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七章 尔虞我诈
“你想跑到哪去?”
江含韵望见魔师班如意转身逃遁,就打心里的不高兴。
这次的围杀,李轩原本是不打算带她过来的,是江含韵偶尔得知之后,见猎心喜,主动请缨。
为此她还答应了李轩好几个不平等条约,比如说给李轩代班七天,帮他抓捕某个案犯等等。
可如果只是与魔师见一面,一架未打,那这次就实在太亏了。
她身化‘超导之雷’,紧随着魔师班如意的身影而去。同时掌刀挥斥,竟将那千条紫雷凝聚成一把巨大的雷刀,往班如意的方向轰然斩落。
班如意没有回身,只因这个时候,魔宫内的防护法阵已经被他引动。
廊道深处一瞬间穿射出成百上千的幽灵箭光,它们一缕缕成群结队的绕开班如意,往江含韵的方向轰射攒击。
江含韵不由重重‘哼’了一声,那紫雷大刀不得不分散成千条紫雷,将这幽灵箭光一一轰灭粉碎。
纵然那些幽灵箭光铺天盖地,却无一枚能够接近江含韵身周一丈之内。。
不过她的目标班如意,已经消失在前方的转角。
摆脱了江含韵的魔师,面色则青沉似铁。
班如意已放弃了收取血灵丹的想法,他意识到自己这次遭遇的危机,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
今日他在这里哪怕多呆片刻,都会迎来陨灭的结局。
班如意现在唯一的生机,就在于这地下魔宫中枢位置的一座法阵。
那是他以前布置的后手,可以将他的人直接挪移到千里之外,彻底摆脱这些人的追击。
班如意的步伐似慢实快,身如瞬影般的闪动挪移,可就在这一瞬,他的瞳孔急速收缩。
只因他前方的甬道正在急速冻结,仅仅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就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于此同时,一杆银白色的画戟忽然横空而出,朝着班如意的方向遥指。
——那只是一杆长约七尺的短戟,可在班如意的眼里,这把画戟却巨大无比,充塞着整片天地,填满了前方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短戟之后,则是一个穿着素白儒服的男子,他面色冰冷的遥望班如意。
“此间已是天罗地网,你逃不走的。江某敬你也是一代高人,今日可以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
班如意却毫不犹豫的身化血光,折向了另一个方向。
可他还没来得及加速,前方就有成千上万的剑影流光疾射而至。在那漫天剑潮之后,则是一个年约二旬,面色冷傲的御剑青年。
御剑青年用略含着几分无奈的目光看着班如意:“此路不通!给我滚回去吧。”
他其实不想给李轩出力,可眉心间的‘源禁神石’却断绝了他划水摸鱼的可能。
无论李轩下达任何指令,他都不得不全力以赴。
随着东方良抬手一挥,一道辉煌剑影扫荡虚空。那凌厉无匹的庚金之气,顷刻间就冲垮了班如意身化的血光。
于此同时,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也现身于洞窟之内,那两道赤红色的剑光劈斩,几乎将班如意的元神一分为二。
班如意的口鼻之中不由溢出了更多鲜血,身躯一直滑退到一百丈外才止住身影。
他没有再逃,连续现身阻截的天位,已经断绝了他所有的逃生希望。
散去了遁光之后,班如意先是长吐了一口浊气,压制住了心绪中涌起的绝望与惶恐之念。
然后他就用阴翳异常,满蕴杀机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身后:“襄王虞瞻墡?出卖班某行踪的,是你吧?”
此时襄王虞瞻墡手持着一面五条龙气环绕的巨盾,从甬道的深处缓缓行出,他同样面色青冷的看着班如意:“魔师阁下居心叵测,这次不但设局陷害小女,还意图诱使冠军侯与本王为敌,试问本王岂能不做回应?”
“陷害?是不是栽赃陷害,你虞瞻墡心中有数。”
班如意洒然一笑,他将袍袖一拂,用钦佩万分的目光看向了已经现身于附近不远的李轩与罗烟:“冠军侯好大的手笔阵仗,为了班某一人,竟动用如此众多的天位战力,班某真是既觉惶恐,又觉荣幸。”
李轩现身之后,却是第一时间以‘真空’之法封锁虚空,断绝班如意逃遁的最后一线可能。
在这之后,李轩才好整以暇的看向了班如意:“长乐公主遇袭一事,可是太后主谋?”
“此事班某无可奉告。”班如意笑了起来:“不过我劝冠军侯大人,小心这位襄王殿下。大人你真认为这次长乐长公主遇袭一事,与襄王殿下无关?”
“本侯论迹不论心。”
他用漠无感情的目光看着班如意:“既然襄王殿下帮我找到了你班如意,那么他的嫌疑就可排除。”
“好一个论迹不论心!”魔师班如意哈哈大笑:“班某只说一件事!班某的藏身之地,就连太后与国舅都不知道,他虞瞻墡不过是一个闲散藩王,却偏能得知。
真是可叹!可恨!三十七年前,班某受他虞瞻墡之命投靠太后,为他谋大晋皇位。不意如今,班某却落到这般的下场。”
襄王虞瞻墡顿时面色涨红,双眼圆瞪,怒意填膺:“你这是血口喷人!本王何曾让你投靠太后?三十七年前,本王与你也从未见过面。本王乃大晋亲王,你班如意则是祸乱天下的通缉要犯,本王岂屑于你等邪魔为伍?
冠军侯,你别听他胡说,他这就是在混淆视听,往本王身上波脏水!此人狡诈如狐,阴险恶毒,绝不可信。”
魔师班如意则一声嗤笑:“你们大晋皇家的人,一向都是这么狠毒无情,这过河拆桥的天赋简直是与生俱来。
虞瞻墡,班某只后悔三十七年前,对于你那‘贤王’的声名过于信任,没有留下更多证据。不过本人可指着天日发誓,昔年班某之所以接近太后,介入皇室之争,都是因襄王虞瞻墡之故。”
随后就又面色清冷的看着江云旗:“江兄,你之前说过要给我公平一战的机会,现在可还算数?
放心,班某已无逃生之意,只因在登临天位之前也曾修行过一段时日的冰雷之法,所以想要看看江兄你的冰雷合一,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
江云旗的剑眉一轩,他颇感兴趣的将自己的另一杆画戟也拿在了手中。
“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小轩,这位魔师阁下,就交给我来解决如何?”
李轩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他只要魔师班如意死,至于这魔师班如意到底是怎么死的,李轩就不甚在意了。
可后面赶过来的江含韵,却觉委屈的将红唇一扁。
她这次为了跟过来,与李轩说了那么多的好话,答应了那么多的条件,结果到最后,却是自己的父亲抢了最大的果子。
※※※※
魔师班如意与江云旗之战,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才结束。
此时排云观周围二十里的土地,都已化为冰国。班如意本人,则被冻结在山下一块冰蓝色的冰层中。
他的躯体看似完整,李轩却感应到班如意的肉身与元神都已分崩离析,湮灭成粉抹状态。
一旦那冰层融化,魔师班如意的躯体,也将随之融入水中。
战后的江云旗背负着手,神色略有些复杂的看着班如意的尸体:“他其实没有输,战至终局,一心求死而已。真要是公平一决,我输的可能超过七成。”
李轩也看出来了,班如意真正全力出手的时间,只有前面两个多时辰。
后面的半刻时间,班如意的招法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就是一心一意把自己的人往江云旗的戟下送。
此人显然是心愿已了,只求速死,
不得不承认,此人的心性修为远胜李遮天,死得像一个人物。
不过对于江云旗的判断,李轩却不以为然:“伯父大人谦虚了,战至最后,您仍有后手未出,班如意却已全力以赴。”
班如意的可怕之处,原本也不在他的战力上。
江云旗则是不置可否的洒然一笑:“你们先回去吧,我刚才有了一些新的领悟,需要在这里潜心参研三五日,预计能使我的武意再推高一层。”
李轩不由暗惊,心想自己这岳父在武道上的进展可真够快的。
他方才观江云旗的武意,分明已踏入‘魂境’中品,这一层推高上去,岂非是接近于‘神境’?
李轩很好奇江云旗的武道,究竟能在几天后达到什么样的层次。
不过聚集于此地的诸位,除了东方良之外都是大忙人,李轩自己也不例外。
李轩在仔细扫荡了一番魔宫,搜刮所有值钱的东西之后就与众人一起乘上了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以风驰电掣之速返回京城。
薛云柔进入城墙之后,就将襄王虞瞻墡放下来。
她随后好奇的问李轩:“你觉得班如意的那些话有几分可信?他究竟是栽赃陷害,还是确有其事?”
“不知道。”李轩微摇着头:“就目前来看,还是虞瞻墡更可信。不过这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提防就对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薛云柔驾驭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已经抵达冠军侯府。
李轩正准备清点这次围杀魔师的战利品,就听到飞梭下方处,传来了梁亨一声震荡了小半个京城的怒吼:“李轩!你这个狗杂种,给我滚出来受死!”
李轩闻言错愕,当即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探出头,往下面看了过去。
他旁边的东方良则是神色古怪,望着他眼前满座的天位,心想这位梁大将军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第五七八章 我们还是单挑吧
“李轩你这个卑鄙小人,猪狗一样卑劣的东西,给爷滚出来!”
梁亨正破口大骂,就发现了上空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还有李轩从飞梭里面探出的头,他当即精神一振:“李轩你给我滚下来!老子艹你仙人板板,你竟敢唆使户部与那个姓张的巡盐御史断我财源!老子今天非得生撕了你。”
此时薛云柔也从飞梭里面探出了头,她眼神奇怪的看着地面的梁亨:“李轩你对梁亨的私盐与镖局下手,不是好几天前的事吗?怎么他到现在才有反应?”
李轩闻言就冷冷的一笑:“一直都在朝中负隅顽抗,到今天应该是没招儿了。”
下面梁亨已望见了薛云柔的头,他毫不觉意外。
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是龙虎山传承的仙宝,已经是这位张少天师的标志。
看见了辟魔神梭,就等于看见了薛云柔。
他继续怒骂:“李轩你这个狗杂碎,还有你那个龙虎山的姘头,有种就下来,我让你们一只——”
梁亨本来想说‘让你们一只手’,可他随后就望见罗烟的头,从飞梭里面探出来。
梁亨想到那天在自家的青楼里面,几乎被这对狗男男打跪,当即转口道:“李轩你这个狗入的!你这个狗相公,有种给我下来!
不就是靠着那什么阳阳神刀?一对不要脸的兔儿爷,你们一起上,老子今天非把你们都塞到你们娘胎里不可!”
“这个死货!”罗烟看着梁亨,脸色青冷的按着刀:“我看他今日是不想活了!”
看来上次给这位梁大将军的教训,还远远不够。
此时敖疏影也从飞梭里面探出头,她柳眉微凝,神色不悦的看着下面:“这就是朝廷大将?怎么是这样的德行?这说的是人话?”
凰君凰无幻也紧随其后,把她的小脑袋探出来,她幸灾乐祸道:“此人好盛的气势,看来你们有麻烦了。”
她现在最喜欢的事,就是看李轩倒霉了。
梁亨望见这两个头,却是微微发愣。。他认出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与凰君凰无幻,梁亨不解的是这两人怎么也在?
他心里开始有点发虚,梁亨原本已准备消耗命元,使用‘化龙入魔’一式的,这可以让他的战力短暂爆发到接近大天位的层次。
梁亨有十足信心,在十息之内将那对‘阳阳神刀’解决。
即便加上龙虎山少天师,梁亨依旧有着绝对胜算。
最多半刻时间,他就能将这对狗相公连同薛云柔全都打崩。
可如果加上敖疏影与凰无幻——梁亨不由吞了一口唾沫,他感觉有点扛不住。
不过输人不输阵,梁亨梗着脖子继续冷笑道:“呵!姘头还蛮多的,都给老子滚下来。人多势众是么?梁某接下了,老子今日非挑了你的冠军侯府不可!”
他这句说出来,不单是敖疏影黑了脸,凰无幻也是目中喷火。
她想这人怎么乱说话?像只疯狗似的胡乱咬人?自己才不是李轩的姘头。
可几个女孩中首先有动作的,却是江含韵,她直接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里面跳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梁亨:“你想要找李轩打架是吧?先赢过我再说!”
江含韵的身后,已经凝聚出了千道雷霆,它们汇成一股,凝聚在江含韵的粉拳之上,像是粉碎天地的重锤一样轰砸落下。
江含韵的眸中,则闪现着紫意,战意狂燃。
她想自己错过了魔师班如意,能与这个大将军梁亨战上一场,那也是很不错的。
下方的梁亨,则瞳孔微收。
他发现这女子拳锋轰下,自己竟然无法躲避挪移。
此时从江含韵身后洒出的漫天银丝,已经密布于他的周边左右。
梁亨认得这种超绝遁法,李轩就曾经在他面前施展过一次。可此时江含韵的遁速,却更凌驾于李轩之上。
“猖狂!”
梁亨的身后,现出了巨大的龙魔法相。同时一杆血色的长枪现于他手,一枪穿击,直往江含韵最强的一点对轰过去。
当他的枪刃与江含韵的拳锋击撞,二人之间顿时爆发出强横罡力。冠军侯府前的整个街道都在轰然塌陷,无数的碎石激射纷飞。
不过两边的墙壁都大致维持完好,扛住了这两大天位一击的余波。
此时梁亨立在原地不动,江含韵却已飞退到五十丈外。
梁亨却是脸色沉凝,万分戒备的看着江含韵,还有她手上那双毫发无损的手套。
那毫无疑问是一对战力极其强大的仙兵,可江含韵刚才展现出的战力,那种‘雷与力合’的技巧,却更让梁亨忌惮。
他想这女人到底是谁?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似乎是六道司的人?
听她刚才说话,莫非也是李轩的姘头?
梁亨的额头,不由密密麻麻的冷汗渗了出来。
他想李轩这个混账,姘头也未免太多了吧?而且一个个都是天位层次。
梁亨凝神想了想,就将自己身后的披风一挥,转身就走:“梁某想起来了,今日梁某府中还有要事需要处置!李轩你给我等着,梁亨迟早还会寻你这杂碎算账。”
他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显然来得不是时候。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上,又现出了两个身影,他们一左一右,坠落在这条街道的两侧。
落在左边的是东方良,他脚踏飞剑,身后万千剑影如蝗群般游荡穿梭。
他堵在梁亨前方的道路上,剑意凌人:“此路不通。”
随着东方良伸手一指,那千万剑光瞬时澎湃如潮,向着梁亨的方向轰击过去。
他注意到江含韵投射过来的不满目光,当即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这是冠军侯的吩咐,他说梁将军既然说了要让我们一起上,那就如他所愿。”
东方良本能的意识到,江含韵此女不可得罪。
他也没道理为李轩去得罪人——
赫连伏龙则是坠落在道路的东侧,将他的银白长枪抱于胸前,一声失笑:“梁大将军,你这是何苦来哉?”
身为皇家供奉,他一点想要给双方说和的意愿都没有,眼神中反倒是含着几分调侃与戏谑之意。
更将一股寒绝天下,凌厉绝伦的枪意,遥锁着梁亨的背后。
对于梁亨,赫连伏龙早就看不顺眼了。
他是皇家的供奉武修,并非奴仆,没必要时时刻刻的顾全大局。
于此同时,在冠军侯府的对面,神器盟那座工坊的门也缓缓打开。
冷雨柔手拿着一管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从门内走出来。后方则跟着‘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在咔嚓嚓的声音中迈步而出。
她将针筒抬起,用饱含不悦的目光看着梁亨:“吵死人了,你再敢吼一句试试?我一定杀了你!”
就在这刻,‘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也将胸前的机括打开,将四个黑乎乎的针管对准了梁亨。
前天冷雨柔有了一个想法,可以进一步强化两尊机械傀儡的战力。
她忙了两天两夜,直到今天中午才完成。
冷雨柔正准备入定好好休息一天的,结果梁亨就在门外面吵闹个不停,让人不得安宁。
她语落之际,薛云柔,罗烟,敖疏影与凰无幻,也纷纷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里面走出,落在了冠军侯府的门前。
几个女孩都面色沉冷如铁,用饱含不善的目光凝视着梁亨。
凰无幻最为恼火,她浑身上下都燃烧着涅槃真炎,恨不得立时出手,将这个梁亨化成骨灰。
梁亨则是长枪如龙,抵御着东方良的滔天剑潮。
可在那一剑剑轰击之下,他不得不一步步退回到了冠军侯府的门前。
这不意味着他梁亨不是东方良的对手,而是在场众多天位的威压,让他无法全力以赴。
且这个年轻剑修的确很强,此人的剑意分明已至魂境中品,仅逊于他梁亨半筹!
此时梁亨也感觉到那侯府内部,还有两道天位层次的气息,往这边凌压过来。
这让他浑身发冷,全身上下寒毛耸立。
梁亨心想这真是见鬼了,这冠军侯府,简直就是龙潭虎穴——
也在这个时候,李轩也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内跳了出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梁亨:“刚才梁大将军说什么来着?说是要让我们一起上,要挑了我的冠军侯府?对了,你还骂我是杂种,卑鄙小人,猪狗不如?”
“你应该是听错了,梁某从没这么说。”
梁亨才不肯承认,他一声轻哼,面色坦然诚恳的看着李轩:“有种我们单挑!”
李轩就哑然失笑,他本想说好啊,你梁亨来单挑我们一群。
可随后李轩就神色微动,想起了自己袖中的割龙刀。
李轩当即唇角一挑,笑的异常灿烂:“行啊!那就单挑,不过你得用元神发誓,今天谁先认输或者逃走,以后遇到对方的时候,就得喊爹。”
梁亨当即微一扬眉,眼中现出喜意,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
在场的几个女孩,还有赫连伏龙则纷纷错愕,不能置信的向李轩侧目看了过去。
唯独东方良,他正用怜悯的目光,往梁亨的下身看了过去。
第五七九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大章求票)
李轩与梁亨单挑的地点,就在冠军侯府的练武场。
梁亨最初还是有些顾忌,担心李轩是准备将他诱至冠军侯府内,然后单挑变成群殴。
直到李轩也立下了心神之誓,梁亨才放下了这些许顾虑。
无论是武修,术修,对心神之誓都非常看重。
毕竟他们的力量,修为,都来自于元神。
李轩只要未来还想在修行上有所成就,就绝不可能背誓。
赫连伏龙也有一句话说得好,他说‘用得着么’?
的确用不着,此时的梁亨正被众多天位合围着。
在府内围殴与在府外围殴,结果没有任何区别,对方没必要玩这一套。
李轩在立誓的时候,则笑眯眯的说着:“事先说明,这冠军侯府里的法阵,我是必须动用的,梁大将军你没意见吧?”
他必须得打个预防针,免得对方事后耍赖。
梁亨则下意识的扫了在场的敖疏影与凰无幻等人一眼,心想我不同意的话,是不是马上就单挑变群殴了?
他不屑的将大袖一拂,一声冷哼:“无妨!只要今日没有第二人出手帮你,那么无论什么样的外力,老子随你用!”
梁亨心想自己是成名几十年的天位,李轩则不过是一个区区第三门。。
自己如果不吃点亏,对方凭什么放弃人数上的优势?
不过这个竖子,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竟然蠢到要与自己单挑?甚至还要放弃与罗烟的双刀合璧?
梁亨哪怕用脚跟去想,都能猜到李轩应该另有筹码。
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心想这个蠢货,把他梁亨当成了什么?
将他梁亨与其他的小天位一视同仁了吗?
还是之前挽月楼的那一战,给了这家伙错觉?以为那个被李轩、罗烟两人双刀合璧轰到跪倒在地的梁亨,就是他所有的力量?
等到双方在练武场内各自站定,梁亨就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问道:“可以开始了吧?”
就在说话的时候,梁亨的眼中闪现凶芒,同时一股股猩红色的罡元在梁亨体外化为一条条生长着双翼,身形仿佛巨大蜥蜴般的巨大龙影。
它们都睁开了猩红的竖瞳,往李轩的方向盯视过去。
敖疏影望见这一幕,就轻蹙起了柳眉。
梁亨的所谓龙魔,其实是源自于‘应龙’的后裔。
它们也是龙族一脉,可与他们东海龙族的血脉较远,与凤凰族裔反倒更为亲近。
据说远古之时,这一族也与他们东海龙族爆发过一场大战。最终应龙一支不敌,被迫西迁。
那场大战据说血腥之至,东海龙族因此陨落的真龙,就有二十多条。
所有至今都对龙魔族裔警惕非常。
这梁亨虽然是人类,可他既然修成了‘龙魔霸体’,那就说明他的体内有着应龙的血脉。
李轩也很干脆,他将那把‘割龙刀’横在胸前,‘四象炼元炉’悬于身后。
于此同时,整座冠军侯府的防护大阵也缓缓运转了起来,将大量天地元力提纯精炼之后灌注过来。
“梁大将军请——”
就在李轩‘请’字才刚道出的瞬间,梁亨的身影就像是一团血红色流星一样轰砸过来。
李轩的反应同样迅捷到了极点,当即化作了一道雷光闪逝离去。
可于此同时,梁亨一双臂甲也爆发出巨大的元磁之力,吸摄着李轩身化的超导遁光,还有‘神翼’分布在外的数千丝线。
梁亨的眼中全是嘲弄之意:“天真!以为你改用这冰雷合一的遁法,我就奈何不得你?”
他的血色罡力已化作无数巨龙,它们都张开血盆大口,往李轩方向疯狂噬咬。
可就在这个时候,梁亨的脸却忽然一青,感觉到自己的下身忽然一阵剧痛。
那就好像是自己的男性象征,被人割断了一样的感觉。
这股子疼痛对于他这样的天位武修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问题是这位置不对劲儿——
“吼——”
梁亨一时惊慌失措,他想这李轩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的‘混元金身’与‘龙魔霸体’都已修至灵肉合一的境界,达到小天位的极境。
理论来说,即便中天位的强者,也难以破开他的金身霸体。
之前的挽月楼一战,李轩与罗烟这对‘阳阳神刀’,完全是靠他们无与伦比的极速来斩开他那铜墙铁壁一样的肌肤。
可现在的李轩,不但修为未至天位,也失去了‘阳阳神刀’时的速度。
在梁亨的料度中,此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打破他的金身霸体才对!
可自己身下的割裂感,身下的这股剧痛,到底是从哪来的?
梁亨一瞬间以为自己的雄性象征已经断掉了,不过当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一把之后,才心神微松。
——还好,那东西还在!自己还不是太监。
可这股萦绕不散的疼痛感,却让他的面色沉冷,纠结之至。
也在这个时候,梁亨心中忽生明悟,他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极天之法!”
他想也只有极天之法,才能将他的霸体金身视如无物,直接作用于他的肉体元神。
“我这把刀叫作‘割龙’!它的极天之法,则名为‘阉割’。”
李轩手持着割龙长刀,浮空立于四十丈外。
此时他的浑身上下,飘洒着片片雪花。那把狭长唐刀的刀身之上,也浮现出了片片雪纹,显得异常凄美。
也就在这一瞬,整个练武场百丈方圆的地面,都凝聚出了一层寒冰。
——这把刀的极天之法虽然阴损,可它本身却也是一口上品阶位的冰法仙兵!
李轩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梁亨。
“据说小天位的武修与它战斗超过一刻时间,就有被彻底阉割的可能。梁大将军的实力,自然不是普通的小天位可比,不过两刻时间,应该够了吧?”
听到这一句,梁亨的面色不禁一阵发绿。
此时练武场外,那些各持得手兵器围观此战的众多女孩都吃了一惊,眼中纷纷现出了错愕惊奇之色。
赫连伏龙则感觉下体一凉,浑身发寒,心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鬼畜的仙兵?
“阉割?”梁亨的眼瞳怒张,面皮则由绿转紫。
他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阴损的宝物?
还有,他眼前这个杂种,果然是阴损恶毒到了极点,简直坏到流脓!
梁亨随后又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勉力将自己下身的疼痛感排除在外。
他想起了之前的心神之誓,今天他们两人这场单挑,自己无论是逃离还是认输,都将付出他无法忍受的代价。
而就在心神转念之间,梁亨长吐了一口浊气,眼中也现出了睿智冷厉的光泽:“一刻钟时间是吧?就这一刻钟时间内,老子撕了你!”
李轩听了之后,却摇了摇头:“还是照两刻时间算吧,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个呼吸——”
轰!
这是李轩的躯体,被梁亨的血色罡元轰成冰渣的声响。
可那仅是李轩留在原地的一具寒冰分身,他的本体早已遁离了原地,利用超导之遁快速转移。
这轰响声也接二连三,使得练武场内罡力澎湃,冰屑四射。
随着‘割龙刀’的寒力被李轩激发,梁亨那双‘太阴元磁神臂’的作用已大不如前。
李轩将他三千银丝都冻在冰层当中,借助寒冰来抵御元磁之力的吸摄。
且极致的严寒,可是连磁场都能冻结!
不过梁亨的神念,却还是紧锁着李轩的本体。
他的血色罡元则已覆盖全场,在整个练武场的上空化作一片巨大的血云。那血云之内,则不断的钻出一条条的魔龙。
它们无穷无尽,裹挟着一缕缕死灰色的破灭之力,往李轩存身的位置持续轰砸而下。
梁亨手中的长枪则引而不发,静待时机。
就在短短十个呼吸之后,梁亨手中的丈八大枪蓦然如毒龙一样钻出。
“找到你了!”
那枪尖轰击的方位,正是李轩遁光所在之处。这一刻,梁亨也预料到了李轩几乎所有的变化,那一条条血色罡元与一缕缕的破灭之力,化作了十二条巨大的魔龙,封锁住了李轩所有遁逃挪移的空间。
不过就在这一瞬,一座巨大的剑图展现于此,梁亨的破灭神枪轰入其中,只激发起了一大片的光影乱颤。
然后他的破灭枪力就如泥牛入海一样不见踪迹,更有无数剑气轰射而出,朝着梁亨轰砸而下。
此时在场外,东方良的剑眉微扬:“六合诛仙剑图?”
这是顶级的剑修功法,哪怕是在他们金阙天宫,也能排入前五之列。
缺点是需要巨大财力支撑,优点则是不用花时间修炼。
而此时李轩的剑图当中,已经有剑气五百余道,又有六口极品飞剑镇压——这张剑图,分明已有了仙兵阶位的神威。
关键是那‘剑图’本身,应该是以极其珍贵,且面积极广的‘天地胎膜’祭炼而成。
这使得剑图本身,也拥有着接近于上品仙宝的防御能力。
梁亨的面色微凛,随后他长枪挥荡,如赤红色的游龙盘卷,将那些剑气全数排斥在十丈开外。
“区区米粒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给我开——”
随着梁亨的震吼,那数百六合诛仙剑气都被轰飞激射,砸向了四面八方。
可此时李轩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梁亨的后方。
这次他却非是运用超导之遁,而是以白莲圣母的‘真空’之法,直接瞬闪挪移了过去。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当李轩将这寒梅诗意与他的寒系真元结合,当他的琉璃浩气与寒法刀意结合一体。
梁亨竟直到这一刀劈至他脖颈后不到三尺才蓦然惊觉,他猛然一声狂吼,周身忽然爆发出无穷的血红罡气,在脖颈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影,与李轩的刀势对抗。
同时梁亨弃枪用刀,一股恢弘磅礴的破灭刀力横扫身后。
可李轩的‘割龙刀’还是斩中了梁亨的脖颈,在他的后颈处破开了一条血痕。
梁亨的横练霸体强横之极,李轩即便全力以赴,又借助上品仙兵之力,都只能在梁亨的身上破开一条浅达半指的伤痕。
不过李轩的寒法刀意却轰入了进去,使得梁亨身后的一大半肌肤,都覆盖上了一层蓝色的寒冰。
“杂种!”梁亨破口大骂,他驾驭的破灭刀光,在疯狂的追击着李轩的身影。
李轩则在挪移闪避的同时哈哈大笑:“我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语音未落,一杆长枪就蓦然轰射而至。却是梁亨将那些血色罡力拟化成了另一个‘梁亨’,驾驭那丈八‘破灭神枪’,往李轩的位置轰击。
这一枪,依旧是轰入到那‘六合诛仙剑图’当中。
不过那锋锐犀利到了极点的破灭枪力,这次却强行透穿了剑图,击中了李轩的躯体,发出了‘轰’的一声震鸣。
那刺耳的声响,震荡了小半个京城的夜空。
这是李轩将独孤碧落身上的‘浑天镇元鼎’也招引了过来,直接硬扛住了梁亨这一枪。
——这要是换在其它地方,李轩的一身真元法力,早就被身上的几件仙兵神宝抽空。
可在这冠军侯府内,李轩却显得游刃有余,绰有余裕。
立在原地的李轩不但毫发无损,他唇角扬起的幅度也更胜于前:“梁大将军,好心提醒你一句,到现在为止,已经二百个呼吸了。”
场外的诸女望见这一幕,顿时都心绪大定,知道两人的这场单挑已经稳了。
有那些宝物加护,李轩这次即便赢不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梁亨则是看着李轩的‘浑天镇元鼎’,看着他的‘六合诛仙剑图’,看着那显化于李轩后方的‘饕餮’之形。
还有那什么大衍神盾,玄武护心镜,六道伏魔甲等等法器,顿时满头满脸的汗水渗了出来。
这李轩的超导之遁,就已是神鬼难测,让他头疼之至。
可李轩居然还在身上堆积了如此众多的防御法器,这家伙还是不是人?
这个时候,梁亨又想起了半年前的宜昌之战。据说那时的李轩,竟以无限恢复的金身霸体,与上古凶兽相繇战斗了好几个时辰。
他开始怀疑自己,真能够在两刻时间内将眼前这个混账拿下?
思及此处,梁亨不由一阵心烦意燥,下身那被他暂时压下去的剧痛,也开始在他心灵中无限放大。
他在迟疑不决,心想自己今天是到底是选择叫爹呢?还是选择保留自己的雄性身份?
就在这刻,李轩竟然再一次闪身到了他身后。
那割龙刀干脆利落的一刀斩击,在梁亨的肩胛处也斩开了一个鲜红色的刀口。大量的寒冰,出现在他的全身上下。
同时李轩的笑声,也再次传入到梁亨的耳内,且直击灵魂:“看来梁大将军的心,已经乱了。”
梁亨当即警醒,他立时抛下了所有的迟疑犹豫,身化血光冲霄而起。
他的心意的确乱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一身战力都发挥不到十分之三四。
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
与其继续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让自己承受被阉割之险,还不如现在就认栽。
李轩见状没有追击,他把割龙刀收回鞘中,看着梁亨远去的身影哈哈大笑:“这就逃了?那么以后你梁亨见到了本侯,可要记得叫爹!”
第五八零章 我儿梁亨
梁亨逃遁的速度极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天边,不见踪影。
罗烟见状,不由嘲讽的说着:“这个家伙,逃得可真果断。”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放梁亨离开,可此人心性果决。逃念一起,就直接燃烧一大半的精血气元,直接从冠军侯府里面撞了出去。
那遁光之速,甚至不亚于她与李轩的双刀合璧。
事后这家伙必定会重伤元气,却也成功从这冠军侯府里面逃了出去。
李轩则是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另一侧:“少保与商大学士可满意了?”
就在他目光凝视的方向,少保于杰与商弘的身影前后走了出来。
商弘现身之后,就一声轻叹:“冠军侯,梁亨乃功勋之臣,北方大将。而如今朝中名将凋零,天位乏人,还请冠军侯看在社稷的份上稍加容忍。”
他随后又苦笑道:“何况冠军侯近日以雷霆手段,将梁氏拆到七零八落,以梁亨的心性,难免反弹。。”
商弘怀疑这也是李轩有意为之,有意激怒梁亨,迫其出手。
毕竟在挽月楼,李轩就有过一次的前例了。
这位冠军侯不知何故,大半年前就对大将军梁亨敌意满满,杀心炽烈,一心一意要将之置于死地。
长乐公主虞红裳遇袭一事,不过是李轩对梁亨出手发难的籍口。
商弘对梁亨的作为也很看不惯,可如果他坐视梁亨倒下,这朝廷却必将失衡。
于杰则面色冷凝道:“关于梁亨今日挑衅同僚之举,某会上表弹劾,由朝廷施以重惩。”
李轩的不满之意这才稍稍平息,他一声嗤笑:“梁亨豺狼心性,你们今日容忍他,迟早会遭反噬。”
随后李轩却又语声一转:“只希望少保能够遵守诺言。”
于杰就侧目往独孤碧落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语声淡然道:“于某从不失信于人,至多一个月内,于某会助冠军侯完成此事。”
为说服李轩放过梁亨,他答应了为李轩的‘浑天镇元鼎’凝聚‘镇压’之法。
对于一件神宝器胚来说,‘极天之法’才是关键。
哪怕是残缺的‘极天之法’,也能帮助浑天镇元鼎更进一步。
那将是一次本质的变化,使得浑天镇元鼎的神威,真正凌驾于众多仙器之上。
这在于杰看来,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李轩不但是当世儒宗之望,也是朝廷干城,大晋柱梁。这位的个人实力大幅提升,对朝廷只有好处。
且这位冠军侯狠辣果决,他若不拿出一点好处,难以说服李轩放人。
李轩则唇角微扬,喜不自胜。
没能将梁亨阉割虽然遗憾,可‘浑天镇元鼎’的提升,却更令李轩惊喜。
之前他得知于杰凝聚的‘极天之法’是‘镇压’之后,他就在暗中筹划,想要让于杰助他祭炼浑天镇元鼎。
不意今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已促成此事。
这件神宝器胚一旦拥有了‘镇压’之法,这天下间就少有天位能正面将之撼动。
最关键的是,这浑天镇元鼎将拥有镇压气运之能。
这意味着他的浑天镇元鼎,日后哪怕面对‘金阙天章’的正本,也有一定的抗衡之力。
也意味着金阙天宫的‘千秋笔’,再难对他发挥作用。
而此时在场的几个女孩中,凰无幻面上明显余怒未消,眼眸中似燃烧火焰;敖疏影则面色青冷,目光犀利如刀枪剑戟;薛云柔则背负着手,面含哂意的遥望着梁亨离去的方向;罗烟则手按着腰刀,右手上紫火燃烧,似有一只只紫色火蝶缠绕其上;冷雨柔则将双手环抱于胸前,不知在想着什么。
赫连伏龙看着这一幕,就知道今日的这桩事还没有完。
那位大将军今日最愚蠢的举措,就是把这几个女孩深深得罪。
她们可不是李轩的附属品,而是各自执掌着大量人脉,权柄与资源的一方豪杰,岂容轻辱?
与此同时,位于城东的武清侯府,梁亨从空中坠落之后,就蓦然发出野兽一样的震吼,无数的血色罡气从他身上爆发。它们化作一条条魔龙,将周围包括侯府大厅在内的所有建筑,都在顷刻间夷为平地。
“请侯爷暂息雷霆之怒。”
铁面人就立在二十丈外的位置,他在梁亨的罡力重压下衣袂飘舞,泰然屹立:“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之前就与侯爷说过的,您这时候找过去非但于事无补,反倒可能落入李轩的彀中。”
此时他又好奇的问道:“不知侯爷您在冠军侯府那边,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元气重伤,暴怒至此?”
梁亨听了之后,就再一次回想起了在冠军侯府的不堪之景。
那原本已被他按下来的怒意,也就再一次冲入他的脑髓。
他一声怒哼,使得整个武清侯府的周围都随之地动山摇。
“那个杂种!竖子!卑鄙小人!我梁某从此与他不共戴天!”
这一次他的元气损伤之重,几乎直追他当年硬撼瓦剌大汗也先之战。
下身处也依旧维持着阉割般的疼痛,‘割龙刀’的极天之法如同刀意留痕,积存于他的下身。
那不是他短时间内能够驱除的,除非是请少保于杰与伏魔天尊朱明月出手,否则他未来一两年内,都别想亲近女色。
可更让梁亨感觉羞辱的是,他对李轩发下的那个心神之誓。
那也是奇耻大辱,梁亨都不知自己日后该如何面对。
铁面人看他这模样,不由现出了一丝惑然之意,心想梁亨在冠军侯府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随后铁面人就摇了摇头,不怎么在意了。
他的一切图谋,就是为使梁亨背叛景泰帝,与帝党一系疏离。
早在两月之前,铁面人就已达成所愿。
而此时的梁亨,对李轩越憎恨,对景泰帝越不满,就越容易为他所用。
※※※※
第二天一大早,李轩就拿着独孤碧落给他写的奏本,穿着他的明黄色飞鱼服出了门,直奔宫城而去。
今日是八月十五,恰是又一次朔望大朝之期,许多官员都是早早出了门,往宫里面赶。
李轩自从开始讲学之后,就再没参与过朝廷的大小朝会了。
初一的那次朔望大朝,他就没有上朝。
不过今日不同于往,他必须入宫在群臣面前,狠狠地弹劾梁亨一本。
梁亨在他的冠军侯府前咆哮辱骂,挑衅生事,甚至在言辞中辱及他的先人,李轩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出反应的。
不能因梁亨输了赌约,差点被阉割就算完事。
李轩也不能只依靠于杰的奏章,他得自己掀起声势,让朝廷感受到压力。
随着李轩策骑入宫,周围的文武官员,不禁都向他侧目以视。
他们的神色各异,或是惊奇,或是期待,有人欢喜,有人不虞,也有人饱怀着狂热的憧憬与崇敬。
最近二十天来,李轩在京城的讲学已逐渐发酵,朝中许多文臣都已视之为儒宗,开一派之先河。
就在李轩抵达文华殿的时候,他却微微扬眉,发现大将军梁亨,也从对面走过来了。
梁亨也同样一阵发愣,错愕的与李轩对视。
他在想这个家伙,不是已经二十多天没参加朝会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瞬,一股极致的怒意就从梁亨的胸内滋生,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面蹦出了两个字:“李轩!”
这语音分明是含着切齿的仇恨,仿佛发自于九幽地底。
而此时周围的众多朝臣,都向他们侧目以视,他们一部分人是幸灾乐祸,怀着看好戏的心态;有人则忧心忡忡,担心这两人在朝堂中正面冲突。
昨日梁亨大闹冠军侯府一事,早就传遍全城,闹到满城风雨了。
李轩则是挠了挠耳朵:“梁大将军,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我没听见。”
梁亨当即面如土色,他的脸竟是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他本能的想要转身离去,躲避得越远越好。可之前发下的心神重誓,却让他忌惮重重。
违誓的结果,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的。
良久之后,梁亨的唇角溢出了几缕血丝,却还是强摇着牙道:“爹!”
当他道出这一字,所有的朝臣都是一阵发呆,满脸都是无法置信。
围绕在梁亨身侧的众多北方将门勋贵,也瞠目结舌的往梁亨看了过去。
第五八一章 纷乱的朝堂
因李轩与梁亨‘父子’相认的风波,整个文华殿一片嗡然声响,文武百官都沸反盈天,一片兵荒马乱。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外围的人则都纷纷踮起了脚尖,往李轩与梁亨两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梁亨满面涨红,羞燥的恨不得钻入地底,把自己给埋了。
周围那些视线,则让梁亨感觉无比的灼烫,让他想要当场拔刀自尽。
不过梁亨看李轩的目光,则是无比怨毒,仿佛是冬眠结束,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毒蛇。
这噪杂声响一直持续了一刻时间,直到礼部尚书看不下去,拿着鞭子四面抽打,发出了‘啪啪’的声响,才使群臣的议论告一段落。
李轩敏锐的发现,那些原本众星拱卫般环绕于梁亨身侧的将领与勋贵,此时都与梁亨有了不同程度的疏远,许多人都有意无意的与梁亨拉开距离。
尤其是靖难勋贵,他们本就瞧不起梁亨这样的军中后起之秀。
此时无非是因于杰清理卫所田政一事,不得不捏着鼻子与梁亨一起抱团。
可如今梁亨出了这档事,丢人现眼到这个地方,让那些自命高贵的靖难勋贵怎么能忍受?
等到长乐长公主虞红裳到来,少保于杰就果如他的承诺,第一时间把弹劾梁亨的奏本上交。。
李轩也同样上本弹劾,他事前没有做任何准备,更没有呼朋唤友。可朝堂中的众多清流,却都群起响应。
这一是因李轩在儒门中的崇高声望;二是梁亨上门滋事挑衅的举动,让他们本能的反感。
冠军侯不过是请托同僚,重新审查那些有问题的盐引,选择更妥当的物资运输之法,你梁亨就敢带着兵器上门打砸叫骂。
如果别人参你梁亨私蓄兵甲,豢养私军,你梁亨是不是要当场杀上门,或者直接举旗造反啊?
不过李轩奏本掀起的声势虽大,可朝中重臣合议之后,给予梁亨的惩戒也不过是由监国下旨训诫,明令在家反省半载,再罚俸三年。
这对于梁亨来说不痛不痒,大晋朝的俸禄极低,朝中的勋贵大臣,谁都不指望靠朝廷的薪俸过日子。
虞红裳倒是有心偏向李轩,可此时她在朝中根基未稳,不得不依赖内阁与六部重臣。
内阁高谷与商弘等人,都对梁亨多有回护。
一些与李轩亲近的大臣,也没怎么发力。
他们想那位梁大将军连‘爹’都叫上了,可见这次吃亏的,绝不是李轩。
关键是现在梁亨罚无可罚,他目前除了武清侯的爵位之外,其余一样官职都没有。
且就在不久之后,包括李轩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无暇关注梁亨。
只因此时一位礼部郎中神情肃穆,郑重异常的来到了堂中:“启禀监国长公主,日前有钦天监监丞夜观天象,见彗出紫微,历七星,其色白,长丈余。
此为兵灾之兆,或为地方乱臣贼子欲举兵谋叛,或有朝中大臣篡夺皇权。”
虞红裳听到这里,就下意识的皱起柳眉,钦天监在一个月之前,确实有向她通报过‘彗星犯紫微’一事。
不过在事后不久,就有白莲作乱,中流居士重创天地坛。
钦天监就‘彗星犯紫微’做出的解释,也是与白莲有关。
按照星象学的理论,彗星与日食皆有阴盛阳衰之意。日食体现了代表天子的太阳被掩盖,君权受损;彗“历七星”,则为彗星向代表君主权势的北斗移动,有臣下或臣民叛乱之嫌。
不过她眼前的这位礼部郎中,显然是准备就此事另做文章。
果然下一瞬,虞红裳就听此人道:“除此之外,自今年年初以来,天下以水灾奏者,日有十数,月前都城大水,天雨不止,此所谓水不润下也!
《汉书·五行志》曰,‘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天子恭事天地神祇,肃祗祖宗,山川之祀,罔不秩举,至于号令,必顺天时,非逆天时也,非废祭祀也,非不祷祠也。
然而上天出此变者,晓谕陛下以简宗庙也。宗庙以承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贰,以重宗庙也——”
他说到这里,满朝的臣子都是一阵哗然震响。礼部尚书与两位侍郎全力弹压,都无法止住文华殿内的喧闹之声。
虞红裳的脸色,也微微沉冷。
这位礼部郎中的意思是,天子对天地山川之神以及祖宗都很恭敬,在朝政上也很用心,是什么缘由导致天灾呢?就是因帝王副贰——储君未立,朝纲不稳的缘故。
那位礼部郎中对于虞红裳冷厉的目光视如不见,继续言道:“监国殿下,自太子暴病昏迷以来,朝廷虚副贰之位八月矣。而天子又有恙在身,沉疴难愈,竟至于无法理政的地步,以至于朝臣惶恐,百姓不安。
臣近奏择宗子贤者优其礼数,试之以政,系天下人心,俟有圣嗣,复遣还邸。及今七月余而不决,政所谓简宗庙也,此天变所以发也。伏惟监国与陛下深念宗庙之重,早立储贰之位,以安朝堂,以塞天变。”
他早在七个月前就上书天子,建言天子在宗世子弟中择贤良之人作为储君之备,可天子置若罔闻,才会引发如今的天灾。
现在唯一的化解之法,就是早立储君。
虞红裳的反应,却很平静:“张郎中之奏,本宫已知悉。来人,将张郎中的奏章取来给本宫一观。”
这几个月来,类似的立嗣之议,她已经经历过许多次。
这位张郎中的聪明之处,就是将储君立议一事,与水灾,与天象结合在一起。这对于天子,对于朝堂的杀伤力,也就十倍于前。
虞红裳准备采取的做法,就是坐观其变。
她可以将这份奏章交付部议,到底该不该立储,该立何人为储,这都是需要详细议一议的。
只要让众臣形成不了统一的意见,那么这份压力也就到不了景泰帝与她身上。
不过接下来,虞红裳却见那位礼部郎中抬起了头,向她看了过来:“如若天子与监国以为宗室弟子轻挑无行,不堪为朝廷之储,也可择宗室之贤,使摄居副贰之位。
今有襄王虞瞻墡,博学多才,贤良方正,在朝中素有贤王之称,也是天下宗室之望。臣请天子为宗庙社稷之计,择襄王虞瞻墡为皇太叔,以备将来——’
这个时候,满朝大臣都纷纷侧目,往襄王虞瞻墡看了过去。
他们的眼中,或是震骇,或是不信,或是喜悦,或是惊怒。
襄王虞瞻墡则是面色煞白的大步从群臣中走出,同时怒哼出声:“张郎中你休要害我!”
襄王大踏步走到那玉阶前,朝着虞红裳深深一礼:“殿下,而今天子春秋正盛,储君也不过是因妖人暗算,短暂晕迷而已,想必不日就可恢复康健。
且朝中还有近支宗室在,哪里有绕开上皇与其膝下诸子,别立储君的道理,请监国殿下勿要理会这张郎中的妖言!”
可此时包括李轩在内,朝中的几位大臣看襄王虞瞻墡的目光,都显得意味深长。
※※※※
接下来整个八月,朝堂当中都是争论不绝,混乱不堪。
因襄王虞瞻墡也‘被迫’卷入立储之争,朝中群臣也将天意与天灾引入,朝臣关于储位之争更加的激烈起来。
亲近太后与上皇的臣子,都极力的驳斥打压这些有关于‘皇太叔’的妖言怪论。
襄王虞瞻墡看似是惶恐不安,在之后的日子里闭门不出。
可在朝堂之中,却自有吏部尚书王文为首的众多大臣,为其冲锋陷阵。
李轩倒是真正的脱身事外了,他原本有意为帝党保留几分元气的。
可如今有关于立储的风暴越刮越烈,该卷入的不该卷入的,都已深陷其中。
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李轩可没法管住这些人脑袋怎么想。
且长乐长公主虞红裳的能为,也让李轩颇为惊艳。
这位看似是作壁上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却将异论相搅的手段玩得纯熟之至。
朝中这两家的局面,始终都是旗鼓相当,没有任何一方能占据优势。
反倒是虞红裳,趁着这时机将一些底层官员提拔上来,各自安排了要职。
——那都是一些能力杰出,擅于实务的官员。
关键是脑袋都很清醒,都对立储之争敬而远之。
李轩看虞红裳的治国理政,就彻底放下了心。
而此时的他,一方面孜孜不倦的在京城中讲学,一方面则是全力以赴的完善自身的横练霸体,垒实自己的浩气修为。
可就在九月末,本该结束闭关,接手朝政的景泰帝却再次下达旨意,将虞红裳的监国之期,延长到四个月。
这一谕旨,使得朝堂中本就愈演愈烈的风暴更加狂猛。
李轩也不禁心内凛然,他当即入宫,准备去寻虞红裳打探景泰帝的情况。
他想这位天子,该不会是不行了吧?历史中的‘夺宫之变’是否还会发生,又是否即将开始呢?
可当李轩匆匆走入文华殿中见到虞红裳的时候,却发现那王座之上的少女正在呕吐。
第五八二章 红裳你怀孕了?
李轩当即狐疑的看着御座之上的虞红裳:“裳儿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怀孕了吧?这是孕吐?”
他算了算时间,距离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刚好是两个月,正是孕吐的时候。
“我看你是想多了。”虞红裳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可她随后就冷冷的睨了李轩一眼:“太医院的人说我最近这些天的食谱有点不对劲,可能有人想要让我步上我皇弟的后尘,对我使用混毒,所以施药给我催吐,排除可能的毒素。”
李轩就侧目往旁边的一位女性御医看了过去,后者当即躬身一礼:“公主殿下最近的食谱,确有不当之处。御膳房那边提供的多是山肴野蔌,珠翠之珍。
可这些东西固然美味,可也有着极大隐患。世人未将之列入家常食谱,不常食用,自然是有缘由的,它们很容易被人做手脚。”
李轩当即皱了皱眉:“那么御膳房那边查过了没有?”
他在心里给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狠狠地记了一笔,宫里面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给他通报一声。
“查问过了,一无所获。”
虞红裳一个挥袖,将身侧的银盆都燃烧成渣:“这混毒一事,也是御医的猜测,是没有证实的事情。。只能由绣衣卫记录留档,然后换上可靠的厨师。”
李轩听了之后,又不解的看着虞红裳:“你也是堂堂天位,吃那么多干嘛?”
天位武修就已经能够完全辟谷了,只靠餐风饮露,吸收天地元灵,就可以活许久许久。
可见虞红裳是钟于口腹之欲,才给了人可趁之机。
“你管我!”虞红裳的俏脸当即微微一红,她不满的瞪过来:“我最近修炼的功体损耗太大,需要食物补充行不行?”
李轩就没话说了,他转而问道:“陛下是怎么回事?怎么监国之期突然就变成了四个月?”
虞红裳怒意稍敛,她眸中现出了一抹复杂的色泽:“我刚才去见过,父皇他没什么大碍,只是他修炼的功法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情况有些棘手。
其实父皇的身体如何,你可以问江神医。父皇已经准备招江神医入宫给他看诊,时间就在明日。”
换成别人问此事,虞红裳一定不会说实话,也会怀疑对方的用心。
可她对于李轩,却是信任无疑。
李轩也放下了心,他想景泰帝未必会将真实的情况告知于红裳,可他一定瞒不过江云旗。
此时虞红裳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昨日少保于尚书上书说清理屯田一事已经告一段落,各地卫所屯田的状态,已基本恢复到永乐二十七年以前。
他还为你请功,说这次多亏了冠军侯之助,否则他十年之内都别想将此事办妥。”
“此事我岂敢居功?”李轩当即摇着头:“于少保太过誉了,我其实出力极少,清理屯田全是靠于少保一力施为。”
虞红裳听了之后就不由一笑:“可于少保也说他不敢贪功,说他这次不过是出了些死力气,真正麻烦的事情,都是李轩你在处理。”
她是知道于杰为何会这么说的,这是因李轩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在朝中死死的牵扯住了北方将门,靖难勋贵的力量。
这位一方面在全力压制梁亨,一方面则利用他‘中军断事官’的身份,对那些北方将门或打或拉,分化瓦解。使得军中的几个强大派阀始终没法形成合力,给予于杰的压力也就少而又少。
李轩出身诚意伯府的身份,也带来极大的助力。
南京那一帮子的开国勋贵,这次就很给李轩面子,没有多少人跳出来给他添堵。
这些南方的勋贵武臣虽也侵占屯田,可其实他们对这份财源的依赖性,远小于北方将门。
他们更多是依靠经商,还有山野间的桑田麻田,以及茶叶,这些收入都十倍于侵占屯田的收益。
既然非是生死攸关的利益,那么阻力也就相对较小。
而于杰此人虽然耿介方正,却绝非愚纯之辈,他自然知道李轩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在为清理屯田一事保驾护航。
“既然屯田一事已经了结,那么我身上的典农中郎将的差事也可交付了。”
因这文华殿内只有一个女性御医在,没有记录帝王起居的史官在场,李轩也就很随意的抱了抱拳:“红裳你知道的,我这边其实也忙得不可开交,没多少精力关注卫所屯田一事,还请朝廷早日收回此职,另择贤能。”
可他说起此事之后,虞红裳就一声冷笑,眸中波澜微生。
她想这个家伙忙么?是很忙的。
可仅他那具第二元神,就足以处理所有的公务绰绰有余,何况他身边还有罗烟,乐芊芊与独孤碧落这三个得力臂膀。
这家伙的本体除了半天时间用于讲学,其它的时间,也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他今天陪薛云柔‘练习道法’;明天陪着江含韵一起修习武道;后天就与敖疏影一起在黄河上游放舟畅游;大后天则是与罗烟一起顶着‘追捕案犯’的名义去江南,与之双宿双栖。
然后他早上入宫陪她一起用膳,晚上就与乐芊芊一起去洛阳黑市寻觅古籍,那确实是没有一刻得闲的。
期间这个家伙,甚至还去了两趟凰无幻的妖市,不知去做了什么。
虞红裳越想越怒,以至于腹中又不自禁的一阵作翻。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了怒意:“屯田虽已清理完毕,可接下来你还有得忙。于少保说自仁宣以来,大晋卫所军四百五十万人已经逃散一半。
趁着各地卫所屯田都已清理完毕,于少保准备重整卫所军户,恢复太宗年间的数额。此事必须有得力人士在五军都督府内部配合不可。
所以这典农中郎将的差事,你还得兼着。还有,典农中郎将是父皇的任命,你要想卸任此职,那也该去寻父皇。”
李轩眉头大皱,可须臾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也罢,我尽力配合就是。”
对于杰想要恢复卫所军一事他其实不太看好,认为是治标不治本。
大晋太祖设立的卫所军制度有着天生的缺陷,需知自大晋开国以来不过五朝,大祖之后的太宗与仁宣二帝也算得上是明君,可到土木堡之变的时候,天下间的卫所军就已崩坏大半,接近于名存实亡了。
于杰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做裱糊匠,让大晋回一口气而已。
最多撑个几十年,大晋的卫所军又将崩坏。
不过这事对于大晋朝廷,五军都督府与南北将门来说,都是大有好处的事情。
李轩作为南方开国勋贵,大晋武门的一员,他不能拒绝,也无法决绝。
李轩心想裱糊匠就裱糊匠吧,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再说。
如果日后他有再造乾坤,重整军制的机会,自然是当仁不让。
可是现在,他掌握的力量也就仅能将这房子糊好,尽量让它不漏风。
第五八三章 忧国忧民的李轩
李轩在宫里面呆到中午的时候,就不得不告退离开。
他其实也想多陪一陪虞红裳的,可是没办法,虞红裳现在贵为监国,不但那些言官时时刻刻的盯着,翰林院那边还有朝廷专设的起居郎,记录虞红裳的一言一行。
如今两人在宫中会面,都必须有第三人在场,否则外朝就会掀起滔天恶浪。
尤其太后与正统帝,他们巴不得虞红裳出什么漏子,从而攻讦景泰帝令帝姬监国的举措。
幸在虞红裳是天位,李轩也是天位之下遁法无双,两人偶尔甩开所有人的视线,私会个一小段时间缓解相思之苦,还是能办得到。
当李轩走出承天门,等在外面的独孤碧落就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你今天怎么在宫里面留了这么久?都有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了。”
李轩听了就不禁讪讪一笑,他原本预定是一个时辰前就出来的。
可今日本该当值的那位起居郎由于身体不适,临时请了三天的假,翰林院那边一时也拿不出合适的人选顶班。
李轩没忍耐住,他想卫所屯田一事与卫所军重建都事关重大,关系到未来大晋几百年的国运,不能不慎。。
李轩忧心忡忡之下,就留在文华殿与公主殿下详细讨论了一番国家大事。
结果他二人废寝忘食,忘了时间,多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
李轩叹了一声,神色忧国忧民:“我也没想到会呆这么久,然则国事多艰,红裳以女子之身监国,就更加艰难,我不能不多尽点心。”
他看着独孤碧落,心想此时的独孤碧落,如果换上一套职业装,穿上黑丝,再戴上眼镜,那就完美了。
“是吗?”独孤碧落却连一个字都不信,她知道自家主人是什么样的成色。
“你想在宫里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我无所谓。不过德运学社那边的讲学,冠军侯大人你已经赶不上了。那边可是礼部尚书亲自拜托的,你不去的话,会得罪人。”
李轩就一声笑道:“德运学社那边倒是无妨,一个时辰前我就飞符给权顶天权大人,让他暂时帮我顶班。顶多现在我赶过去,再多讲一个时辰算是赔礼。”
独孤碧落闻言一哂:“随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在一个时辰之后,你还得陪乐芊芊去看《永乐大典》,你答应了要将她带入皇家的金匮石室一观究竟的,却已经爽约了两次。
虽然这两次爽约,理由都很正当。可你再要延后的话,我都看不下去。还有,今夜戌时四刻,是薛云柔结束坐关,从入定中苏醒的时间。
我已经遵照你的吩咐,用茉莉与蔷薇堆满了她的小院,可如果你本人不在的话,再多的花也没意义。”
独孤碧落说到这里的时候,心想这家伙倒是挺会哄女人的。
她今日看那满园盛开的花朵时,心里也‘怦’的一跳。
独孤碧落心想自己都尚且如此,又何况身为正主的薛云柔?
怪不得似薛云柔这般出色的女子,都会落入李轩这个人渣的魔掌。
独孤碧落随后又为自己的命运暗暗感叹,忖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地步?
在乐山大佛的时候,她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李轩祸害女孩子的帮凶。
“——明天是水德元君敖疏影的诞辰,你与她约好了,清晨就得去城外的水德元君庙。可我得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罗烟已经提前从江南归来,估计半夜就可返回京城。她办的那桩案子,进展比你想象的要快很多。
还有,神器盟主说你近日有空的话,到她那边去一趟,她倒是很体谅你,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李轩听到这里,却是面不改色:“不急,我们一桩桩来。”
这样的小场面,对李轩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他已经明白时间管理的要点,就是遇事不能慌。
且更艰难的情况,李轩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翻船次数已不下六次,浑身上下勋章累累。
他苦心修持的金身霸体,不就是为此而练?
李轩凝神想了想,就笑着问:“我记得德运学社都是在京的潮州学子吧?”
“是潮州学子不错。”独孤碧落疑惑的看着他,心想这家伙又想要做什么?
人家德运学社是否潮州学子,与李轩翻不翻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轩却忖道‘天助我也’,果然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
“那么德运学社的讲学,就让我的第二元神去。”
他说话这句之后就策马前行,直往六道司的方向狂奔。
独孤碧落却觉不可思议:“第二元神?大人你疯了,他们认出来怎办?”
讲学这种事,讲究的是诚心正意,严谨郑重。
李轩拿第二元神去给人讲课,与本体虽然没什么区别。可在别人看来,却是不尊重人的表现。
在独孤碧落看来,李轩还不如爽约不去。
李轩却在前面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放心,我自有办法。”
※※※※
在六道司‘神翼府’,当乐芊芊捧着一大堆的文档,走入到大堂的时候,发现堂上坐着的‘李轩’,竟已不见踪影。
乐芊芊见状气得不行,恨不得把自己手中的文档往地上一摔。
可她随后还是忍住,将这些文档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案上,然后就手叉着腰,气鼓鼓看着眼前那空缺的座位。
自从‘神翼都’升格成‘神翼府’之后,神翼府的公务也增加了几倍。他们的人手增加了两倍多,管辖的范围,也从北直隶扩展到整个天下两京十三省。
这个时候,就连孙初芸都在努力,她与罗烟,张岳,彭富来等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李轩倒好,就连他的‘第二元神’都要开小差旷班,偷奸耍滑了——
可就在须臾之后,乐芊芊就又轻轻一叹。她把小脸鼓成包子,坐到了李轩的位置上,开始翻阅这一纷纷文档,然后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她没敢帮李轩处置这些‘神翼府’的重要公务,只是摘录文档中的要点,写出自己的看法与意见,节省李轩办公的时间。
乐芊芊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内阁与司礼监干得活计——
不过就在下一刻,乐芊芊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人轻轻一弹。
乐芊芊有些发愣的抬起头,然后就见李轩笑眯眯的看着她。
“侯爷!”乐芊芊顿时柳眉微凝:“你刚才又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很多事要忙?尤其四川那边,这次送上来的疑难卷宗就有十二桩。”
‘神翼都’升格‘神翼府’的过程,并非是一帆风顺。
六道司分布在各地的五大堂口,伏魔分署,都对‘神翼府’有着一定的抗拒情绪。
他们也没打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与‘神翼府’对抗,只是将历年积压的疑难卷宗,一股脑的往‘神翼府’丢。
这使得扩编还未完成的‘神翼府’,一直都处于人手严重不足的状态。也让神翼府上下人等,时常自嘲他们是‘垃圾堆’。
幸在‘神翼府’的待遇确实优越,这让地方上的六道司精英趋之如骛。
李轩又是采取‘宁缺不滥’的策略,利用手中的总堂名额,着手网罗了一些地方上的办案好手,所以‘神翼府’的破案率,目前还算过得去,已经破了好几件疑难大案。
考虑到‘神翼府’初建才不到两个月,这个成绩已经足以向元老会交代了。
“我知道,不过现在的‘神翼府’已经没有多余人手派遣过去,我们再急也没办法。”
李轩笑了笑,然后拉起乐芊芊的手就往外走:“走吧,我们去翰林院,我答应过你的,带你去看《永乐大典》。”
皇家的金匮石室建有两座,一座在宫城深处,一座在翰林院内。
永乐年间修撰的《永乐大典》,也有正副两套,分置于两个金匮石室。
“诶?”
乐芊芊忽然就脸红起来,她发现自然眼前的这个李轩,竟然不是她的‘第二元神’,而是他的本体。
她看着李轩拉着她的手,面红似血:“可现在都没到散班的时候。”
李轩就摇着头:“偷一个时辰的闲有什么要紧?芊芊你都有多久没休息过了?”
于此同时,在德运学社的正堂。
礼部尚书胡濙正微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俊逸青年:“谦之,你这是?”
他认出眼前的‘李轩’,其实是李轩的第二元神所化。
‘李轩’则是歉意的一笑:“在下近日为潮州学子思量了一篇文章,希望能有益于潮州学风。”
他随后就看着那面供奉于正堂上‘韩文公昌黎先生’牌位:“可否拿纸笔来?”
在场众多儒生听了之后,无不都翘首以望,面现期待之情。
正在代李轩讲课的权顶天,则挥了挥袖,示意他的一个学生,将笔墨奉于‘李轩’的身前。
此时的‘李轩’则是长吐一口浊气,然后在那空白的书卷上写下了一行字。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
这是昔日苏轼为韩愈与潮州学子写下的一篇千古名篇。
他在的这个世界,虽然没有韩愈,却有一位韩昌黎。其人生轨迹大约与韩愈相似,也曾被贬斥到潮州,潮州儒学由韩昌黎始,所以被潮州文人视为始祖,
也就在他写下这一行字的瞬间,几乎所有在场的文人,都感觉浑身上下的寒毛都为之耸立,一股清气涌入胸中。
同一时间,他们也听见城北文庙方向,那边的警世钟,正发出了一声声轰然震鸣。
第五八四章 实在太缺德了
就在文庙内警世钟震鸣的时候,紫禁城文华殿内,长乐公主虞红裳正眉头大皱,看着身前一位绣衣卫千户,还有他手中的一把赤金色长刀。
此时如果有人注意看,会发现虞红裳的衣襟与发梢都稍稍有些凌乱。
那是因之前与李轩议论国事,废寝忘食之故,虞红裳不得不重新梳妆打扮。
可由于眼前这场突发事件,虞红裳还没能梳妆妥当,就不得不从殿后走出。
她眼前的这位绣衣卫千户名叫卢忠,卢忠托在手中的那把金刀则名唤‘大日金虹刀’。
那曾是上皇正统帝的御刀,也曾是大晋的镇国重器之一。
据说只需有真龙之气贯入,这把大日金虹刀就有着不亚于上品仙兵的神威。
上皇正统帝被瓦剌擒拿后,所有帝王印信与仙宝都被褫夺。唯独正统帝随身的几件兵器,景泰帝依旧容许他留于身边。
正统帝对此刀也喜爱已极,时常将之佩戴在腰间。。
可如今这把名声赫赫的宝刀,却被卢忠捧在了手里。
在绣衣千户卢忠的身后还跪着一人,那是‘南宫总管太监’阮浪,此人的身躯正抖如筛糠,面上则是苍白毫无血色。
所谓的‘南宫’,正是上皇正统帝现在的居所。
阮浪这位‘南宫总管太监’,正是提调管领南宫一切大小事务的内侍之首。
“你此言当真?”虞红裳看着阮浪的目光森冷无比,看绣衣千户卢忠的视线也饱含深意:“南宫总管太监阮浪果真有蛊惑你参与谋反之言?”
“殿下面前,微臣岂敢妄言?”
绣衣千户卢忠抬起了头,面泛红晕的看向了虞红裳:“这把‘大日金虹刀’可以为证。今日酒宴中,南宫总管太监阮浪为说服微臣,特意将这把‘大日金虹刀’取出,交给微臣观赏。
他说这金刀乃是上皇赐予他,用于联络内外诸臣的信物,作用就等同于衣带诏。还说一旦上皇复辟成功,天子可以许我绣衣卫都督,以及世袭绣衣千户的世职。”
南宫总管太监阮浪身体颤抖得更严重了,他紧紧的咬着牙道:“殿下!殿下!卢千户这是血口喷人,老奴绝没有联络他谋反,也没许过他什么绣衣都督。
即便这把‘大日金虹刀’,也绝非是老奴之物。‘大日金虹刀’乃上皇的御刀,南宫的许多人都见过,老奴如得此物,岂敢将这刀示于他人?”
绣衣千户卢忠却一声冷笑,他朝着虞红裳抱了抱拳:“殿下,自从年初瓦剌南下,上皇擅自出宫之后,陛下就已下令锁死南宫所有宫门。
我想问阮公公,既然南宫内外都已封锁,那么这把刀是怎么从南宫里面出来的?如果我没记错,今年初春郊祀祈谷的时候,上皇似乎还在群臣面前佩戴过这把刀?
还有,卢某现今的职司是为陛下看护午门与端门,平时与阮公公也不是很熟。今日阮公公却因何缘故,忽然要宴请卢某?”
南宫总管太监阮浪不禁气息一窒,他张开口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可以反驳卢忠的话出来。
虞红裳的眼神,则冰冷如霜:“来人!拿本宫的印信,速去调三千‘神机左营’将士封锁南宫与慈庆宫!”
慈庆宫就在文华殿的北面,是孙太后的寝宫。
绣衣千户卢忠方刚才的言辞中,虽然半句都未涉及孙太后,虞红裳却不能不预做防范。
如果正统帝真有复辟谋反之意,那么孙太后也一定逃不开关系。
“——所有内侍宫女都一体软禁看管,即刻起,没有本宫与天子的命令,片纸都不得出此二宫。再传召内厂提督与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命他们速至文华殿听令!”
接下来,虞红裳又大步走出了文华殿,往紫禁城北面的乾清宫行去。
今日发生的这桩事,已超出了她这个‘监国’的权柄之外。
她必须将此事告知闭关养伤的父皇,且时间越快越好。
也就在这一刻,北京城那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响起了轰雷,无数的乌云忽然间黑压压的弥漫天空。
※※※※
同一时间,翰林院的金匮石室内,乐芊芊正面红似血的拿着一册《永乐大典》翻看着。
《永乐大典》成书于永乐年间,是由太宗的黑衣宰相‘道衍’大师亲自主持编撰。
此书包罗万象,如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阴阳医术,锻造农具,药理蛊术,还有占卜,妖魔,释藏,道经,与各种样的修行功法等等,全都囊括其中。
在李轩来的另一世界,那本《永乐大典》全文接近三万卷,一万一千册,三点七亿个字。其正本藏于南京,副本则是在嘉靖年间抄录,存放于紫禁城‘皇史宬’的金匮石室中。
而大晋的《永乐大典》,规模却还超出二十倍以上。堪称是卷帙浩繁,浩如烟海,天上地下无所不包。
为了承载那些功法真意,大晋甚至还动用了无数珍贵的纸张,包括上等的兽皮,还有那些用珍贵的树木制作的宣纸。
乐芊芊最感兴趣的,就是《永乐大典》中所有关于天文地理,阴阳占卜,药理蛊术的部分,再就是《永乐武典》与《永乐术经》。
乐芊芊当然没想过要从《永乐大典》中,寻觅出什么适合自己的功法出来,她只是想要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
《永乐大典》中的《永乐武典》与《永乐术经》,记载着当今天下公认最全面的武道功法,术师法诀。
仅《永乐武典》中收藏的功法种类,就胜过六道司四倍有余,达到五万六千种。《永乐术经》则达到夸张的三亿字,记载了释道法三家各种术法的源流,还有历代以来的变种。
虽然其中记录的武道真意较少,可只从增广见闻的角度来说,《永乐武典》与《永乐术经》都是极有价值的。
半个时辰前,乐芊芊才刚走进来,望见这一层层的书架与那浩瀚书海的时候,是兴奋已极,喜不自胜的。
这《永乐大典》虽然是太宗命‘道衍’大师编撰,用于彰显其‘文治’之功的庞大经典,可却不是什么人想看就能看的。
它自成书之后,就被藏于金匮石室当中不见天日。
整个天下间有资格入内一观究竟的,绝不超过一百人。
即便是翰林院的内部人士,想要进入的话也很麻烦。他们需要取得包括天子,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礼部尚书等人在内的各方许可。
李轩则是因其理学大儒的身份,又与监国长公主虞红裳有着朋友关系,才能轻松的拿到出入资格。
乐芊芊知道她呆在这里的时间有限,所以第一时间就使用了一张名为‘天识地通’的仙符。
这是一门天位级别的仙家术法,其作用顾名思义,是可以增加人的感应能力,记忆能力,还有对万事万物的理解能力。
这可以让乐芊芊用最快的速度理解书中的知识,同时将它们记忆下来。
可这个时候,‘天识地通’的副作用显现出来了。
她发现李轩一直都在看着她,那目光里面竟毫不掩饰他的情欲之念,灼热到让她感觉浑身发烫。
在李轩的视线注目下,乐芊芊甚至生出了自己身上其实身无片缕的错觉。
乐芊芊渐渐的心乱如麻,她明明用了‘天识地通’的仙符,可书本上的字却如同天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终于忍耐不下去,气鼓鼓的把书摊平:“侯爷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
李轩就很奇怪的看着她:“这地方除了芊芊你,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看的?还有,我又没吵没闹,就只是看着你而已,这不影响芊芊你看书吧?”
乐芊芊的俏脸就更显娇艳了,她想说问题是你的目光很不对劲,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可她终究没敢说出这句,只能支吾着道:“反正你看着我,我书就看不下去。”
李轩摇了摇头,然后拿出一根衣带,把自己的眼睛蒙住:“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行!”乐芊芊心想这有什么区别?李轩虽然用衣带遮住了眼睛,却还睁着‘护道天眼’在盯着她。
也亏这家伙是理学护法,做这种事情不影响浩气吗?
还有那衣带,乐芊芊感觉有点熟,似乎是皇家御用之物,红裳身上的?
“你可真麻烦。”李轩将衣带扯了下来后想了想,就无奈道:“算了,你给我挑一本书看,这样总行了吧?”
乐芊芊已经被他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她当即就从书架上随意挑了一本,放到李轩的面前。
李轩翻开一看之后,却不禁一乐:“玉女参同契,有意思!原来芊芊你是这个意思。”
道家的双修法门,都以道门经典《周易参同契》为源流。
这玉女参同契顾名思义,是由《周易参同契》衍生出的顶级双修之法。
乐芊芊愣了愣神,然后她的脸就红到似要滴下血珠,头顶则冒着蒸汽。
李轩见状更加得意,他直接趁虚而入,坐到乐芊芊的身边,朝着芊芊的耳朵吹着气:“芊芊你这也太委婉了,我差点就没能领会你的意思——”
可李轩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金匮石室外面的‘哐哐’震响。
乐芊芊当即心神一醒,然后整个人如兔子一样缩到了十丈之外。李轩则剑眉微扬,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恼意。
这个敲门的人,实在太缺德了——
第五八五章 再见沂王
李轩没想到,在金匮石室外敲门的,竟然是‘前太子,沂王虞见深’。
这位穿着一身常服,脸色则阴沉到像是可滴下水液,他望见李轩之后,就向他深深一拜。
“今日惊闻父皇与太后蒙冤,见深无计可施,四顾无援,只能厚颜请冠军侯施以援手。”
李轩见状则是神色错愕,不明所以。
“沂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这是要让礼部与御史参我一本吗?”
他不敢受沂王虞见深的大礼,急忙让开道了一旁,然后满含疑惑的望向太子身后的众多翰林:“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消息其实非常灵通,从两个月前开始,‘神翼府’就获得了巨大的资金支持。
罗烟就仗着这笔钱财,开始经营起一个较为庞大的线人网络。
这位罗校尉,可是‘朋友’满天下的,无论什么人,什么势力都能说得上话。
虽然因时间有限,这个线人网络在十三行省中还没铺开,可在南北两京,却已颇成气候。除此之外,还有神器盟与诚意伯府的消息渠道作为补充。
所以这京城之内,哪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李轩的耳目。。甚至深宫之中的事情,也很难瞒得过李轩。
不过这翰林院的金匮石室,规格直追太祖墓室,内外隔绝,所以李轩在里面的这段时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那些翰林学士当中的一位,就叹了一声道:“就在方才,冠军侯大人麾下的‘神机左营’将士入驻南宫与慈庆宫,将两宫封锁。如今不但是上皇,就连太后也被软禁。
据说是绣衣千户卢忠出首向监国殿下告发,说是上皇意图复辟谋反,他笼络了南宫总管太监阮浪,令其联络内外群臣。
据说上皇还特地将他的大日金虹刀赐予了阮浪,作为他取信于诸臣的信物。可具体究竟如何,我等依旧不能得知。”
沂王虞见深此时就朝着李轩再次深深一拜:“冠军侯,自从年初蒙兀入侵,父皇他擅自出宫闹事之后,就深深自省,太后训诫他也不止一次,父皇他怎可能在这时候妄生事端?
还有,今年五月的时候,父皇曾经亲口对我提过,说是我喜欢的话,那么等到我今年生辰,他会将这把刀作为礼物赐予。上皇对我既已有诺在先,又怎会将大日金虹刀赐给阮浪?
此事一定是他人陷害所致!冠军侯您素来断案如神,是陛下与监国最亲近信重的大臣,又素来刚正不阿,堂皇正大,胸怀磊落,是世所敬仰的理学护法,名教仲裁。还请冠军侯不吝援手,还我父皇与太后清白。”
李轩就皱起了眉,心想这位怎么会找到他头上的?
如今朝堂诸臣当中,就属他李轩最乐见上皇与太后出事了。
那位太后对他家出手已经不止一次,李轩一直都记着呢。
且未来可能发生的‘夺宫之变’,一直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
李轩心想他现在欢喜都来不及,怎会施以援手?
他可不是什么被人戴几顶高帽,就忘乎所以的人,他当即摇头:“殿下过誉了,李某何德何能,岂敢当殿下如此盛赞?
何况这上皇谋逆与金刀一案的究竟,自有朝廷有司来查明,岂容李某置喙?殿下请宽心,陛下他秉性仁德,宽厚为怀;而监国殿下虽是女子,却有君子之德。
如果上皇真是清白的,他们一定不会使上皇蒙冤。沂王殿下,请您起来说话如何?您这样拜下去,李某可生受不起。”
他一边说话,一边浩气舒卷,试图扶沂王虞见深起身。
可李轩琉璃色的恢弘浩气,竟没能使虞见深的身躯动摇。
沂王虞见深膝下像是生了根,依然长拜不起:“天子与监国自然是宽厚仁德,大公至正的。可见深忧的是小人作祟,闭塞圣听。
冠军侯大人,如果您亲自向天子与监国请令,主持侦缉金刀案,天子与监国一定不会拒绝,这满朝上下也会乐见其成。”
他竟将身躯深深一俯:“冠军侯大人,见深求的只是一个秉公断案而已!如果,如果上皇与太后确有谋逆复辟之举,见深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李轩却看着自己浩气化成的大手,为之一阵愣神。
他刚才那一扶,可是有着接近于伪天位级的力量。常理来说,即便是十二重楼境的武修,也得被他强行扶起。
可刚才的沂王虞见深,整个人却像是伏倒的山岳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轩看沂王虞见深的目光,也逐渐意味深长,心想这位可真是深藏不露。
大晋皇室自景泰帝与红裳之后,竟又出了一位即将问鼎天位的高人。
还有沂王刚才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把他推往火上烤。
李轩深深凝思了一阵儿,然后摇头:“殿下,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某现在不过是六道司的伏魔中郎将,五军都督府的中军断事官。
若无皇命,李某如何敢插手谋逆大案,李某近一年来也与太后及国舅多有龃龉。而年初大理寺一事虽已了结,可李某却心中有结,未能化解。自问难以在此案中做到完全的秉公持正,此时正该避嫌才是。”
他注意到太子与他身后众多翰林学士的脸上,都现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李轩就暗暗一声冷笑,这些人如果是欲以‘名望’来挟持他,以为他李轩是可‘君子欺之以方’的,那真是想多了。
他李轩岂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
“——且李某以为,殿下求到我这里,真是急病乱投医了。当朝内阁诸公,刑部尚书俞士悦,礼部尚书胡濙等人,无不都是方正忠直的大臣,他们岂容小人诬陷,祸乱朝纲?”
沂王虞见深叹了一口气,脸色更加苍白了,可他接下来却还是再次一拜:“冠军侯如果不愿插手,本王不敢勉强。只求他日朝廷下令,命冠军侯主持此案时,冠军侯勿要推辞。”
李轩正剑眉微蹙的当口,在沂王虞见深后方的一人,却忽然开口插言道:“冠军侯,近日朝中为立储一事纷纷扰扰,襄王入嗣皇统一议,也声势渐盛。
下官以为,此时宫中忽然爆发金刀案,确有诸多使人生疑之处。所以吾等也希望冠军侯能够出面主持,以释天下人与朝中诸臣之疑。”
李轩认出此人,乃是翰林院侍讲王恕,昔日虞见深身为太子时的讲官之一。
他忽然明悟,沂王虞见深与这些翰林学士之所以认为能将他说服,让他涉入此案,是认为景泰帝与虞红裳也不愿意朝廷局势失衡,导致襄王入嗣一事成为朝廷公议。
第五八六章 男儿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
李轩走回金匮石室的时候,发现乐芊芊跑到了一个角落里面正襟危坐、
李轩刚想走过去,乐芊芊就法决一捏:“停!”
她的身前十丈处,蓦然现出了一尊没有五官面目,也看不出性别的神像,抬手阻住了李轩的去路。
乐芊芊的俏脸殷红:“侯爷你不准过来,从现在开始你不准接近我十丈之内。”
李轩就不禁‘啧’了一声,心里把沂王还有那一群翰林学士都给恨上了。
这群人害他到嘴边的小白兔给跑掉了,可恨——
李轩随后又颇感兴趣的看向眼前的‘神像’:“这就是芊芊你换来的那件仙器?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样啊?”
他感觉自己很轻松,就能把这大家伙解决了。
“对啊!”乐芊芊从神像之后探出小脑袋解释道:“它叫‘无相神傀’,你可别小看它。无相神傀本身的实力虽然只相当于伪天位,可关键时刻却能代我承接神明意志降临。这样一来,神降的时候,就不会损伤我自己的身体了。
不过它也有缺点,每个月我都要拿出大量的血液去养它,让它的灵机气息与我一体相同。尤其神降之后,还必须拿出自身一半的精血去清洗,才能够请下其他的神明下凡。”
“这是为什么?”李轩闻言一楞:“怎么需要芊芊你这么多血?听起来似乎有点邪门。。”
“不邪门的,这是上古巫术的一种。”乐芊芊摇着头:“且所谓扫塌迎客,不将前面一位神明的痕迹清理干净,哪里能请下一位神明入住?”
李轩眉头大皱:“不能一直固定请一位吗?”
“那我的‘无相神傀’就会长出眼睛鼻子,被彻底同化成为那位神明的化身啦。所以得换着来,这请神之法,有着很多禁忌的。”
乐芊芊知道李轩是关心自己,不由微微一笑:“放心,这比我以前用自己的身体要好多了,以后我修行的速度都会快很多。
还有,它的身体里面还有天位级别的‘外丹’,足够神明使用了,不用每次都抽取我的命元。等到我哪天修为到了第四门,我借助此物,连极天之法都能请下来,”
——不过这是很遥远的事情,乐芊芊的修为,到现在也就只是第五重楼。
这还是李轩与乐氏夫妇寻了各种样的灵丹妙药,使劲往她身体里面灌的结果。
后面的五重境界,对乐芊芊来说如同天堑。
除非是有着八窍八练八转那种级别的上品仙丹,否则乐芊芊能在三十五岁前进入第四门,就该烧高香。
据乐诗诗说她父母已经认命,如今这夫妇二人正筹谋着为乐芊芊,打造一件防御类的仙宝,与她身上那套极品法器结合,达到更佳的防御效果。
这对夫妇虽然自小没陪在乐芊芊的身边,可为了她的安全,却也是操碎了心。
“对了。”乐芊芊此时又含着几分好奇的看着李轩:“刚才是什么人在叫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很急的,不过与我们无关。”李轩不甚在意的摇着头:“上皇被人出首举报,说他要行复辟谋逆之举。红裳英明,连太后的慈庆宫也一并锁了,沂王惊惧之下求到了我这里。”
乐芊芊就不禁‘啊’了一声,心想这朝中本来就已经够乱的。如今这桩事一处,朝廷岂非是炸开了油锅?
※※※※
李轩陪乐芊芊看书一直到深夜时分,才从翰林院里面走出来。
原本他是想要将乐芊芊送回到冠军侯府的,李轩正可顺路去旁边薛云柔的小道观,在那边等薛云柔结束闭关。
不过乐芊芊忧心六道司内积压了许多公务没处理,坚持要回六道司加班,
李轩没奈何,只好又将乐芊芊原路送了回去。
可接下来他就得‘赶场’了,李轩驾着身下的‘玉麒麟’匆匆往冠军侯方向疾奔。
三天前薛云柔虽然说是戌时四刻(晚八点)就会破关而出,可万一时间提前了怎么办?
可今天他的的‘玉麒麟’却不知怎的,一点都不肯卖力。
它神态懒洋洋的,无精打采,步伐也是慢慢悠悠,半天时间都没走过一条街。
李轩见状气得不行:“你这混账,亏我好鱼好肉的养着你,关键时刻怎么就不顶用?这几天哪一餐少了北海冰鱼?可知道那一筐鱼价格有多贵?
如今正值用你之际,你却在这个时候给我拉了胯,我养你有什么用?”
可他不骂还好,一骂起来,玉麒麟当即发起了脾气。它直接人立而起,不断的试图把李轩从身上颠下来。
这麒麟撒起野来,可比普通的马要厉害多了。
李轩很想要挥鞭子,狠狠抽它的屁股。
可李轩冥冥中的第六感,阻止了他这么做。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样做非常危险,可能危及性命。
李轩没奈何,只得下了马背,自己用一双腿往冠军侯府方向跑。
得益于他的第二元神孜孜不倦的修行,李轩现在的遁法比之数月前又厉害了不少,也不怕被途中那些巡城的绣衣卫与京营将士发现拦截。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忽然眉心微凝,他在街道上顿住了身影,眼神冷冽的看向了黑暗深处。
李轩感应到这黑夜深处,有两道异常强大的天位气息在锁定着他。
“就是他,你怎么还不动手?”
这声音李轩很熟悉,竟然是巴蛇女王。
那场白莲之乱,巴蛇女王除了在地府拼命逃亡之外,什么都没能做,所以事后巴蛇女王也就没好意思向李轩提出什么过份要求。
不过自月前朝廷册封她为通天河水神之后,巴蛇女王却一直逗留在京,不肯离去。
而此时另一个稍显粗豪的男子声音响起:“我正犹豫着呢!我这门神通虽能将他定住一段时间,却会狠狠得罪这位冠军侯。”
李轩听到这句,就不禁心神一凛,生出了防备之意。
这个世界的所谓‘神通’原本是妖族专有,是仅次于极天之法的存在,有着莫大的神威伟力。
玉麒麟拿来撞人的‘岁月如梭’,就是一种强大的时序神通。
术修们的法术,最初也是模拟‘神通’而来,最终佛道两家都创出了数以百计的‘神通’,都是极其强大的力量,威力直追极天之法。
李轩毫不犹豫,当即一手握住了割龙刀,一手招引‘浑天镇元鼎’的力量防身,
时隔两月,于杰已经为他这件神宝,凝聚出了‘镇压’之法。
“可你答应过我的。”巴蛇女王的声音里面含着不耐:“你到底要不要那东西?不想要的话我找别人。”
那粗豪声音满含无奈:“行!行!行!我出手就是。不过巴蛇女王你可记清楚了,我这神通虽能定住他一段时间,女王你却不能有任何敌意与恶念来刺激此人。
这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有的,一旦你生出了哪怕丝毫敌意,也会刺激他的元神,让他恢复过来,脱出我的神通的控制。
还有,此人身具琉璃浩气,万邪不入,又有一件伪神宝在手。我虽然能借助手中的宝贝将他强行定住,可最多只能维持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巴蛇女王听了之后,就吃吃的笑:“放心,我又不想拿他怎么样,就只是想与他生个孩子而已,这不会破坏你的五气定神法吧?”
“这倒无妨。”那粗豪的声音莞尔道:“你使劲得与他生,你把他榨得越虚,我这门神通就能维持得越久,。”
李轩心内一寒,当即化作的一道雷电,准备往宫城的方向退走。
对方是两个天位,又有着一门强大‘神通’,他认为自己还是稳一手的好。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五色光华已经向他笼罩过来。李轩顿时就觉浑身僵滞,竟然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而下一瞬,巴蛇女王的身影,连同一位中年人,现身在李轩的面前。
此人身形颀长,体态瘦削,五官清隽,颌下有着三缕胡须,头上则顶着两对鹿角,毛发则都是绿色的。
“这就成了?”
巴蛇女王喜不自胜的围绕着李轩转着圈,她还伸出了手捏了捏李轩的脸蛋:“他总算落到我的手里了!你看这脸,真嫩真白啊,还有这一身肌肉,可这结实。不枉我想了他这么久,我与他生下的宝宝一定是最棒的。”
李轩怒视着巴蛇女王,努力的想要挣扎。
可此时不知何故,他的整个元神都懒洋洋的,没能凝聚出任何的力量。
李轩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他想自己完蛋了。
亏他居然还想着乐芊芊,结果自己今晚可能就得失身,成为草莽英雄。
巴蛇女王面对他的视线,就更加得意了:“看什么看?我说过的,本宫是一定要与你交配的。
本宫自出生以来,还没有什么事是想要做却做不成的,你就认命吧。哎呦,还拿眼瞪我,我就喜欢你这烈性。”
可此时那位鹿角人却是眉头大皱,眼现惑然之意,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
他随后就把目光,望向了李轩手中只拔出了半截的刀,心中滋生了不妙的预感:“这是金阙天宫的割龙刀?你刚才是阉割我的什么东西?”
让鹿角人心神略定的是,他没感觉到下体有疼痛感,可鹿角人的不安也在于此。
李轩却没法答话,他现在连开口都做不到。
巴蛇女王仔细看了鹿角人上下一眼,却也是一脸的惑然之意。
“看起来也没少什么东西?”
鹿角人此时却脸色煞白:“完蛋了,他把我的‘五气定神法’给阉了,现在这神通已经用不出来。”
他想这次可亏大了,‘五气定神法’是他赖以存身的法门。
如果不能驱散这门极天之法,失去了这门神通,那些天位大妖,无论是谁都可轻松吃了它!
巴蛇女王听了之后却没在意,她才不管鹿角人会怎么样呢。
现在李轩的人既然已到了手里,那么接下来的头等大事就是生孩子。
可接下来巴蛇女王却是神色错愕,一脸的茫然。
她发现此时的李轩,周身赫然环绕着众多防御类的仙宝法器。
这让李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铁核桃,让她无从下嘴。
第五八七章 六欲心镜
鹿角人头疼了一阵之后才清醒过来,然后就发现巴蛇女王正看着李轩的下半身怔怔出神。
“你在做什么?怎么在这里发呆?他的人估计很快就会来,还有,六个时辰可没多久。”
巴蛇女王却柳眉微蹙:“我在想,我该怎么解开他的裤腰带。”
“裤腰带?”
鹿角人愣了愣神,他心想这位女王说话可真够直接的,一边往李轩侧目,看着那已被李轩召过来的浑天镇元鼎,还有那显化于李轩身后的饕餮之形,以及那自发护主,悬浮于李轩上空的文山印。
鹿角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语声涩然道:“这还真够麻烦的,不过此处不能多呆,还是先换个地方吧。”
巴蛇女王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随后她就抓住李轩,身影往京城的北面瞬闪而去。
鹿角人则紧随其后,他整个躯体化作一团清风,消散在这边虚空中。
这个时候,玉麒麟也从远处街道上晃悠悠的走过来。她遥空望见这一幕,顿时眉头大皱,然后她也化作一团疾光,跟随着这两个身影而去。
那两个天位大妖对于李轩似乎没有恶意,可为防万一,梦清梵认为自己还是得跟过去看看。。
这几人不知道的是,在冠军侯府旁边的一座道观内,薛云柔正从她坐关入定的小楼内推门而出。
此时她第一眼望见的,就是半园的茉莉,还有那半园的蔷薇。
当这副美轮美奂的景象入眼,薛云柔顿觉自己的胸膛与心脏被狠狠的敲击。这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薛云柔的脑海之内,也第一时间就闪过李轩似笑非笑,坏中有痞,痞中有坏的身影。
她的唇角顿时荡漾出了幸福甜蜜的笑意,猜测这定是轩郎的手笔无疑了。
那个家伙,总能出其不意的哄人开心。
可就在仅仅三个呼吸后,薛云柔的柳眉就微微一蹙,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只因她的神识四面散开之后,怎么都找不到李轩的身影。
薛云柔不由磨牙,心想李轩这家伙,该不会是又在哪个女人身边没法脱身?
他既然为自己准备了满园的花儿,那说明他是记得自己出关的时间的。
以薛云柔的经验来看,这家伙之所以失约,要么是因紧急公务,要么就是被某个女人给缠住了。
其中后者的可能性巨大,只因这大半年来,李轩已经有过三次类似的不良记录了。
薛云柔正勉力平复着怒气,却忽然心神微动,看向了西面的墙壁。
只因这个时候,正有一个女性身影来到了那墙头之上。
薛云柔认出来者,正是江氏夫妇的义女,李轩的器奴独孤碧落,她不由柳眉微扬:“碧落?有什么事吗?”
对于她这个‘表姐’,薛云柔还是有一些好感的。
关键是独孤碧落对李轩,从来都不假辞色。
“李轩他可能出事了。”独孤碧落面色冷凝,清冷的目光中,微含忧意:“方才李轩从我这里召走了浑天镇元鼎之后,这件伪神宝至今都未回归。”
薛云柔的面色,顿时为之一凛:“你应该能够感应到浑天镇元鼎的位置吧,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她语音未落,这墙头之上又飘来了另一个身影:“李轩出事?是怎么回事?”
此人穿着六道伏魔甲,做男子的装扮,可那张脸却要比女人还要更娇艳,更美丽,语声则寒洌如刀。
薛云柔看了罗烟一眼,就不禁唇角一扯。
她忖道这个紫蝶妖女,刚才该不会就盯着自己这边吧?否则她为何来的这么及时?
罗烟则看着旁边道观里面那满园的花朵,眸光略略暗沉。
犹记得一个月前的江南之行,李轩也在美轮美奂的客栈中,给她堆了满园的蔷薇,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热泪盈眶。
结果一个月后,李轩在薛云柔这边也来了这一手嘛!
“我感应到浑天镇元鼎的方位在城北,它暂时没有动静,说明侯爷暂无性命之危。”
独孤碧落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此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她看着脸色阴沉的薛云柔,又望着目泽幽冷的罗烟,随后略觉头疼的问道:“你们还要不要救人?”
※※※※
李轩最终被带到了京城之外,临太行山的一个宽敞的地下洞窟内。
这巴蛇女王竟似有在京城常驻的打算,竟然在京城众多天位的眼皮底下,修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地宫。
这里光是巴蛇女王的寝殿,就有五十亩大小,一百丈高。能够让她显出原型之后,舒舒服服的睡觉。
然后鹿角人与巴蛇女王就在她的寝殿里面,看着李轩的一身法器满脸发懵。
良久之后,鹿角人就一声轻咳:“女王殿下,现在人已经到了您的手中,您该把那件东西给我了吧?”
巴蛇女王却双手抱胸,面色冷凝:“不给,这人是到了我手里,可吃不进嘴,那不是没到手一样?”
鹿角人听了之后,顿时大急,更怒意滔天:“常莹莹,你这是要毁约吗?这次我陆某可是不远万里赶到京城,为你不惜得罪这位冠军侯,还有他背后那么多天位,你就这么对我?”
巴蛇女王却一声轻哂:“可当初你的说法是把他拿下来任我摆布,可他现在任我摆布了吗?还有别说的自己情深意重似的,你对我手里的那件宝贝觊觎不止一天了,是因拿我没办法,才只能做交易。”
她随后眸现竖瞳,微含凶光的盯着鹿角人:“我就不给你,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别逼我,我其实也想尝尝看,玄黑鹿王的血肉,是什么样的滋味。”
古代奇书《述异记》有云:“鹿千年化为苍,又五百年化为白,又五百年化为玄。汉成帝时,山中人得玄鹿,烹而视之,骨皆黑色,仙者说玄鹿为脯,食之,寿二千岁。”
鹿角人的气息一窒,然后满头满脸的冒汗。
他想起自己的‘五气定神法’已经被李轩给‘阉割’了,已经用不出来。
两人真要战起来,他多半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何况他的血肉,对于任何天位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古时那本《述异记》记叙有误,吃了他是不可能寿二千岁的,不过让凡人增长个三四百岁寿元是可以的。
换成天位,则可增千载岁寿,还能修为大进。
在许多人眼里,他这样的玄黑鹿王,就等同于‘万年玄参’一样的价值。
这巴蛇女王,说不定还真有吞了他的心思。
“放心!本宫一诺千金,出生以来就从未食言。”
巴蛇女王哼了一声:“除非你首先刀兵相向,否则我不会对你出手。可你如果想要我手里的那件宝贝,就只有想办法帮我生下他的孩子,否则绝无可能。”
鹿角人只觉脑壳疼,可他随后又神色微动:“也不是没有办法。”
巴蛇女王眼神一亮,看向了鹿角人:“什么办法?快点说。”
“短时间内,你想要把他身上的那些神宝仙器剥下来是不可能的。强行为之,搞不好就会让他解开五气定神法。”
鹿角人无奈的看了一眼李轩身上的那些东西:“不过我们可以让冠军侯自己把这身乌龟壳给脱下来。”
巴蛇女王就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轩:“你的意思,是用迷药,术法,蛊毒之类的方法激发他本身的欲望?我其实也有这么想过,可他现在这状态,药蛊之类哪里能送得进去?他又身具琉璃浩气,万邪莫侵,一般的法术影响不了他的神智。”
然后她就见鹿角人拿出了一面通体青蓝色,金属质地的宝镜。
巴蛇女王不由柳眉微扬:“这是什么东西?”
她感应到了此器灵光隐蕴,应该是一件极品法器。
不过巴蛇女王却未在此器上,感受到任何术法之能。
“此物名为六欲心镜,是上古是一位他化天魔炼造之物,它的作用是把人的欲望放大十倍到二十倍。”
鹿角人嘿然一笑,眼中现出了些许得色:“如今这情况,外力是很难施加于李轩之身的。可我们只需将他的‘色欲’放大,就能让女王殿下得偿所愿。”
“六欲心镜?”
巴蛇女王仔细看了那镜子一眼,然后迫不及待的将之抢了过来。
她很快就掌握到了这镜子的使用方法,这镜子后面有金青蓝白红绿六种颜色的按钮。其中红色,应该就代表‘色欲’。
巴蛇女王当即施法,使得那六欲心镜悬空而起,往李轩的方向一照。
她发现李轩的眼稍稍迷幻了刹那,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这是怎么回事?”巴蛇女王狐疑的看向鹿角人:“怎么没作用?还有这镜子上的数字是怎么回事?”
“这数字表示冠军侯的欲望等级,从一到十,数字越大,表示他现在的欲望越强。”
鹿角人看了镜面一眼,发现那镜上的数字竟然是三。
他以为这法宝是出错了,特意将自己的脸往李轩面前晃了晃,然后发现那数字变成了零。
鹿角人不由挠头,心想这没错啊。
可怎么回事?巴蛇女王是他们妖族著名的大美女,这传说中好色至极的理学护法,对于巴蛇女王的欲望竟然这么低?这怎么可能?
第五八八章 我对你的爱已超纲(二合一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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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错的。”鹿角人顶着巴蛇女王常莹莹冷厉如刀般的目光,脸上冒着汗:“殿下莫急,这应该是气氛不到位。我们还是可以调剂一下的,我学过一种人族的法阵,可以加强人的感官,帮助你们助兴。
还有,殿下您的着装也太保守了,这么厚实的衣物,一点身材都没显出来。”
“是吗?”巴蛇女王看了一眼浑身上下,感觉这身把她膝腿与肩部都暴露在外的残缺版宫装,确实保守了一点。
“那么你还不快布阵!”
鹿角人脖子一缩,当即围绕着李轩布设起了法阵。
这法阵非常简单,算是道门中较为粗浅的一种。
他们妖族对道佛两家的‘法阵’与‘结界’,素来都很头疼,也只有白泽,猕猴那些智慧极高的神兽,才能理解人族创造的那些东西。。
所以鹿角人也很快就将阵法布置妥当了,然后心里发虚道:“已经差不多了。”
他不确定这法阵,能不能起到作用。
“那你还不快出去?”
巴蛇女王眼神不耐的扫了鹿角人一眼,她挥了挥手,将这个天位妖王赶出了洞窟之后,就准备当着李轩的面换衣服。
或者干脆不穿了——
让巴蛇女王常莹莹欣慰的是,当她褪去外面的轻纱,那‘六欲心镜’上的数字果然上升到了五。
巴蛇女王心内一喜,准备再接再厉,可接下来,那‘六欲心镜’的数字又下降到了四,比最开始的时候只高了一点。
巴蛇女王不由愣神,心想这没道理啊,刚才她衣服半露不露的,李轩的欲望反倒更高,完全露出来了,这家伙的欲望反倒是下降了一点。
她很不服气,又换了一件衣物,结果她把这身红裙穿到一半的时候变成五,穿完了就变成了三。
巴蛇女王见状不由冷笑,心想这人族的男子可真是贱骨头。
此时她已经有了几分自信,心想是时候该把大杀器拿出来了。
那是巴蛇女王极喜欢的一套衣物,朦朦胧胧,欲露还休,保准对李轩的胃口。
就当她把衣服换好,准备看‘六欲心镜’里面的数值的时候。巴蛇女王突然神色一凛,看向了身后:“是什么人?”
她的这个地宫虽然是新建造的,也没有什么得力的部属驻守,可毕竟是仿造巴蛇王宫建造,外面还有一位玄鹿妖王,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
可接下来她就望见一道金色的流光瞬影,从远处飞逝而至。
“卑鄙,偷——”巴蛇女王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她认出来者正是金阙天宫的‘岁月神枪’梦清梵。
可她还来不及道出‘偷袭’这两个字,那纯金色的长枪,就已经穿梭到了她的眼前。
对方冻结时序,枪出之刻,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巴蛇女王来不及做任何的闪避挪移,只能将自身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她的额头上。位于她眉心中的一条红宝石额带,也发出了璀璨红光。
接下来,随着‘当’的一声闷鸣。巴蛇女王的头颅往后猛地一仰,然后整个人就晕迷了过去。
“嗯?”
梦清梵看了晕迷过去的巴蛇女王常莹莹一眼,眸中现出了些许意外之色。
原本在她的料度中,这一枪虽然取不了巴蛇女王的性命,却也可轰碎她的一颗头,让她的躯体元神大损。
可结果这一枪,却只是令巴蛇女王短暂的失去意识。
“这脑壳倒是蛮硬的!”
梦清梵看着晕迷的巴蛇女王一声嗤笑,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梦清梵没有取巴蛇女王的性命之意,她知道这巴蛇女王是李轩为南方那位麓川土司准备的重要棋子,未来需得借重其力,平复南方叛乱。
若非如此,朝廷与李轩对她都不会这般宽容。
梦清梵心里也在暗嘲李轩,这是养蛇为患,终于反噬自身了。不过此女该如何处置,还是得由李轩做主。
她将手中的长枪直接刺入到常莹莹的后颈,以真元镇压固锁,确保这位巴蛇女王无法苏醒,这才纵身来到了李轩的面前,眼神无比复杂的看着李轩。
此时梦清梵的眼里面,有着无奈,又有着恼意。
一身受制于人,甚至失身于对方,这是她的无奈之处;恼的则是这家伙四处留情,不记得与她那一夜缠绵就罢了,居然还骑着她四处与女人勾搭。
要依梦清梵原本的性情,早就远走高飞,回她的金阙天宫,从此与孤灯为伴。
大晋民间虽然有‘女子从一而终’的礼法,可她是天位修者,心胸眼界与凡人女子绝不相同,没有男人又不是活不了了。
可她如今受制于‘文山印’,某种程度上,可算是文山印的赦封之神,此外还与她师兄一样,被金阙天宫通缉,如今是想走都走不了。
梦清梵失神了片刻之后,又陷入了迟疑。
足足过了半晌,梦清梵还是将自己的面甲解开,将自己那俏丽到无以复加的小脸,暴露在李轩的面前。
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等到自己与李轩这份孽缘了结,就寻一个地方出家做女冠,从此青灯残月为伴。
可梦清梵心里却有着一股强烈的好奇,她想知道李轩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
李轩对于巴蛇女王的欲望是三,那么对自己又是多少?
她把自己的脸,在李轩面前晃了晃,然后就看向了那面圆镜,然后发现那上面的数字是八。
梦清梵凝神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的甲胄脱下了几件。结果她才把手臂与腿部的金甲解了下来,显露出里面的紧身衣,那‘六欲心镜’上的数字就变成了十。
再当梦清梵一手触及到自己的裙甲,这六欲心镜的镜面就是一片鲜红颜色。
梦清梵不由‘啐’了一声,停下了解甲的动作。她接下来又红着脸,把解下来的甲具一件件套上,可那镜面还是一片赤红颜色。
此时的李轩,眼中则闪现出狐疑之意。
他见过眼前这个浑身金甲的女人,之前国舅孙继宗陷害张岳的时候此女曾经出现过,应该是金阙天宫的人。
可这个时候,李轩却又生出不同一般的熟悉感。
似乎他以前与之近距离接触过,而且刻骨铭心。
此时又有一股熟悉的幽香,传入到李轩的鼻间。
——无论是‘浑天镇元鼎’,还是臂甲‘饕餮’,都可以全面隔绝气味。
可如果李轩本身有这样的意愿,这两件器物都不会阻止。
随着幽香入鼻,李轩的瞳孔顿时微微一张,想起了宜昌城外那旖旎的一夜。
那天夜里他没有任何意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记得自己醒来时,身上残存的那缕女子幽香。
梦清梵则发现那‘六欲心镜’已经由红转紫了,她正暗骂这家伙果然是个色胚,就听见后方传来了一阵人声,还有薛云柔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就是这里吗?有意思,她居然在这里挖了一个地宫?”
梦清梵心内一紧,她张目四望了一眼,就匆匆往这寝宫后方跑,那后面还有一个储藏杂物的房间可以藏人。
凭借她的神通法术,应该能够瞒过那几个女孩的灵觉。
她身影化作流光闪逝,可跑到一半之后,梦清梵又跑了回来,把插在巴蛇女王常莹莹颈后的长枪抽回。
梦清梵刚把长枪拿走,巴蛇女王常莹莹的意识就幽幽醒转。她手摸着脑后,眉头深锁的站起身。
当常莹莹游目四顾,并未发现‘岁月神枪’梦清梵的踪影。
可她却惊奇的发现,那面‘六欲心镜’的镜面竟然变成了紫色。
常莹莹不敢置信,她看了看镜面,又望了望李轩,心里面一阵暗暗发颤的同时,一股得意之情迅速滋生。
巴蛇女王心想这就对了,轩郎他怎么可能对自己没感觉?只是先前自己没抓到点而已。
也就在此刻,常莹莹的心内再次警兆滋生。
这一次,她却没能做出任何的反应。
首先是那‘浑天镇元鼎’从李轩身上飞空而起,直接‘镇压’在她的头顶上方。
那强横的极天之法,镇压着她的血气,镇压着她的元神,也让巴蛇女王的意识,出现了刹那的僵滞。
随后又有两道剑光遁至,那正一伏魔剑直接拟化出两把巨剑,狠狠地斩击在巴蛇女王常莹莹的脑后,顿时发出‘轰’的一声震响,也让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就在须臾之后,薛云柔,罗烟,独孤碧落与凰无幻的身影联袂而入。
“这位巴蛇女王的脑壳倒是挺硬的,这样都能撑住。”
薛云柔发出不屑的一声轻哼,可接下来她也如梦清梵一般,没有对常莹莹施以杀手。
这是因她望见这寝宫中立着的李轩安然无恙,浑身上下连寒毛都没少一根。
薛云柔知道巴蛇女王在李轩的布局当中极其重要,既然此女并非是对李轩不利,那么作为天师道的首脑,她就不能不忍耐一二。
可接下来,薛云柔就注意到李轩上空悬浮的那面,已经转化为紫红颜色的镜子。
薛云柔抬手一招,将此物召在了手里。当她辨识出此为何物之后,薛云柔的脸就一阵青黑。
她的眼中再次现出森冷杀机,在李轩与晕迷的巴蛇女王间来回扫望。
“这是什么?”罗烟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她就心神微动,想起了一物:“这东西莫非是六欲心镜?”
她曾偷盗大半个江南的奇珍异宝,对于这世间的各种仙宝法器,还是有些了解的。
何况这六欲心镜鼎鼎有名,昔日虞子制做理学‘卫道之器’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并非是问心铃,而是六欲心镜。
“六欲心镜?”凰无幻也侧目看了过来:“我听说六欲心镜使用的时候,镜面上会显示数字,表示欲望的等级,为什么这镜面上没有显示?”
独孤碧落见状就冷笑道:“不是没有显示,而是已经超纲了,他对某人的色欲,已经超出了六欲心镜能够显示的数字之外。”
她看着晕迷在地的巴蛇女王,眼神意味深长。
罗烟胸中也‘腾’的一声,涌起了滔天怒火。
她知道独孤碧落的言下之意,这是暗指李轩对巴蛇女王的‘欲望’已经超出了六欲心镜的显示范围。
亏这家伙平时还装出一副对巴蛇女王不感兴趣,避而远之的做派。
此时的李轩,却是欲哭无泪。
他感觉此刻罗烟与薛云柔的目光就像是刀枪剑戟,将他扎到千疮百孔。
如果视线能够杀人,自己早就被凌迟处死了。
李轩却觉委屈极了,心想这真是冤枉,自己对巴蛇女王不感兴趣啊,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自己感兴趣的,只是刚才出现在他面前的另一个少女。
这简直堪比窦娥之冤,六月飞雪!
不过被这两个女孩的恶念刺激,李轩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开始活泛起来,‘五气定神法’的效果正在逐步消退。
“超纲还不够,居然由红转紫了,这可真有趣!”薛云柔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然后就拿着那‘六欲心镜’,走到了李轩面前。
“还是先试试吧,也可能这件法器出错了。”
薛云柔念着过往的情分,还是决定给李轩一次机会。
她把自己那绝美的脸在李轩面前晃了晃,然后再看手中的‘六欲心镜’,发现那镜面也是紫色的,没有任何变化。
“我来试试。”罗烟一把将那‘六欲心镜’夺了过来,她也在李轩的面前晃了晃脸蛋。
那镜面依旧是紫色的,色泽没有浅淡半分。
罗烟眼里,不由现出了狐疑之意:“这东西该不会坏掉了吧?”
“应该不会,我感觉里面有灵机变化。”薛云柔一边说话,一边若有所思的看向独孤碧落:“碧落,你也去试一试。”
独孤碧落不由斜睨了薛云柔一眼,她暗暗哂笑,却没有任何迟疑犹豫的走上去。
独孤碧落没有去拿‘六欲心镜’,而是将自己的脸凑到李轩眼前晃了晃。然后罗烟手里那面镜子上的颜色迅速消退,镜面上则显示出了‘七’这个数字。
此时边上的几个女孩心思各异,薛云柔在想轩郎对独孤碧落果然不是一点心思没有;独孤碧落则眼含杀气的盯着李轩,忖道这个人渣果然对她有着一定的‘兴趣’,自己该防的还是要防。
罗烟心情则是很复杂,李轩对她的欲望超出独孤碧落这一点,让她心里稍稍舒泰了几分。
可一想到自己却是与一条蛇同一等级,罗烟的心胸之内就仍是滋滋冒火。
“让我来试试!”凰无幻看得好奇,她也站在李轩面前晃了晃脸。
然后她望见罗烟手里的‘六欲心镜’数字变化成了五。
望见此景,罗烟与薛云柔的心情就更复杂了。看来李轩也不是见一个就爱一个的,可他为何偏偏对一条蛇感兴趣?
凰无幻的心里面,也像是翻了五味瓶。
李轩这个人渣色胚对她兴趣不大这一点,虽然令凰无幻略觉欣慰,可一想到自己的魅力,就连巴蛇女王的一半都没到,凰无幻就又略觉不爽。
美丽骄傲的百鸟之凰,居然被一条蛇给比了下去——
凰无幻随后百无聊赖的挥了挥手:“没意思,既然人已经找到,我就先回去了。”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薛云柔的求助。
薛云柔认为这次掳掠李轩的是两位妖族天位,而凰无幻身为北直隶妖族的王者,应该能知道这两人的踪迹。
如今她们既已寻到了李轩,那么她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了。
凰无幻的身影,随后就化作一道赤金光泽飞空离去。
而此处薛云柔与罗烟看李轩的目光,已经越来越危险。
薛云柔的一对正一伏魔剑,甚至已经变成一只直径半丈的大锤。
“等等!”
在最关键的时刻,李轩终于挣脱了‘五气定神法’的控制,他当即抬起了手,挡在了那即将轰下的大锤前方。
“云柔你且慢揍我!你哥哥他的伤势,这次已经有复原的希望了。”
薛云柔吃了一惊,错愕的看着李轩:“你刚才说什么?我兄长他的伤势可以复原?”
罗烟也是眉目一凛,她知道薛云柔有一位兄长,乃是儒门中不世出的天才。
可在十几年前,此人就被李遮天重创,一直缠绵病榻,无法恢复。
即便如今的江云旗也束手无策,只因李遮天的剑意,已经纠缠于薛云柔兄长的神魄深处。
强行拔初驱散这缕剑意的后果,是他的元神也随之彻底碎灭。
所以罗烟的眼里面,也现出了狐疑之色。
她怀疑李轩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少挨一顿揍。
“你们有没有见到外面的那名天位妖王?”
李轩的脸上,现出了兴奋的红晕:“那可是玄黑鹿王!传说中食之寿二千岁的玄黑之鹿。那老家伙的本命精血,足以稳住你兄长的气血元神,撑到我拔出李遮天的剑意之刻!也足以恢复你兄长他神魄中的所有暗伤。”
“玄黑之鹿?”薛云柔悚然一惊,当即就转过身,往这地宫之外望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玄黑鹿王正驾驭黑云,在离地宫二百里之外疯狂奔逃。
他一边逃,还一边往自己的后方回望着。
玄鹿妖王脸上流露出哭一般的凄惨表情,心想常莹莹她不会有事吧?
他刚才也想守住那地宫入口来着,可冠军侯的人一来就是三个天位,他也无可奈何。
玄鹿妖王只能祈祷常莹莹没事,可他一想到这位巴蛇女王的性情,也觉一阵肝疼。
他意识到常莹莹即便没事,也不可能遵守承诺把那东西交给他。
也就是说,他这次简直是亏到姥姥家了。
第五八九章 祥瑞中的祥瑞
薛云柔面色微变,当即飞空而起,往地宫之外闪身而去。
其实她的赤云凰,还有李轩的神血雷鸾,此时就在地宫外面盘旋,观照着周围八十里的地域。
赤云凰最近的修为提升速度,较之神血雷鸾稍有不如,可最近它却新掌握了一门‘玄灵之视’的血脉神通。
这神通可以观照周围八十里内,所有的灵力痕迹。
根据赤云凰神念反馈来的信息,那位玄鹿妖王早在三百息之前就逃出了它的观测范围。
不过玄鹿妖王善于隐匿,可能赤云凰被瞒过了也未可知。
罗烟则若有所思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们是有看见一名天位妖王守在地宫外。不过此人见机得快,逃得果断利落,他的遁法也很不俗,现在估计已到了一两百里外。嗯?李轩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发现李轩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正大步往这寝宫后方走去。
“我在找人!”李轩已经站到了那间杂物房的前方。。
刚才他虽然无法动弹,却保留着一定的感应能力。知道那个与自己有了一夕情缘的金甲少女,就躲到了这间房里面。
李轩想要证明自己,当时‘六欲心镜’显示的超纲状态并非是因巴蛇女王,而是另有其人。
虽然这个‘真相’,可能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可李轩宁死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的品味。
下一瞬,李轩就将那杂物房的门‘哗’的一声打开。
里面的情景,却让李轩微微一愣。
里面没有金甲少女的踪影,却有一头玉麒麟,正凑在几筐北海冰鱼旁狂吃海喝。
巴蛇女王修筑的这个杂物间里面也储藏了不少食物,其中就有不少北海冰鱼与玉寒烛虾,玉麒麟正在其中大快朵颐。
即便是在望见李轩之后,它也没有停下。
这头玉麒麟只是转头看了李轩一眼,就又狼吞虎咽起来。
“小玉?”李轩神色惊奇的叫着他给玉麒麟起的小名,同时眼神狐疑的四面扫望:“你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然后他就发现这杂物间的另一侧,还有一条狭长的通道。
李轩就眼神释然了,心想那个金甲少女,应该也是从这条通道溜出去的。
这女子的潜踪匿迹之能倒真是不俗,居然是从薛云柔与凰无幻她们眼皮底下悄悄溜走的。
“你这坐骑倒是挺忠心的,居然追到了这里,比你的神血雷鸾要强。”
罗烟也惊奇的看着玉麒麟,然后她又一声哂笑:“只可惜,主人终究还是比不上食物紧要。”
她猜测玉麒麟是追过来之后,发现这里储藏的大量鱼虾,就忘了它主人是什么处境了。
李轩也唇角微抽,他随后摇了摇头,身影化作一道赤红电光,往地宫之外闪遁而去。
远处的独孤碧落当即遥空看他:“侯爷,这条巴蛇怎么办?要不宰掉得了?”
“宰什么宰?给我带回侯府里面关着!等本侯回去之后拷问。”
李轩想起今日的遭遇,还有那面‘六欲心镜’就来气。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宰掉自己布置在大晋西南的重要棋子,可如果就这么放巴蛇女王离开,李轩又心有不甘。
他必须想办法惩前毖后,此外,巴蛇女王也很可能掌握着玄黑鹿王的行踪下落。
可李轩刚说完这句,他就感觉背后一道凌厉的视线刺了过来。
罗烟的眼神充满警惕,她想李轩要把巴蛇女王带回侯府,该不会是还在打这条蛇的主意吧?
李轩不明所以,他硬顶着罗烟那凌厉如刀的视线,来到洞窟之外。然后一直上升到千丈高空,来到薛云柔的身侧浮立。
他凝目四望,同时与‘神血青鸾’共享视野:“云柔你有收获没有?”
薛云柔略显失望的摇头:“已经逃远了,此人甚至把他的遁法痕迹,都清除得一干二净。”
她的一双玉手紧紧的握着,面上则浮起了几分异样的红潮。
虽然没能即时找到那头玄鹿妖王,可仅是她的兄长有望恢复这一点,就让她兴奋的无以复加。
她兄长的伤,一直是薛云柔心里的结。
李轩皱了皱眉,然后就神色淡然道:“也不过是迟个一两天,传符书给含韵,让她回来帮忙吧。”
就在一月之前,江含韵晋升伏魔中郎将,成为赤雷都指挥使。原本的朱赤灵,则调任玄武堂,升任伏魔真人,玄武堂的副堂尊。
现在的江含韵在六道司与京城内外可是大名鼎鼎,她甫一上任,就连续拿下了三位黑榜排名前五十的通缉要犯。
江含韵有觉醒白泽神通的六尾灵狐小雷襄助,在追踪觅迹方面尤其拿手。只要那些通缉犯漏了半点痕迹,就逃不过她的掌心。
这份能耐用在玄鹿妖王身上,也必是手到擒来。
可惜的是,江含韵最近正有公务在外,否则今日就可将那玄鹿妖王逮住。
※※※※
回到冠军侯府之后,李轩首先感受到的,却是今日爆发的‘金刀案’,对朝廷的震荡之烈。
此时在他侯府之外等候的文武官员,赫然达到一百多位,且哪怕是到子夜时分也不肯散去,且还有更多的人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这些人的目的各不相同,一部分人是来寻冠军侯府打听情况;一部分人则是想要劝李轩介入此案,向文武百官示以公正;还有一些人,则是如韦真这样,来寻他议论应对之法的。
可无论他们的目的为何,都是眉心深锁,忧心忡忡。
此时也可见李轩在朝堂中的地位,俨然是一方大佬,许多文武百官围绕着他,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派系。
尤其是武臣,他担任‘中军断事官’的这段时间虽然得罪了许多人,可也有许多地方将官,正在向他靠拢。
被大晋丢在南方的那些开国勋贵,更是自然而然的开始将他当做在京城的代言人来看待。
李轩很想对巴蛇女王用刑,想要将今天受的气给报复回来。
可他却不能不耐着性子,分批接见这些文武官员。
作为朝廷重臣之一,李轩有义务出面安抚人心。
他知道此时朝堂中越安定,那么景泰帝与虞红裳的转圜余地也就越大。
至于那些劝说他出面主持金刀案的,李轩则是采取与应付沂王虞见深时的同一口径。
他对太后与国舅不满,所以需避嫌。
圣人有云:以德抱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是圣人都提倡的道理,也是君子的品德。
而在凌晨卯时一刻,李轩也坐不住了。他匆匆进了宫,去寻虞红裳探问情况。
在入宫之后,李轩才发现天子居然已出关。
这位景泰帝是在乾清宫接见的李轩,他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虞红裳柳眉微蹙,有些神不守舍。
李轩很想问景泰帝的身体究竟如何,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朕会令‘绣衣卫千户卢忠’严查此案,金刀一事由他举报,想必他办案时也会更尽心。”
景泰帝的神情有些狰狞,双目中也含着血丝。
“除此之外,朕会令左道行与三法司首脑负责监督此案!李爱卿你可以转知外朝的那些人,朕会秉公断案,如果我那皇兄确有复辟之意,朕会按律处置。如果他没有,那么朕也不会冤枉了他。”
李轩听到景泰帝说要让’绣衣卫千户卢忠’负责查案,就心想天子这莫非是转性了?
让举报人去查被举报人,那还有什么好结果?
可他听到景泰帝又说要三法司首脑负责监督,就暗暗一叹。心想这位天子的心性,果然一如既往。
不过接下来,景泰帝的言语却让他心神稍松:“即日起,李卿你的神机左营扩编到两万四千人,其中一万二千人常驻万岁山!所有兵器,战甲,物资,由兵部优先拨给。”
景泰帝看着李轩:“朕只有一个要求,这神机左营上下将官,都要绝对可靠。”
李轩当即领命:“臣遵命!臣稍后就拟一份将官名单给陛下。”
其实这神机左营,就是他与景泰帝‘合股’后的产物。
李轩将诚意伯府提供的大量家丁参杂其中,景泰帝也干涉了许多关键职位的任命。
景泰帝当即微一颔首:“其实无需如此,朕对冠军侯信之无疑。此外,神机左营今日起接掌午门防务,直到朕谕令撤销为止。我希望从今日起,冠军侯的本体能够入午门值夜,为期半月。”
李轩听了之后,却一阵凝眉:“陛下,此事可否延迟两天,或者陛下另请贤能?”
他见景泰帝的脸上现出不悦之色,忙解释道:“不是臣不愿为陛下效力,而是近日臣在京城内,发现一只玄黑鹿王的踪迹。这几天内,臣想要全力抓捕这只妖王。它的精血,对于陛下及太子的身体都大有好处。”
虞红裳当即神色微变,眼神炽热的向李轩看了过来:“当真?”
李轩发现景泰帝那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了一层血色。
他不禁感觉疑惑:“陛下,玄黑鹿王的精血,对您与太子的身体虽然大有好处,却无法让你们痊愈。”
景泰帝的伤,是多种武意混杂积沉于他体内的结果;太子虞见济,则是假死期间,散去了不少魂魄。
所以玄黑鹿王的精血,是没法让他们恢复的。
“你怎么糊涂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虞红裳无语的摇头:“蚩尤与黄帝大战的涿鹿之源,也是昔日玄黑之鹿的栖息地。从此之后,鹿也代表着天下。”
李轩这才恍然醒悟,意识到这玄黑鹿王,可是祥瑞中的祥瑞。
朝廷如能得之,对人心的稳固作用不亚于玉麒麟,更是对景泰帝继位正统性的背书。
第五九零章 吞纳四海之心
景泰帝也改变了态度:“既然有玄黑鹿王现世,那么爱卿自当以擒拿这位天位妖王为重,其它一切事务都可暂缓。
至于午门镇守一事,爱卿在追捕得手之前,可从你的部属中另委他人代班。对了,朕听说你府中最近供养了一位名叫东方良的天位客卿?你可让他代你入宫坐镇一段时日。”
“臣遵旨!”李轩答话的同时微觉错愕,他不解景泰帝为何特意提及东方良。
甚至还亲自下令,让一个臣子的天位客卿入宫值守——这在国朝以来,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李轩怀疑景泰帝的身体,可能是出问题了。
毕竟就常理来说,宫中在景泰帝与红裳,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赫连伏龙这几大天位战力坐镇的情况下,在安全方面的需求应该不是很强烈才是。
据李轩所知,皇室之中还额外供养有‘暗龙卫’。
‘暗龙卫’机制不明,外人不明其要。
只传闻这暗龙卫人数在三五人之间,可以在某些特殊时刻,特殊地点,拥有不逊于大天位的战力。。
这也是大晋皇室震慑天下的力量之一,据说昔日建灵帝之所以能从南京逃遁,就是依靠这些‘暗龙卫’,抵挡住了太宗麾下众多天位战将。
所以哪怕那位上皇与太后真有复辟之心,在景泰帝有防备的情况下,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景泰帝此举,可说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位对宫内的安全生出警惕之心,对李轩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谈完这桩事,李轩就准备告退了。
不过这时候,李轩却发现景泰帝看他的视线有些复杂,那是夹含着恼恨与无奈等众多情绪的目光,甚至是有点要将李轩生吞活剥的气势,让李轩不明所以。
说来他之前进宫的时候,景泰帝就在用这样的神色看他了。
只是在他们谈及正事的时候,景泰帝稍稍收敛而已。
李轩初时以为景泰帝的情绪,是因金刀案的缘故。可现在看来,景泰帝很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李轩最终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走出乾清宫。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去之后不久,景泰帝就发出了一声轻哼,将锐利如刀般的目光扫向了虞红裳。
虞红裳则是俏脸微红,避开了景泰帝的视线。
也就在这个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从门外匆匆行入。
“陛下,内阁群臣与大小九卿,六部侍郎,都已齐聚太和门,陛下您是准备亲自前往,还是继续由监国大人主持朝议?”
今日只是小朝会,只有大小九卿与六部侍郎这一衔级之上,才有资格参与。
“朕已有旨,长乐长公主监国之期延长两月,岂有自食其言的道理?”
景泰帝挥了挥手,面色竟稍显疲惫:“你可去太和殿告知群臣,长公主在乾清宫与朕说话,稍后即至。群臣面前,也勿要透露朕已出关一事。”
“老奴明白!”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当即微微躬身,此时他的脸上又显出了迟疑之色:“陛下,老奴方才进来的途中,见到了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他说陛下有意扩编神机左营,还准备令其一部常驻宫内?”
景泰帝当即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问:“你想要说什么?”
他刚才是有吩咐王传化去司礼监,内阁与兵部,传达他的意旨。
“陛下,老奴是有些担心,陛下您对冠军侯是否宠信太过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发现虞红裳看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钱隆却毫不在意,他自问这些言语都出自于公心。
长乐公主虞红裳是睿智大度之人,会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哪怕不理解也没关系——
“陛下,老奴听说李轩交游广阔,与当世众多天位,众多势力有涉,且关系极其亲厚。日前围杀魔师班如意时,调度的天位高手骇人惊闻,据说多达十余位。
且如今他麾下,还供养着一名天位客卿,有个名叫玄尘子的,据说也有天位战力。还有他的父兄,不但掌控漕运与扬州水师,在长江水师中也声望高企。他们如有不测之意,随时可截断大江南北。
陛下,冠军侯乃是当世理学护法,一身浩气琉璃,他的人品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如果因此就不予限制,不善加保全,即便是越武穆,文忠烈这样的大忠臣,也未必就不会走上操莽那样的邪道。”
景泰帝的神色却淡然如故:“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或是什么人,在你钱隆耳旁吹风敲边鼓了?”
钱隆为之一怔,他今日之所以提及此事,确是有人对他这么说了。
那是他门下的一位太监,那司设监首领太监,京营监军曹吉祥。
可钱隆也是性情仁厚之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卖部属。且曹吉祥之言,还是极有道理的。
所以他听了之后,只是深深鞠躬:“这都是老奴自己的想法。”
“你钱隆不是这样的人。”
景泰帝失笑摇头,不以为然。
可他没有深究之意,只因自他出关以来,在他面前谈昔日操莽之事的,已经不止一人了。
这些人说的话虽然不如钱隆直白,可景泰帝听得出来,他们话里话外都在影射冠军侯。
“你这老奴,担心得太宽了。冠军侯的为人心性,朕还是清楚的,他与曹操王莽绝非一类。朕用人也自有分寸,无需你钱隆来置喙。你现在要做的,是帮朕处理好朝政,帮朕监管好内阁。其它的事情,都不用管!”
景泰帝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已经含着几分疾言厉色。
他自问是能看清李轩这个人的,且他既然能容得下前代帝君正统帝,容得下于杰的刚强,容得下梁亨的跋扈,又如何容不下他的冠军侯?
何况现在的李轩,还远不及昔日曹操、王莽的权柄与力量。
“陛下——”
钱隆还是有些担忧,可就在他语出之刻,景泰帝就已目显锐泽,出言打断:“够了!此事你休要多嘴,朕也不想再从钱隆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他见钱隆面色微白,再不敢多言半字之后,景泰帝才放缓了语气:“你可去太和殿告知群臣,长公主在乾清宫与朕说话,稍后即至。”
当钱隆离去,虞红裳就有些忧心的看着她的父亲:“父皇你~”
“你放心好了。”
景泰帝苦笑着摇头:“朕现在虽然恨不得剐了那个小混账,可也知道那小混账,是我大晋真正的国之栋梁。”
他背负着手遥望远方虚空,语中则含着教诲之意:“朕少小之时,就已知朕在用兵治政上缺乏长才,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所以朕如欲治平天下,就只能多仰赖贤臣虎将之力。可如无吞纳四海的心胸信念,如何能使真正的贤臣虎将为朕效劳?”
第五九一章 疏影晋升中天位
李轩不知深宫之内发生的事,此时他已出宫,看着午门前一个壮硕如山的身影。
那正是前大将军梁亨,此时他正穿着一身鸳鸯战袄,手持长枪,就如普通的禁军士卒般屹立于承天门前。
李轩疑惑的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关你鸟事?”梁亨当即双眼怒瞪,杀气腾腾的望向李轩,可随后就在李轩冷冽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爹~”
他当初起过心神之誓,见到李轩就得叫爹。
不过这一声就如蚂蚁叫唤般微不可闻。
李轩不由皱着眉头,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儿子你身体很虚啊,说话怎么像蚊子一样?大声一点。”
梁亨发现周围那些绣衣卫与禁军将士,看他的目光都变得异样起来。
梁亨怒不可遏,几乎当场就想动手砍人。
可随后他就想到不久前铁面人的交代,自己要想官复原职,一定要让天子看到他的忠心与顺服,一定要让那些文臣看到他悔过的态度——这就没有比众多文武大臣出入的午门更合适的地方了。
关键是,他如果不动用万军之势,未必就奈何得了这家伙。。
梁亨深呼了一口气,心想不能再上李轩的当。
照铁面人的说法,李轩每次都是在变着法子挑拨他生怒。
他勉力平复着怒气,瓮声瓮气道:“我在守门!”
梁亨看出李轩不一定非得逼他叫爹不可,只是在逼迫他好好说话。
李轩则若有所思的看着梁亨身上的鸳鸯战袍:“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还蛮高明的。不过你这样,好像不合规矩吧?外臣无令,不得入承天门内。”
午门在承天门后,承天门里面是皇城,午门内则是真正的皇宫大内。
梁亨听了之后就一声嗤笑:“是又如何?这边是亲军都指挥使管着,你管得太宽了吧!”
李轩是中军断事官,管不到亲军都指挥使。
李轩听了之后就微微一笑:“本将奉天子命,今日起接管午门防务,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梁亨的脸顿时就黑了,心想这家伙难不成是老天爷降生下来,专门与自己做对为难的吧?
“儿子你要做个天子值守门卫,我不拦着你,不过你得去承天门。”
李轩拍了拍梁亨的肩膀:“好好看门吧,要用心。”
梁亨连牙齿都快磨碎了,可此时他却心神微动,感觉李轩今天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就用蚊蚋般的语音道:“你能不能帮我解开那‘阉割’的极天之法?你可以开个价,我给东西给钱。”
李轩就再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梁亨无奈,只能提高了声音:“我说,你能不能帮我解开那阉——”
可他把话说到一半就感觉不对劲了,梁亨四面扫望了一眼,发现周围的士兵,都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梁亨感觉自己的胸膛都快要气炸了,他把头往旁一撇:“你给我走开!本帅不想与你说话。”
李轩就哈哈大笑,挎着腰刀走向承天门。
不过在大笑的同时,李轩却眼现凝思之意。
亲军都指挥使——这是他以前没注意到过的一个盲点。
太宗时代,改亲军上直十二卫,为上直二十六卫亲军,负责卫戍皇城,俱称亲军都指挥使司,不归五军都督府管辖。
不过在土木堡之变的时候,这上直二十六卫亲军的一大半,都追随上皇正统帝覆灭于土木堡,被掳去草原成为牧奴。
以至于景泰帝继位的时候,不得不将宫中的太监武装起来,用于值守宫城内外诸门,这也是各大宫门城门提督太监的缘起。
后来亲军都指挥使司的职权,一大半都被于杰一手建立的京营侵夺。剩余的部分,也被绣衣卫与各大宫门城门的提督太监架空。
不过亲军都指挥使司的架子还在,理论上依旧拥有宫城防卫的管辖权。
李轩心想这事还是得找机会与虞红裳提一嘴,否则不定什么时候,这亲军都指挥使司就会成为景泰帝与虞红裳的腹心之患。
他思及此处,又不禁暗暗一叹,自土木堡之变以后,太祖太宗以来的国朝制度乱成一团麻,留下一堆的隐患,一堆的不合时宜。
※※※※
从宫中出来之后,李轩又得赶往外城,去参加水德元君的诞辰大典。
他知道薛云柔的母亲薛夫人得知‘玄黑鹿王’的消息之后,已经连夜带着他那位大舅哥入住江南医馆。
也知道景泰帝与虞红裳,也都对这头鹿非常在意。
可事情得一桩桩来,今日对于水德元君敖疏影来说,也是极其紧要的日子。
当李轩来到水德元君庙的时候,这里已是满街的花天锦地、红飞翠舞,庙前则笙歌鼎沸、鼓乐齐鸣。
水德元君在北京城周边的信仰,原本是有等于无的。
可最近因李轩这个‘王夫’的缘故,让敖疏影在北直隶民间名声大噪起来,传播甚广。
之前的白莲之乱,北直隶范围的水灾,也让敖疏影多了许多信徒。
所以当庙祝组织人抬着‘水德元君敖疏影’与‘王夫李轩’的神像巡街时,整条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李轩看着自己的‘神像’,生出了一股很怪异的感觉。随后他就摇了摇头,来到了水德元君庙内,敖疏影临时用神力开辟出的一片虚空之内。
当李轩跨入进来的时候,水德元君已经现出了原形,正无比痛苦的扭动着身躯。
此时她的一身鳞片已残缺不全,还有更多的鳞片与皮质正在脱落下来。
在不远的角落里面,还坐着龙宫的东海太子敖梦生,还有东方良,玄尘子。
三人都面色沉凝,把神念四面张开,感应着四面八方。
“李轩!”敖疏影虚弱的把头颅,转向李轩方向:“我说过的,你今天不要来。”
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让李轩看到自己现在这样狼狈的一幕。
李轩看着敖疏影,面色凝然的微微摇头:“我放心不下。”
今日是水德元君敖疏影蜕化之刻,借助诞辰之日,她的信仰香火最浓烈的时候提升阶位,晋升中天位。
可此举也凶险之至,敖疏影将面临诸劫阻道。
李轩记得《西游记》中提过,孙悟空学成长生之术后,菩提祖师曾告诫悟空要预防三灾,每五百年一次,分别是雷灾、火灾、风灾。
如来佛祖也曾说玉皇上帝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各种修仙小说中,各种样的‘劫数’更是标配,都极其的凶险。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无论武修术修,到了天位之后都需经历各种样的劫数,也非常的险恶。
李轩没有亲眼见过,只从书中知道,小天位的劫数基本都是百年一次小劫,晋升中天位的话则是一次大劫,什么雷劫,水劫,火劫之类,各种样的形式都有。
当世中有许多天位,并非是被金阙天宫驱赶出这个世界,而是陨落于劫数当中。
所有李轩早早就把他麾下最强的两个部属派过来,预防‘人劫’。
敖疏影秉性刚强,仇家还是很不少的。她晋升蜕化之刻,也是她最虚弱的时候,未必不会有人找上门寻仇。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敖疏影听了之后不满的咕哝:“我还不至于连一个中天位的劫数都过不去——”
可下一须臾,她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整条龙躯都在扭曲抽搐,甚至开始剧烈翻滚,浑身上下都是血液飞洒溅射。
李轩见状,不禁眉头大皱,心里的忧虑之意,不减反增。
此时他又抬起头,看向天空,发现京城上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
“放心,她没事的。”
远处的东海太子敖梦生笑着睁开眼:“我的妹妹,不至于这点劫数都撑不过去。”
李轩却没法安心:“这似乎是雷劫?”
这可是诸劫中最强大,最可畏可怖的一种。
“雷劫也有很多种类,威力各不相同,且即便威力最强的一类又如何?我东海龙种,难道还撑不过去?”
东海太子敖梦生眉眼一挑,神态傲然道:“其实对我等来说,最可怖的其实不是天地间的劫数,而是人心,人心不可测。所以修行之人,都需道侣襄助,疏影她能有你为伴,我很开心。”
他知道李轩这次,不止是调度了旗下高手护卫。此时在敖疏影这片神域之外,还有文忠烈公的力量在暗中护持。
所以对这个妹婿,敖梦生还是很满意的。
至于这家伙的风流心性,在敖梦生眼里看来根本不叫事。
他敖梦生虽然不像自己的那些兄弟那样荒淫,可也有着十几房妻妾。
“李轩你可知我们龙族,为何要修神道?”
东海太子敖梦生看着敖疏影的龙躯,自问自答道:“一方面是想要与你们人族绑在一块,一方面是因这方天地,其实已不适合我们龙族了,以至于我们蜕变龙躯,还得借助人族信愿,香火之力。
所以我父皇与母后特意让我感谢你,说如果不是你,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疏影她蜕变龙躯的那一天。”
就在这个时候,敖梦生闻到了这片虚空中,有一丝异常的香味。
他的瞳孔也在这刻骤然收缩:“他化自在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