一茬又一茬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此时反倒是那些皮室铁骑的伤亡陡然剧增,在双方军阵交撞的顷刻之间,就有为数达到四万的铁骑倒下。

    与之相对,那些空心方阵此时却显得更加坚固起来。

    ——这是士气提升后的效果。

    这些神机左右营的将士,在发现敌人对他们无可奈何之后,就真正放下了所有的慌张,恐惧之念。

    他们原本是依靠军令与药物维持,可现在却是士气狂增。

    这让他们的动作更加冷静从容,也更加的精准。

    “怎么可能?”

    商弘吃惊不解的看着这一幕,差点就疏忽了地底下的那头天位煞尸。

    只因眼前的一切,让他感觉荒诞。

    商弘凝神观察了片刻,之后就渐渐现出了然之色。

    商弘发现这些空心方阵,不但火力密度增长,尤其那两三个方阵间的交错火力,造成了更恐怖,更有效的杀伤。

    除此之外,他们被铁骑正面冲击的‘面’也大幅度的减少了,这就让神机左右营的将士压力大减。

    那些皮室军一旦涌入到那些方阵的间隙当中,就再没法对这些方阵,造成一丝半点的威胁。

    这就仿佛是开闸泄洪般的效果,这些高速奔驰的骑军,只能顺势往前。他们没法调转马头,也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攻击。

    而就在商弘仔细观察究竟的片刻,战场上已经有更多的尸骑倒下。

    所有的空心方阵则完好无损,他们甚至连死伤都微乎其微。

    商弘心神大定之余,眸中也闪现异泽。

    “不愧是冠军侯,朝廷未来百年的擎天巨柱——”

    他心想这就是空心方阵?怪不得那位冠军侯有信心,战场上正面抗衡接近七倍的皮室铁骑。

    这火枪射阵,简直就是天克骑军!

    只要火枪手数量达到一定规模,那么再多的铁骑,也无法将之动摇。

    今日手握胜算的,也不是对面的那位辽太后,而是冠军侯李轩。

    倒是他商弘,固守成规,坐井观天,还杞人忧天了。

    这一瞬,商弘忽然听到‘昂’的一声震响。他侧目望去,发现这吼声的来源,正是承德上空的那团龙气。

    那原本张牙舞爪,飞扬跋扈的金红巨龙,此时的体型缩小了三分之一都不止。

    商弘心中当即明悟,这当是‘空心方阵’与‘符文燧发线膛火枪’的出现,对草原龙脉的重创。

    对于北方草原传统骑军而言,这种恐怖的战阵,将是他们难以越过的巨大障碍。

    这个时候,在对面几十里外的法坛上,故辽太后述律平已经将手中的马鞭捏碎!

    她那死灰色的面容,则已完全僵硬。

    述律平是几个呼吸之前,发现情况不对的。

    这些怪异的方阵,并不像她想象的脆弱。

    它们虽然不合常理,也与述律平熟知的兵法相悖,却都坚固到让人难以理解!在近战当中的杀伤力也大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

    张观澜脸上的喜悦之情也渐渐消失,之前他望见那些方阵,被潮水一样的铁骑淹没时,原以为是胜券在握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那些方阵没有就此动摇,反倒是他们的尸军铁骑,正在那些磐石当中消磨粉碎!

    张观澜惊愕的看着述律平,霎那间有股慌张之意:“太后娘娘,能否想想办法?或者将这骑军撤回?”

    “没有办法了,看着吧。”

    述律平摇着头,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没法做,陷入两难之境。

    持续攻击,这伤亡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惨重。

    可现在就将她剩余的十八万‘皮室铁骑’撤回来吗?那结果只会是在后撤的途中,被晋军的火炮与火枪军屠杀殆尽!

    她现在唯有做一些战术上的调整,尽可能的集中力量,正面冲溃那些方阵。

    可要想在千军万马的集群冲锋中做出战术调整,谈何容易?

    述律平原本是自认有十足把握后的乾坤一掷,破釜沉舟。

    可如今看来,却是完全落入对方的彀中。

    这一战多半是要满盘皆输了。

    急于进入承德千户所的心态,让她的用兵过于焦躁,让她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

    述律平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贪恋着人世间的清新空气。

    她随后就看向了对面军阵的帅台方向,眼现出佩服之意:“是本宫错了,这位大晋的冠军侯,料敌机先,熟知兵阵。观其短短十余日来的用兵,真正做到了‘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是一位真正的帅才。

    还有他们的火枪,还有这怪异的阵法,果然了得!怪不得昔日这大晋能够一统天下,将蒙兀人赶入草原。今日之战,本宫知己而不能知彼,犯了兵家大忌,输得不冤——”

    “娘娘!”张观澜面色铁青道:“我说了这些‘符文燧发线膛枪’与方阵,都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出现,且全都是出自于那冠军侯之手,张某之前一无所知。”

    他其实不想解释这些的,也不想吹嘘李轩之能。

    可张观澜听出了述律平语中,含着的几分怨气。

    “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述律平的瞳孔微微收缩,然后一声慨叹:“那么未来断绝草原龙脉的,必为此子!未来百年,草原骑军或将就此绝唱。”

    张观澜心乱如麻,他没心思理会述律平的感慨,正全神贯注于对面的帅台。

    张观澜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唯一的胜机,就只有那位‘贺茂一刀斋’了。

    据他所知,此人的身边还有一位神秘的扶桑天位。

    如果他们能除去那位大晋冠军侯,那么今日的大战即便输了也无所谓。

    他复活述律平的目的,是为牵制与京师近在咫尺的‘蓟州镇’,让蓟州镇无力干涉京师的变局。

    可只需杀死李轩,蓟州镇与神机左右营群龙无首,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

    “我们嬴定了!”在谷口营地,帅台之上的张岳正面色潮红:“他们冲不动我们的方阵!”

    他正在仔细观察着战场,注意着每一分细节。

    张岳预感到,只要自己能够真正学会与运用这‘线列阵’与‘空心方阵’,娴熟掌握‘符文燧发线膛枪’的特点,那么哪怕是他这样智慧平平无奇的人,也能封侯有望。

    “说赢定了还太早,不可大意!”

    李轩没有松懈,他正在持续做着各种调整。

    作为机动兵力的九千骑军已悄然压上,随时应变。还有各个方向的火炮,正在他的指令下对战场上的各个关键部位进行打击。

    辽太后述律平,正尝试在战场上重整部署,李轩却不肯让其如愿。

    李轩还关注那些‘符文燧发线膛枪’的膛温,频繁的高速射击,也会让枪管的温度过高,导致无法装弹。甚至在射击的时候枪管变形,导致炸膛。

    幸在神器盟打造的枪械质量很不错,而他们预先准备的那些布条也起到了作用。将这些布条都浸上马尿,然后缠在这些枪管上,可以有效的散温。

    后面的天师张神业,也敏锐的注意到这场战事的关键,就在于这些火枪的膛温。

    他不但施法降低了两侧山丘的温度,还在战场上刮起了强风,辅助散温。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心神微动,感觉周围情形有异。

    “出来!”

    李轩的一身浩意勃发,辉煌的琉璃浩意覆盖了整个帅台与周边三里之地。

    这使得他南面三十丈的方位,一个全身黑衣,头罩面巾,仿佛扶桑忍者般装扮的黑色身影显露出踪迹。

    此人显然是没料到李轩居然能够察觉他的隐遁之术,他的眼中现出了些许意外之色,然后整个人就化成了一团白色的青烟,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与此同时,一个手持武士刀的身影裂空而至,直接出现在了帅台的前方。同时一股凌厉的刀意,直接劈向李轩的元神深处。

    李轩认得此人,正是他见过几次的扶桑剑豪‘贺茂一刀斋’。

    他毫不犹豫,就将罗烟的分身化体从那水晶盒中招出。

    可‘罗烟’才刚显化身影,远处几十里外就升起了一轮蓝色的圆形光晕。那圆形光晕往这边一罩,‘罗烟’的人就在李轩身边消失无踪,竟又被人强行‘送’走,挪移到了数百里外。

    李轩不禁唇角微抽,他就知道,未来自己与罗烟双刀合璧的机会会少到可怜。

    可接下来,他却又似笑非笑的握住了袖中的那把‘割龙刀’。

    如果这些人以为,自己无法与罗烟联手就可任其宰割,那么他现在就可让这些人知道,‘阉割’二字该怎么写!

第六三三章 残次版天位

    罗烟的分身化体被移走之后,‘贺茂一刀斋’那匹练般的刀光,就已冲凌至李轩的身前。

    此人的刀意是‘流风’,一刀斩至,不但有着风的凌厉,也有风的变幻不可捉摸。除此之外,这一刀给予李轩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之感。

    于此同时,李轩的身后也出现了忍者的身影。他双手持着法诀,无数的黑影张牙舞爪的散开,在限制着李轩的行动。

    李轩的反应同样迅捷已极,他发现自己进入第四门之后,不但有了天位级的真元,还有天位级的感知能力,以及天位级的反应力,天位级的肉身,天位级的手速。

    竟是一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与天位并驾齐驱——

    长达八个月的等待,等来无比丰厚的硕果。

    “死!”

    随着这冷哼声,贺茂一刀斋的刀光猛然加速,那效果就仿佛是他手中的武士刀突然变长了一截。

    贺茂一刀斋目中则幽火燃烧,之前会同院扶桑馆一战,在他心目中就是一次奇耻大辱。

    而今日再无法与罗烟联手的李轩,在贺茂一刀斋的眼中就如待宰的羔羊。。

    可接下来,贺茂一刀斋却微微一愣,他发现自己斩出的的刀芒,并未能斩下李轩的人头。

    这一段刀芒竟然‘消失’了,不见踪影。而对面李轩的脸上,则现出残酷的笑意。

    当贺茂一刀斋意欲挥刀再斩,可接下来他整个人却又僵滞在了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因他出刀的念头,也在这刻不知去向。

    贺茂一刀斋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缩,极致的危机感在胸中涌现。

    “这是——断绝?”

    那毫无疑问是一种与‘断绝’有关,或者效果相近的极天之法!

    贺茂一刀斋毫不犹豫,整个人当即一个闪遁,意图从这帅台脱离。

    他害怕自己连逃遁的念头也被‘断绝’掉,极力的以元神力量守护着这一意念。

    可下一瞬,贺茂一刀斋就发现一只三足巨鼎从上方凌空压下。

    那正是李轩从独孤碧落身上召来的‘浑天镇元鼎’,一鼎压下,就使得‘贺茂一刀斋’停顿在原地,无力动弹。

    这又是另一门极天之法‘镇压’——在浑天镇元鼎下,贺茂一刀斋的所有意识都短暂停滞,无法转动。

    “白痴!活着不好吗?”

    李轩的割龙刀则如光似电般的斩至!光雷刀意的加持下,让他的出刀速度,竟然还凌驾于贺茂一刀斋之上。

    噗!

    割龙刀轻而易举的断开贺茂一刀斋的脖颈,又接二连三,如光似电的在贺茂一刀斋的浑身上下,斩下三百三十余刀。

    可直到浑天镇元鼎的‘镇压’失效,贺茂一刀斋整个人才分裂开来,瞬间血线飚射,炸开了无数血肉!

    于此同时,贺茂一刀斋的元神也在崩散。

    李轩的那三百三十余刀,也将他的元神斩成了无数余片。

    此时贺茂一刀斋残破意念之内的最后一份情绪,就只有怒恨与无法置信。

    他怒恨于自己一身强大的天位武道,都没能来得及施展;无法相信的则是李轩为何能以十重楼的修为,在不动用任何外丹外力的情况下,同时运用两件含有强大极天之法的宝物?

    ——这一战,他输得实在太冤!

    此时李轩的一身天位真元,也消耗了七七八八。他却从容淡定的用臂甲‘饕餮’,吞噬掉了贺茂一刀斋的天位武魂。

    直到这个时候,李轩才回望身后。

    ‘伏魔金刚’魁梧的躯体就屹立在他的后方护卫,冷雨柔的‘孔雀千机’则立于另一侧。

    那位扶桑忍者则是狼狈的四面闪躲,逃避着两尊天位‘机关傀儡’的交错打击,那密集的暴雨梨花针,正无穷无尽的从它们肩甲上方的发射筒内喷射而出。

    由于被冷雨柔改良过机括,这些暴雨梨花针单发就有着第二阶‘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的威力。而当它们的数量成百上千,即便如那位扶桑忍者般的天位,也闪避的极其困难。

    此时东方良也现身于帅台的上空,操控着千万剑潮追击着扶桑忍者。

    他奉李轩之命,拦截周围三百里内所有的信符与飞禽之属,可这不意味着他就没有余力顾及其它了。

    唯独这扶桑忍者的遁法千变万化,他忽而潜入泥土,忽而化身狂风,忽而融入到光影之内,忽而又变化为上空云层的水雾,一身气息灵机难以捕捉。

    哪怕东方良与两大天位机傀合力,也仅能将他牵制,而无法将之重伤。

    不过当李轩的目光,向着扶桑忍者凝视过去,此人的瞳孔中就现出了死灰般的色泽。

    他望见李轩灵诀一引,那尊‘浑天镇元鼎’就滴溜溜的升空而起,随后就往这边轰然镇落。

    那名为‘镇压’的极天之法,则先一步镇住了他的元神气机,甚至还有意念。

    ‘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则同时打开了它们的胸前机括,总数六道五色华光,在它们的胸前绽放。

    然后仅仅一瞬,这名天位忍者被‘镇压’住的躯体元神就被轰成粉碎。

    这只是第三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可当六枚神针合击,其强横威势已经足以将一名天位杀死。

    而此时东方良的滔天剑潮,也从上空坠落。将此人散开的神魄,进一步的粉碎震散。

    他知道这些扶桑忍者的生存能力异常强大,即便是将其元神粉碎,也不能就此轻忽大意。

    直到整个帅台平静下来,那磅礴混乱的灵机才归于平静。

    独孤碧落就吃惊不已的打量着李轩:“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吃药了吧?”

    仅仅十个呼吸之间,这家伙居然就斩杀了一名天位剑豪!

    ——虽然是借助伪神器与神宝器胚的力量,可这份战力也未免太凶猛了。

    冷雨柔则从独孤碧落的身后冒出头,她同样上下看着李轩,眼中现出几许狐疑之色:“天位?”

    刚才的‘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都是冷雨柔在操纵。

    她身为掌控两具天位机傀之人,修为却只有九重楼境,对手却是一个战力强大,擅于潜伏暗杀的天位。

    所以冷雨柔不敢暴露身影,一直藏身于独孤碧落的后方。

    她原本以为这次可能必须得动用三到四枚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可结果却没有用上。

    旁边的张岳与韦真,也不禁神色微凝。

    他们刚才也从李轩身上,感受到了天位级的威压。

    李轩动用那两件至宝的时候,也没有借助任何外力。

    “天位?早着呢!我现在既没有修成术修的纯阳神体,也没有武修的万窍通灵,只是一个区区十重楼境而已。”

    李轩哑然失笑,他开口解释的同时微一拂袖,将‘浑天镇元鼎’还入独孤碧落的怀中。

    接下来,李轩的目光又看向了对面七十二里外的法坛,还有法坛之上的张观澜,眸中现出了一点凌厉凶光。

    李轩又将一枚赤红色丹药吞入口中:“不过我现在,确实掌握了一部分天位才能拥有的力量——”

    一定要准确形容的话,那就是‘残次版’的天位。他现在拥有的天位真元,只有正常小天位的三分之一,否则不至于动用四次极天之法就真元枯竭;对天地之力的掌控,也同样逊于天位一线。

    不过凭借他‘琉璃浩气’,哪怕没有手里的诸多仙兵与伪神器。也足以与于杰,朱明月之下的众多小天位争锋了。

    随着那丹药在李轩的体内炼化。仅仅片刻时光,他体内空虚的气脉就又重新充盈起来。

    然后下一瞬,李轩的身影,就如光一样的窜飞出去。而他的神念刀意,已经将七十里外的张观澜牢牢锁死。

第六三四章 一气破万法!

    就在李轩在帅台遇袭的时候,在战场的上空,还有一个黑衣斗笠人略有些失神的看着下方的战局。

    那正是‘神裂刀’宗玄化,他隐藏于斗笠下的面孔一阵僵滞。

    他看着下方那九十余个方阵,在数十万铁骑的冲击下岿然不动,看着那些皮室铁骑,在那些方阵的交错射击中消磨殆尽。

    良久之后,宗玄化往虚空中一抓,一只血红色的鹦鹉就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过接下来从那鹦鹉嘴里面吐出的声音,却是中流居士:“什么事?不是说了吗?这次的事情,我们不插手。”

    他的语声中,含着明显的颓废与疲惫。

    “主上!”宗玄化的神色凝重之至;“情况可能与您想的不一样,今日承德千户所,李轩以十万军大破皮室铁骑,辽太后统辖的七十余万尸军,都将全军覆没。而晋军最终的伤亡,可能在千人以内。”

    “嗯?”中流居士的声音,明显提振了三分:“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位冠军侯又用了什么诡计?”

    他对于大半年前的京城事败,依旧耿耿于怀。

    而冠军侯李轩,无疑是导致他功败垂成的罪魁祸首。。

    宗玄化摇着头:“这次冠军侯并未用计,他是以堂皇之阵,正面胜之!以三万余步卒,正面对抗二十七万皮室铁骑冲击而不败,如今距离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只是时间问题。还有——”

    他看着承德千户所上空的萎靡龙气:“战至中局,我亲眼看见承德这边积蓄的草原龙气,消散了至少三分之一。”

    “这不可能!”中流居士的语中明显含着不能置信:“契丹人的皮室铁骑,我昔年也与他们交过手,怎么可能奈何不得区区三万火枪兵?”

    中流居士说到这里,又语声微沉:“可是冠军侯李轩一力推行的全火枪战法?”

    “正是!”宗玄化微一颔首:“宗某岂敢欺瞒主上?他使用的那什么空心方阵与线列阵,还有那些‘符文燧发线膛枪’,威力都出人意料。”

    此时宗玄化稍稍犹豫,还是语声干涩的开口道:“我觉得,主上你最好是过来看一看。属下以为,真正逆转未来‘天数’的希望,就在此地,就在于冠军侯!”

    他想如果这全火枪战法能够得到推广,那么草原之民穷尽他们的气力,也不可能入主中原。

    华夏‘剃发易服’,正溯断绝之事,更不可能发生。

    那血红色的鹦鹉一阵沉默,然后就轰然崩散,化成片片红羽散于天空。

    于此同时,中流居士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他的语声,冷硬如铁:“你看着那边,某随后即至!”

    ※※※※

    李轩化身的金紫电光,已经凌至张观澜的法坛之上。

    他人还未至,那琉璃浩气就已化成虹光,往法坛冲贯而下。

    此时他以残次版天位的境界,‘琉璃无瑕’的浩气,已经有了几分昔日‘少傅’于杰的风采。

    十三年前的土木堡之变,于杰就是以小天位之身,初入琉璃的浩气横扫同阶。

    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与阿巴斯联手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此时当李轩的浩气压下,就连旁边的辽太后述律平都皱起了眉头。

    张观澜没有坐以待毙,他的前方上空都升起了层层叠叠的法阵。

    那都是篆刻于张观澜神魄深处的仙家符阵,以他的神魄之力为基,一瞬间就叠加复合了一百余层。

    可仅仅一瞬,张观澜就面色青白。看着这百余层足以抗击任何天位的复合法阵,就如纸一样脆弱不堪,被浩气强行轰散开来。

    张观澜心神一颤,当即法诀一引。在身后招出了一具高约百丈的黄巾力士,它仿佛擎天巨柱,凝聚无量神力,恢弘石元,一拳轰出,势如天崩地裂!

    可这具被张观澜用无数香火供养祭炼到天位的‘黄巾力士’,才刚伸出手,就在李轩的‘琉璃浩气’碾压下,轰然粉碎。

    张观澜又抬手一引,无数的藤木从法坛周围发芽成长,迅速凝聚出一只只巨大的木手,遮盖着张观澜的上空。

    可它们面临‘琉璃浩意’的冲击,依旧脆弱无比,仿佛朽木般不堪一击。

    李轩的浩气别无变化,就只是生猛的碾压过来。可张观澜在顷刻间穷尽了他掌握的十余门法术,都无法正面抗衡。

    ——这正是儒家所谓‘一气破万法’的风采!

    尤其他现在还凝聚着万军之势,更加的威不可当。

    直到最后,张观澜在身前现出了一面银白色的‘先天八卦镜’,这才抵住了李轩的浩气冲击。

    可此时李轩的刀光已经斩至,‘割龙刀’裹挟光雷重斩,使得那‘先天八卦镜’发出了清楚的刮擦声响。

    那镜面被斩出了一条清晰的刮痕,然后被刀光轰飞千丈。

    张观澜脸色铁青,此时他取出一只长幡,挥动起无数的阴灵之力,将无穷的煞气聚于右手,使之变化为全黑色,且迅速的膨胀,撑裂衣物。

    随后张观澜就用这只丑恶至极的右手,直接硬顶住李轩的刀芒冲击。

    李轩毫不在意,一声炸吼:“死!”

    浩瀚的‘神夔雷音’,直接就将长幡上的阴灵煞魂炸散了三分之一。李轩的琉璃刀意,更使得张观澜手上的黑气煞力全数蒸发消散。那螺旋前进的刀光,也将张观澜的右手在顷刻间绞成肉泥。

    李轩右手臂上的臂甲‘饕餮’更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些阴灵煞魂全都吞噬殆尽。甚至连那杆魔器长幡也不放过,被它几口咬成了粉碎,强行吞吃了进去。

    张观澜的面色已经煞白到像死人一样,他的瞳孔则由于恐惧而收缩成了针状。

    此时的李轩,让他联想到少保于杰,都强势霸道到让人感觉绝望与无力。

    张观澜只能一面将那‘先天八卦镜’召回,一面以目光向述律平求助,不过这位故辽太后也无暇分心,此时她正与十余丈外出现的一个身影遥空对峙着。

    那人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身上有着几十个伤口血流不止。可其躯体却依旧魁拔如山,双手上的战斧则寒芒隐现,让述律平不敢妄动。

    “你就是六道天尊朱明月?”述律平的眸光沉冷,她一边说话,一边从虚空中招出了一杆银白长枪。

    同时间无穷的寒力,将周围一座山峰都冻入冰层。

    “正是朱某!”朱明月的语声涩然:“太后,人固有一死。这人世间,不是你该眷恋奢望的。”

    “活着多好?我为何就不能眷恋?”

    述律平一声嗤笑:“似你这样未来可证极天,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之人,怎能理解我的不甘,我的怨恨?不过无所谓了,本宫今日输的心服口服,元神转生的希望已经近乎于无。”

    她含着自嘲的挑起了唇角,目光却又变得凌厉起来:“不过想要本宫就此退场,可没那么容易——”

    她的语声未落,周身就爆发出无量烟尘。那是朱明月的战斧,斩击在她的身前。

    述律平虽然以银枪抵挡,可整个人还是被轰入土层当中,且深达十丈。

    而在银枪与战斧之间,赫然滋生出了无数的裂痕,周围一里方圆的土层,都在这顷刻间湮灭成粉。

    这是述律平的极天之法‘坚固’,与朱明月的极天之法‘斩杀’,在激烈的交锋。

    这个时候的张观澜,情况也是狼狈至极。李轩的刀势摧枯拉朽,竟在短短的二十个呼吸内,就斩灭他一百多门仙法,轰碎三件仙器。

    即便是他手中的上品仙器‘太乙先天八卦镜’,也被斩击到创痕累累。

    而就在这面银白宝镜,再一次被李轩斩飞之后。李轩的‘割龙刀’,已经凌至张观澜的咽喉。只差毫厘,就可将此人的头颅斩断。

    可就在这刻,旁边一把黑刀横斩而至,与李轩的刀光相撞,激荡起漫天的火花。

    那是李遮天的虚无刀,将李轩的大部分刀力,都化为‘虚无’。

    不过李轩残余的刀势,还是在张观澜脖颈处,斩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创口,大量的血液飙射而出。

    而此时天师张神业也闪身而至,天师府镇府三大重器之一的‘阳平治都功印’轰然压下,势如巨山。

    张观澜当即七窍溢血,然后整个躯体,都在阳平治都功印的轰击之下粉碎开来。

    他只余一具纯阳神魄,往后疾退到一百丈外。

    不过这个时候,天师张神业又抛出了十二杆长幡,分立于十二个方向。

    而长幡之上,则各自绘制着十二具神兽形象。

    那是‘十二元辰神幡’,‘元辰’也代表着生肖属相之意。这十二杆神幡之上,竟都各自拘役着一种与生肖有关的神兽灵魄,朝着张观澜张牙舞爪,使他的元神被困于‘十二元辰神幡’内的一里虚空,无法脱身。

    浑身黑甲的‘李遮天’意欲出手救援,可薛云柔也如影随形的追至。那对正一伏魔剑裹挟千万紫雷,化作了两条巨大的雷龙,直接将‘李遮天’压落到土层之下。

    天师张神业则神色冷漠的与张观澜遥空对视:“冠军侯,这两个人,就交给我们父女如何?”

    “加上我吧!”

    此时江含韵也御空而至,她目泽冷冽的看着李遮天:“这两个人,今日都非死不可!”

    薛云柔的父亲是她的舅父,这份仇恨,江含韵也一直耿耿于怀。

    李轩微微扬眉,他注意到江含韵之前的对手,那头天位煞尸已灵机消散,再次归于尘土。

    他笑了笑,就停立于原地不动:“有何不可?不过我现在别有要务,最多只能给天师您半刻时间。”

    不过李轩的刀意,却还是遥锁着张观澜,他的杀念也半点都没松懈。

    他知道张神业与薛云柔父女都想要亲手复仇,也愿意把此人的性命让给他们。

    可李轩却必须亲眼见证张观澜的死亡,他必须解决这个祸乱北方的源头不可。

第六三五章 以牙还牙

    “半刻?不用这么久,一百个呼吸时间足够了。”

    天师张神业听出了李轩语中暗含的迫切之意,这让他微觉不解。

    不过一百个呼吸时间确实足够了,甚至绰绰有余。

    这张观澜本就被李轩重创,连肉身都已经被他们联手打崩。

    张神业接手之后若连这么长时间都没法解决问题,那真是有愧于‘天师’之称。

    随着张神业灵诀一引,那‘十二元辰神幡大阵’的内部瞬时就燃烧起了青蓝色的火焰。

    这是十二元辰神焰,其神威浩大。就连张观澜的纯阳魂质与之接触,也纷纷崩溃离散。

    张神业的‘阳平治都功印’则从高空中压落下来,进一步的压迫着张观澜的元神,使得张观澜的一切术法都无法运用施展。

    在龙虎山三大传承仙器中,‘阳平治都功印’是唯一一件伪神器,含有着初代天师张道陵凝练的极天之法‘平定’。。

    这是张道陵生前破山伐庙,除灭上千邪神淫祀之后凝聚的强大极天之法。能够平复安定任何非自然生成的事物,其中也包括了法术,神通,法宝,仙兵——。

    前次天师府之战,张观澜若非是依靠自己身为前代天师的身份,还有三百年前在三大传承仙器中留下的伏笔后手,根本没可能将张神业重伤到垂死境地。

    “张神业你敢?”

    张观澜痛苦非常,连纯阳魂躯都变得扭曲动荡起来。

    他怒瞪着张神业:“你这是要弑祖吗?”

    张神业却面色平静道:“什么弑祖?我张氏宗族已经将你张观澜开革,我张神业可没有你这样的族人,更没你这样的祖宗。”

    他目光冰冷如刀,一字一句的说着,语中透着无穷怨恨:“张观澜你大概不知,我张神业从来都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你死之后,张某一定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你张观澜的那些子子孙孙,一个都别想活下来,他们都得为我那两个孩子陪葬!”

    张观澜的魂体剧烈波动,可这位还没来得及说话。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就已穿梭进来,顷刻间化为上百条燃烧紫火的锁链,将张观澜的魂体,牢牢钉死在了原地。

    天师张神业此时又取出了一盏槐木包金,内燃黑火,刻录有无数封魔道符的宫灯,然后探手一招,竟将张观澜的元神强行往宫灯的内部吸摄。

    旁边的李轩看在眼中,不禁眼角一抽。他意识到天师张神业可不仅仅是要复仇,还要将张观澜的元神收摄,施以九幽毒火,永生永世的折磨!

    自家这位便宜丈人看起来像是老神仙似的,仙风道骨,和蔼可亲,可一旦心狠起来,手段也是毒辣之至。

    李轩却乐见其成,以张观澜的所作所为,千刀万剐,永不超生绝不为过。

    张观澜也明显察觉到了张神业的意图,他的恐惧惶恐之念顷刻间攀升到了极致,魂体剧烈的波动。

    而下一瞬,张观澜整个魂体骤然急速收缩!

    “就凭你也想要杀死老夫,拘束老夫的元神?你痴心妄想!张天元,还不给我滚过来!”

    随着张观澜的怒吼,先是他的仙器‘先天八卦镜’轰然炸裂。那就仿佛是炸开的炮弹,分散成无数碎片,轰向了四面八方。

    随后张观澜的魂体也轰然爆开,瞬息间无数的‘太乙天罡紫雷’四面漫卷,那磅礴的威势,不但将正一伏魔剑炸开,就连那‘十二元辰神幡大阵’也被强行撑开了一线。

    远处正与江含韵缠战搏杀的‘张天元’,也就是‘李遮天’,也在此刻血肉炸裂,他的一身黑甲同时爆散,每一片黑甲都化成致命杀器,爆出了无量的碎散破片。

    每一个破片当中,竟还蕴藏有微薄的湮灭之力。将所有接触的物质,都湮灭成齑粉微尘。

    它们的一部分无序的往四方溅射,可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被李遮天导向了江含韵与李轩四人。

    即便江含韵也不敢正撄其锋,只能无奈的化身雷电,往后退开百丈之地。

    李遮天的整个人则带起了一团赤色红光,猛地撞击在其中一杆元辰神幡上。

    ‘十二元辰神幡大阵’也终于碎裂开来,张观澜的元神,也从那裂隙中穿飞而出。

    他已不敢多说一字,与李遮天汇合之后就往东面方向疾遁。

    李轩则目光冷漠,他已经用‘浑天镇元鼎’强行顶住了那些黑甲破片的湮灭之能。手中的‘割龙刀’则蓄势已久,刀意刀势都已拔升到了巅峰。

    如果天师张神业父女无法除掉这两人,那么他也只能说对不住了。

    李轩无论如何都不会容许这两个祸患还活着。

    可接下来,李轩却望见了让他错愕惊奇的一幕。

    只见那李遮天竟毫无预兆的出刀,直接一刀捅入到张观澜的元神深处。

    张观澜整个魂体,顷刻间就分崩离析。这是因他绝大部分的元神核心,已经被李遮天的‘虚无’刀意化为‘虚无’。

    而此时张观澜残余的意识,也充满了不敢置信。

    他无法置信,自己一手祭炼出来的血肉傀儡,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这个家伙——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自我意识?

    李遮天面色依旧冷漠如石,没有半点表情,只有那黑灰色瞳孔中透出了几分哂意。

    其实他对张观澜还是蛮感激的,此人不但让他有了再生于世的机会,也让他修为有了更上层楼的希望。

    可李遮天更清楚,稍后张观澜一定会将他牺牲,用于换取自身逃命的时机。

    问题是张观澜在他的元神之内留有着强大的神禁,一旦此人以神念下令,那么李遮天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

    那也就意味着,他获得的这段短暂生命,又将终结。

    他唯一的生机,就是在张观澜下达让他送死的命令之前,先将他的御主‘张观澜’送入万劫不复之境!

    不过接下来,远处的天师张神业却遥空一指。他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就使张观澜的残魂与李遮天都定在了原地,不能做任何动作。

    接下来是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那一雌一雄两道紫红光剑来回一绞,就将李遮天的躯体与神魄,都斩成了无数的碎片。

    李轩不放心,他的割龙刀也随后斩出。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望见李遮天那被斩裂成千百片的残魂,竟都在此刻变化出了一张张人脸,且面朝着他,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李轩一声轻哼,割龙刀的刀势当即再增数成,将李遮天残余的血肉,神魄,也一点点的碎为齑粉,不留哪怕半点痕迹。

    “让冠军侯见笑了!今日几乎就功败垂成,被这两个孽畜走脱。”

    此时天师张神业法诀一收,将张观澜的残余神魄都全数收入到那槐木宫灯内。

    可天师张神业的脸上,却满含着遗憾之意:“可惜!可惜!”

    他惋惜的是这次未得全功,不能将张观澜完整的元神都拘束入内。只有如此,才能让他真正的念头通达,舒心快意。

    李轩则是眉头微锁,刚才李遮天的诡异笑容让他稍微有点在意。

    还有,就在薛云柔斩杀李遮天的时候,他感觉到承德方向的契丹龙气,霍然一阵躁动不已。

    可随后李轩就摇了摇头,刚才那种情况下,李遮天绝没有活命的可能。

    李遮天与承德的契丹龙气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联系,即便有,李轩也不会在乎。

    他连契丹人留存于世的最后一部分精锐铁骑都全数打崩,又何惧那一点点残存的契丹龙气?

    他转而笑着恭维张神业:“哪里会功败垂成?张伯父早有准备,这两人都逃不掉的。”

    他看出张神业刚才使用的法术极为霸道,应该是龙虎山传承的时序秘术。天师张神业的袖中,应该还藏着一件与时序相关的异宝。

    张神业有这样的手段在,张观澜与李遮天两人的下场,只能是‘死得惨一些’与‘死得不那么惨’的区别。

    也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薛云柔已御剑飞身过来:“京城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可不是瞎子,李轩将京城发来的书信秘而不宣,又命令东方良拦截战场上的所有符箭禽鸟,这显然是京城之内有大事发生,而且是很不利的消息。

    李轩回身看着她:“红裳传信过来,陛下在威远卫牛家堡与瓦剌大汗也先大战的时候,被人施以咒术导致重伤。”

    在场的三人,不由都心神微紧。

    李轩则苦笑道:“陛下当时如果退下来,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可陛下他正与瓦剌大汗也先鏖战,他不愿因己之故影响晋军士气,所以一直强撑到晋军在战场获胜,又挟万军之势重伤了也先,这才从战场撤离。”

    张神业当即扬眉:“那么陛下现在在何处?”

    “在京城!唯有京城中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才能镇住他身上的咒力与伤势。可在入宫之后,陛下就昏迷不醒。”

    李轩面色凝重如铁:“我们必须尽快回师京城。”

    他担心京城那边会发什么,或者已经发生了什么。

    李轩的目光,再次往战场方向看了过去。

    此时还有十余万皮室铁骑,依旧在与神机左右营拼死缠战着。

    李轩则收起了割龙刀,转而将大日刀拿在手里。

    割龙刀很好用,可就是真元消耗太剧,别说是李轩这个缩水版天位,真正的小天位都撑不起。

第六三六章 回师1

    就在承德千户所之战尘埃落地的三个时辰前,北京城的朝阳门外,驰来了一队神色匆匆的骑士。

    这些人都穿着一身齐腰甲,内穿着鸳鸯战袍,一副‘羽檄驿骑’的打扮。(羽檄,古时军事文书,插鸟羽以示紧急。)

    可当他们匆匆驰入之后,却没有往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方向走,而是在半路上驰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内。

    这民宅的院中空空落落,只有一位穿着文士袍,戴着铁质面具的人,在里面负手等候。

    等到这群骑士陆续策骑入内之后,其中为首一人就掀开了头上用于遮阳的斗笠。

    此时如果李轩在场,会万分惊讶的认出此人正是被他打发到辽东,暂任‘镇辽大将军’的梁亨。

    梁亨的脸上现着异常的红潮,目光则森冷如刀:“天子他现在究竟情况怎样?”

    其实他在距离京城二百里的时候,就已接到了来自于京城的信符。

    说是天子伤重,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境地。可梁亨还是想要从铁面人口中,得到亲口确证。。

    铁面人微微一笑:“半个时辰前,赫连伏龙与少傅于杰驾赤雷神辇将天子送归京城的时候,天子就已晕迷不醒。我当时遥空看了一眼,这位陛下面如金紫,气息虚弱,神魄离散,绝非作假。

    如果没有‘五龙九鼎混元大阵’镇压伤势,我预计天子都活不过十天。不过这并非是什么绝症,只要疗养妥当,恢复起来不难。江云旗已经奉召入宫,以他的医术与武道修为,可能只需一两天时间,就可让天子转危为安。”

    此时梁亨的神色,略有些复杂。

    天子对他无疑是有知遇之恩的,可他现在却绝不愿这位陛下再活下去。

    铁面人则继续说着:“虞红裳已下令启动‘五龙九鼎混元大阵’,同时封锁京城。大将军你要再晚来一两刻,可能就进不了城了。”

    梁亨听到‘少傅于杰’四字时,顿时心中一紧:“于杰也回京城了?怎么会出这样的疏漏?”

    这同样是他的恩主,也是梁亨最忌惮的人。

    他们原本的计划,可没有这么一出。

    按照铁面人的预计,少傅于杰应当被蒙兀人继续牵制在大同一带,是没办法回归京城的。

    梁亨知道上皇与太后,甚至制定好了在沿途伏杀景泰帝的计划,可既然是于杰此人亲自护持天子回归,自然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牛家堡一战,不只是瓦剌大汗也先被重伤,阿巴师与脱脱不花同样受损不轻。四十五万蒙兀骑军被歼十二万骑以上,已经无力作战。”

    铁面人语中暗含感慨,他虽然将景泰帝视为必须击倒的大敌。可对这位景泰帝的人品心性,他还是佩服有加的。

    据说此战当中,景泰帝虽然身中咒术,却毫无畏怯之意,一直奋勇作战,生生与瓦剌大汗也先拼到了两败俱伤。

    也正因此故,才换来一场歼敌十数万的大胜。

    铁面人随后又神色淡淡的看了梁亨一眼:“大将军放心!于杰此人,我们另有应对之法。”

    梁亨的气息却显得有些浮躁不安:“你们懂什么?如果不能将于杰排除在局外,他一个人就能把我们横扫!他发起疯来,我们谁都奈何不得他。”

    “我们不需要奈何得了他,只要事发之刻限制住此人,让他无力干涉就可以。等到事后,只需上皇一纸诏书,就可取他性命。就如越武穆于风波亭,伍子胥于胥山。”

    铁面人见梁亨的眼中,依旧含着几分迟疑与挣扎。他心中不屑,却还是抱拳道:“大将军放心,于杰一事虽然是出人意料的变数,不过我们也同样有着意料之外的助力。”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在虚空中写出了四个字:“这些人的来历名讳,不能道之于口舌,大将军心中有数便可。还有,大将军莫非以为,我们现在还有退步的余地?”

    梁亨见到那四个字,心里的不安之意就已退去了许多,他顿时一声轻笑:“你该早说的,既然是他们,那么这位于少傅,应该是难以为患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午门与天坛!”

    梁亨目如幽火:“曹公公确实可以帮我们打开绝大部分宫禁,可午门现在却是由昌平侯朱国能从‘五军营’选调的两营将士把守,我们都无可奈何。还有天坛,只要天坛还在,我们这些人也都如待宰羔羊。”

    他口中的‘曹公公’,是司设监太监,京营监军曹吉祥。

    而宫中的午门,原本是由神机营负责看守。在李轩的神机营调往蓟州之后,就转手给了昌平侯朱国能。

    这位自回京之日就从五军营中抽调精锐,接手了午门防务。

    还有天坛,目前镇守天坛之人是礼部尚书胡濙。

    梁亨知道这个人是油盐不进,持身极正的大臣,也是他们必须跨过去的一条门槛。

    铁面人则是神色自若:“天坛与午门我们都有解决之法,路上我再与大将军详细解释。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召集兵马!这是上皇与太后现在最忧心的事。且一旦封城开始,许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梁亨听了之后,却是自负的一笑。

    心想以他与曹吉祥,在京营中的根基,临时聚兵五六万人绝不是问题。

    李轩以为将他调至辽东,他在京城中就无能为力了?

    这场宫变之后,他会让李轩知道‘悔’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在紫禁城乾清宫。

    虞红裳正面色冷肃的从景泰帝寝殿里面走出来。

    “红裳,陛下他怎么样了?”那是杭贵妃,她一把抓住了虞红裳的手,略含慌张的问道:“陛下他不会有什么万一?”

    在她的身后,还有景泰帝的皇后与十几位妃子,都忧心忡忡。神色忐忑的往虞红裳看了过去。

    “母妃放心。”

    虞红裳镇定从容的拍了拍杭贵妃的手:“父皇他只是受了一点内伤而已,江神医正在为他调理。江神医说父皇之伤并无大碍,最多一日就可苏醒过来。之后只需安心调养,一两个月内就可复原如初。”

    随后虞红裳又眼神恳切的看向了汪皇后:“接下来这宫中,恐怕得有劳母后了。我担心有人乱嚼舌根,肆意传谣,滋生祸乱。”

    她毕竟只是一个公主,虽然奉命监国,可对于宫中却没有名正言顺的辖制权,此时只能依靠这位皇后娘娘了。

    汪皇后则微一颔首:“公主放心,本宫已下令宫中所有宫殿楼宇全数落锁封禁,命十二监四司八局严控部属。如果宫中真有这等胆大妄为,丧心病狂之辈,本宫不会让他们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的。”

    汪皇后看着虞红裳那镇静从容,沉着自若的神态风采,眼中不由现出了几分赞叹与艳羡之意。

    她一直瞧不起杭贵妃,认为这位除了肚子争气,很会争宠之外,其余都一无是处。

    却不得不承认,杭贵妃的两个孩子却一个比一个出彩。

    汪皇后也有两个女儿,却无一人能够及得上虞红裳。

    虞红裳当即心神一定,她朝着汪皇后深深一拜,这才走出了乾清宫。

    在乾清宫的宫门之外,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已经在等着她。

    此时的虞红裳依旧步履从容,不过她的语中却含着森冷之意:“外朝的情况如何?”

    “人心惶惶,谣言纷起!”左道行的脸色同样凝重之至:“甚至还有传言说,天子几日之后就要大行。有些蠢货居然还真的信了,正在准备孝服。城中的那些布店里面,什么麻布白布都被哄抢一空,他们担心过几天会涨价。”

    所谓‘大行’,在皇帝去世直至谥号、庙号确立之前,对刚去世的皇帝的敬称,代指驾崩。

    虞红裳就不解的问道:“当时父皇的情况,许多重臣亲眼所见,怎么会到这地步?”

    “应当是有人在传谣,臣担心京城当中,或有变乱之虞。”

    左道行的神色冷厉:“陛下在与也先激战之刻,咒术同时发作,这绝非巧合!且一定是出自于陛下亲近之人的手笔,否则从何处取得陛下的本命精血?这些人害了陛下之后,定有后手。

    还有,臣查得今日京城中有流言传播,说是因承德与牛家堡的两场大战,加上麓川乱起,朝中财力吃紧,所以京营的军饷,要延后半年发放——”

    虞红裳当即顿足,目中锐泽如刀的看向左道行:“竟有此事?此事可曾告知朱都督?”

    “臣已遣人转告朱都督与于少傅,请他们尽快出面弹压辟谣。”

    左道行微一抱拳:“事态紧急,还请殿下谅臣逾矩之举!”

    “这事你没有错,事急从权,正该如此。”

    虞红裳挥了挥袖:“不过只是这些还远不够,你现在就去绣衣卫诏狱,去请襄王上路!还有,将南宫的上皇请至文华殿,由我亲自看管。”

    左道行不由暗感欣慰,虞红裳的魄力确实远胜其父。

    “臣这就去办!”

    他当即起身,匆匆往宫外方向行去。

    虞红裳则是转向了文华殿,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就该坐镇于文华殿内,稳定朝野人心。

    不过虞红裳才走出了几步,就神色微愣,望着前方一位向她走来的宫女。

    虞红裳的眼神迟疑:“罗烟?”

    就在她语出之刻,那宫女的身周烟气幻化。

    罗烟的身影出现在了虞红裳的眼前,她身姿轻盈的走了过来:“虞红裳你可知,梁亨他入京已经有半个时辰?”

    虞红裳的脸色顿时微微发白,就在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听见了左道行的一声厉吼。

    下一瞬,已经走出太和门的左道行竟浑身染血的从门外暴退回来。

    虞红裳当即闪身过去,接住了左道行的身躯。发现这位绣衣卫都督同知竟已是身中数剑,气如游丝。元神也遭遇重创,直接陷入晕迷状态。

    她神色微愣,再以意念感应,却发现那太和门外连一个身影都没有。

    罗烟也走了过来,查看着左道行的伤势,片刻之后,她神色惊疑不定:“看这些剑伤,似乎是孙初芸?”

    虞红裳袖中的一双玉手已经紧紧握住,浑身上下都发出了气爆声响。

    她知道那些人之所以冒着奇险,在深宫之内,太和门前对左道行下毒手,正是为断她的耳目臂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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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哪里逃介绍:
李轩穿越之后,是抱着窃喜的心情,成为诚意伯府的次子,以及一位光荣的六道伏魔人的。可他的官二代生涯才不过十天,就有暴力的女上司,超凶的女鬼,恶毒的妖女接踵而来。
置身漩涡中的李轩表示他一点都不慌,数年之后,他立于长江之上,一刀挥下,霎时封冻千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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