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二章 第三版舍生取义
玄武宫主练灵仙最终是气怒攻心,拂袖而去。李轩则不得不把自己收拾整齐,跟着师六如一起来到了都城隍庙。
文忠烈公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当李轩踏入都城隍庙的时候,文忠烈公就直接以神躯显化在他的眼前。
李轩当即以师礼参拜:“弟子李轩,参见文忠烈公。”
“起来吧,你我都是不耐俗礼之人,没必要如此,儒家的礼,在国法,在纲纪,在伦常,在于上下有序,不在这方面。”
文忠烈公一个拂袖,以神力将李轩托起:“何况一直以来,我也没教你什么。反倒是李轩你,对我助益良多。”
李轩就微一摇头道:“没有老师的《正气歌》护持,弟子早就死在南京了。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为老师您效劳是应当的。且我这些许微末之功,也是老师您布局,水到渠成所致。。”
如果不是《正气歌》的正本在手,让他能够时时感应,临摹,李轩也修不成现在这样几乎等同于武道神境的‘琉璃’浩气。
“我可没这本事。”文忠烈公哑然失笑,语含自嘲:“要说布局,也是好友绿绮罗之功。文某愚纯,除文学之道别无所长,这次要不是你,文某势必要被那中流居士戏于股掌之间。”
李轩就微一扬眉:“老师您知道绿绮罗前辈的来历?”
文忠烈公听了之后却默然不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此时已显化在李轩身后的绿绮罗,则是眼含哂意的看着李轩的背影。
李轩当即明白自己是问不出结果了,于是就改了问题:“之前那个破坏天地坛的人,名叫中流居士?可是击楫中流的那个中流?”
其实他之前就有怀疑了,只因黑衣独臂人展现出的极天之法,与史书中记载的那位击楫中流的祖士稚极其相似。
“绿绮罗好友的身份,我不是不能对你说,而是时机未至,等到你什么时候掌握极天之法,可以遮蔽诸天大能的感应,自然就可知道了。”
文忠烈公先是就李轩前一个问题做了解释,然后凝然道:“破坏天地坛的那人,正是击楫中流的祖士稚,不过此人可以说是祖士稚,也可以说不是。”
李轩闻言一愣,有点被文忠烈公的话搞糊涂了。
文忠烈公就继续解释道:“昔日五胡祸乱中土年间,祖士稚率孤军北伐,从后赵皇帝石勒手中夺取河南大片国土。可惜帝王猜忌,又天不假年,祖逖本人也被石勒叔侄重创,最终忧愤而死。
这位临死前,眼见中原百姓被屠戮,甚至是沦为两脚羊的惨剧,心忧南朝没有高手支撑,以至于中原彻底沦亡五胡之手。于是他以自身的所有执念,以及一点元神核心,配合当时‘太极仙翁’葛玄的造化秘术,制造出了现在的中流居士。”
“原来如此。”李轩眼现释然之色,知道‘太极仙翁’葛玄,那是正一道灵宝派,道家三山之一阁皂山的祖师,也是俗称的四大天师中的第二位。
传说此人师承的是左慈,在世间活了数千年。功参造化,善于神变,一身法力足以与天师府之祖张道陵抗衡。
他随后奇怪的问道:“可既然是祖士稚的执念所化,那么他怎么会对大晋的天地坛出手?”
文忠烈公就微微一叹:“就是因执念之故,被刺激坏了。中流居士此人虽未见于史册,可这数千年来,他一直在孜孜不倦于抵御胡人,维护中原道统。
可惜事与愿违,先有鲜卑一脉的大隋统一天下,后有辽金陆续侵入中原。蒙兀人建立的前元,更让他的元神心念承受重击,接受不能。
当时他与我并肩作战,抗击前元时,我就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劲,却没想到三百年后,他会疯到这地步。”
文忠烈公此时又皱起了眉头:“其中也有金阙天宫的缘故,中流居士得知在千秋笔写下的未来史书当中,大晋国运可持续九百年。九百年后,大晋必将再次沦亡于胡人之手。
他尤其不能接受的是,这一次我中华传承不但会彻底断绝,中原百姓也将易冠易服,从此披发左衽。所以中流居士有了别样的想法,他想与其让大晋毁于异族之手,倒不如由他亲手覆灭,然后于中土之内再造山河,这至少不会沦落到六百年后的地步。
李轩听到这里,就略含不解的问:“可金阙天宫的史书,应该是不能外泄的吧?”
“是不能外泄,毕竟这些史书被人看到,就可能会让未来的历史发生变化。金阙天宫的人受制于金阙天书,有天规天条的约束,不敢违逆千秋笔。
可两千年前,中流居士不知何故却从天宫内部获取到了一些史书残页。内中有只言片语,泄露未来的历史轨迹。”
文忠烈公面色沉冷,语声凝然:“中流居士最初是不在意的,他认为人定胜天,可结果一次次的失败,粉碎了他的信心意志。
可即便如此,中流居士也没想过要顺天而行。这次他就换了一个想法,反正这辆车是要往前面滚的,既然没法正面阻挡,那么他就在车的后面狠狠推一步,让这辆车的速度快到翻车。”
绿绮罗则在此时插口:“这办法其实也不是不行,他很聪明,这是我见过的最可能的对抗天意之法。可代价却是当世之中无数百姓的死难。”
文忠烈公则是苦笑:“六百年后的未来,我也不愿见到,可中流居士的作为,实在是过于极端。
且这几百年来,我感觉到昔日那位绝代大能封印天地的屏障越来越弱,那诸天神佛都在或明或暗的干涉这方世界。
大晋建国才三百年,又有明主贤臣在位,可如今的国运,却已有了摇摇欲坠的迹象。中流居士现在的所做所为,未尝不是落入某位神佛的彀中,是被人刻意引导所致。有些跑题了,这些过往典故且先不说——”
此时他神色一正道:“这次我把你叫过来,一是为表感激,二是有一件重任交托于你。”
“重任?”李轩毫无犹豫道:“弟子愿闻其详。”
“你先等着——”
文忠烈公却没有立时回答,此时他抬手往前一招。
李轩正觉不解,就将一团外层琉璃色,内蕴血气的光华,蓦然从远处招引而至。
“这是什么?”李轩好奇的看着。
“是我的碧血丹心。”文忠烈公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团光华:“昔日我被元廷问斩,我的七窍玲珑心化为‘碧血丹心’,沉落于菜市口中,无人能取。那位蒙兀国师八思巴就曾想要收取此物,却拿它无可奈何。
文某死后封神,又因七毒缠身,扰乱了一身灵机,也没法将之取回来。到了现在,却又用不上了。”
他随后又注目李轩:“将你在乐山大佛得到的那件神宝器胚拿出来吧。”
“这个——”李轩隐隐预感到文忠烈公要做什么,他神色不由略有些迟疑:“此为老师您一身浩气,一身精血化成的至宝,这不太好吧?”
“我要让你办事,又岂能不给你点好处?何况当世之中,也只有你与于杰,才能运用此物。”
文忠烈公笑着道:“这碧血丹心,含有我大部分的极天之法。于杰他是用不上的,也没有能够容纳它的器物。
你的‘浑天镇元鼎’未来如果真正炼成,内蕴的极天之法也是‘镇压’,如果加上我的‘守御’,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你真不要?”
李轩心想怎么可能会不要?他只是客套一下而已。
不过这次独孤碧落没有跟来,李轩只能发了一枚信符过去,让独孤碧落匆匆赶至都城隍庙。
当李轩将那‘浑天镇元鼎’,摆放在几人的面前,文忠烈公就伸手一压,将那‘碧血丹心’直接压落入这三足小鼎内。
这位竟然无比粗暴的,将他的‘碧血丹心’压落到这‘浑天镇元鼎’的法器核心。
随着‘轰’的一声炸响,无数的赤金色纹路,开始在‘浑天镇元鼎’上蔓延滋生。
让人吃惊的是,这些丝线虽然覆盖了整个鼎身,却与‘浑天镇元鼎’原本的器阵没有任何实质的联系。彼此间却又并行不悖,不但互不干扰,反而表里相合,相得益彰。
整座小鼎,也有了一股奇异的美感。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文忠烈公眼见那些丝线稳固下来,就又蹙了蹙眉道:“这应是‘浑天镇元鼎’容纳的极限了,我的碧血丹心还余下不少。你把身上那些近期不会更换的法器,仙器什么的,全都拿出来。”
李轩当即明白文忠烈公要做什么,脸上顿时就现出了纠结之色,心想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他迟疑了半晌,就将自己的两件仙器,还有文山印,那一对大日刀,大衍神盾,玄武护心镜,阳炎神手,光雷之翼,无限冰心,四象炼元炉等等,都一一放在文忠烈公的面前。
文忠烈公微微一笑,随着他抬手一拍。就将他那碧血丹心残余的部分,全数拍入到这些仙宝法器之内。
这一刻,包括那臂甲‘饕餮’与‘武曲破军’在内,顿时都浩气如云,璀璨生辉。
李轩看着这一幕,却殊无喜意,他知道这不过是命运安排给他的第三版‘舍生取义’套装。
第五六三章 咱的朋友多
从都城隍庙里面出来之后,李轩就匆匆的往自己的冠军侯府赶。
而在回府之后,李轩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闭关。
‘碧血丹心’毫无疑问是一件足以与神宝器胚相提并论的至宝,文忠烈公将他的‘极天之法’与大部分的浩气修为,都打入到了浑天镇元鼎内;剩余的一部分,则融入李轩众多的法器与仙器当中。
可接下来,还有文忠烈公生前留下的一部分血气精元。
这是他毕生精华所聚,极其的精纯。
文忠烈公却又将之提炼,纯中取纯,并将之融入到李轩的身体内。
这一方面可以助增他的浩气修为,一方面则可促成李轩的‘七窍玲珑心’生长。
这股精血气元的效果,不亚于中品的仙丹。
这使得李轩体内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之间都元气澎湃,胀的难受。
以至于李轩才在自家府邸里面坐定,他的浩气修为,就已突破到九重楼境。。
紧随其后的则是武道,他在武道真意上的造诣,早已超过了自身的境界。
如今他一身气血充足,修为破境自是水到渠成。
就在李轩的浩气与武道,都双双跨过八重楼境界之后,他的一身修为,依旧在疯狂攀升。
尤其是李轩的一身浩气,仅仅一刻时间不到,就已到了九重楼的巅峰,十重楼的门槛前。
在李轩的眼中,儒门‘浩气’这种东西,其实质就是人的精神力量。
而精神力量源自于人的肉体,人的气血强健,精神力量也就更强大。
所以儒武双修的李轩,在这方面的修行进展之速,是远胜于普通儒生的。
史上那些霸绝一时的大儒,也大多都是儒武双修。
而在浩气之后,李轩的一身真元,也同样澎拜汹涌,到了破境的边缘。
接下来他只需一个意念,就可推开第四门‘天门’,踏入到十重楼境。
李轩的第四门,可不同于常人。
他这一步如果踏出去,借助手中两件仙器之助,已经足以与真正的天位抗衡。
可李轩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还是压了压,没有踏出这一步。
天位战力固然是个极大的诱惑,可李轩自忖他之所以能拥有现今的成就,可不是依靠武力,而是依靠智慧,依靠朋友。
即便以后遇到强敌,不是还有‘阳阳神刀’嘛!
阳阳神刀不行了,还能让绿绮罗帮他氪命。
绿绮罗不行了,他可以找江含韵出手助拳。
江含韵也没办法的话,可以去找她爹——
江含韵她爹不行,那么敖疏影她爹也是可以的。
——这就是朋友多的好处!
总之他有的是办法可想,在战力方面的需求真不是很紧迫。
自己小小一个外力成就的天位,作用其实很小。
关键是他现在的‘七窍玲珑心’还未生成,按照文忠烈公的交代,待他生成‘七窍玲珑心’之后再进入第四门,可以得到极大的好处。
武道方面则是因他的霸体金身仍有些许瑕疵,未能打磨圆满。
且未来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也是可以临阵突破的。
于是李轩又将自己一身气血回压,将之填回自己的四肢百骸,肺腑骨髓当中。
等到他体内的气脉逐步平复。李轩就蓦然睁目,拔刀前斩。
这一刀挥斥虚空,如光似电,快逾绝伦,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风采。
李轩的眼中,不由现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他判断自己这一刀‘光雷刀意’的水准,绝对达到了武道六境的魄境水准,而且是‘魄境’的巅峰。
再往上就是第五境‘魂境’,与李遮天同一个层次了。
紧随其后,李轩却又是第二刀挥斩,那刀光轨迹与之前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唯独那刀身上裹挟的雷霆疾光,已经转化为纯净琉璃之色。
李轩这是将他的琉璃浩气融入到自身的刀意当中,又尝试将一点极天之法‘真空’,也加持于刀身之上。
可这一刀之后,李轩却蹙了蹙眉。
这一刀的威力是很不错的,小天位正面硬接,都未必能接得下来。
问题是李轩这一刀的破绽太大,几种力量都不协调。人家不需要硬接,只用技巧就可以化解。
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他的修行方向也就此定了——继续打磨霸体金身,参悟光,雷,冰,火等诸般刀道,练习琉璃浩气与极天之法的运用。
也就在他沉迷于刀道修行,几乎无法自拔的时候,李轩忽的心生感应。
李轩当即内视,看向自己的元神深处。
——他‘望’见了自己的神念核心当中,有一朵花正在枯萎。
※※※※
接下来的十几天,李轩都是在京城中各种‘文会’上度过的。
各路地方会馆与学社纷纷递出邀请,邀请李轩去赴宴,甚至是讲学。
那一篇《原道》对天下儒门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李轩的想象。
李轩以儒道修为镇压白莲之举,也让当世儒人与有荣焉。
李轩是最不喜欢这种场合,却又不能不去。这些会馆学社汇聚着天下学子,代表着大晋数万的举人与国子监生。
他这个理学护法要想将自己的意志,权威与影响力,深植到地方,就只能依靠这些人。
这也是一份深厚的人脉,对他助益良多。
其实赴宴还好,无非就是吃喝玩乐,风花雪月。
值得一提的是,这‘风花雪月’四字中,唯独少了个花字。
京城众儒都知道他有着众多的天位好友,不敢把他往青楼里面带。
喝酒的时候,也没敢叫人来陪酒,就一群大老爷们在喝酒聊天。
麻烦的是讲学,这真有点难为李轩了。
不过在他勉为其难的开了三场讲学之后,李轩却忽然开了窍。
他心想无非是‘忽悠’,说一些堂皇正大的道理,然后灌一些心灵鸡汤,再炮制一些不存在的典故印证自己的道理。
讲学到第三天,李轩干脆将现代的《逻辑学》写出来,又让独孤碧落与乐芊芊二人联手,帮他翻译成古文,又改了名字,叫《格物》。
李轩开始在次日的讲学中大肆宣扬此文,将《逻辑学》与理学的‘格物致知’联系在一起。
在他来的那个世界,心学大儒王阳明在少年时代对着竹子格了七日七夜,希望能够格出‘竹’之理。
结果道理没格出来,人倒快格没了,几乎英年早逝。
李轩心想这就是不通《逻辑学》的缘故,没有合适的‘工具’,怎么去格物致知?
结果当日他将《逻辑学》原文道出之刻,京城文庙内的警世钟就连续八声钟鸣。
这是接近于至圣的道理,昔日虞子著《四书章句集注》的时候,也不过是八声钟鸣。
据说那第八声还很轻微,非常勉强。
而在次日,他再次开课之际,周围已是人山人海,学堂外面的过道,甚至是外面的泥地里,都挤满了人。
数千学子云集于此,只求聆听儒家新出的大道圣音。
还有无数人传抄《格物》一文,一时间京城纸贵。所有能够承载《格物》真意的纸张,都卖出了天价。
李轩最后不得不请六道司送来几块取自武意山的空白石碑,亲自将《格物》与《原道》刻录其上,供人临摹抄录。
原本他的讲学,只安排在上午,之后却不得不连下午的时间都利用上。
而在连续几天的讲学之后,李轩就心想这情况不对啊?
咱祭炼第二元神,是为了管理时间。而管理时间的最终目的,可不是用在你们这些雄性身上的。
不过李轩抱怨归抱怨,接下来却还是雷打不动,每天将大半的时间,用在讲学上。
他相信未来如果有什么力量,能够推翻六百年后的‘天意’。那就只有这些听他讲学的儒生,只有他传播出去的学问。
李轩其实也有几分乐在其中,他想这种春风化雨,沐浴人才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关键是在讲学的过程中,李轩发现自己的‘七窍玲珑心’成长极速。
似乎自己的学问推行的越广,信奉他学问的人越多,七窍玲珑心凝练的速度也就越快。
此外李轩还感觉自己的‘文山印’越来越沉了,拿在手里的感觉是沉甸甸的,仿佛内蕴着一座山。
里面的器灵,也越来越活跃。
它不但有了自己的意识,还可与李轩做简单的交流。
李轩估摸了一下,感觉它的灵智,大概可以相当于三岁小孩的程度。
这可不单单是这东西才刚掠夺那‘金阙天书副本’力量的缘故,可能他的讲学,才是主因。
李轩发现自己的每一场讲学之后,文山印器灵的意识就会更清明数分。
尤其是他讲自己的《原道》,讲自己的《格物》,文山印器灵尤其兴奋。
而听他讲学的人越多,文山印也会相应的增加一定重量。
在发现这情况之后,李轩就更加用心了,不厌其烦的在各大学社游走。
不过这段时间,李轩也不仅只是赴宴与讲课,就在第九日的一场宴席中,他等来了金阙天宫的来客。
第五六四章 李轩的手腕(求月票)
这次金阙天宫的来人,却非是之前的玄武宫主练灵仙,而是‘青龙宫主司神化’,这是一位面貌清隽,仙风道骨般气质的中年男子。
此人拜访冠军侯府的时候,李轩正在附近酒楼,宴请兵部武选司郎中马成化,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李源,还有现任的山东巡盐御史张田。
所以李轩在得知青龙宫主司神化登门拜访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在意,只让李大陆好生招待。
他没有将这几个贵客丢下不管,跑回去面见司神化的道理,赶过去巴结讨好么?
李轩知道自己在金阙天宫许多人的眼中,就是祸乱天机之源,所以早早就判明立场,将金阙天宫划定在敌人的范围。
这种敌人,没必要给他们太好的脸色。
所以李轩对眼前三位客人的重视,远在那位青龙宫主之上。
别看这几人职位不高,都只是四五品的官员,却都是在朝中执掌重权的存在。
兵部武选司自然不用说,那是主掌卫所军‘选授考课’的机构。
五军都督府也掌握着天下武官的任免升调,却需兵部武选司的副署才能生效。
山西清吏司郎中则执掌山西一省的税赋钱财,其权柄之大,远超于现代的税务总局。。
至于山东巡盐御史,那就更是都察院中权柄最重,最肥的差事。
可结果司神化却没在他的冠军侯府等候,而是直接跑了过来。
李轩对此是无可无不可,心想这位青龙宫主愿意在酒楼门外等那就等吧。
他现在与这三位议的事,可不方便让此人旁听。
“所以冠军侯的意思是,将这几年发出去的盐引加以甄别,然后废除?”
巡盐御史张田此时微微皱眉:“可这不好办呐,会得罪很多人。”
李轩却笑着敬了一杯酒:“是会得罪一些人,可这些人不大多都关在牢狱里面?之前的夏广维御史平反案,北直隶与山东一带的许多盐商都进去了一大半。
张大人,这几年的盐政之乱,你也是有数的。那些盐引发放,多是营私舞弊的结果。如今这天下间的正规盐商,无不都盼着朝廷有人拨乱反正,主持公道。
如果大人能将这几年的盐引加以清理,重新发放,相信许多人都会对大人感激涕零的,这也会使天下因盐政而苦的百姓受益。”
巡盐御史张田听到了这里,就心神微动,他明白李轩的意思。
如果能将这些盐引废除之后再做分配,那就等于是再一次分烙饼。
这对于朝廷,对于百姓,对于盐商,对各方权贵,甚至对他本人,都无疑是极有好处的事情。
他这个新近上任的巡盐御史,正需要政绩来巩固。
可张田还是有些迟疑:“说来张某亦有此念,问题是大将军梁亨,据我所知,这几年分发出去的盐引有很大一部分,都落入梁亨与他亲近之人的手中——”
他的语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只因巡盐御史张田想起了最近,李轩与梁亨之间的恩怨。
这位冠军侯,可不在乎那位前任的镇朔大将军。
张田甚至开始在心里猜测,这位建议他清理盐政,是否正是为针对梁亨?
“即便是大将军,也得守朝廷法纪嘛!”
李轩手捏着酒杯,笑意森冷:“张大人,如果这位大将军胆敢做什么,李某绝不会坐视。”
张田顿时就心中有数了,心想这位果然是在对梁亨下手。
他在稍稍凝思之后,就抱拳道:“冠军侯此言有理,只是这桩事毕竟关涉重大,请容张某仔细想一想。”
他心里面已经偏向于李轩,毕竟这位冠军侯,无论是在朝中的权柄,声势,还是能调动的天位高人,都全面占优。
他又是理学护法,以《格物》,《原道》二文震惊天下的当世儒家之望,张田身为一个儒生,对李轩天然就有亲近感。
李轩他年纪如果再大一点,修为再高一点,再写出一些经典出来,是有望成为儒门亚圣的。
关键是对方要求的事正大堂皇,没有任何有亏私德之处,且是对天下百姓都大有裨益的事情,可以有效打压盐价。
可此事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前程,身家性命,张田不能不谨慎行事。
李轩随后又看向了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李源:“我听说梁亨族中的横梁镖局,在山西的生意做得很大,几乎所有的生意,他们都要插一手?”
李源听了之后就不禁暗暗一笑,知道该轮到他了。
不过他却非但不恼,反而喜悦于心。
他在朝中没有太深的背景,是靠着踏实能干,以及上司萧磁的倚重才走到这地步的。
可李源与户部尚书萧磁并非一党,他不愿与废帝、废太子搅合在一起。
萧磁也只是仰仗他在理财与度支上的能耐,才让他主掌山西清吏司。
可随着朝中皇统承继的争斗越来越激烈,李源已经从上司那里感受到越来越重的压力。
李源对这个结好冠军侯的机会很看重:“这横梁镖局的确豪横,如今山西一代的所有商队,货运等等,都必须请横梁镖局的人押送,否则一定会出事。
即便朝廷的粮车,也需要请一些横梁镖局的镖师坐镇。关键是横梁镖局在山西也立得住,他们有九千多名趟子手与三千多名镖师,其中高手如云。除此之外,还有大将军梁亨的三千精锐家丁为后盾。
所以这横梁镖局不但霸绝山西,在塞外,关中,河南,河北一带都是赫赫有名,天下间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三千镖师?九千趟子手?这岂非是等同私军?”
李轩神色平静的问:“大人以为,山西一省的押运事务,都垄断于一家之手,这是好事?”
“于朝廷于百姓而言,这当然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所谓店大欺客,山西的货运费用是天下间最贵的,比之北直隶贵了三倍。”
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李源摇着头,他面色凝然道:“这也使得山西一带物价腾贵,明明朝廷在轻徭薄赋,可山西却是民不聊生。”
李轩就微微颔首:“我已经与山西按察使商议,拜托这位严查横梁镖局的路引。可只是这样还不够,我希望户部在山西的一切押运事务,从今日起将横梁镖局排除在外。”
在大晋朝,路引是很重要的东西。百姓如果没有官府下发的路引,是没法离开本地的。
即便是举人秀才这些有功名的人,在去外地的时候,也得与官府打声招呼。
那横梁镖局一万多人,不可能人人都有路引。
“不瞒冠军侯,我是希望为山西除此恶瘤的。”李源神色凝然道:“在户部来说,也不希望多花这笔冤枉钱。问题是那些粮草与物资的安全,我担心会有后患。
据我所知,在山西一带,至少有三家马贼与梁府有涉。他们有将近一千多骑,有时候梁府的家丁,也会加入其中。”
李轩听了之后,就唇角微扬:“所以这笔钱,还是得花。在事态平息之前,我会让神器盟来承接朝廷的粮草货运,直到山西一带安全为止。”
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李源就再无犹疑:“成!李某回去之后,就将文书下达各地仓场!”
这个时候,那位一直沉默的兵部武选司郎中马成化,忽然开口问:“据我所知,大将军梁亨的三千家丁部曲,全是靠着他手中的盐引,还有横练镖局来供养。
冠军侯一手断他两大财源,是想要拆散掉镇朔大将军麾下,这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三千家丁?”
他对李轩就没旁边两位客气了,最近李轩所在的中军都督府,与他们兵部的冲突龃龉,已经不止是一次。
不过双方都是君子之争,故而马成化才会前来赴宴。
李轩则是眸现锐泽的问:“那么马郎中以为,如今镇朔大将军麾下这三千家丁,对于朝廷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任由朝廷大将经营盐务与镖局,是否后患无穷?你们兵部难道还要坐视?”
他知道镇朔大将军梁亨,之所以能在盐务与镖局上有这么大的成就,其实也有朝廷默许的缘由。
景泰初年,朝廷无粮无饷,卫所兵员又不堪战,景泰帝与于杰只能对梁亨搜刮钱财,供养私兵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无论是盐引还是镖运,都是正规生意。
可李轩认为,现在是该拨乱反正,解决这种历史遗留问题的时候了。
马成化不由哑然,他想这当然是不妥的。
毕竟唐时的藩镇之祸,就是武人掌握了财权所致。
虽然大晋从正统年间开始,武将豢养家丁就已是常态,可没人能经营到如梁亨这样的规模。
马成化就苦笑道:“冠军侯此言有理,不过这两桩事,我似乎都帮不上忙?”
李轩就笑道:“帮得上忙的!马大人不认为这三千家丁,如果任其流散于外,无人管控,岂非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大晋为应对那位麓川土司,意图在云南练两万募军,朝廷能不能招募一些过去?还有,大将军梁亨之侄梁彪武勇过人,闲置不用实在太可惜了,能不能将之调往云南,任一实职?正可应对麓川之变。”
马成化听到这里,就想这位手腕果然一如传言,狠辣阴毒,却又正大堂皇。
第五六五章 敲诈勒索(求月票)
半个时辰之后,宴席已散,李轩才见到了青龙宫主司神化。
李轩走出包厢的时候,发现这位背负着手,立于酒楼院中的天井内。
他的气质有如谪仙,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即便是被李轩这般的慢待,此人也是不怒不恼,就宛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在见到李轩之后,青龙宫主司神化就微笑着看过来:“冠军侯大人真是让司某好等。”
李轩见他毫无不悦之色,气度则让人如沐春风,就不由对此人高看了一眼。
他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不冷不热的一拱手:“对不住,本侯事务繁忙,慢待宫主了。”
“哪里?这是我来得冒昧,扰了冠军侯宴席。还有,前番我们的玄武宫主多有得罪,我这里一便代她致歉。练宫主素来不喜俗事,于人情世故上不甚通透,还请冠军侯见谅。。”
青龙宫主司神化洒然一笑:“就不知现在,冠军侯可能拔冗与司某一叙?”
“正好有空。”李轩点了点头,心想这都被你堵上门了,哪里还能没空?
其实他稍后还约见了礼部的一位‘给事中’,打算与此人谈一谈襄王的问题。
幸在他们这次约见的时间较晚,那位都给事中事务繁忙,只有深夜时分有空从礼部出来赴宴。
李轩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司宫主,我还得去江南医馆看我的坐骑,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就在今日,他的玉麒麟总算是醒来了。
由于金阙天章副本的缘故,玉麒麟恢复得极慢,直到现在才将大半个躯体复原。
这也是李轩,对于金阙天宫为何如此恼恨之因。
此时青龙宫主司神化的脸色,却略有些奇怪。
他清楚李轩在这个时候提及玉麒麟,目的正是为接下来他们的谈判;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玉麒麟就是前任天市宫主宫念慈的爱徒梦清梵。
梦清梵的‘兽体’是麒麟一事,哪怕是在天宫当中也少有人知道。
可青龙宫主司神化作为宫念慈的好友,恰好知道。
司神化却不敢将此事宣之于口,真要这么做了,丢人现眼的可不仅仅只是梦清梵。
他神色肃然的与李轩对视:“冠军侯大人,这次司某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而来。你如果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只要在我们金阙天宫能力范围内,司某绝不会推辞。”
李轩听了之后,就不禁一声哂笑:“不该是你们先开出加码,让我来选吗?”
李轩知道谈判这种事,谁先报价谁先吃亏。
他完全可以从对方开出的价码中,判断对方的底线何在。
“何况我之前就说了,你们得先给朝廷,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青龙宫主司神化就皱紧了眉头,心想这位冠军侯果然难缠。
此时东海龙族,还有文忠烈公为首的诸神给予金阙天宫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
甚至这风暴范围还在继续扩大,已经不局限于水神与城隍土地,这天下间的灶神,草木之神等等,各种样的神明都跳了出来。
他们自然不敢与金阙天宫为敌,却在摇旗呐喊。
如果这些神明,只是单纯的指责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南北都城隍与东海龙宫之主,正在他身边这位冠军侯的煽动下,商议摆脱金阙天宫。
他们竟准备在金阙天宫之外,另建一套约束神明的体系。
这就很让金阙天宫万分头疼了,如果失去了对天下神明的管辖之权。那么金阙天宫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即便‘金阙天章’这件神宝,威力也将大幅度下滑。
这是约束天下间的‘神道’与‘人道’之器,它的力量也来源于神明与凡人。
如果诸神都不信奉,不认可‘金阙天章’的天条天规,那么这天条天规自然也没有力量可言。
可青龙宫主知道这一切的结,都在李轩的身上。
只要让这位满意了,那么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所以他随后一声失笑:“我与大司命及小司命的意思是,由我们奉上两份可提升修为,补全元气的中品仙丹,用作为水德元君与阁下坐骑的补偿。
另外天宫再以一件伪神宝,来换取冠军侯手中的天章副本,这是一件与天章副本价值相当之物——”
“太亏了!”李轩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摇头复述:“而且我说过,你们得先让朝廷,天下诸神满意了再说。”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金阙天章的副本,对于金阙天宫来说不可或缺。
可一件伪神宝,也不过就是一件有着接近于神宝威力的上品仙器。
李轩的‘武曲破军’与‘饕餮’如果蕴养恢复到极盛,也能达到这一层次。
青龙宫主却唇角微扬:“冠军侯就不多听听我们拿出的是什么样的仙宝?”
李轩就侧目看着他,眼神中略含讥诮。
他倒也好奇,对方哪来的自信,认为他们一定能从他这里换取‘天章副本’。
“是此物。”
青龙宫主一挥手,将一枚造型奇异的手镯展现在李轩的眼前。
这手镯宽约一指,通体金色,上面镶嵌着颜色各异的宝石,均匀分布于手镯上的六个方位。
在这宝石之外,还盘绕有灵龟的造型。
李轩好奇的看着这手镯:“这是何物?”
“六相灵龟镯。”青龙宫主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此宝算是你手中那件‘四象炼元炉’的强化版,拥有金木水火土雷六种天位之力,你完全可以把它当成半个外丹看待。
不过此物最大的价值,是取自于一头万年灵龟的些许‘极天之法’。那是‘延年’,龟寿延年的延年。
此物可以让人延年益寿,让凡人活到二百岁,让天位活到两千载,还可让人的身体时时刻刻都保持在最佳状态。”
李轩就不禁眼含嘲弄的与青龙宫主对视了一眼:“贵宫可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此物与我无缘,你们自己留着吧。”
这六相灵龟镯听起来是很厉害,可对于他本人来说,此物却无甚裨益。
在战力方面,六相灵龟镯对他的提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李轩身旁的人。唯有乐芊芊能用得上这东西,六相灵龟镯可以让她很轻松的引下天位神力,而不用对身体造成负担。
可是乐芊芊如今正尝试换取的一件仙宝,效果不在这六相灵龟镯之下。
不过它的延寿之能,倒是真可以让世人为之疯狂。
即便李轩,也不能不为之心动。
在李轩的亲朋当中,乐芊芊的修行艰难,未来是很难突破天位的;罗烟修行九阳天蚕变,未来的岁寿堪忧。
还有李轩的父母,也迟早会走到寿元将尽的那一天。
问题是,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东西他拿到手之后给谁用啊?
“由此看来,贵宫的诚意其实有限。”李轩语含冷意道:“我就直说吧,你们要想从我这里拿回金阙天章的副本,必须拿一件拥有战斗类‘极天之法’的伪神宝,再加上三件中品仙器,或者同等价值之物来换。
这仅是我这边,贵宫如果想平息事态。就还得答应我们两个条件,一是金阙天宫内部增设天地人三宫,由东海龙宫,城隍土地与朝廷,各出一人担任宫主,与你们共掌金阙天章与千秋笔。”
他解决金阙天宫这个敌人的方式,就是掺沙子进去——
“这不可能!”青龙宫主不自禁的拔高了声音,面上也现出了强烈的抗拒之色。
李轩就不由神色诧异的望过来:“为何不能?诸神与东海龙宫想要谋求的,也无非是监督千秋笔与金阙天章的使用。
这是因以往你们金阙天宫的赏罚,实在有太多让人诟病之处,所以诸神感觉不公。
说实话,如果贵宫做不到这点,不能让天下人看到你们矫邪归正的态度,我是没法说服龙宫与朝廷的。”
此时李轩又唇角微扬,语含嘲讽的继续说着:“你可知对朝廷,对龙族,对天下的城隍土地来说,撇开你们另立天宫一事,该是一个多大的诱惑?”
青龙宫主就不禁脸色青沉,正因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今日他才出现在这里。
李轩此举,可以说是正击金阙天宫的软肋。
而如今这世间,也唯有此人才可将这三方力量捏合在一起。
青龙宫主迟疑良久,最终长吐了一口浊气:“冠军侯的要价实在太高,我们的大小司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拿出三件中品仙器的,顶多是一件,再加上一些相当于仙宝价值的仙丹。
建天地人三宫也绝不可能,大小司命与三垣四象这‘九宫’执掌金阙天章与千秋笔,是金阙天宫久远以前就定下的规矩,已经持续了几千年之久。
且即便我们答应下来,这天地人三宫也没法真正融入天宫。大小司命与三垣四象之主,都蕴藏着‘金阙天章’的一部分力量,拥有了这份力量之后,才能执掌千秋笔。”
他随后又语声一转:“不过天下诸神如果只是为监督千秋笔与金阙天章的使用,我倒是可以建言大司命,将我们天宫执令的人选增加至七位。
这增加的两个席位,只能给文忠烈公与东海龙族,朝廷方面绝不可能,冠军侯你需知道,千秋笔写就的那些‘历史’事关重大,绝不能泄露。且朝廷以人道干涉天道,会有无穷隐患。”
李轩心想也对,于是就回以一笑:“还是八位天宫执令吧,多出的一位,由朝廷在你们金阙天宫内部指定。除此之外,你们天市宫的继任之人,以后都必须由大晋朝廷,东海龙族,文忠烈公三家共同决定。”
他对青龙宫主的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
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对方的还价已经高出他心里底线一大截。
青龙宫主司神化本能的就想再还价,可李轩却不给他机会,他抱了抱拳道:“这是本人最后的底线,如果你们金阙天宫不同意,那么此事就没必要谈下去了。江南医馆已到了,我得去看看我那头麒麟的伤,告辞!”
接下来他果然就甩下了这位青龙宫主,大步走入到旁边的医馆内。
第五六六章 放心我会保护你
玉麒麟的待遇极佳,它被江云旗安排在外院左厢的一间房里面养伤。
此时江南医馆声势渐起,医馆内的床位都不够用,那些病人都是三五个挤在一起,玉麒麟在这边却有一间单独的房间。
李轩到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青衣小厮从里面走出来。这位望见李轩之后忙把头一低,退让到了一旁。
李轩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熟悉感,感觉这青衣小厮有点面善。
不过医馆这边他是常出入的,馆内的二十几个大夫,还有那百余个聘请过来的长工,李轩几乎都照过面,有熟悉感也很正常。
可在踏入房间的瞬间,李轩忽然回头,眼神森冷的看着这青衣小厮的背影。
不太对劲,他确定自己以前在医馆中,没有见过这个人。
还有,刚才这小厮低头的时候,脸色非常的僵硬,目光也很不对劲——
李轩随后冷冷的一笑,在走入房间的同时,将一枚信符发了出去。
这里是江云旗的医馆,他不方便在此地动手。。
可此人只要从这里走出去,等待他的将是天罗地网。
李轩走入房间的时候,发现玉麒麟正半跪在床上。它躯体无力的低趴着,眼圈则是泛红。
旁边则坐着独孤碧落,她正坐于窗前,翻看着手里的一本道书。
独孤碧落她作为江夫人的义女,平日里无所事事。
又由于她身份的问题,在六道司那边招募术法‘供奉’的程序上被卡住了,所以暂时还不用去上班,李轩就干脆让她来照顾玉麒麟。
李轩走入进来,就第一时间问道:“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以前没见过?”
独孤碧落闻言抬起了头:“好像是医馆里面新招的长工,给药房那边送药来的。”
李轩就心中有数了,忖道此人果然有问题:“那些药全都丢掉吧,让药房那边再送一份过来。”
此时他又发现,床上的玉麒麟神情似乎有点紧张,一身上下都是紧绷着的。
李轩没怎么细想,走过去摸着玉麒麟的脖颈安抚:“放心,不用害怕。十天前打伤你的那人,叫做什么天市宫主宫念慈的,已经被我宰掉了。
还有刚才的那个长工,他应该也是坏人,我会让人把他逮住的,他害不了你。”
玉麒麟却非但没被他安抚住,反而两眼掉泪,一滴滴斗大的眼泪流了出来。
梦清梵心想天市宫主宫念慈是她的师尊啊!刚才出去的那个青衣小厮,则是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师兄东方良。
虽然师兄东方良说真正杀死师尊的,其实是天宫的一位执令,还有那位‘中流居士’。
可天市宫主宫念慈的死因,自己与李轩无疑也是有一份的。
这让玉麒麟心内悲伤不已,同时彷徨无所适从。
她其实不怨李轩,宫念慈几次对李轩出手,手段狠毒;李轩则纯粹是被动反击,哪怕他真正宰了宫念慈,也是理所应当。
可梦清梵对于自己,却是有些无法释怀。
虽说她也没做什么,就只是挡了‘天章副本’那么一下下。
还有,师兄他会不会被逮住啊?李轩会不会也宰了他?
李轩就无语的问独孤碧落:“你让它受委屈了?没给它吃玉寒烛虾吗?
“才没有!”独孤碧落无语的看着他:“一箩筐的烛虾都吃完了,是大夫不让它多吃,说它的五脏六腑才刚恢复。
虽然它是伪天位,身体素质超出常人许多倍,可最好还是收敛一点。”
李轩则心想,让玉麒麟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是很伤脾的。
他了解自己的坐骑,这家伙肯定馋了——
于是李轩又拿出了两大箩筐的烛虾,还有一箩筐的北海冰鱼。
北海冰鱼是他新开发的饲料种类,也是麒麟喜好的吃食。肉质鲜美,却与烛虾一样,没有一丁点的鱼腥气,生长在水质纯净,环境极佳的北方冰海中。
那些北海渔民也抓捕这种鱼,可就得废老大的劲,所以价格也额外昂贵。
如果不是最近他在青藏一带发了一笔横财,财务压力稍稍减轻,他也不敢拿这东西当做玉麒麟日常的吃食。
玉麒麟的眼顿时就直了,眼盯着那筐冰鱼定定不动。
梦清梵对自己的兽体意识简直无语了,她极力的抗争,试图将自己的兽性压下去。
师兄,烛虾!师兄!冰鱼!
——我得想办法提醒师兄,让他想办法逃离。
——先吃完这一筐冰鱼再说,我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这北海冰鱼是什么味道了。
梦清梵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越来越低,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兽性吞噬。
李轩则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他拍着玉麒麟的头,心想自己在安抚灵兽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照顾好它!还有,你别偷吃它的虾。”
李轩眼尖的发现独孤碧落的袖子里面,藏着一大堆玉寒烛虾的虾仁。
“你要想吃的话,我给你买,山味楼做的龙井醉虾,堪称是京城一绝。”
这玉寒烛虾的虾仁生吃都是可以的,而且极其的鲜美,他们修行之士也不怕寄生虫什么的。
可这生吃,到底还是没有厨师加工好的美味。
独孤碧落当即脸红似血,她下意识的掩了掩袖子:“我才没有偷吃!就只是好奇尝尝。还有,我有钱,我自己买。”
她的师尊以及几个师叔都已亡故,这几位都没有后人。他们留下的遗产,很大一部分都落入到她手中。
独孤碧落最近对吃食有了不小的兴趣,其实她以前就很爱吃。
她师尊还在的时候对她管束很严,独孤碧落担心被师尊厌弃,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喜好。
可现在,她已经没什么顾虑了。
李轩一声嗤笑,走出了这件厢房,接下来他就直趋医馆的后院。
这座江南医馆占地极大,比之李轩的冠军侯府还要大上一圈。
它的后院也有大概三十亩的面积,里面的亭台楼榭都一样不缺。
此时医馆的二十几个大夫,还有江云旗一家人,都住在这院子里面。
李轩走进来的时候,发现江含韵正在前院的一小片空地上练拳。
她望见李轩之后,当即眼神一亮,面含兴奋之意。
“李轩你来得正好,看拳!”
随着这声音,一个粉嫩嫩的拳头,蓦然向李轩砸了过来。
此时江含韵的狐化虽然稳定了下来,可因狐化导致的‘后遗症’还在。
她的肌肤异常的粉嫩,白洁如玉。李轩在双修的时候接触过,触感就像是最上等的丝绸瓷器。
可江含韵的拳头虽然秀气白皙,却杀伤力十足。
李轩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失控的迹象。他发现自己周围的重力,变得紊乱不堪。
有的地方,是百倍以上的重力,有些则是反向的重力,让那附近的物质都疾速升空。
李轩望见这一幕,顿时就心中有数,知道江含韵在电磁力之外,又初步掌握了万有引力。
他头皮暗暗发麻,心想这个女孩的脑袋,到底是怎么做的?
她根本就没看懂万有引力的公式啊,她到底是怎么掌握的这份力量?
李轩没有拔刀,自己用刀背接住了江含韵的拳头。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几天他在这一句诗意刀上,又有了新的领悟。
此时的李轩接下来这一拳,身躯只是稍稍摇晃。只是他的身后,一大片的地面垮塌了下去,后方还有两座楼倾倒了下来,烟尘飞扬。
可接下这一拳之后,李轩就满头的冷汗。
他忘记了,自己确实可以利用竹意刀,将这股力量引导出去,不伤及自身。
可这不意味着,这股拳力就不存在了。
江含韵见状也愣了一愣,可她眼神就再次亮了亮:“不错!这借力导力之法,是白莲圣母的极天之法‘真空’吧,配合你这竹意刀与浩气,不是一般的强。”
李轩那些诗意刀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刀法武道与浩气的结合。
这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术法’,浩气的一种使用方式。
李轩以他琉璃无瑕的浩意来运用诗意刀,威力也就额外豪横。
“不过你惨了!”江含韵幸灾乐祸的,看向了塌陷的两栋楼:“这两栋楼才刚建起来不久,现在又塌了。我娘一定会找你算账!”
她用饱含怜悯的目光看着李轩,心想这家伙一定会被娘亲给骂到无地自容,痛不欲生的。
之前的这两栋楼,就曾被他们父女拆掉过一次。
结果被她的娘亲数落了大半天,还勒令他们只能去隔壁冠军侯府练武。
那边的校场更宽敞二十倍,还布设有专门的法阵禁制,可以防止波及周围。
“我看惨的不是他,而是你江含韵!”
此时一个无比阴冷,仿佛在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那灰尘烟雾中传了出来。
江含韵当即娇躯一颤,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然后她就看着自己的母亲江夫人,还有母亲身边的几个侍女,正从那漫天灰尘中走出来。
由于那灰尘的缘故,这几人一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都看不清原本是什么模样了。
江夫人先恶狠狠的盯了女儿一眼,然后又和颜悦色的笑望李轩:“轩儿你来的正好,我最近在研究新的汤品,就快出锅了,你正可尝一尝。”
第五六七章 亲儿子(求月票)
幸亏这医馆内院的厨房在上风处,没有被两人掀起的烟尘影响到。
之后李轩将浩气一卷,把这些烟尘全都镇压了下去,没有再波及医馆的其它所在。
不久之后,江夫人就指挥着她身边的几个侍女,将几碗汤端上了大堂的餐桌。
李轩打开汤盖,就眼神讶异:“诶,这次好像不是金鳌,也不是虎丹啊。这是蛇肉蛇丹吗?下面这个,是北海冥龟?这些药材我熟,都是大补之物。”
他心里微微一喜,忖道自己现在正要狠狠的补一补。
文忠烈公给的气血精元,只能用于强化他的神魄血肉与根骨,对于他大战虞红裳的时候承受的内伤毫无裨益。
“要不说是新研究的汤品呢?这叫玄武十全汤。”
江夫人说到这里,就轻声一叹:“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两百年以上的妖虎,与四百年的金鳌了,连龙鳄都没有,花重金求购都没用。
我知道这几样汤,小轩你最喜欢吃了,可惜到京城之后,我总共只买到两次。。”
李轩闻言,当即笑道:“我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他想自己也不能老盯着一样东西吃,是真的可能把金鳌与妖虎吃绝种的。
他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汤放入自己的嘴里。
一股鲜美的滋味,顿时在李轩的嘴里爆炸。
李轩当即眼神一亮:“好喝!美味,美味之极!真不愧是伯母。”
江夫人的脸上,顿时就乐开了花:“小轩你喜欢就好,不枉我研究了一整天。”
“是挺好喝的。”江含韵对什么金鳌汤,虎丹汤之类的早就喝厌了。
这次难得有新口味,让她食欲大增。
可江含韵随后就放下了已经被喝得精光的小碗,不满的看向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我只有这么一点?”
关键是旁边有着一个对比,李轩面前的碗,足有小脸盆那么大。
江含韵面前的,就只能说是一个小汤盏。
江夫人就一声冷笑:“你心里面就没有数?”
她说话的时候,特意朝着外面那两栋倒塌的木楼废墟指了一指:“这次是看小轩在,才破例给你开恩,给你一碗汤尝尝鲜。接下来,我还要找你算账。
还有,你不是不喜欢我的汤么?这点份量刚刚好。”
江含韵就用含着幽怨与委屈的目光看着李轩,心想明明是这个家伙没接好她的拳头,为什么偏偏算在她的头上?
此时江含韵又把目光,向独孤碧落的方向撇了过去。
独孤碧落的汤碗,自然是没法与李轩比较的,只是正常的碗。可与江含韵用的汤盏比较,那就是份量十足。
独孤碧落却只当是没看见江含韵那渴望的眼神,她直接将汤碗抬起,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好喝!”她放下汤盏之后,脸上全是满足之意:“真好喝,娘你做得汤实在太美味了。”
她想李轩把自己送到江夫人身边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这就像是老鼠掉入米——呸!没有这么说自己的。
总而言之,她现在叫娘叫得顺口极了。
江夫人当即眉开眼笑:“来人,给二小姐添汤!”
她就喜欢这种老实孝敬,能吃能睡的孩子。
小时候的江含韵就是这样,可自从她十岁那年去了杭州一趟,人就变得越来越野了。
江含韵则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娘亲,心想这真是自己的亲娘?
江夫人这时才一声冷哼,让人给江含韵也送上了一个份量普普通通的汤碗。
“其实小侄这次来,是给伯母您送东西的。”
此时李轩说起了正事,他一边喝汤,一边将一个瓷瓶放到了江夫人的面前。
“之前我不是与少保于杰一起联手,宰了那白莲圣母吗?于少保大度,对白莲圣母遗留的东西分文不取,所以她的东西都落在我手中。
里面大多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我请我们六道司供奉的丹道大师鉴定,发现里面竟然居然有着一些‘天心驻元丹’,这丹药不但可以让人返老还童,重返青春,还可以使凡人增十年岁寿。
这丹瓶里面,总共有三颗,可以延寿三十年。说实话,‘天心驻元丹’的祭炼之法其实有损天德,可丹药本身并无任何隐患,此物既然已经炼出来了,再将之毁掉就太可惜了。日后伯母不妨多行点善事,用于弥补白莲圣母练丹时造下的罪孽。”
“天心驻元丹?”江夫人就不禁一愣神,不能置信的看着李轩身前的丹瓶。
她心内先是一阵惊喜,心想自己真没白疼她的女婿。
可江夫人随后就面色凝然的摇着头:“小轩,我知道你的心意,可如此贵重之物,我怎么能收?拿回去吧,我猜你身边还有一些亲友,都能够用得上这东西。”
李轩闻言失笑道:“伯母放心,我手里的‘天心驻元丹’还有不少,足够我用了。可惜此丹最多只能使用三颗,再多就没药效了,否则还可多给伯母一些。”
白莲圣母总共留下了三十颗‘天心驻元丹’,他不但给母亲,罗烟,冷雨柔与乐芊芊都分了三颗,就连薛云柔的母亲张氏,宫中虞红裳的母亲,那位贵妃杭氏也没有落下。
甚至李轩的父亲李承基也有一份,李轩认为这老头如果寿元足够,将气血两衰的时间推迟个几十年,是能够踏入天位的。
江夫人听了他的话,才放下了心内的犹疑。她欢天喜地的将这‘天心驻元丹’拿在了手里,竟是爱不释手。
她这大半年时常为自己越来越衰老的面容,越来越少的岁寿自伤。
江夫人倒不是畏死,或是贪恋世间繁华。而是想着自己死后,丈夫他无人陪伴,从此形单影孤,心里感觉难受。
她更知丈夫他本可驻颜不老,一直维持年轻人的形貌。却因她的缘故,江云旗一直都在任由面相衰老。
可有了这三颗‘天心驻元丹’之后,江夫人认为未来三十年的生活,多少会有些不一样。
“生受你了。”江夫人的神色略有些复杂:“此物对于我来说,可谓是梦寐以求之物,我就不与你客气了。可此物如此贵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小轩你。”
李轩就哈哈大笑:“还要回报什么?伯母您这话就让我伤心了。我可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江家的人看的,把伯母您当成自己亲娘一样,孩子孝敬娘亲,那不是理所应当?”
江夫人听了之后,更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她探手捏了捏江含韵的耳朵:“以后记得对小轩好一点,不许你对他动手,否则我一定不饶你!今天你那样像什么样?”
江含韵就心想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都好久没动手打他了。
今日她也只是新掌握了一种‘力’,手痒想要切磋。
可此时江含韵看李轩的目光,却也是温柔如水。
她在情感上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三枚‘天心驻元丹’对于母亲,对于她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家伙虽然是个人渣,可对于她的父母,这家伙确实没得说。
“说到白莲圣母,那天我可为李轩你担心坏了。”
此时江夫人又忧心忡忡道:“真是奇怪,我看这天下间看起来还算太平啊,朝中君是明君,臣是贤臣,近年又轻徭薄赋,政治清明,怎么会跑出这样的大魔巨孽?
我还以为这京师首善之地,会比南京那边安宁一点,结果进京半年,就先是蒙兀入侵,又有那白莲圣母建地上佛国,怎么会这样的?”
她主要是担心李轩,她这女婿如今就是朝廷与六道司的顶梁柱。
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李轩势必得顶上去不可。
还有含韵,据说最近也会被提拔为中郎将,未来势必得独当一面。
李轩则想到那位‘中流居士’,想到了文忠烈公那些话,也想到了整军备马的蒙兀人,也不禁暗觉无奈。
他想这个世界的大晋,未来真是一片灰暗。
他面上却淡定自若的安慰道:“伯母,白莲圣母祸乱山东,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自太宗年间,此人就在搅风搅雨。她既然一直有建真空佛国之念,那迟早是要发动的。
不过接下来,京城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如今白莲圣母已除,蒙兀人元气大伤,文忠烈公的神力已经恢复全盛,我估计三五年内,京师之内都会很安宁。”
可就在他话落之际,江云旗的身影从外面走入了进来:“外患是暂时解决了,可正因外患解决了,所以内争将起。接下来这朝廷,只怕不会太平。”
李轩就诧异的把目光看了过去:“伯父何出此言?”
江云旗却先摆了摆袖,示意这里的众多侍女与下人都退了下去。然后他神色凝然的与李轩对视道:“你可知‘锁元秘术’?”
李轩不明所以:“知道,是彻底固锁‘精元’,得以增强修为的法门,等同于女修的‘斩赤龙’,这种法门有许多。”
‘斩赤龙’是全真教北宗清修派的发明,而所谓“赤龙”是女性经血的一种比喻。
从生理上看,女性与男性的根本区别之一就在于“女子精由血生”。“赤龙”不断(经血不断),何以生精?何以“炼精化炁”?内丹功法何以入门?
所以,清修派的女丹修者第一关就必须断经血。
而‘锁元秘术’,就是彻底固锁住阳元,从此不泄不露。
这不会影响性事方面的能力,却再没法生孩子。
“陛下昔日还是郕王的时候,为了快速成就天位,在诞下了子嗣之后,就在自己身上使用了锁元秘术。”
江云旗苦笑着道:“这次他闭关与其说是养伤,倒不如说是在解开锁元之法,可我不怎么看好。陛下曾经请我给他看过,让我给他想办法。
可他本身就因历年的旧伤,元气亏虚的厉害,如果强行解开锁元之法,不但可能达不成目的,甚至可能会让他的伤势加重。”
李轩不由心神微凛:“伯父,请问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太子虞见济醒不来,那么景泰帝必将绝嗣。
为国家安宁计,他势必得在宗室当中另择储君。
“我也不清楚。”江云旗摇着头:“不过天子可不止请了我一个人给他看诊,这其中只要有一人走漏了消息,这朝堂之中就必将动荡不宁。”
第五六八章 李轩习惯了翻车
后面的几天,李轩依旧是在讲学与宴席中度过的。
不过接下来的朝堂形势就如江云旗判断的那样,越来越风波诡谲起来。
上书请天子立嗣,巩固国本的奏本越来越多,通政司每天都可收到三五十本。
都在说太子虞见济昏迷至今,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已经不堪为国家之储。
为了国家长治久安计,天子最好是另立储君。
而此时朝堂之中,太后与上皇一党,还有那些与襄王亲近的官员,已经有了明显的对立之势。
他们不但彼此间泾渭分明,还相互攻讦,短短的二十天里面,就有数十名官员被黜落地方,或是贬斥,或是外任。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李轩是没什么感觉的,他乐得看戏。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原本的‘帝党’卷入进去。
比如吏部尚书汪文,这位原本是天子最信任的人。。
如今却口口声声说是襄王嫡长子贤德,可以入继宣宗之嗣。
李轩猜度这位并无背叛天子之意,只是不想令正统帝一脉,再次掌握皇统而已。
可身为吏部尚书的汪文尚且如此,更何况朝廷中的其他人?
半年前太子昏迷,朝臣们虽也人心惶惶,可在天子的极力安抚下,勉强还是能稳得住的。
蒙兀人的入侵,也让他们暂时没有余暇去顾及皇统一事。
可随着蒙兀这个最大的外敌元气大损,朝中又有了天子身体不佳,已无法诞下子嗣的传闻,关于未来皇嗣的争议,陡然激烈了起来。
幸在虞红裳见事明白,她在政务上的处理依然生疏,不得不倚重于内阁与诸部尚书。
可在人事与财权上,虞红裳却是重点关注。几度出手,不但平衡住了朝局,也压制住了朝中越来越激烈的党争之势,使得两党斗而不乱,没有波及政务。
李轩也暗暗叹服,心想这真不愧是帝皇之女。
古人认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在这个世界由于鬼神显世,‘祀’尤其重要,戎就是一切与战争有关的事务。
人们认为一个君王只要掌控住这二者,就可以算得上是明君,可以长治久安。
李轩对此却是不以为然的,他认为对于一个君王来说,人事,财权,军权,一样都不能缺,否则这个国家就要出问题。
而虞红裳,她显然是深谙其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六道天尊朱明月返回京城。
六道天尊每次外出,从不空手而归。
这次他去了嘉峪关外,斩杀西域天位大妖‘鱼沙河’,同时斩杀帖木儿汗国两大天位,战绩震撼天下,几乎直逼京师白莲之乱引发的风波。
鱼沙河乃是西域著名的大妖,此妖盘踞西域沙漠之地,垄断南道丝绸之路已经达七百年之久,据说它的修为距离大天位只有一线之隔。
尤其是在沙漠当中,鱼沙河的战力就等同于大天位。
甚至在大天位战力中,大妖鱼沙河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不但可操纵风沙,聚散无常,更拥有无数沙石化身。
可朱明月却是在以一敌六的情况下,不但将鱼沙河斩灭,更是同时斩杀了帖木儿汗国两大小天位,又重创了其余三人。
这一战不但让西域那些在帖木儿汗国挑拨唆使下,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妖族们都噤若寒蝉,也令西面的帖木儿汗国为之震怖。
据说帖木儿汗国的胡骑哨探,在当日就后撤一百五十里,再不敢靠近嘉峪关。
六道司虽是半独立于朝堂之外,可之前蒙兀南侵一战,朱明月也毕竟是出过手的,这令帖木儿汗国忌惮异常。
朱明月回归京城的时候,状态也不是很好。
他浑身染血,全身数十个创口,都是血流不止。
不过朱明月返回京城的第一时间,却不是养伤,而是召集京城中众多六道司高层,包括十八位元老,几十位中郎将,所有内监察使等等,议论不久前的文忠烈公一案。
那白莲圣母之所以能祸乱京城,中流居士之所以能打破天地坛,六道司无疑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如果不是左副天尊决断有误,贸然封锁都城隍庙,又勒令全城百姓烧毁都城隍的神像神牌,那次的势态,绝不会恶化到几乎倾覆京城,大晋国运也几乎崩塌的地步。
正是因左副天尊之举,使得文忠烈公的神力大衰,失去了与中流居士抗衡之力。
辛亏最后,是由他们六道司的中郎将李轩力挽狂澜,将白莲圣母镇压诛灭,这多少为六道司挽回了一点颜面。
可这桩事,六道司终究还是得给世人,给朝廷一个交代。
所以自那日之后,左副天尊就引咎辞职,自囚于镇妖塔内待罪。将六道司的一切事务,都暂委给了右副天尊。
可此事该如何给左副天尊定罪,六道司的内部却是分歧严重。元老会数次合议,都没法议定此事,一直拖延至今。
他们除了决定责成内堂几位监察使,严查左副天尊与‘六道神雷府’之外,其余就没做出任何决议。
可随着朱明月的回归,这桩久拖未决的事务,终究还是得有个结果。
※※※※
这天李轩将所有的讲学与宴席推迟到几天之后,然后一大早就与罗烟,乐芊芊,独孤碧落三人一起赶往六道司。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罗烟与乐芊芊都荣光焕发,青春逼人。
这都是服用‘天心驻元丹’之后的效果,使得她们的肌肤更显幼嫩光滑。
尤其罗烟,她本来就是少女般的面貌。可在服用‘天心驻元丹’之后,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乐芊芊那边的效果就差了一点,这主要是因她的身材,胸大臀翘,还有着两条大长腿,看起来实在太成人。
说她是十五六岁的少女,那也得有人信。
李轩看着这两个女孩的模样,心里就庆幸不已。心想幸亏自己手里还扣着几枚天心驻元丹没送出去,否则这次一定得翻车不可。
他想虞红裳,薛云柔那边,看来还是得送。
她们现在或已成就天位,或是未来必然能是天位之身,不缺岁寿,所以李轩之前没考虑过她们。
可如今看来,这‘天心驻元丹’的延寿效果倒是次要的,关键是能美容。
幸运的是,如果只为返老还童,留驻青春,使用一颗就可以了。
“你还要让我与芊芊,帮你整理永乐十七年以前的卫所屯田黄册?”
走在半路上的罗烟,简直快要被李轩给气炸了:“我与芊芊是六道司的校尉与都尉,又不是你的私人幕僚!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与你的第二元神已经多久没去六道司了?现在你那神翼都的事务,都是我与芊芊在管着。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一个堂堂六道司的中郎将,竟然不务正业到这种地步,你怎么就能有脸开这个口?”
李轩的第二元神才刚刚炼成的那段时间,还是很老实的每天去坐镇当值。
可最近于杰主导的清查卫所屯田事务正在急速进展,李轩的第二元神就不得不把精力更多的投在那边。
李轩听了之后,却微微一笑:“我这是无可奈何,你没见朱天尊与右副天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几位是巴不得京师百姓与儒生的注意力,从六道司这边挪开。
何况李轩也是六道司的一员,这位在儒门中扩大影响,六道司的高层自是乐见其成。
李轩随后又双手合十,诚心拜托:“原本屯田的事物,我是想自己处理的。可那些学社盛情难却,我这边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拜托二位了。”
罗烟看他这模样,就不禁心中一软。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李轩给的那三枚‘天心驻元丹’。
而就在她准备应承的时候,旁边的乐芊芊就已先一步开口道:“我可以的,最近京城内很太平,我应该能抽得出时间。”
罗烟就斜睨了乐芊芊一眼,心想这个丫头,实在太容易哄骗了。
李轩闻言一乐:“还是芊芊疼我。”
罗烟不由暗叹,然后也轻哼着道:“我尽量抽时间吧。”
李轩顿时大喜过望,乐芊芊在公文整理上如同神人,可她的缺陷是缺乏决断,无法处理一些复杂的事务,这就需得罗烟帮衬不可。这二人联手,才是珠联璧合。
他知道罗烟还是有着些许怨气的,所以沿途都陪着小心,说着一些幽默体己的话,不多时就把罗烟与乐芊芊哄得眉开眼笑。
旁边的独孤碧落,却有些看不惯李轩的人渣嘴脸:“我跟你们说一个笑话吧,前几天襄王不是为他的王妃办了一场寿宴吗?我娘亲也受邀去了。”
罗烟与乐芊芊的视线,不由都往独孤碧落注目过去,不明白这位为什么提起襄王妃的寿宴?
李轩的脸就微微一青:“独孤碧落!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此时的罗烟,反倒感兴趣了:“你别管他,到底什么样的笑话,说来听听。”
独孤碧落果然没理会李轩那暗含威胁的视线,她想自己一个想死的人,还会在乎李轩的威胁?
“我那娘亲最近服用了一种丹药,不但可以返老还童,还能延寿十载。所以那次寿宴中她逢人就吹嘘,说自家女婿孝顺,结果却与人撞了车。”
独孤碧落用饱含戏谑的目光,看着李轩:“当天晚上,杭贵妃也到场给襄王妃祝寿,这位贵妃的脸居然也年轻了二十多岁,然后她也对人说,这都是冠军侯的功劳。她从没见过这么孝顺的孩子,说是一定要把冠军侯招为驸马的。”
罗烟与乐芊芊,就不禁眼神异样的看着李轩。
她们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有多尴尬,二女的心情,此时也像是翻到了五味瓶。
“你认为只到此为止吗?”独孤碧落以袖掩唇,嗤嗤的笑着:“之后的宴席中,我娘亲又见到了她的弟妹,薛少天师的母亲张氏,结果这位的面貌,也是如少女一般,对李轩赞不绝口。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娘亲那个表情,实在太精彩了。”
罗烟与乐芊芊的目光,顿时就更加的复杂起来。罗烟甚至已在后悔,之前实在答应的太快。
李轩的面色,此时反倒是平静如常。他想这好东西就该大家分享嘛!他又没做错什么。
可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泛起了丝丝寒意。
第五六九章 神翼府主(求月票)
等到独孤碧落把笑话说完,罗烟与芊芊就再没给李轩好脸色。
李轩暗暗无奈,心想把这‘天心驻元丹’这样价值连城的礼物送到天怒人怨的,古往今来估计也就只他李轩一人了。
此时李轩就只能用冷厉的目光,看着独孤碧落这个始作俑者。
如果视线有温度,那么独孤碧落现在就已被冻成冰渣,而且是绝对零度。
可惜李轩的凝视,对于独孤碧落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李轩也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向别处,他发现许多百姓家的门前都摆着香案,不但烧着香,还摆着各种样的贡果,甚至是酒菜。
他心里好奇,就直接寻了路上一位六旬老人问究竟。
“这是在请神入户!”这位老人望见李轩身上的六道伏魔甲,眼中竟然略含着几分埋怨:“之前六道司不是让我们烧了文忠烈公的神像神牌?结果这事闹得不像样,那传播七毒的根本就不是文忠烈公,而是混入都城隍庙的奸人。
据说文忠烈公还在幽冥之土护着我们,哪怕身受七毒之苦,也还是在与妖魔征战,想必是辛苦极了,也委屈得很。
大家一来担心得罪神明,二来也确是对文忠烈公有愧于心。。所以请神牌神像的仪式,都毕恭毕敬。说来你们六道司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就不能查清楚一点?让我们冤枉了文忠烈公!”
李轩听了之后,顿时一阵凝眉。
后面的罗烟,则冷冷的看了过去:“你眼前这位,是大晋冠军侯,六道司中郎将李轩。”
那老人吃了一惊,仔细朝李轩看了过去,然后他就直接拜倒在了地上:“竟然是恩公当面!恩公请受小人一拜,那天要不是恩公您,我家那口子现在就得进棺材不可。
那个白莲圣母也未免太可恨了,我那老婆子几乎都快被她抽成了人干。”
李轩就微一拂袖,以浩气将老人托起:“老丈无需如此,李某做的只是份内之事。还有,请老丈转告你的街坊邻居,文忠烈公是大度之人,又事出有因,他不会与你们计较。”
李轩看了眼那满街的香案,莞尔一笑:“似你们这样,都城隍老爷那非得吃撑不可。”
那六旬老者听了之后,就不禁一阵发懵。
等到他醒过神的时候,李轩已经拿了二十几两碎银塞到他怀里:“这些钱你拿着,拿去给你家老伴儿买些好药,补补身子。”
然后他就纵骑离去了,往六道司的方向策马奔驰。
此时罗烟则语声凝冷道:“那个左副天尊,这次可说是造孽深重。现今许多京城百姓,对我们六道司都有不小的怨气。
我以往办案的时候,百姓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可现在却是各种冷言冷语。据说城西那边更糟糕,我们的人几乎没法正常办案。”
李轩就不由诧异的看着她:“情况有这么严重?”
罗烟微微颔首:“比你想象的严重,当时的归化神音主要波及的就是那城西,所以那边被抽取精气的人,也额外的多,那边的百姓,对六道司的人也就额外不满。如果司里面对此人不做处置,实在难以服众。
我就不明白了,元老会那边到底有什么好议的?给左副天尊他定个罪,就这么难?”
李轩就心想这还真挺难的,左副天尊是这十三年来,被元老会与‘六道’公推出来,用于制衡朱明月的人选,是未来最有望勒住朱明月这匹野马的缰绳。
其人天资卓绝,武道强横,至多两三年内就可踏入天位境界。
关键是这位守‘规矩’,重‘传统’,与元老会的众多元老都关系极佳。
这样的人物一旦出问题,那对于‘六道’与元老会来说,无疑是个重大打击。
一旦给左副天尊定罪,又没有合适的人选顶上,那么整个六道司都可能成为朱明月的一言堂。
别看前次李轩在元老会中大胜唯真方丈,可那是因唯真本身有着极大的破绽,他自己动用了一些人情,又以自身的影响力胁迫所致。
这绝不意味着元老会内部的风向发生了变化。
如今左副天尊的去留,都与那十八位元老,还有他们身后的‘六道’切身相关,元老会又岂能下得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李轩摇着头:“左副天尊的事,今日就当可尘埃落定,却看朱天尊他怎么说吧。”
这次朱明月召集议事之所,依旧是六道司元老院。
李轩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座无虚席了。
李轩的位置则被安排在第一排,位于左侧的第四席。这令他的脸上,现出了几许惊诧之色。
需知这坐席的安排,无论国内国外,古往今来都是极讲究,是一个人地位的直接体现。
而今日李轩,却以伏魔中郎将之身,成为跻身第一排的前十人之一,这不能不让他惊奇错愕。
李轩的心内古怪,可还是安之若素的坐了下来。
此时他又眼神微凝,他发现旁边元老席位上,坐着一个不属于六道司的熟人。
那正是襄王世子虞祁镛,这位正与兵家元老梁源坐在一起,两人正笑意盈盈,谈笑风生。
襄王世子虞祁镛很快就察觉到李轩的视线,他的脸当即为之一僵。
可仅仅须臾之后,这位就只当是没事人一样,继续与梁源一起谈天说地。
他知道自己与梁家兄弟走在一起,就意味着会得罪李轩。
可如今梁家一门三天位,又代表着许多北方武门。
如果他们家能获得梁家兄弟叔侄的支持,那将会是他们争夺储位的重要筹码。
“这位襄王世子是怎么回事?”李轩从虞祁镛身上收回了视线:“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话的对象,则是坐于他旁边的计功楼主。
计功楼主也斜视了虞祁镛一眼,然后语声淡淡道:“襄王世子是朝廷派来的代表之一,前来旁听的。”
他微微苦笑道:“这次仅内阁就派来了六人,可见是对于六道司的久拖不决,非常不满了。”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又好奇的问:“怎么把我安排在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你可是我们理学护法,未来的儒宗,六道司自然不能将你当成平常的中郎将看待。”
计功楼主说到这里,又微微一笑:“安心听着吧,接下来有大好事。之所以把你安排在这里,自然是因你现在有这样的权柄,有这样的名位,也有这样资格。”
李轩更加的好奇起来,心想自己今天莫非要升官加职?
就在他想要询问究竟的时候,李轩发现一个伟岸身影毫无预兆的现身于大厅内。
那正是伏魔天尊朱明月,他直接在殿中最上首处端坐了下来。
李轩悄悄睁开‘护道天眼’仔细观望,发现这位一身上下竟是血气萦绕,血透重衣。
不断有血液从朱明月的衣内深处渗透出来,又迅速‘蒸发’,化为赤红色血气,被吸入到了朱明月的鼻孔内。
李轩的瞳孔,顿时微微一收:“斩杀?”
“什么斩杀?”旁边的计功楼主不解的询问。
“我说的是朱天尊,他掌握的极天之法就是‘斩杀’。”李轩说话的同时暗暗吃惊,心想这位的极天之法,可真是强大得不得了。
即便朱明月的修为一日不到极天,他这极天之法就不能圆满。
可仅仅是这残缺的‘斩杀’,也足以让朱明月在天位之中接近于无敌。
“原来如此!”计功楼主的面上,顿时现出了释然之色:“天尊他居然也觉醒了极天?怪不得他能从西域全身而退。
据说这次天尊诛除鱼沙河之战,就连帖木儿汗国的国师也出手了。那人可是号称天方教的一位炽天使转世,掌握着名为‘流逝’的极天之法。
那也是极端恐怖的法门,可以让生命流逝,真元流逝,血液流逝等等。所以天尊才会血流不止,难以愈合。”
两人正交换着情报,朱明月就已将手一拍:“肃静!”
这殿堂之内,瞬时间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开始议事吧!”朱明月眼含睥睨,看着这厅内诸人:“内堂第二监察使何在?左副天尊一案由你主办,可曾查出什么问题?”
内堂第二监察使名叫钟离权,是一位三旬左右,面容富态的中年人,他起身之后神色恭敬道:“天尊,内堂现在只能确定左副天尊在处理七毒案时,有着众多的擅专之处。
可除此之外,我们还未发现左副天尊及神雷府一众成员,与外人勾结的实证,此事仍需详查,还请天尊宽限一段时间。”
朱明月当即颔首:“允了!我再给你们内堂三个月时间,你们务必要将此事查到水落石出。如果涉案之人清白,那就还他们清白,如果他们确与白莲勾结,那就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此时他的语声更显沉冷:“左副天尊既有擅专之举,可见其人在白莲之乱中罪责重大。以本座之意,是即时革除其人职司,下狱待罪。至于其左副天尊与神雷府主二职,可在堂中另选贤德担任,你们元老会可有异议?”
出乎李轩意料的是,那元老会十八位元老竟然无一人出面反对。
包括梁源在内,众多元老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此时朱明月又开口道:“我欲以‘玄武堂尊宣灵山’,出掌左副天尊与神雷府主。另在神雷府外再建一‘神翼府’,编制为三都七百三十人,由伏魔中郎将李轩代掌府主一职。”
这大厅之内,顿时一片哗然声响。
李轩也是诧异的微一扬眉,他终于知道,计功楼主的‘好事’是什么了。
第五七零章 就有这么霸道
“神翼府主?”李轩一阵惊疑不定。
“就是将你的神翼都扩编。”计功楼主冷笑着道:“日后的神雷府主管所有名列黑榜的凶犯大魔的追缉事宜,神翼府则负责天下间所有地方无法处理的大案要案。
你这神翼府主一职,差不多能有左副天尊一半的权柄。其实以我之意,是想要让你直升三品伏魔真人的,以你的功勋也已绰绰有余。
可元老会那边拦着,说你的年资还是太浅,他们许诺等到年后的时候,你执掌神翼府有了成绩,可以服众,再提拔叙升不迟。他们还是指望你年轻,在这半年当中出错。
朱天尊则更看重实利,他说暂缓升职可以,可为了方便神翼府开展工作,日后神翼府主在六道司,是直接以三品伏魔真人的品级看待。所有神翼府供职的人员,都必须享受高于地方半格的薪俸,待遇等等。”
接下来,李轩又听上方的伏魔天尊朱明月开口道:“神翼府人员的最低标准,是五重楼境的修为。。除文职外,所有人员配备三件中品法器,都尉级的伏魔战甲,都尉级的伏魔战刀。一应经费,则由朝廷与六道司各自承担半数。
除历任伏魔天尊之外,神翼府主不受任何辖制,神翼府意图接管的案件,地方必须移交,不得推诿。神翼府有协调,指导与监督地方办案之权——”
李轩听在耳中,不禁吃惊不已。
他想这位天尊的手笔,可真不小啊。从这神翼府主的权柄来看,这何止是半个左副天尊?
他都可以绕开五堂堂尊,直接插手地方上的案件了!在总堂中一切待遇与地位,也都与两位副天尊并驾齐驱。
李轩心想就常理来说,元老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给予神翼府这样的编制,这样的地位,这样的权柄的。
不过——
李轩若有所思:“这是交换?”
据李轩所知,玄武堂尊宣灵山,也是与元老会走得较近的。
不过在六道司所有二品伏魔总管当中,宣灵山的资历,也就只比才刚升任朱雀堂尊的仇千秋强一些。
常理来说,此人原本是最没希望接掌左副天尊的。
“就是交换。”计功楼主微微颔首:“六道司毕竟是由‘六道’创建,他们在六道司的影响力极大。所以天尊他还不想与代表‘六道’的元老院冲突,导致六道司内部人心离散,甚至是分裂。他的打算,应是徐徐图之,逐次瓦解。”
作为儒门出身的计功楼主,他其实对朱明月与元老院之争不持立场。
在计功楼主看来,只要六道司内部运转正常,不影响他们镇压妖魔,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要说立场,他也只倾向于李轩。
如果这位护法大人,儒家之宗望能够上位成为伏魔天尊,执掌六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六道以儒为首,这六道伏魔司,自然该由他们儒家执掌。
“好一个朱天尊!”
李轩心想朱天尊的做法是对的,如今六道司内部的形势,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朱天尊在说完神翼府的权责之后,就继续问道:“你们元老会可有异议?”
可接下来就果如李轩所料,十八位元老还是哑然无声。这显然是会议之前,双方就已做过沟通,达成了协议。
此时那襄王世子虞祁镛,却不禁剑眉微凝。
事前他可不知这次六道司的内部会议,会发生这样的事。
由李轩来执掌神翼府?如此说来,这位大晋冠军侯岂非又将权势大涨?
需知六道司在朝廷中的地位,可是凌驾于三法司与绣衣卫,内厂之上的,有节制三法司与地方官府之权。
而如今的李轩,在六道司的内部又掌握了最高等级的办案权柄。
他现在不但有权利介入六道司朱雀,白虎,玄武,青龙,麒麟五堂的任何案件,还可把手伸入到三法司内。
虞祁镛已经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六道司之行了。
襄王府可以结交梁氏父子,可也没必要摆在明面上,去得罪那位冠军侯。
“这个竖子!”
梁源则目光冷厉的看着李轩,眼眸深处杀机无限:“且先让他得意一阵儿。再过些时日,我与兄长会让他哭。最多三五个月,我看他的神翼府主,还当不当得下去。”
此时他已得知李轩对他们梁府施展的一应手段,这让梁源为之怒恨交加。
虞祁镛则是笑道:“此子年轻得志,行事难免张狂。他却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年纪轻轻就站到这个位置,可未必就是好事。”
此时的虞祁镛已经有了离意,他想那位朱天尊的手段确实了得。
随着左副天尊被定罪去职,新任的副天尊人选也已商定,六道司内部暗藏的风波恶浪,已经被他信手之间化为无形。
接下来就是六道司内部的一些日常事务,他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可接下来,虞祁镛却见下方的那些坐席中,有一位年轻女子站起身道:“天尊大人,还有诸位元老,我近日查得原伏魔中郎将梁源升任‘兵道元老’前后,有诸多不合我六道司法规之处。
此人之所以升职,当是唯真和尚暗中操纵,徇私舞弊的结果。所以属下想请令暂停梁源‘兵道元老’一职,直到我内堂查清此案,证明他清白为止。”
——那女子正是内堂第六监察使乐诗诗。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李轩的方向看了过去。
谁到知道,乐诗诗与李轩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乐芊芊是亲姐妹关系。
之前的第三内监察使石心去职之后,乐诗诗就从武夷山的镇魔署调任内堂,担任监察使一职。
换而言之,今日乐诗诗的举措,八成是出自李轩的授意。
即便伏魔天尊朱明月,也特意凝视了李轩一阵。
李轩则是处之泰然,今日这桩事就是他安排的。
可他的所做所为,都在六道司的规矩内。
梁源的瞳孔先是收缩,然后一阵暴怒:“乐诗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
此时他浑身上下,赫然血气翻滚,就像是一条恶龙睁开了眼,威势惊人。
乐诗诗的气息也为之一滞,然后她毫无畏惧道:“你自己做了不合规矩的事,还不许别人说?”
她看着在场的众多元老:“当时梁源的功勋,资历,甚至职司,哪一样都不符合元老的标准。可这样的人,如何就能进入元老院?
不瞒诸位大人,属下已经掌握部分证据,证实当时的元老选拔有暗箱操作之嫌。此事如不查个清楚明白,恐怕难以让我六道司上下信服。”
整个元老堂的大厅内,瞬时间哑然无声。
那些元老,也都不禁一阵凝眉。
他们自然是希望保住梁源的元老席位,这毕竟是元老院中,目前唯一的一名天位。他背后的大将军梁亨,则是整个天下少有的几位能够在武力上与朱明月抗衡之人。
可乐诗诗所求之事堂皇正大,又是在六道司所有中郎将与校尉云集之刻,在众目睽睽下提出此事的。
如果他们没有合适的籍口推拒,会严重打击元老会的声望。
且元老会内部,也非是铁板一块,似儒家法家的几位元老,就对梁源颇为反感。
伏魔天尊朱明月的目光,已经从李轩身上离开,然后语声平静的问道:“如果情况确如乐监察使所言,那么梁源的确不适合再担任元老。我的意思是,让他停职一段时间,等到查清楚之后再给他复职,你们元老会以为如何?”
此时的梁源,却暴怒异常,几乎失控:“老子宰了你!”
他竟然抬手就是一把短戟,往乐诗诗的方向掷了过去。
于此同时,梁源的身影也直接飞空而起
——他原本是没有这么冲动的,可自从借助那方天画戟的残片晋升天位,他的精神意志也受到了影响,性格变得更强势霸道,也更暴躁易怒。
可此时李轩非但不惊,眼中反倒是滋生喜意。
他没想到这里梁源会冲动愚蠢到这个地步。
“你要宰了谁?”
李轩的身影直接闪身到了乐诗诗面上,然后随手一拂,拍在那短戟上。
这次他依旧使用竹之剑意,将短戟上的霸道真元,凶横戟意,都引导向别处,使得元老院内轰然震响。
这次却没有房屋倒塌,地陷深坑。是因六道司本身的防御法阵,承担了这部分力量。
而就在梁源的身影,也冲凌到李轩面前时,朱明月那冰冷的声音蓦然在众人的耳中响起。
“住手!”
短短两个字,却使得梁源不能动弹,再没有了任何战意。
李轩则微觉吃惊,他的‘护道天眼’瞧出了一些究竟。
这分明是天尊朱明月,将梁源心内的怒火,战意与杀念,都全数‘斩杀’掉了,让他直接没有了这样的念头。
朱明月又发出了一声轻哼:“梁源停职一事就这么定了,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同僚出手,生出杀念。可见其人跋扈嚣张,毫无同僚之谊。来人,给我将他押入镇魔塔关押,由内堂定罪。”
李轩的唇角,顿时微微上扬。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望见朱明月的目光向他看过来。
那是含着警告的眼神,李轩读懂了他意思,那是在对他说这党同伐异之事,下不为例。
第五七一章 割龙刀
大堂之内,梁源被人带下去的时候不断的狂呼震吼。
“你们敢?”
“我是六道司兵家元老,你们敢这么对我?”
“这不合规矩,即便伏魔天尊,也没权利停我的职!你们没权把我关押。”
他原本是想要挣扎的,可结果朱明月把他挣扎的念头,也给‘斩杀’掉了。
后来可能是嫌烦,朱明月阴沉着脸一声冷哼:“闭嘴!”
于是梁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两眼茫然的望着前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一幕,令所有在场之人都噤如寒蝉。
李轩也是心内暗惊,知道朱明月,是又把梁源说话的念头也斩去了。
他心想朱明月的这门极天之法,也未免过于强大了。
梁源好歹也是一个新晋升的天位,可在朱明月的面前,却像是一个小儿一样被玩弄。
“此法可‘斩’天下一切有情无情之物!”
计功楼主同样震撼异常:“原以为少保于杰觉醒了‘镇压’这种顶尖的极天之法,已经是天下独一份了,结果我们这位天尊,竟然也有不逊于少保于杰的成就。”
坐在李轩另一侧的地官楼主,则是一声轻叹:“我以前翻阅古籍,见书上说只有‘极天’才能对抗‘极天’,我一直不明其意,现在却知道究竟了。。
如今这天下,也只有于杰那样的,或者神宝与伪神宝之类,才有可能与他们对抗。六道司的一些人,想要援引梁亨来对抗朱天尊,这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计功楼主也为之摇头,半年前蒙兀入侵的时候,朱明月与少保于杰都没这么强大的,应当是近日才有了突破。
此时的大晋,虽然天位的人数远逊于太祖与太宗年间,可只论高端战力,竟已不逊于开国时期。
太祖年间,‘中山王’徐天德与‘开平王’常十万,都成功掌握了残缺的‘极天之法’。
正因此故,大晋朝廷的整体实力,甚至全面超出了金阙天宫。
后面的大将军兰御虽然是中天位,却也摸到了极天之法的边缘。
可太祖忌惮其人,没等兰御的‘极天之法’完成,就将之杀害。
太宗年间的名将则是稍稍逊色,只有太宗本人掌握了极天。也由此横扫蒙兀,所向无敌,将前元留下的众多底蕴后手一一除灭。
可如今,这大晋国中掌握极天之法的,已经有两人了。
襄王世子虞祁镛则有些发懵,看着自己新交的朋友,被几个牛高马大的伏魔都尉押出了六道司的大堂。
眼前这一幕,与他临来之前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虞祁镛原本的想法,是今日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梁源心花怒放,让这位六道司元老更倾向于他们襄王府。
借助这位六道司元老,他们也可以对六道司施加一些影响。
可现在发生的一切,与他设定的剧本偏离了太多太多。
接下来他心神怔忡,浑浑噩噩,一时都忘了之前想要提前离开的事情。
等到虞祁镛回过神的时候,这场六道司的内部会议已经结束多时。
眼看着这大堂内的所有人等都已退席离去,虞祁镛只能脸色苍白的随着人群走出了堂外。
虞祁镛有些失魂落魄,这倒不是因重情重义,为自己好友被关押而担忧。而是他们襄王府在梁源身上下了重注,投入了许多资源。
可如果梁源的元老一职被免,那么襄王府在梁源身上的投资,就有一大半得打水漂。
如果六道司的内堂再狠心一点,把梁源关押个半年一年,那情况就更加糟糕。
用不上的‘天位’,那就不能说是天位。
也就在虞祁镛走出六道司大门的时候,他忽然神色微动,看向了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正是冠军侯李轩,他正在跟一位中年男子说着话。
“青龙宫主?”虞祁镛的瞳孔骤然一收,另一个人他竟然也认得,那是金阙天宫的青龙宫主司神化。
‘金阙天宫’一向高高在上,超拔于人世之外。世间很少有人得知他们的存在,史书中也没有记载。
所以金阙天宫的七位宫主,大小司命,也很少有人认得。
可在土木堡之变的时候,金阙天宫也曾干涉过北直隶的战事进程。
那位青龙宫主就曾经来找过他父亲襄王,所以虞祁镛恰好认得。
他当时对此人印象深刻,万世难移。
让虞祁镛惊奇不已的是,之前他印象中的司神化是高不可攀,任达不拘的。
如虞祁镛的父亲那样贵为大晋人臣之极,贵不可言的藩王,在司神化的眼中也如尘土一般。
可此时在李轩的面前,这位金阙天宫的青龙宫主却是和颜悦色,笑容可掬。
虞祁镛正心想这两位到底在说什么事?就见那青龙宫主司神化用刀子一样的目光,往他这边扫了过来。
虞祁镛神色一凛,当即转身避让,往另一条街道走了过去。
不过就在他走出了两条街道之后,虞祁镛只稍稍迟疑,就拿出了一枚奇异的紫色虫卵。
随着虞祁镛的真元输入,那虫卵当即化开,现出一条蜻蜓模样的灵虫,并在虞祁镛的操控下,往李轩与司神化二人的方向疾速飞去。
那是来自于南方的一种奇异灵虫,名叫‘天目虫’。
它的生命只有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却可瞒过许多天位修士的灵觉。
修士还能将自己的元神寄托于其上,通过‘天目虫’的眼去窥觑数十里外,甚至两百里外发生的事情。
缺点是这‘天目虫’受损之后,本体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虞祁镛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冒险,可他实在是好奇,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的青龙宫主,正在与李轩说着赔偿的事情。
“再换是不可能了。”
司神化一边说着一边苦笑:“不瞒冠军侯,如今我们金阙天宫内符合你要求的伪神宝,就只有这么一件。如果冠军侯不满意,那么在下也无法可想。”
李轩却神色怪异的,看着司神化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把长约四尺的唐式直刀,式样简洁明了,刀身纤长挺直,刀背则平整光滑。
——这造型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蕴育着一股霸绝天下的气势。有着丝丝寒气,缠绕于刀身之上。如果再去触摸刀身,会发现这刀异常的冰冷。
这毫无疑问是一把比较适合李轩的兵器,未来可将他的寒法刀意,发挥到登峰造极。
唯独这把刀蕴育的‘极天之法’,让李轩有些无语。
那是‘阉割’——
顾名思义,这把刀的极天之法可以让人断子绝孙。
李轩心想自己的断后金刚已经够阴损的了,这把刀竟然还更胜一筹。
“阉割?怎么会有这样的极天之法?这把刀是谁炼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奇葩?”
李轩不能置信的打量着这把刀:“还有,这把刀明显与我的要求不合吧?我之前说的,可是战斗类的极天之法。”
他想这阉割不阉割,又不影响一个人的战斗力。
司神化轻咳了一声,神色尴尬:“此器原本的主人,是前赵时的一位大太监。他痛恨自己的际遇,恨不得天下人都如他一般。加上此人天赋卓绝,修为通天,由此衍生出了这种极天之法。”
司神化随后语声一转:“这把刀其实是符合要求的,它的极天之法可以用于战斗。”
李轩哪里肯信?他冷笑着看向司神化。
“它能够让敌人体会到被阉割的痛苦,也就是那位大太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且一直持续到战斗结束为止,连女修也不例外。”
司神化说到这里又神色万分古怪道:“还有,这把刀是真能把人阉割的,哪怕真正的小天位,只需与你战斗的时间超过一刻,就有被彻底‘阉割’的可能。具体时间则视个人的修为而定,尤其是神魄的强大与否,决定着断子绝孙的时间。
冠军侯,我们天位武修虽然在子嗣上已经不怎么在意,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阉割的。”
其实金阙天宫内,还有几件更强大,更实用的伪神宝。
可他们一样儿都不敢拿出来,那只会让这位冠军侯,变得更加棘手。
李轩听到这里,眼神就微微一亮,他已经意识到这把刀的强大之处。
“有意思!”
他把这把唐刀拿到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又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不过这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在,鸟畜绝迹。把‘阉割’之法用在草木上,估计也没啥用。
李轩的目光,很快就触及到一只从半空飞过的‘蜻蜓’。
“就是你了!”
使用极天之法不需要拔刀,李轩只一个意念,使那唐刀的刀身发出了一阵轻鸣。
避过这一瞬,李轩的一身真元,就被这唐刀抽取了大半。
这一方面是这把刀,李轩还未曾炼化之故,一方面则是这件拥有极天之法上品仙器,本就消耗极大,更胜过饕餮与武曲破军几倍,远不是他现在的修为能够负担。
不过效果还是立竿见影,那蜻蜓就直接从空中栽落了下来,它蜷缩着躯体,似乎正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李轩耳内隐隐听到了一声惨叫,他错愕的四望了一眼,就没在意,转而狐疑的看向司神化:“真没有其它的伪神宝了?”
“真的没有,需知这等神物,都可以在西域身毒之地换取相当于半个山东面积的土地,当个一国之主。即便我金阙天宫,也仅有几件珍藏。”
青龙宫主司神化猛摇着头:“还有,传说此物还有另外一个用法,对自己使用‘阉割’,可以激发出这把刀另一种极天之法‘神速’,不过至今为止都没有人试过。”
李轩就心想这家伙显然是在坑他,是想要蛊惑他自己阉割自己么?
他心里微微一叹,略有些无奈的将这把刀收入到鞘中:“这把刀可有名字?我没在刀身上看见铭文。”
青龙宫主司神化见他有了松口之意,不由面色一喜:“说来这把刀的名字,倒甚是霸气,它名叫‘割龙刀’!”
第五七二章 使用割龙刀的方法
李轩手拿着‘割龙刀’,神色迟疑不定。
他总感觉这位青龙宫主是想要坑自己,还有,总是阉割别人像什么话?
他现在的绰号是金陵之虎,再过一阵儿,估计就得变成‘去势小能手’了。
不过这‘割龙刀’,也确实达到了他的要求。
李轩凝思半晌,还是万分纠结:“你这刀能不能让我先试用一阵儿?”
“试用?”青龙宫主司神化从字面上理解了李轩之意,然后就眉头大皱,面色微沉:“这不可能!”
李轩就摇了摇头,把刀塞入到青龙宫主的手里面:“那就算了,这伪神宝我也不要了。那金阙天章的副本,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青龙宫主无奈道:“这不公平,你想要试用多久?试用期满之后,你又不要了怎么办?生意没有这样做的。”
他意识到这个家伙,就是想要‘白嫖’。
青龙宫主当然不知道‘白嫖’这个词,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试用期就两个月,两个月后不行的话,我们再商量。”
李轩双手抱胸,一脸漠然与不屑的看着对方:“你们金阙天宫总不可能连两个月时间都等不及吧?我总得看看这刀是什么成色,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实话,一件伪神宝我还真不在意。你知道我有‘浑天镇元鼎’,那东西的极天之法也快要生成了,是最顶级的‘镇压’,上三品的极天之法,可比你们这把‘割龙刀’强多了。”
李轩对这把刀,其实还是有些兴趣的。
这把刀的作用,应该不只是给人‘去势’。
‘阉割’之法也有很多用途——比如说,在战斗之前,‘阉割’掉别人动武的念头;比如说别人写小说写文章写到一半的时候,‘阉割’掉他后续的文意;又比如说,一个人战斗时运剑运到一半,就阉割掉他后续的剑招。
只要头脑灵活,这‘阉割’还是有很多用途的。
不过这些想法,李轩还需要一一验证,他不能想当然的以为,这把‘割龙刀’能够做到这一切。
青龙宫主不为所动:“可我金阙天宫,实在拿不出更好的伪神宝了,这试用不试用,结果也没什么不一样。”
李轩听了之后,就微微一笑:“我可以发誓,在试用期内,我保证不会对金阙天章副本做什么。比如说把它拆掉,研究里面的结构。
又比如说转售给东海龙宫或者其他人,从他们手中换取真正合手的东西。宫主你觉得呢?”
青龙宫主的脸色,顿时又黑如锅底。
他其实不担心这天章副本落到东海龙宫手中,却担心此物会落于‘中流居士’,或者天宫的其他几个死对头的手中。
金阙天宫的力量,固然可镇压天下,可他们也不是没有敌人。
有几个前朝遗下的妖魔大孽,一直都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李轩已经安然自得的将‘割龙刀’塞入到自己的袖子里:“两个月后你再来找我。”
青龙宫主司神化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出来。
他只能万分无奈的一叹:“刀我可以给你试用,可东海龙宫与文忠烈公筹建天庭一事,冠军侯也得给我一个回复。”
“这桩事你还找我做什么?”李轩摇着头:“你们既然准备答应我提出的那些条件,就尽管去找都城隍与东海龙宫谈就是。”
可司神化等的就是这句话,之前他也尝试过私下联系东海与都城隍,试图分化瓦解。
然而那两边的回复都是让他们去找李轩,在李轩许可之前,这两家竟是打定了主意,不与他们金阙天宫做任何接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却是我私人对冠军侯的请托。”
司神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变得异常古怪起来:“据我所知,冠军侯正在布局围杀东方良?”
他见李轩眼现惑然之意,忙又解释道:“也就是我的师侄,前任天市宫主宫念慈的弟子。”
李轩就剑眉一轩,略含警惕的看着对面:“是有此事,不过这与你何干?据我所知,你们金阙天宫也将这个东方良视为叛逆,正在追捕当中?”
那天他在江南医馆,见到了东方良之后,就针对此人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李轩却没想到这家伙手中,竟有着一件可以进行短距虚空挪移的法器,让他们扑了一个空。
幸运的是,李轩现在有六耳将军‘师六如’帮衬。
师六如虽是一只雌兽,却远比听天獒爽快干脆有担当多了。听天獒那就是一个怂蛋,生怕得罪人。
总之李轩求助之后,师六如半点都没迟疑,直接以神通锁定了‘东方良’的方位,时时刻刻在向李轩通报。
如今李轩布置的那张包围网,已经越收越紧,东方良躲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最多晚上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将这‘白莲余孽’抓捕归案。
“他的确是被我金阙天宫通缉。”司神化面色凝然:“不过我仔细查过,当日天市宫主之所以对你出手,很可能是被人蒙蔽所致。
有人给她传达了错误的情报,说你因孝陵那场变故的原因身染龙气,很可能会在大晋亡故之后,篡国自立。可我暂无证据,为天市宫主洗清冤屈。”
李轩就回以冷笑:“你不会是想要劝我饶他一命吧?”
他想即便天市宫主是被蒙蔽又如何?这师徒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他出手,泥菩萨都有火气呢。
不趁着现在将此人踩死,流着遗患日后么?
“这算我私人欠冠军侯一个人情如何?还请冠军侯留他一命,让他为你效力赎罪。”
司神化说话的同时,将一个东西取出来,放在李轩的面前:“这是上古遗下的‘源禁神石’,是上古天庭用于控制罪囚的手段。如果冠军侯不放心他,可以用此物控锁他的心神,直到他赎清罪孽为止。”
李轩就凝着眼,意味深长的与青龙宫主司神化对视:“也就是给我当罪奴?不得不承认,宫主你的想法倒是挺好的,竟让我稍微有一点动心了。”
问题是,他没有给别人做挡箭牌的兴趣——
青龙宫主司神化则是神色坦然:“实不相瞒,如今的金阙天宫与中流居士,都想要他的命。我这师侄也没修习过什么隐匿之术,即便躲在京城,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如今也唯有冠军侯与文忠烈公,能够护得住他的性命。据我所知,冠军侯身边虽然高手如云,可真正直属于你的天位,是一个都没有吧?
我那师侄天赋不俗,尤其在剑道方面是三百年来仅见,他仅仅只用了三十四年成就天位。如非是天宫的规矩压制,他如今可能已是中天位的修为。他的战力极强,绝对要胜过李遮天。”
此时他又一阵迟疑,然后咬牙道:“说欠你人情可能有点虚了,这样吧。我可以为你出手三次,只要是与我们金阙天宫无关之事,冠军侯你都可来找我。这片神州之内,无论在哪个方位,我都必定在半日之内赶至。”
李轩这才眼现笑意,司神化这么一说,他就感兴趣了。
※※※※
在那‘天目虫’扑倒在地的时候,襄王世子虞祁镛也感觉身体的下半部分剧痛难当。
他抱着自己的下半身满地打滚,惨烈嘶嚎,过了好半天,才逐渐从被阉割的痛苦中缓过来。
由于他的声音过于惨烈,他藏身的这个角落里,引来了无数人前来围观,朝着他指指点点。
直到一刻时间之后,虞祁镛才缓过了劲,然后他就用袖子蒙着脸抱头鼠窜。
这个时候,他分外的痛恨自己身上的世子袍服——这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导致京城之内风言风语。
可虞祁镛现在更忧心忡忡。
通过天目虫,他知道那把刀的‘极天之法’居然是‘阉割’!
他心想不会吧?不可能?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阴损的刀?
自己不可能被这刀阉割的,绝不可能!
要阉也是阉掉天目虫,不会阉掉自己的——
可虞祁镛还是放心不下,他想了想,就又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换了一身普通锦袍,还特意把自己的脸涂黑,然后在街上选了一个门面堂皇,装修精致的青楼走入进去。
为了增加自己的兴致,虞祁镛还特意挑了这青楼中最好的姑娘。
可就在三刻时间之后,襄王世子虞祁镛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般的从里面出来。
他隐隐听到里面那位女行首,正在同她的青楼姐妹议论:“这个世上果然什么人都有,你看刚才那位,年纪轻轻,人长得也还英俊,可就是不行。”
“不行?”那些青楼女子吃了一惊:“不是待了三刻时间吗?已经够久了吧。”
“三刻又如何?再久都起不来。”那行首冷笑道:“反正就是辛苦了我,你看我这脸颊上的肉都酸了。”
虞祁镛面红似血,他浑浑噩噩的往襄王府里走。
直到他走入到襄王府的大堂,这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虞祁镛望见他的父亲襄王虞瞻墡,正大马金刀的坐于大堂中央,往他睨视过来。
第五七三章 好奇心害死~
襄王虞瞻墡好奇的看着自己儿子:“六道司那边的议事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怎么拖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虞祁镛的脸色煞白,他嗫动着嘴唇,想说孩儿今日很可能被李轩阉啦!
可虞祁镛终究还是没敢说出这句话,试问一个无后的阉人哪里还有资格继承他父王的王位?如何还有资格去入嗣皇统?
思及此处,虞祁镛甚至把自己眼中的热泪都逼了回去,只能眼圈发红的朝着虞瞻墡一礼:“都是孩儿无能。”
“这与镛儿你有什么关系?镛儿你何需自责至此啊?”
襄王虞瞻墡看着自己面白如纸的嫡长子,不由微摇着头:“详细的过程我听人说过了,只能说那朱明月朱天尊才能卓绝,冠军侯李轩狠毒霸道,梁源则蠢不可及。
梁源的元老位置是一定保不住了,可惜了我家投入的几十万两重金。不过此事为父也未曾想到,又何况镛儿你。罢了,这几十万两银子就当是喂狗了,只要能换取梁氏三个天位倒向我家,还是划算的。”
虞祁镛却无心于此,他在想着被阉割时的剧痛,还有之前青楼里面的无能为力。
自己该不会真的被阉了吧?是不是该找个大夫给看看?
可事涉‘极天之法’,那些名医都未必有用。。
虞祁镛思来想去,发现就只有那位江大神医江云旗最合适。
这位不但医道通神,本身也是天位修为,对极天之法多少有些了解。更不会在外面乱嚼舌头。
可那个李轩,据说就是江云旗内定的女婿。
——不对!自己何需顾忌冠军侯?
自己不过是陪着梁源坐了半天,然后试图偷听李轩与那青龙宫主说话,又没把冠军侯往死里得罪。
有句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
自己的被‘阉’,搞不好还得求到李轩头上。无非就是说几句软话,诚恳的道个歉,虞祁镛心想自己应该还是有挽回的机会。
襄王虞瞻墡见他神不守舍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不满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每临大事须有静气!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现在不过是梁源的元老位置被拿下,才哪到哪?”
襄王世子虞祁镛忙定了定神,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父王,我刚才在想那位冠军侯,为何要对梁氏下这样的狠手?他之前让梁亨丢官弃职也就罢了,今日居然又将梁源也一起拉下马来。
孩儿还听说几日前,山东巡盐御史已经上奏朝廷,要求废除景泰五年到十三年的所有盐引。据说户部那边,也不再与横梁镖局合作,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铲断梁家的财路。
我担心,这也是冠军侯的手笔,这分明是欲对梁氏斩尽杀绝。”
“还真有可能。”襄王虞瞻墡就面色沉凝:“此子睚眦必报,心如豺狼,狠戾阴——”
他想说‘阴毒’二字,却发现这词用不到李轩的头上。
那冠军侯的一切举措,无不都是堂堂正正,以阳谋制敌。
于是虞瞻墡又皱着眉头,换了几个词:“我观此子的行事风格,就如暴风雷霆,凌厉果决到了极点,让人都无法喘气。如果他真打算与梁氏不死不休,那么此事真不可不虑。”
“父王,”襄王世子虞祁镛语含着几分迟疑的问道:“您说这会不会与不久前,长乐长公主在文华殿遇袭有关?”
“怎么可能?”襄王虞瞻墡先是失笑,可随后他的脸色,就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是知道梁亨的侄子,死于文华殿中这一事。据说是勾结魔师,冒犯监国。
可具体出了什么事,外面的人却都在猜疑缘由,莫衷一是。
襄王对于此事也有猜测,却无法确定。
“确有可能,瞻墡你是担心云凰?”
“正是!”虞祁镛咽了一口唾沫:“她也涉入监国长公主遇袭一事,那位冠军侯会不会把我们家也一起恨上?”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被‘阉’,也是李轩故意为之。
襄王虞瞻墡不由凝着眉,陷入了长考,心想这还真有可能。
李轩既然已经对梁亨下手,没道理放过他们家。
也就在这个时候,襄王望见一个红袍身影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殿下,殿下!大事不妙。”
襄王虞瞻墡不由一愣:“元仙,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他认出来者正是他的心腹党羽‘通政使司右参议’许元仙。
通政使司古称‘银台’,是朝廷大九卿之一,地位几乎与御史台等同。
他们的职责是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于底簿内誊写诉告缘由,呈状以闻。
这是一个联系朝廷内外的机构,掌握着通政使司,就可掌握着朝中的风吹草动。
所以襄王虞瞻墡很早以前,就将许元仙安排入通政使司任职,还明令门房,凡是许元仙派发过来的一切奴仆,信符都不得阻拦。
许元仙走入之后都顾不得行礼,他面色苍白的将几封奏章,送到了襄王面前:“这是礼部几位给事中上的奏章,内容极其歹毒,他们在奏章中说‘大宗正’一职常年执掌于殿下之手,使得殿下您在大晋宗室中的威望日甚一日。
他们认为长此下去,恐怕不利于家国的,朝廷如今是该考虑更换大宗正的人选了。还有——”
许元仙又递上了几封奏章:“这是御史台弹劾殿下您的家奴,在襄阳横行不法,祸害地方的。说是正因殿下与您的家人常年在京,未曾就国,所以家奴才会失了管束,他们想让殿下你尽快返回封地。”
襄王虞瞻墡的脸,顿时就是一青。
他心想这个时候,自己怎能够被赶去封地就国?
世子虞祁镛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许大人,这些奏章能否压下来?”
许元仙当即摇着头:“不可能,如今的‘通政使’是权顶天,此人向来都秉正无私,且与冠军侯李轩关系亲厚。我能将这些奏章暂时带出来,已经很冒险了。”
他又斜目看了襄王虞瞻墡一眼:“我注意到弹劾殿下的几位给事中与御史,都与冠军侯有着不浅的关系。”
襄王虞瞻墡早就察觉此事,他只觉脑仁剧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世子虞祁镛则凝着眉头:“父王,我看此事也无需太过忧虑,几年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您就国,不也没有成功?”
“你知道什么?”
襄王虞瞻墡一声冷哼的同时,用手揉着额头。
他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与以前岂能相同?
以前景泰帝是需要一位宗室长辈制衡太后,才对他逗留京中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景泰帝未必还有这样的想法。
还有,如果只是李轩造出的这点声势,他未必就压不下来。可太后与正统帝,现在巴不得把他踢出京城,他们的那群党羽,一定会群起响应。
思及此处,襄王虞瞻墡不由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情。
这个冠军侯,总是能抓人要害。
“多谢你了,元仙!”襄王虞瞻墡凝思了片刻,就将手中的奏章,重新还到了许元仙的手中:“此事我已经有解决之法,麻烦你将这些奏章押上一日。”
许元仙看了襄王一眼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他行礼之后,就带着这些奏章匆匆离去。
就在许元仙离开之后,世子虞祁镛忍不住问道:“父王您准备怎么做?”
襄王虞瞻墡却没答话,他直接找来王府总管:“你亲自持我名帖去冠军侯府,邀请冠军侯明日清晨至山味楼与我一起喝早茶。注意了,一定要让冠军侯同意不可,实在不行,中午也可以。”
然后他就苦笑着坐回了椅上:“我准备怎么做,你明天看着就知道了。”
此时襄王虞瞻墡,又神色微动:“对了,祁镛,云南送来的那只‘天目虫’,现在是在你的手中,把那东西给我,我有妙用。”
世子虞祁镛躯体微僵,他面色怪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您要这东西做什么?”
“我需要用那只天目虫潜入绣衣卫诏狱。”
襄王虞瞻墡的脸色凝重:“左道行还是有点儿能耐的,如今绣衣卫的诏狱被他经营的水泼不入,我想尽办法都没法与云凰联系。如今只有借助这天目虫,或有几分机会。少废话!快点把这东西拿来。”
世子虞祁镛迟疑了半晌,终还是在襄王虞瞻墡冷厉的目光逼视下,将那只天目虫取了出来。
襄王虞瞻墡看着这只蜻蜓一样的虫豸,不由一阵错愕:“怎么孵化出来了?还萎靡不振的?”
世子虞祁镛就语声怪异,支支吾吾的道:“今天我用它做了一点事,它孵化出来就是这样的,应该是营养不良。”
襄王虞瞻墡眉头大皱,然后就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嫡长子可以走人了。
他心想这东西如果只是营养不良,应该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襄王虞瞻墡随后探指在那天目虫上一点,将一丝神念融入其中,然后驾驭着这只虫豸飞空而起。
此时襄王却又心中微动,忖道他那长子用这天目虫做了什么事?
这家伙今天回来之后就神不守舍,古里古怪的,还不愿把天目虫给他,莫非是瞒着他在外做一些有辱家风的事情?
襄王虞瞻墡兴趣大增,开始翻寻着天目虫的过往记忆。
这只虫的异能之一,就是可以记忆它一生看到过的所有事与物。
而下一瞬,襄王虞瞻墡就看到了李轩的脸。然后一股无与伦比的剧痛,骤然出现在他的下半身。
襄王虞瞻墡疼痛难忍,当即跪倒在地,同时口里发出了一声刺人耳膜,声震全府的哀嚎。
“虞祁镛!你这个坑爹的兔崽子!”
同一时间,正在往内院走去的世子虞祁镛,顿时身躯一僵,满头满脸的冷汗冒了出来。
第五七四章 全靠你了(求月票)
李轩答应了与襄王虞瞻墡一起喝早茶,可结果次日清晨,他是在江南医馆里面见到的襄王父子。
襄王虞瞻墡的面色青白沉冷,襄王世子虞祁镛则是鼻青脸肿,尤其两边脸颊,都肿起来一圈。
李轩见状之后,就不禁诧异不已:“这是谁啊?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世子殿下下这样的狠手?”
襄王世子虞祁镛就拿眼往他的父亲看了过去,神色欲哭无泪。
襄王虞瞻墡则是继续青沉着脸,他将李轩的弹劾奏本先按下不提,直接走入医馆深处,找江云旗给他们父子诊治。
江云旗先给襄王虞瞻墡看了,然后又捏着鼻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襄王世子虞祁镛下身的情况。
“襄王殿下这事儿好办,天目虫记忆里面的极天之法,就相当于武修的剑意留痕。可毕竟是隔了一层,您本人也是伪天位级的武修,影响其实不大。所以殿下您昨日的不举,更多是心理因素。”
江云旗说话的时候,脸上不由现出了古怪的笑意:“我的建议是殿下回去吃颗壮阳药,药性越激烈的越好,这可以帮助你打破心理障碍。
如果殿下没有这样的药,我也可以卖你一瓶秘传的灵丹。。不过这价格很贵,一瓶二十枚需银十万两。”
这种壮阳药,襄王虞瞻墡自然是有的。
可神医江云旗的药方自然非同一般,虞瞻墡稍作犹豫,就咬了咬牙,决定花钱买下来。
他想此事涉及终生性福,不可马虎。
“然后是世子殿下,其实也很简单。”
江云旗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襄王世子虞祁镛:“李轩斩入天目虫体内的极天之法,也创及到了你的元神。所以你是神魄受损,有一丝极天之法残留于你元神内部,加上心理因素的缘故。
疗治的方法,就如同处理那些刀意与剑意一般,将那丝残留的极天之法拔除即可。问题是,如今世间能除去极天之法的不多,你们要么是寻李轩,这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么就去找朱天尊与于少保,朱天尊可以将之斩灭,少保于杰可以将之镇压,不过这两种方法,都会让世子的元神再次受到损伤。”
襄王世子虞祁镛当即松了一口气,他想只要还有解决的办法就好。
他心里喜不自胜,差点哭了出来。
李轩则是强忍着笑,忙不迭的摇着头:“还是别找我,我现在的‘阉割’能发不能收,你们可能得再等一个月,让我练习一阵儿。”
襄王虞瞻墡稍作凝思,就笑着道:“一事不烦二主,我们还是等冠军侯吧。”
他想这桩事,没必要再去找那两位欠人情了。
让自家的这个混账孽子痿一阵儿也没什么不好的,真没必要再去丢人现眼。
此时的襄王又神色一肃:“闻说通政司那边有许多清流之士上了奏折,不但要拿下本王的大宗正一职,还要本王返回封地。不知此事,可与冠军侯有关?”
“正是李某。”李轩坦然承认,这桩事他既然已做了,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侯爷好狠厉的手腕。”
襄王虞瞻墡苦笑道:“这些奏章一发,本王不想回封地都不行。可现在真不是时候,如今朝廷内外看似平静,可在暗中却隐伏有无穷隐患。
仁宣两位先帝临终之前交托本王,让本王看护社稷,这个时候,本王是真放心不下。”
李轩就面无表情的听着,心想这个襄王,难道以为他说几句大义凛然的话,就可以打动自己?
接下来襄王却语声一转:“如果我猜得不错,冠军侯这次之所以针对本王,是因不久前监国殿下在文华殿遇刺一事吧?因我那长女云凰涉案,所以冠军侯怀疑是本王所为?”
李轩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道不是?”
“这事真与本王无涉,昔日云凰为太后效力的时节,不知落了多少把柄在太后的手中,那位想要在小女身上做点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
何况本王这庶长女因她母亲的缘故,与本王肃来关系不睦,又极有主见,否则也不至于在这数年间,都为太后所用。”
襄王摇着头,然后眼神一凝:“本王知道说这些话,都难以取信冠军侯。不过我若能帮助侯爷您找到魔师的藏身地点,助您围杀魔师呢?这是否能证明本王清白,能否请侯爷将这些奏本暂时撤下?”
李轩的瞳孔中,顿时就现出了几分精芒。
他也在找魔师,却百寻不得。
目前绣衣卫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太子暴病一案,用于寻找魔师下落的人力不多。
且这位的行踪如果那么容易找,六道司也不会连续几十年,都拿此人无可奈何。
李轩摇着头:“暂撤奏本是不可能的,我顶多容许殿下将他们的奏本暂押于通政司三日,期间本侯可以不做声张。以襄王殿下的能耐,应该能做得到吧?三日之后是否撤回奏本,我得看具体情况——”
李轩正说到这里,忽然探手一招,将远处飞来的一张信符收摄到手。
当他看了信符之后,李轩就神色微动:“我有急事,需要尽快去外城一趟。襄王殿下如果找到魔师的下落,请尽快告知我。”
此时他身影已化作雷光电闪,往外城方向飞遁过去。
襄王见状,忙起身大吼:“冠军侯,你记得多练习那把刀,小儿的后半辈子都靠你了!”
他的嫡子虞祁镛虽然混账坑爹,却是他所有孩子当中,最聪慧杰出的一个了。
※※※※
李轩之所以匆匆离去,是因师六如又找到‘东方良’的下落了。
昨日他以为十拿九稳,结果还被摆了一道。在最后最关键的时刻,被‘东方良’逃脱。
这也是因之前青龙宫主拜托的缘故,让他临时更改了计划,最终导致失败。
毕竟生擒一个天位与杀死一个天位,难度可是截然不同。
所以这一次,李轩毫不客气的将青龙宫主司神化找来帮忙。
李轩麾下没有直属的天位高手,他虽能在京城中召集众多天位,却都是要付出情面的。
他没道理为‘东方良’一事去欠人情债。
“就是这里吗?”
李轩居高临下,凝神看着前方的一座庙宇。
东方良的藏身之地,就在北京外城东南侧的‘关王庙’里面。
这是很聪明的举动,他可以接触此地浓郁的信愿香火,遮蔽修士的神识感应。
如果不是师六如,他们几乎就想不到这个地点。
“他现在就藏身在侧殿,呆在侧殿房梁上。”
师六如踩在李轩的肩上,往关王庙看着:“他藏错地方了,关王武圣的信仰遍布大江南北,武圣老人家哪里管得过来?所以关王在北京的这几座庙,现在都交托给我家老爷代管。
他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我闻到了很浓郁的血腥味,应该是昨天受的伤还没痊愈。不过,他这次似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师六如的鼻间嗅了嗅:“那是三百年前,‘血修罗教’祭炼的‘血雷湮’,分布在殿堂内的四个角落。一旦爆开,血火遍布五十丈,扑之不灭,没有合适的化解之法,天位修士也得被烧成灰烬。”
李轩则默默施展了一个法诀,从腰间那‘水德元君王夫’的玉圭中,抽取了大量的信愿神力。
他将白莲的‘真空’之法引动,镇压住了周围的天地虚空。
这是在封锁‘东方良’的虚空挪移,可惜面积有限,只能覆盖周围一千丈方圆。
一旦‘东方良’逃出这个范围,还是能够使用那件虚空法器。
昨日东方良就是这般逃离的,李轩与罗烟联手将东方良重创,结果却被东方良强行闯出了包围圈。
而在施法完毕之后,李轩就看向青龙宫主司神化:“还请宫主出手,否则在下,真未必能保全住这东方良的性命。”
司神化闻言就悠悠一叹,他一个抬袖,就在虚空中凝聚出一团巨大的罡力,并将之化为一个擎天大手,往那关王庙侧殿的方位抓去。
未等这青罡巨手落下,那殿内就爆出了大团的血火,却都在顷刻间,被那青色罡力镇压了下去。
东方良的身影,却已经提前从那庙里面窜了出来。
他认出这青罡巨手,正是出于青龙宫主司神化之手。东方良不由怒恨已极,破口大骂:“司神化!就连你也背叛了师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当年与白虎宫主的女儿偷情,是谁帮你把这事压了下来?还不是我师尊?
你今日竟然还帮着外人来抓我,我要将此事告知白虎宫主,告知天宫执令,让司神化你吃不了兜着走!”
青龙宫主司神化面无表情,他眼神冷冷的转过头看向李轩:“冠军侯拿下这孽障之后不用与他客气,最好是磨一磨他这脾气,这怎么得了?”
李轩强忍着面部的表情,微微颔首:“我明白。”
此时东方良正往南面逃遁,却被那边升起的一道青红剑光逼退。
那是玄尘子,她的双剑剑光,几乎达到了李轩与罗烟的六成水准。此时重伤未愈的东方良,已经不敢正撄其锋。
东方良又试图从北面走,那个方向却现出了‘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的身影,于此同时,大量的暴雨银针漫布虚空。
就当东方良又尝试换个方向的时候,李轩与罗烟的阳阳神刀已经穿梭而至。两道刀光,洞穿了他的肩胛。
青龙宫主的青罡巨手,则紧随其后,趁着东方良无力反抗之际将之抓摄。
他一点都没手下留情,仅仅一抓,就将东方良的意识直接震晕过去。
第五七五章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东方良御剑而行,木头人一样随着李轩往冠军侯府走。
那枚黑红色的‘源禁神石’就镶嵌在他眉心的中央位置,还是青龙宫主强压着他,让李轩将这上古天庭控制罪奴的东西,硬生生的植入他的体内。
这让东方良有种天塌地陷之感,感觉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举目无亲,茕茕孑立。
可惜的是,这‘源禁神石’一旦植入,东方良即便想要自裁也不可得了。
李轩倒没有控制他意识什么的,问题是那上古天庭为防罪奴轻生,让天庭没有苦力可用,特地在‘源禁神石’中留下防止罪奴生出自杀念头的禁法。
此刻的他就像是行尸走肉,之所以还能御剑飞行,只是数十年时间养就的本能在驱动。
“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找我的玉麒麟?”李轩骑着马走在前面,同时好奇的问:“主动暴露行踪,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东方良嗫嚅了一下嘴唇,终究没将玉麒麟就是他师妹一事说出来。
他知道师妹她身份一旦暴露,就会彻底落入李轩的魔爪,再无法自拔。
以这个冠军侯的尿性,他一定不会放过师妹。
“自然是为了报复!”
东方良一声怒哼,语声冰冷道:“那头玉麒麟坏了我师尊的大事,你李轩又是害死我师尊的罪魁祸首之一,我奈何不了你,就想着要结果了那头玉麒麟,为师尊报仇。。
如果不是当天刚好有人在,我当时就宰了它!”
李轩心想这家伙果然欠收拾,不过此事倒不急。
反正东方良已落到他的手里,以后有的是时间炮制这家伙。
也就在他踏入冠军侯府的时候,一道白色光影突然从府内奔驰而至,几乎就扑入到李轩的怀中。
那正是玉麒麟,它是昨日大好的。
虽然元气未复,可玉麒麟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不影响行动。
李轩考虑到江南医馆那边人多杂乱,情况复杂,医馆那边也急缺床位,就将玉麒麟从医馆那边撤了回来。
玉麒麟在扑过来之后,就满含兴奋与期待的去舔李轩的脸。
李轩被惹得哈哈大笑:“行!行!行!你要的北海冰鱼我都带回来了,整整五个箩筐,够你吃三天。还有承诺给你的一条二百年的鲲鱼,肉质绝佳,晚上会有山味楼的厨子过来加工,我们全府上下一起吃。”
可他说着说着,就发现玉麒麟的情况不太对劲,这家伙不再舔他了,热情也在消退。
“你这家伙——”李轩摇了摇头:“过河拆桥都没你这么快。”
他也没有在意,继续往里面走。
此时玉麒麟却身躯僵硬,万分错愕的望着后方的东方良。
东方良也同样一身僵直,不能置信的与自己的师妹对视。最终他面无表情,眼神漠然的御剑而行,随在李轩身后飞入冠军侯府。
——这不是他自己情愿的,是李轩在前方招手,让他快点跟上去。
这一瞬,东方良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裂成了千百余片,再无法愈合了。
※※※※
三天之后,薛云柔驾驭着她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匆匆返回了京城。
自从白莲之乱平息以后,她就再次前往独石堡监工督造。
直到今日,那边重建的护城法阵终于完成,也通过了朝廷的验收。
恰好这个时候,李轩准备了一次大行动,需要借助天师府的力量。
于是薛云柔在完成这桩大事之后,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又得返回北京。
入京之后,薛云柔遵照惯例,先入宫拜见天子叙职交差。
让薛云柔略觉膈应的是,由于景泰帝闭关不出,此时主宰国政的是长乐长公主虞红裳,她曾经的好闺蜜,手帕交。
薛云柔原以为这一场见面,双方难免要唇刀舌剑,夹枪带棒的交手一次。
自己以臣属的身份觐见,怕是难免要屈居下风。
可出乎薛云柔意料的是,这次双方见面之后,虞红裳却是拿出了身为监国长公主的大气,不但全程没有任何为难,反倒是温言软语,态度极佳,在言辞间也特意避开了李轩。
二女之间的言谈,竟仿佛是有了几分以前还是闺阁密友时的和谐气氛。
薛云柔出宫之后,心内就不禁暗暗赞佩,心想红裳她不愧是出身皇家,气度风姿都非常人能及。
即便是身为情敌的她,也能在虞红裳面前如沐春风,不觉为虞红裳效劳是很为难的事情。
之后薛云柔才往李轩的冠军侯府里面赶,而就在她进门之后,薛云柔发现这府里面的情况不对劲了。
以往冠军侯府的门口是很热闹的,李轩在侯府的马厩里面,养了二十五头地行龙,四十五头龙血马。
此外侯府之外平时还会停一些马车,都是李轩的部属,或是敬仰李轩的文士,前来侯府候见。
所以这侯府的门口,时常都有马嘶兽吼之声,此起彼伏。
可今日薛云柔到来,却发现此处竟然万马齐喑,那些脾气较为暴躁的地行龙,也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兽笼里面不敢吭声。
薛云柔仔细看,发现这些畜生都在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薛云柔好奇的问迎过来的李大陆:“你们家难道是发马瘟了?”
李大陆就脸色古怪道:“侯爷他最近新得了一把宝刀,平时爱不释手,到处的找东西试刀,门外的那些畜生吃过他的大亏,都不敢造次。”
薛云柔不由一头雾水,心想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她进一步想要问清楚究竟的时候,薛云柔忽然蹙了蹙眉。
“这门口的‘虎刺梅’到哪去了?”
虎刺梅是一种形如梅花的花,花期很长。以前冠军侯府的门口栽了几丛,薛云柔很喜欢。
可此时她一目望去,发现了那些花都不见踪影了。
“就在那里,”李大陆往旁边的花坛指了指:“少天师你看,花坛左边蔫着的那一堆草就是。”
薛云柔不由微微愣神,发现这花坛里面蔫头蔫脑的花草还有许多,不止是虎刺梅一种。
“这是怎么回事?”
“被阉割掉了。”李大陆面无表情的回应道:“侯爷新得的那把刀名叫‘割龙’,据说是件伪神宝,蕴有‘阉割’这样的极天之法。侯爷为了练习,在找各种样的东西试刀。”
“阉割?”薛云柔只觉匪夷所思:“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等阴损的伪神宝?”
“我也不清楚。”李大陆摇着头:“反正现在所有人看到少爷都很害怕。”
其实是感觉下身一凉,可这话在薛少天师面前说,未免有些不恭敬。
薛云柔能够体会到这些人的忌惮与惊恐,她神色古怪道:“他应该没对你们做什么吧?”
“那倒没有。”李大陆苦笑了笑:“不过昨日他分别去绣衣卫诏狱与六道司镇妖塔走了一趟,据说昨夜里,有一大群重罪罪囚想要自我了断,说他们不想活了。”
薛云柔有些无语的往前走,然后当她来到中堂前方时,又再次驻足。
这里中堂两侧,本来各写着一行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可这个时候,两边的对联都少了一个字,变成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壁立千仞,无欲则’。
薛云柔猜测道:“这也是你家侯爷做的?”
“也被阉割了,就在昨日。”李大陆点了点头:“他说阉割之法,应该不局限于人类与牲畜,还可以扩展到天下有无情众生,有无形之物,这就是他尝试的结果之一。
说来奇怪,自从这对联被阉之后,我们也试着把新的对联贴上去。结果还没糊上浆糊,对联就少了半截。”
薛云柔是在侯府后院的练武场见到的李轩,当薛云柔到来的时候,李轩正在挑拨着东方良。
“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我放开禁制,任你出手。如果你能撑过两刻时间不败,我就解除你的‘源禁神石’,放你离开。”
东方良的神色,明显是有些心动,可他随后神色凝然的看着李轩手中的那把‘割龙刀’。
他随后就试探着问:“让我试可以,你能保证不借助外力?”
李轩一声失笑:“我连第四门都不是,如果不能借助外力,我岂非是只有被你揍得份儿?”
“我是说府中的阵法。”东方良‘哼’了一声:“你如果保证不用这座阵,我就与你战一场。”
他知道李轩手中的‘割龙刀’,就连小天位运用起来都很吃力。
李轩之所以能长时间的使用,一个办法是靠‘四象炼元炉’提炼的天位真元,一个办法是依靠府中的大阵,在无穷无尽的给他提供力量。
在这府邸之中,李轩使用的方法当然是后一种。
‘四象炼元炉’内藏的天位真元数量有限,李轩不可能将之挥霍在此。
李轩果然摇了摇头:“可惜,这本是你唯一的脱身机会,就被你这么错过了。”
东方良则唇角微抽,懒得搭理,他心想是被阉掉的机会吧?
也在这个时候,薛云柔语声幽幽的从远处传了过来:“你准备围杀魔师班如意?是为了虞红裳遇袭一事吧?轩郎啊轩郎,你还挺会心疼人的。”
第五七六章 狮子搏兔
“云柔你回来了?”李轩惊喜的看了过去,然后失笑:“怎么连这都吃醋?除掉魔师班如意,这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事情。
此人威胁到的可不仅仅是红裳,当日他能对虞红裳下毒手,异日未尝不会对你们出手。说实话,此人还在世一天,我就难以安枕。”
薛云柔的俏脸就微微一红:“谁吃醋了?”
其实她对李轩除去班如意的想法是乐见其成的,她知道魔师班如意此人,一直与那位‘中流居士’之间不清不楚。
一年前的龙虎山天师府之乱,魔师班如意也曾隐晦的参与其中。
去年大理寺的时候,魔师班如意对李轩出手,薛云柔更一直记恨在心。
可今日她前后见了虞红裳与李轩之后,不知怎的,还是生出了些许吃味。
薛云柔双手抱胸,眼含不满道:“我刚才从宫中出来,看虞红裳的模样,她似乎没有参与这一战的打算。怎么?今日她这个事主,反倒是要置身事外?让我们这些人为她奔走效劳?”
李轩摇了摇头:“虞红裳要坐镇宫中,自然没法轻离,不过赫连伏龙会参与这场围杀,她还重金请了凰君出手。”
年前的大理寺一战,朱明月设局围杀魔师的时候,凰君凰无幻也曾出过力。。
那位可能是感受到魔师的危险,想要斩草除根;也可能是因兜里面没钱了,居然答应了虞红裳的邀约。
薛云柔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李轩与罗烟这对‘阳阳神刀’,凰无幻,赫连伏龙,还有李轩身边的罪奴东方良,再加上自己,这几大天位合力,已经足够了。
“那么魔师班如意的方位呢?”薛云柔又继续问道:“魔师的行踪莫测,你能找到他的位置?”
“我不知道他在何处,可有人能找到,”李轩没有答话,他把视线转移,望向了练武场的入口。
就在他的注目中,襄王虞瞻墡正在李大陆的引导下往这边大踏步的走过来。
“本王总算不负使命,已经寻得魔师班如意的下落,此人如今就藏于南太行山一座道观内。”
襄王虞瞻墡说话的同时,也在凝神打量着在场人等:“不过恕本王直言,那座道观之下,有一座班如意经营了好几十年的魔宫,里面的布置,甚至不逊于一个佛道大宗的山门。冠军侯想要仅凭这点人手将魔师拿下,怕是有些托大了。”
李轩听了之后,就一声失笑:“襄王殿下且稍安勿躁,人还没到齐呢。”
就在他语声落下时,天空中贯下了一杆银枪,插坠于地面之上。
同时一条巨大的冰螭之影横空飞至,它盘卷在银枪周围,迅速凝聚出了一个身穿明黄色飞鱼服的身影。
——那正是赫连伏龙,他笑着看李轩:“冠军侯,我应该没有来迟吧?”
就他在语落之际,一头赤红色的凤凰蓦然撕碎了虚空,强行穿梭到这方空间。然后焰光幻化,凝聚成凰君凰无幻的形象,她的语中含着不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襄王虞瞻墡顿时面色微凝,他想这赫连伏龙也就罢了,这凰君凰无幻又是何时与李轩搭上线的?
妖族中不是传说这位凰君,与李轩是死对头吗?
那妖市之外,至今都写着‘李轩与狗不得入内’这句话。
他正这样想着,就见这练武场邻向江南医馆的那面院墙,忽然有一个小小门洞打开,江云旗父女一前一后,从那边走入了进来。
江云旗语中略含歉意:“对不住,刚才有病人,耽搁了一阵儿。”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又随后坠下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影。
那正是敖疏影,她落地之后雷光电闪,化形成一个身着战甲的女性身影:“看来我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应该没误事吧?”
望见这众人齐聚,东方良原本冷漠的面色,不由为之波动。
他想起青龙宫主临走前说的话——‘别怪师叔狠心,这北京地面,唯有冠军侯李轩能够护你周全’。
东方良当时愤恨不已,没把这话往心里去。
可此时东方良看着眼前的众多强者,他却陡然间意识到,那个祸害了自己师妹的混账,是真有着抗衡‘中流居士’与金阙天宫的底蕴。
襄王虞瞻墡则是微眯着眼,胸中寒意滋生。
他怀疑今日这一幕,是李轩特意做给自己看的。
围杀一个魔师班如意,哪里需要动用这许多天位?
薛云柔却往那贯穿江南医馆的门洞凝神注目,她想自己不在京城的这么多天,李轩身边一定发生了许多事。
薛云柔心里有些涩涩的,酸意满满,可李轩身边众多女孩中,要说有什么人是她乐见其成的,也就只有她的表姐江含韵了。
薛云柔很快就收起思绪,她一边想改天在东边的院墙也打个门洞,一边疑惑的问李轩:“这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
“一点都不,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李轩面色冷凝,眸光森冷:“何况我们要扑杀的这只兔子,额外的狡猾。”
※※※※
太行山南麓‘排云观’,魔师班如意清晨入定醒来,就感觉一阵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班如意最初以为是自己的魔念作祟,在干扰他的心神意念,所以极力的去平复压抑,他甚至走到‘排云观’下方的魔宫深处,对着那几十个被他抓摄至此的江湖武修鞭打用刑,宣泄自己胸中的躁戾之气。
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班如意才陡然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心魔’。而是他的元神心血来潮,感知到了危险。
魔师班如意却毫无半分惊慌失措,他从容自若的吩咐座下弟子:“启动魔宫法阵,把宫里该毁的都毁掉。还有,都带上你们的行李,随时准备撤离——”
班如意本人,则直接往排云观的主殿走。
走入殿内,班如意就抬手一引,使得殿内的三尊‘三清神像’涌出无数青色的香火愿力。
它们纠集汇聚在一起,最终扑入到班如意手中一尊拳头大小,有着三头六臂的魔神雕像内。
那‘三清神像’也随后变化,原本庄严的神像,也在此刻变化成了无比丑恶的鬼魅形象。
这些香火愿力,是魔师班如意凝聚‘三相法身’的关键之物。
他为此建造‘排云观’,花费数十年时间经营,在太行山南麓广罗信徒,可现今都功亏一篑。
幸运的是,此时班如意收集的香火愿力,已经足够他凝练两具分身化体而绰绰有余。
接下来,魔师班如意又准备往魔宫深处走。
在下方魔宫的最底层,还有一颗他祭炼已久的‘血灵丹’。
那是数百位江湖武修的气血精元所聚,同样是‘三相法身’的根基之物,距离祭炼完成只有一步之遥。
——这两样东西,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没法放弃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魔师班如意听见了自己后方,传来一个冷冽的语音。
“魔师班如意,你果然藏身于此!受死吧——”
随着这声音,一条银白色长枪,像是龙一样穿空轰至。
当那枪尖袭至魔师班如意身后的时候,整个排云观所在的山头,都结上了一层寒冰。
班如意不由心内暗惊,心想这些人来得好快。
似乎是白莲圣母的‘真空’之法,从几十里,甚至上百里之外,直接把人一个个挪移传送至此。
班如意面无表情,他微一挥手,身后就扑出一个黑色的魂影,与赫连伏龙的银白长枪接连交锋,一瞬百击。
虽然这魂影在仅仅片刻之后,就被赫连伏龙的寒螭枪劲冻结了小半躯体,可班如意却已借此脱身,来到了魔宫入口前。
“你这次休想逃走!”
凰无幻的身影,蓦然在班如意的身前显化,她那涅槃真炎蓦然化为火海,密布着周围百丈空间。
同时两道赤红色的光束从凰无幻的眼内射出,往魔师班如意轰击过去。
班如意面色依旧冷漠如故,他一面抵御火势,一面双手结印。然后这道观一左一右,站起了两尊高达千丈的石质巨人。
这两个巨人都以浓厚的土元之力覆盖周身,同时抬起手掌,往凰无幻的方向轰砸过去。
而此处的滔天火势,在那土元之力的镇压下也为之一窒。
班如意本人则身化泥浆,潜入到了地底深处。
用这种方法进入地下魔宫是比较麻烦的,他还需要自己破开魔宫的那些外层禁制。
问题是那魔宫入口已经被凰君堵住,班如意已别无他法。
就当班如意的躯体,在土层当中挪动时,外面却又传来了一声冷笑:“这就是你班如意精心打造的老巢?”
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的声音,随着这位的话音,‘排云观’内外发出了一阵轰然震鸣,整个山体都在剧烈的动荡着。
水德元君敖疏影的‘八极神灭拳’,在震荡着这座山每一寸山体。
这座地下魔宫的大部分外层禁法,也在这顷刻间被轰到分崩离析。
幸运的是,这座‘叠嶂山’是班如意特意挑选的一座山峰。它的山体有一大半是由玄青石构成,山体极其坚固。
这魔宫虽然遭遇了巨大的冲击,可大体还是完好的。
班如意的躯体在魔宫再次凝聚,他口中溢着血丝,却依然面色从容自若的往前走
直到他望见前方又传来了一声轰响,大量的碎石轰射而入,同时一个穿着六道伏魔甲,脸上蒙着面纱的女性身影,携带着万千雷霆出现在班如意的眼前。
此女转头往他看过来,眼神兴致勃勃:“你就是魔师班如意?”
班如意的瞳孔一收,当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看出此女的修为还未至天位,可刚才那一刻,此女却分明是将上千条雷霆的力量全数凝聚为一,强行打穿了魔宫的外层法禁!
——这个女人的危险程度,绝对不在任何天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