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鼎乃天子之器(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在心神大定之后,李轩才把注意力转回到韩掌柜的身上。
其实也没怎么上心,只是在这位掌柜开口介绍的时候,李轩装模作样的认真看了几眼,然后点头或者摇头。
玄意居的这一层,多是金石摆件,书画,瓷器与金银铜器之类,虽然不是什么法器与天材地宝,却无不造型精美,纹饰极致的华美,故而也价格高昂。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因此间多是赃物,要么是金陵被盗的古玩,要么是来自于墓葬,所以价格只有市面上的不到三成。
可能是考虑到草原来客对书画与玉石之类不感兴趣,韩掌柜给他们介绍的都是各种宝石,瓷器与金属工艺品。
“三位算是找对地方了,要说便于携带,又稀罕,金贵,能够卖得出大价钱的,那么除了玉石之外,无过于这些出自于历代御窖的瓷器。什么钧窑,定窑,青花瓷,我们这里都有,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而要说便宜实惠,那么在这船城,我们玄意居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韩掌柜的笑容可掬:“既然罗老弟在,我就给诸位说个实话吧。这里的东西,来历确实很成问题,可在草原上却无此患,那些差人总不至于寻到几位大汗的地盘吧?此外看在罗老弟的面上,如果诸位今日收购的货多量大,我可以做出在现价上再打一折。”
罗烟却笑着摇头:“瓷器就算了,瓷器易碎,他们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用不起这么精贵的东西。掌柜还是给他们介绍点宝石与金银器吧,可我看这里上档次的不多,都是平常能见之物。对了,不知这里可有景泰蓝卖?这种铜器在草原上很罕见,每一件都价值万金,却有价无市,比法器还要珍贵。”
“金银器?景泰蓝?”
韩掌柜蹙了蹙眉,他端详着李轩等人,过了好一阵才恢复了笑容:“我们这边倒是恰好有几件景泰蓝,几位客官请来。”
他带着几人走到了一侧角落,然后打开了一个旁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了六只金灿灿的碗。
李轩的眸中,顿时透出了一丝异泽,认出这正是那拓影符中的‘金丝珐琅金龙盏’。
他直接踏前一步,状似爱不释手的将这铜碗拿在了手里,把玩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向乐芊芊示意。
乐芊芊用蒙兀语装模作样的对李轩说了几句,又怯生生的与罗烟耳语。后者当即颔首,转头对韩掌柜说道:“台吉大人说这的确是景泰蓝,工艺极佳,他很喜欢,问你多少价钱?”
韩掌柜神色微喜,伸出了一个手指头:“这可是最顶级的御造铜器,我们店也为此担了天大的干系。所以即便是罗兄弟你做的中人,售价也不能低于一千二百两纹银一只。”
“值这个价!”罗烟点了点头:“正常的情况,这东西怎么都不会低于三千两。就不知是否还有更多?就这么六只碗,可喂不饱我家主顾的胃口。”
韩掌柜明显又陷入犹疑:“这个?这景泰蓝是何等稀有之物,这一时间你让我到哪里去寻——”
罗烟失笑,哗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掌柜放心,我家主顾刚做了一笔大生意,如今什么都缺,唯独不确钱。此物这笔生意如果做成,也不会缺了掌柜你的好处。”
似乎是为了响应罗烟这句话,彭富来解开了腰包,里面赫然是一叠叠千两面额的银票。一眼望去,竟无法估算出大概的数目。
韩掌柜的瞳中顿时现出了强烈的贪婪之意,呼吸也稍稍粗重了几分,他想了想,就凝声道:“请几位客人稍候!小邵,去几个人,把那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们等了大约两分钟,又看了几个韩掌柜介绍的物件,才有几个身躯粗壮的仆役,抬着两个沉重的大箱,来到了第三层。
当那两个大箱打开,就见一片灿烂的华光闪耀,这里面赫然是一堆镶金砌银的器物,或华丽,或精致,或厚重,或典雅。
“总共二十三件景泰蓝都在这里面。包括剩余的十二只‘金丝珐琅金龙盏’。除此之外,还有金錾花丝的金器五件,金鎏铜器二十五件。都是难得一见的御制精品,台吉大人只要拿得出钱,都可以取走——”
可此时李轩的目光却锁定住了其中一物,一时竟移不开眼睛。
那是一尊造型奇异,极致精美的‘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用的也是景泰蓝的工艺,通体蓝色,上面镶嵌着十二块巴掌大小的裴翠,二十四块和田玉,显得辉煌华丽,贵气逼人。
让人在意的是,鼎一般都是以龙之九子,或是四象四灵饕餮之类的神兽作为图腾。
可这尊圆鼎的下方四足,是以巨龟‘霸下’为造型。上方则直接以‘金龙’作为浮雕,总共四条,雕琢的极致精美,栩栩如生的金龙盘绕着鼎身,然后各自分据一方,从东南西北探头出来,将它们的龙头对准鼎内。
这应该是那箱内所有金铜铸器当中最珍贵的一件,可真正让李轩为之失神的,却是红衣女鬼的反应。
她竟然从正气歌卷轴里面跑了出来,目光定定的看着此物。
自地府之变,红衣女鬼选择自我封印之后,李轩还是头一次见她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李轩心神微凝,走过去将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拿在手里把玩。他感到红衣女鬼的反应更加强烈,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竟然映入到了他的心灵。
“台吉大人看来是很喜欢这东西?”
韩掌柜不出意料的笑着:“此物虽非法器,可南洋来的一位客商,已经给它开出了十二万两纹银的高价。我嫌这价格太低没有出手,可如果台吉大人喜欢,只需加价五万两就可将它带走。”
李轩依旧是神色痴怔,没有半点反应。
乐芊芊看他的神色不太对劲,凑到他的耳旁秘音询问:“大人,您这是?”
“是我的守护灵。”李轩苦笑着同样以秘音回应:“我放不下来了!”
此时这‘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的周围,已经萦绕着密密麻麻的丝线与血色飘带。
红衣女鬼分明是以这种态度,表达她的势在必得。
乐芊芊神色一愣,仔细看了这金龙鼎一眼,然后若有所思道:“鼎器,承江山社稷之重!此器以霸下为鼎足,金龙为雕饰,是蕴养龙气的绝佳器物。大人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吧?你的守愿灵乃帝王之资,只有帝王之器才能与之相配。”
李轩的瞳孔张了张:“乐芊芊你是说?”
“鼎乃天子之器!五爪金龙与霸下,也是象征皇权的神兽。它们的模样,形状,天然就与天道契合。所以似这种器物,根本无需篆刻符阵,只需有合适的人,以合适的方法蕴养,就是天生的法器,而且是最顶级的。”
乐芊芊指了指李轩手中的‘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道:“而这明显是高明的匠师所做,我都能感觉这金龙,这霸下,它们在呼吸,在游动,像是随时都可以活过来。不过我看这鼎的形状,应该还不是完整的。看这金龙腾舞,上面应该还另有重器,才可镇住龙气不泄。”
罗烟见他们两人一点不顾大局的交头接耳,不禁眉头微凝。
好在没过多久,乐芊芊就用蒙兀语对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罗烟当即把折扇一合:“买了!不过十七万两贵了点,希望掌柜你开个合适的价格,这柜子里面的东西,台吉大人说他包圆。
除此之外,这景泰蓝你们还有没有更多?台吉大人说这鼎不完整,上面应该还有东西。我看掌柜你这些东西,怕不都是来自于宫中?这还真是天大的干系,你们难得遇到合适的客人,何妨一次出清。”
韩掌柜明显很心动,可他在第三次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眼之后,却还是苦笑着摇头:“罗老弟这却是难为我了。不瞒您说,这景泰蓝只是别人寄放在我们玄意居售卖的东西。那人手里可能还有,可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这位一边说着,还一边摩挲着手上的一枚戒指:“不如各位先将这些东西买下,然后我再帮你们联系?也无需多久的,只需劳烦几位客人在扬州盘桓几日即可。”
罗烟注意到此人手上的动作,他眸中微现异泽,然后就不动声色的转过看向李轩:“台吉大人,不知您的意思是?”
他状似在向李轩请示,可李轩却一瞬间就读懂了罗烟的眼神,这位掌柜很可能已经对他们起疑!再不动手,迟恐生变。
李轩没有任何迟疑,不假思索的就以手势向身后的三人发出了动手的信号。
乐芊芊首先发动,她抬手就是一道明黄色的符箓打出。霎时间这楼内就寂静了下来,再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那韩掌柜的话音,旁边几位玄意居仆役的惊呼,李轩的踏步声,都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抽走,没能够发出哪怕一丝半点的声响。
不但声响,玄意居这一层楼内甚至连灵力都变得异常僵滞,就像是被粘在了原地。
第一四九章 这是黑吃黑
等到楼内声寂之刻,罗烟就将他的右手一抬,瞬时两条黑色长鞭如蛇一样的从地面窜起,缠卷住了南面坐着的那位武修足部。
这位手中的鞭,竟早早就从地面游至那位武修的脚下,潜伏了不知多久。
李轩则是第三个动手,体外雷光炸闪,脚下则重重的一踏,整个人就宛如瞬移般,穿行到另一位武修身前。他口中吐出了一声‘呔’,依然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可神夔雷音与浩然正气的效果依然还在,震得此人头脑发晕,竟是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而李轩的手指,则在雷光电闪中,在此人身上一瞬间连点二十余次。直到确保这位五重楼境界的武修,再没法动弹,也再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这才收住了真元。
彭富来与张岳也没有闲着,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重击那韩掌柜的腹部,同时将他手上的戒指抢夺在手中。而彭富来则是三颗飞蝗石飞出,就将旁边侍候的几个玄意居仆役击晕。
这些动作都在短短瞬间完成,而就在不到三个呼吸后,这楼内的声音,灵力等等,都恢复了正常。彭富来疾走数步,来到了楼梯口处,眼神警惕的看着下方。
作为一位以暗器为专长的武修,他的眼力耳力都非常聪敏,是最合适的望风人选。
张岳则将那戒指直接丢给了乐芊芊,后者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就用侥幸的语气说着:“这是用于传递音信的法器,激发之后还可以护身,这位老先生的确起疑了。”
李轩则大步走了回来:“韩掌柜!”
他笑眯眯的看着这位老人:“请问我们是哪里漏了破绽?”
那韩掌柜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一张老脸已扭曲到不成模样,他怒瞪着李轩:“这还用我说,你当我没见过世面?草原上的那些台吉,富得流油的确实有。可最多就只从这里挑几件,还能把这些东西包圆?他们出不起这价。”
李轩心想原来如此,这是人设上出了问题。
他随后又将那只‘金丝珐琅金龙盏’摆放在这位老人面前,依旧小声询问道:“说吧!这些赃物是谁的?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痛快一点,别逼我们动刑。”
“你这是要让我出卖客人?”韩掌柜一声冷笑,眼神狰狞:“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这里动武!都给我想清楚了,我家的东主乃是镇江大侠!你们——”
“啪!”
这一声轻响,来自于罗烟的长鞭。他信手一甩,就将韩掌柜的一根拇指头直接轰碎。
后者痛苦至极,本能的就发出惨嚎。可乐芊芊却已眼明手快的打出了一个道诀,摇指着这位掌柜,使得这老人明明在嚎叫着,周围三尺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李轩的面皮微抽,就恢复了平静。他知道这就是古代的办案风格,这个时代可不会讲什么无罪推定,讲什么优待犯人。现代的那一套,自己趁早忘了的好。
对于韩掌柜这种已经确定涉案的黑道人物,他们也没必要客气。
“你还挺横的。”罗烟冷漠的看着韩掌柜:“都猜到了我们是六道司的人,还报什么镇江大侠?劝你早点把事说清楚,否则老——老子现在就把你给拆了。”
韩掌柜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的脸色一阵青白变换:“不瞒诸位,这些东西,的确是别人放在我们这里代售。那女人我不认识,可她却拿出了紫蝶妖女的信物。她还说如果能卖得掉的话,还可到她那里取剩下的货。”
“紫蝶妖女?”李轩的眉毛微扬:“此事又与紫蝶妖女有关?”
“正是,之前紫蝶妖女盗来的各种赃物,至少有三成是通过我们玄意居代销。”
韩掌柜神色发苦的在张岳几人警惕的目光下,从袖里面掏出了一枚紫金二色的蝴蝶发饰。
“我们实在不愿失去这位老主顾,所以明知此事风险极大也不敢拒绝。不过这些东西到店之后,老朽就只给那些南洋来的豪商看过,毕竟事涉皇家,我们家东主也兜不住。尤其昨日,老朽听说紫蝶被擒,就更不敢把它们摆上货柜。可没想到还是惹来了你们六道司的人。”
罗烟探手一招,将那蝴蝶发饰拿在手里沉吟不语。李轩则继续问道:“那人说在哪里取剩下的货物?”
“就离这里不远,大江北岸的黄林寺!”
韩掌柜抬眼看着李轩:“可如果你们真要找她,那就得尽快了。那女人说她只会在大江北面的黄林寺等待五日,如果我们五日内没有消息,那么她就会更换地点,再择机与我玄意居联系。我看得出来,那是一个非常小心的家伙,而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天,我记得她是五天前的中午到店的。”
在场的几人听到了这里,不由都面面相觑,神色凝然。
※※※※
大概半盏茶时间之后,等到该问的都问完。张岳就用旁边拿来的抹布封住了韩掌柜的嘴,又将他的手脚捆住。
彭富来也没闲着,他必须将这里的众多赃物,都扫入到他的乾坤袋里面。
这家伙油滑,除了那些宫中失窃的祭器之外,还将为数众多的瓷器与玉石都收入到里面——那都是这一层最顶级的。
这位一边扫货,一边说话:“这老东西的话,未必可信。要换成是我,怎么都不可能在案发后不到半天,就急着把东西出手。怎么也得捂个三五年。”
“那是因你家不缺钱。”
张岳一声嗤笑:“贪欲不是什么人都能克制得住的。金陵府一年那么多盗案,有一大半都是犯人沉不住气而落网。你再看你,现在不就是利令智昏?家里这么有钱了,不一样不知足?”
“你这么说也对。”彭富来停下了手,用手摩挲他那九个下巴,一副沉吟之色:“可现在怎办?这黄林寺我们要不要去?不去的话,这条线索很可能会断掉。这老东西既然说那人很小心,那么今天玄意居的事,一定会打草惊蛇。可如果过去了,又似乎太鲁莽。”
他特意指了指窗外:“现在距离正午时分,已经不到三刻。要做决断,就得尽早。”
“我觉得无论可不可信,都得去看一看。”罗烟代替彭富来在楼梯口望风,他双手抱胸,用异常冷冽的目光看着韩掌柜:“有一句话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好不容易寻到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断掉。”
李轩则感觉万分头疼,不过并非是因这几位小伙伴议论的事情,而是源于手中的四足鼎。
此刻他的红衣女鬼就像是拿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样,怎么都不肯放手。
无论李轩怎么劝说,怎么赌咒发誓以后一定寻一件类似的回来,她都不肯收回那些血色丝线与飘带。
“我来吧!”
此时乐芊芊拿出了几张紫色的圆形玉符,贴在了那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上:“我用的是佛门的‘小须弥咒印’,效果与乾坤袋差不多,却只能针对单体。不过它的价格也很贵,我从鸡鸣寺买来的时候,花了三万多两。游徼大人你事后可得补给我。”
果然下一瞬,随着那血色丝线一紧一抽,这霸下金龙鼎就化作了粒子芥尘,被红衣女鬼强行抽入到那正气歌卷轴里面。
而悬浮在他身后的血眼女孩,则生恐他讨要似的,也直接消失不见。
李轩不由汗了一下:“芊芊,这不太好吧?这可是宫中失窃的赃物。”
关键是这红衣女鬼还没满足,她的渴望之意,依然在源源不断的传达入他的心念之内。
这个血眼少女,莫非是在渴望着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的另一部分?
可这毕竟是宫中失窃的东西,自己就这样拿走,事后是会有大麻烦的。
他想乐芊芊这么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这不是害人吗?
“这应该是皇家御制之器不会错,来历也很成问题。不过说它是赃物,那却未必——”
乐芊芊语音一顿,眉眼中现出一抹惑然:“我看过宫中提供的失窃物品清单,里面并没有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
李轩闻言微微愣神,错愕的看了过去:“是不是用得是其它名字?”
李轩不会怀疑乐芊芊看错,或者漏过了,他知道这女孩看书是何等的仔细。
“不可能!”乐芊芊无比坚定的摇头:“里面只有三尊鼎,两座炉!都是以青铜铸就,是最正统的祭器。需知太祖最重节俭,祭祀孝陵时用一些景泰蓝的小物件也就罢了,哪里能用这种花里胡哨的鼎?甚至整个六道司都没有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的记录。所以理论来说,它不能算是这次失窃的赃物。”
她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旁边被捆成粽子的韩掌柜:“只能说是黑吃黑?或者,抢劫?”
“什么抢劫?就是黑吃黑!不对,它就不存在过。”
李轩心神大定,他想既然不是宫中失窃的东西,也不是六道司登记在册的失物,那就无碍了。
黑吃黑,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再然后,李轩就发现彭富来他们都往他看过来。
第一五零章 给我,好想要(二更求月票求订阅)
“谦之你觉得呢?要不要过去看看?”张岳语声镇重的询问:“外面日已中天,我们再不做决断,可能就为时已晚。”
“去!当然要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轩先是眉毛一扬,然后目光凝肃:“可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面,那边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我等必须谨慎为上。去了之后,各人都需听我指令行事。芊芊,你先给堂里面发一张符,将此间经过通报校尉大人,最好是请她尽快过来一趟。老彭你那边,也跟你家里提一嘴。”
他知道这黄林寺与船城黑市的情况不同。
船城黑市他们也算是知根知底,在场除了罗烟之外,李轩他们四人的身后都各有背景。
所以他们混入船城的举动看似鲁莽,其实哪怕失败了也没大碍,无非被痛揍一顿后被丢下船城。
可这黄林寺,虽然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可李轩对那边却一无所知。
而这世界上最可怕的,通常都是未知。
眼见乐芊芊将一张传信符发了出去,李轩又转头吩咐张岳:“把这位韩掌柜,还有边上那两位武师都带上。对掌柜客气点,稍后我们可能会用得上这位。”
张岳一言不发,直接就将韩掌柜扛在了肩上。至于那两位被制住的武师,则被他一手拖住一只脚。
接下来几人就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跃入到了水里。
可能是视角遮挡的缘故,也可能是运气,一直到殿后的罗烟入水,他们都没有被人发觉。
直到几人在水下潜行了大概百丈,那船上才起了一阵骚乱。
为防万一,他们在水下呆足了整整一刻,远远离开船城的视野范围,这才从临近大江北岸的水面浮出。
而此处距离那黄林寺已经极近,只有不到二十里路。
那是一座位于密林内的寺庙废墟,在百余年前曾经盛兴一时。可随着大晋洪熙年间一只大妖作乱,将这黄林寺上下满门屠灭之后,这座寺庙就从此废弃。当地人更是将此地视为凶地,轻易不肯靠近。
李轩没有贸然前往,他带着人在五里外的山丘顶上停住,然后让乐芊芊以法术试探。
后者很认真的将一张符纸折叠成纸鹤,然后法力一引,使之颤颤巍巍的飞了起来,往黄林寺方向飞了过去。
李轩猜测这位的家底,可能不会逊色于彭富来。那折纸鹤的符纸,赫然是最上等的阳桑纸,上面预先绘制的符文,显然也是出自于大家之手。
大约四分钟之后,乐芊芊的眉梢微扬:“为首的是一名七重楼境的术法修士,气息非常凌厉,应该是剑修。其余还有四名武修,都是五重楼左右的境界,两人在暗,两人在明,此外就是一些没开第二门的武师。这位掌柜没说错,他们已经在准备撤离了。我看到他们正把寺庙里的那些木箱,往几辆飞车里面装。”
“飞车?”李轩不由蹙眉,他知道这情况,显然是不能再拖了。
所谓的‘飞车’,也是一种法器,没有车轮,整体悬浮于空。由地行龙拉拽,比普通的马车快得太多。
“能确认吗?那里的七重楼境只有一位?”
他想如果只是一位七重楼,那么他们即便被发现了身份,应该也是能脱身的。
在场的几人,多的是各种强力的道符。这足以让他们阻拦那七重楼境片刻,让他们得以退入距离不远的扬州城内,或者江岸旁。
“我的纸鹤,是张副天师亲手制作的半成品,里面嵌有‘天眼观’的法门。”
乐芊芊小声道:“此外校尉大人刚才回了飞符,说她会即时动身。”
“王叔已经回信给我,他正从泰州那边赶回,最多两刻时间就可过来接应。”
彭富来显然也看出了李轩的心意:“我觉得问题不大,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李轩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他在旁边的树干上重重一拍:“干了!泰山,把韩掌柜的绳子解开。再找个地方,将那两人藏好,”
可那老人在挣脱了身上的绳子之后,却是冷冷一笑,整个人像是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劝掌柜你还是配合一点!”罗烟没等李轩开口威胁,就屈指在老人的肩上一点:“这对你对大家都有好处,韩掌柜你觉得呢?”
韩掌柜却陡然感觉自己的手背灼痛,他抬起自己的手臂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就不敢置信的回望罗烟。
※※※※
虽然明知道事况紧急,可李轩他们还是耽搁了小半盏茶功夫,才继续动身,往那寺庙废墟的方向行去。
时间主要是花在了乔装易容上——他们在船城上可以直接蒙面了事,去见黄林寺那群嫌疑人的时候,就不能这么敷衍。
幸在彭富来的乾坤袋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这家伙不但拿出了几套南洋一带名叫‘巴迪’的特殊服饰,还将一整套的胭脂水粉拿了出来。
而李轩原本的打算是在脸上随便涂抹一下了事,可罗烟却看不下去。他用这些东西在几人脸上随便抹了几下,描了几笔,就让他们改头换面,几乎就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李轩化完妆之后,不由凝视了罗烟一眼,心想这位如果到了现代,那一定是最顶级的化妆师。所谓的亚洲四大邪术,一定不会让东瀛占去一个名额。
而等到他们靠近到黄林寺三里距离时,林中就有人发出一声喝问:“是什么人?”
“是我!玄意居韩九。”韩掌柜非常配合,他领着李轩等人继续往内走:“你们家姑娘可在?我这里有几个客人,他们想将宫中的那批货一起买下。”
此时已有一道极其凌厉的气机,锁住了李轩等人。不过在感应到韩掌柜之后,这道凌厉气机,就又收了回去,然后是一个声如黄莺,却含着冷冽之意的女音:“韩九爷?过来吧。”
当一行人踏入黄林寺那残破不堪的大门,就见一位蒙着面纱,背负着三口长剑的女修,立在那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大雄寺前。
她看着韩九,眼神不悦:“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也是没办法。”韩掌柜苦笑道:“这几位爷的手笔极大,偏偏他们这两天就得发船去南洋,这笔生意错过了就可惜了。”
那负剑女修并未放下警惕,她眼含审视的上下打量着李轩等人。韩掌柜则直接往大雄殿里面走:“那批货呢,还没收起来吧?拿出来给这几位爷看看。”
“还没收,就在那边角落里面。”
可能是没发现什么疑点,这位女修收回了视线:“韩九,今日你来得也算正好,师尊她让我问你,那笔钱什么时候能送到?”
韩掌柜闻言皱了皱眉:“你可回你师尊,最多三天,那笔银钱就可到位。还有,如果今天这笔交易成了,我们还有一笔额外的进项。”
负剑女修点了点头:“那么大胜关的那些货呢?师尊交代,这几天也必须运至镇江。就这件事,你已拖了将近一个月。”
韩掌柜眉头皱得更深了,艰难地回道:“韩某明白,一定办到。”
他明显是不愿深谈的模样,可此时在他身后,彭富来几人却不禁互视了一眼,以目光交流。
几人都已听出这韩掌柜,与黄林寺这些人的关系匪浅,绝不仅仅只是客人与代售的关系。什么紫蝶的信物之类,完全就是糊弄人。
李轩则双眼微凝,本能的警惕起来。
大胜关?大胜关有什么东西要运到镇江?
镇江,古称京口,乃是长江与京杭大运河的交汇处。
说来他兄长李炎在免官待勘之前,就是镇江水师守备,总揽镇江一营水师,总计二百艘战船,三千战兵。
可随后他的目光,又被角落里摆放着的一件器物吸引。
——李轩想不注意都不行,只因他身后飞出了无数的血色丝线与飘带,正往那边缠卷过去。
这是一件上下两层的金属盘,造型像是锅盖,同样无比华丽。最上方像是把手的部分,赫然是一整块的圆型红宝石,就仿佛是一颗太阳。
金属盘的边缘,则是四只凤凰的浮雕。而中间两层镂空的图画,则是一副完整的周天星辰图。
而此时李轩的脑海里面,几乎被血眼少女传递过来的思绪占满。
总结起来就只有几个字——想要!想要!给我,好想要!必须要!
李轩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他想眼下还是正事要紧。那东西暂时不能拿,拿了估计就放不下来了。
接下来开口的依旧是乐芊芊,她在收到李轩目光示意之后,就询问韩掌柜:“这些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卖?”
她竟开口就是流利的南粤语,唯独她的神态与语气,不如罗烟那么自信从容,含着几分拘束与勉为其难。
“这里的东西,要比之前卖给你们的品相差一点,总计二十二万两纹银你们可以拿走。”
韩掌柜的面色平淡,他知道李轩等人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到六道司的高手赶至。所以他配合起来,并不爽利。
不过下一瞬,他就收到了罗烟含着警告意味的视线,这位的眼神略显无奈:“还有旁边,那是亲王用的全套仪仗,你们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买下来。这些东西只需改一改,就可卖给你们那边的几位国主。”
“二十二万两太多了,十五万两,把这些仪仗也一起卖给我们。”乐芊芊微微摇头:“我们全部用现银。”
旁边的负剑女修,明显露出心动的神色。她提起了兴致,看着两人讨价还价。
可就在这时,寺庙外传来一阵奔雷鼓点般的马蹄声。同时一只飞蝠从外飞至,降落到了负剑女修的头顶。后者疑惑的侧耳倾听,然后就看了李轩一眼。
李轩见状顿时心绪微沉,知道情况不妙。
第一五一章 PK得先杀法师
早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李轩其实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后面几个人,也都极有默契的各自在袖子里面捏住了各种符箓。
再当那负剑女修的目光瞧过来,李轩就果断的在袖里面用了一张神行符,然后抬手就是一脚,把那韩掌柜往对面负剑女修的方向踢了出去。
他知道这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带回六道司,一定可以从此人身上挖掘出更多重要线索,是个极好的舌头。
可在眼下,当然是保命最重要,不可能在逃命的时候,还携带这个累赘。
所以这一脚李轩异常的狠辣,一股致命寒冰之力直透这韩掌柜的肺腑五脏。
——如果在场无人出手化解,这位玄意居的掌柜将会在一瞬间被他生生冻杀,而且是无法解冻的那种。
果然下一瞬,他们的下方生出了无数的麻藤,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捕蝇草,一瞬间就将韩掌柜裹在了里面。
那是一位披着大氅的术修,施法的同时从寺门之外飞身入内。
负剑女修皱起了眉头,她犹豫了刹那,却还是一只手按住了韩掌柜的胸膛。
她并非火系修士,不过这女修右手很快一张符箓弹出。当符箓化火而燃,一股火炎之力开始凝聚于她的掌心。
“我与罗游徼断后,都往江边撤!”
李轩又探手一抓,将摆放在不远处的双层镂空鎏金盘抓在手中。这东西被他用身上撕下的一条布袋绑着,直接背在身后。可有红衣女鬼散出的血丝飘带缠绕,竟是异常牢固。
于此同时,负剑女修的身后,连续弹出了两口长剑,向李轩他们飞斩过去。
“你们既然来了,那还走什么?一起留下吧!”
那两口飞剑在虚空中划出了两道光痕,仿佛飞虹流转,看起来绚丽异常,却无比致命。那剑气喷薄近丈,一扫就是一片齑尘。
罗烟袖中挥出了两条长鞭,重重砸在了那飞剑上,却是一声闷哼,口角现出了一抹朱红。
那剑势依旧未止,只是喷吐出来的剑芒稍稍势衰。
已经用过神力符的李轩长刀接连劈斩,连格带挡,才将那飞剑斩退了片刻。
而此时他与罗烟,也已经借力飞退五十余丈,离开了黄林寺的范围。
可就在几人欲加快步伐的时候,那寺庙内却已有上百枚飞刀,狂风暴雨般的飞射过来。那两把三尺飞剑则夹混其中,依然是剑气凌厉,喷吐近丈。
负责断后的李轩与罗烟,都挪移闪避的极其艰难。罗烟还好,这位身形转折宛如游龙,还有余暇将那些对后方的彭富来与乐芊芊两人威胁较大的飞刀拍走抽飞——后二者虽然有张岳的大盾翼护,可在张岳本人也在疾奔后撤的时候,这面一人高的盾牌,绝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尤其那御使飞刀之人,不但力量惊人,手法还额外的精妙。
李轩那边则是自顾尚且不暇,他才刚兑换了完整的‘神雷无定诀’,可练习这套雷系身法的时间,总共才不到一个月。
他在平时还好,还能够借助自身对雷法的感悟弥补不足。
可在这刻,在数十上百的飞刀笼罩下,李轩却将自身弱得像渣一样的基本功暴露无遗,闪避腾挪极其困难,非常生涩。
不过他一个人,就吸引了四成左右的飞刀。
真正让他陷入险境的,则是那两把飞剑,上下斩击,左右飞扫,让他疲于奔命。
这两把剑虽然无人操控,可剑上的力量,都远远凌驾于李轩之上。他的长刀的每一次格挡,每一次与飞剑碰撞,都让李轩的嘴里发甜,身形踉跄,几乎都无法站稳。
他还得额外分出心思,应付脚下窜起来的木藤。乐芊芊早已使用出了‘降神术’,请得龙吉娘娘附体,一手石化之法,将周围百丈之地都化为石层。
可这对那木藤,只是稍有影响,那藤条依旧野蛮的生长出来。一条条一股股汇聚起来,追击他们,或是缠绕或是鞭打。
“谦之小心!”正在释放金钱镖,试图略做牵制的彭富来忽然一声惊呼:“那是十石劲弓!”
李轩在彭富来呼喊的时候,就已经警觉。他蓦然发力,长刀上的雷霆爆闪,将一口飞剑劈开了些许。然后身影闪烁到了乐芊芊招出的巨大石人身后,几乎间不容发的闪开了穿梭过来的劲箭。
那些箭只势大力沉,在与李轩擦身而过之后。赫然往后又穿梭数百丈之巨,直到三里开外才显出了力衰之兆。
李轩身前那硕大的黄巾力士,也被插了两箭。足足两尺厚的石质身躯竟然被那长箭洞穿,逼使李轩不得不来了个铁板桥,身体几乎打了个对折,险而又险的将之避开。
而此时那两口飞剑,不知何时已攀升到了三十丈高空中,然后带着犀利无比的精锐之气,蓦然一剑往下垂斩。感知到危险的李轩,身躯之外再次雷光一炸,连人带刀退出了十丈开外。可那尊黄巾力士却无法幸免,被那两口飞剑劈成了三片。
可此时更让人心惊的是,在他们身后有一只完全由木藤合聚而成的巨人蓦然拔地而起。
乐芊芊通过降神术招出的黄巾力士,就已经高达三丈,魁梧异常,而这藤木巨人,赫然有着足足十丈高的躯体。它探出大手,泰山压顶般的往乐芊芊与彭富来两人压下,那手上还探出了无数致命的丝藤。
乐芊芊的面色大变,抬手就是一张道符往后拍出,瞬时间一尊六丈高的黄巾力士拔地而出,险而又险的撑起了那藤木巨人的遮天大手。
彭富来也抬手就是一张紫金符箓,招出了一道巨大的紫蓝二色雷霆,使这藤木巨人化火而燃。
可被这藤木巨人一耽搁,几人的后退之势已经被打断。四名武修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堵住了他们撤离的道路。
看他们一身气息,应该都是五重楼境界的武修,都持盾拿刀,目光凶横凌厉。眼角处则有不正常的血纹——那正是邪修的特征之一。
所谓邪修,一般都是借助不正常的修行之法,甚至是血**魂得以晋升的修士,而他们的瞬间爆发力,通常都比正常的修士强大。
与此同时,寺庙废墟内的负剑女子,已经从韩掌柜的胸前收回手。同时抬手一划,就将那些裹住老人的木藤解开。
“韩公不该给我一个解释?我刚才差点被你们瞒过。”
“解释什么?要不是你们不听老朽的劝,非要卖这些东西,老朽怎么会惹上这样的祸事?”
那韩掌柜起身之后,就以恶狠狠的目光看向了寺外那尊身躯高耸的六丈黄巾力士:“我这次可是险些没命,一根手指头断掉。这几个兔崽子,下手可真凶狠。”
“卖这些东西是没办法,主上如今急缺银钱。”负剑女修微微凝眉:“可你也该稍作提醒,怎么能配合——”
她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韩掌柜已抬手到她的面前,展示出了他手背上的一个火色印记。
这位的瞳孔微张,然后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很奇怪。”
韩掌柜一声轻哼:“所以那个长得最俏丽的,你稍后一定不能让他走掉。还有那个领头的,老朽今日不将他折腾的生不如死,誓不为人。”
此时的李轩,则已头皮发麻。
他们眼前,除了那位御剑而行的七重楼女剑修之外,这林内四面八方,赫然走出了十四位五重楼境的武修。他们或持兵器,或持长弓。
还有一位六重楼境的术修,此时也凌空飞至,落到了那女性剑修的身侧。她蒙着面,披着大氅,身躯浮空,旁边有一尊巨大的藤木巨人正在成型,赫然也高达十丈。
“完蛋!”彭富来的面孔苍白:“谦之,我们这几条命,看来得交代在这里。”
“别废话!”张岳一手持盾,一手持斧,目光阴冷:“无非就是一死,与他们干就是了!稍后身上能用的符箓都甩出去,拼一个够本。”
罗烟则微微蹙眉,他的衣袖内悄然间燃起了一朵紫火,开始顺着长鞭伸展。
可就在他打算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却听李轩忽然开口:“还是可以撤出去的,我需要你们配合。”
罗烟闻言,不禁向李轩侧目以视。然后就见后者在将‘太乙金光符’,‘神力符’,‘金刚符’等等用在自己身上后,左袖又滑出了一口飞刀。
罗烟瞳孔微凝,辨识出那飞刀上一丝不凡的雷霆神意。
“那位木系术师太碍事,得先把她给斩了!”李轩眯着眼,眸中闪着冷冽光泽:“罗烟,能不能牵制那女剑修三个呼吸?”
罗烟没有任何迟疑:“别说三个呼吸,十个呼吸都可以。”
李轩的唇角,顿时微微上扬。这不止是因罗烟的答复,更是因李轩对自身有了十足的自信。
刚才他就在尝试动用红衣女鬼‘弱点洞察’的能力,幸运的是,他成功了!此刻正有成千上万的血色丝线,在他的视野里面伸展。
第一五二章 咱还可以氪命
就在李轩等人遇险的时候,江含韵正在渡江的途中。
因乐芊芊的飞符中措辞极为紧迫,江含韵不敢有片刻耽搁,在接到飞符的第一时间,就已赶向了扬州的方向。
她凌空三丈,直接踏虚而行,身如雷霆电闪,短短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已接近镇江。然后转折向北,横越那宽达千丈的江面。
可就在江含韵抵达江心之际,一只巨大的鲲鲨蓦然从水下拔空而起,往江含韵吞咬过去。
江含韵的眸光一冷,她竟不闪不避,直接就是一拳锤下。随着轰然巨响,在江面之上掀起了滔天浪潮。
那体型巨大,足有三十丈长短的鲲鲨居然在力量上不敌猝不及防的江含韵,在一声厉吼之后,身化成一只黑色大鹏,向旁边避让开来。
江含韵沉着脸注目那黑翼大鹏,右手已经拔出了腰刀。可就在她即将出手之际,高空之中,忽然坠下了一轮大日。
——那实质是一只金轮,在高速转动着,通体金灿灿的发光。
江含韵只能临时放过那黑翼大鹏,转而一刀回斩,巨大的力量与雷霆,将那金轮一刀辟散!令那金轮一分为三,化作三把残月弯刀激飞到了远处。
此时有一位身穿宫装女性的身影,落在其中一把弯刀上,面色冷凝肃穆的看着江含韵:“不愧是铁血修罗!你这份天赋异禀,世间罕有。”
江含韵根本没有与她废话的兴致,她知道李轩那边一定出了问题。这个时候的任何耽搁,都可能危及李轩那组人的性命。
可江含韵的身影,才往前飞出了二十丈,就见北面岸旁,一只体型壮硕,白额金睛的巨虎在盯视过来。它在往水面走,每走一步体型都会硕大一圈。等到入水之刻,这只巨虎的颈背就已离地二十余丈。远远望去,就仿佛一座小山。可这座‘山’竟然还能踏水而行,身姿敏捷的在江面之上奔行。
江含韵柳眉微蹙,她在想这两只第三门大妖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怎么会在镇江地面,与一个人类勾结在一起?
尤其那只巨大的白虎,不但是神兽血裔,本身修为已经接近九重楼境。
“闪开!”
江含韵抬手一刀,将那扑击过来的黑翼大鹏斩飞开来,而此时那巨大白虎已经扑击到了她的身前。此时江含韵的左手,赫然开始覆盖起了紫金色的铠片,一直覆盖住半条手臂。她抬手一挥,使得整片天空都震荡了霎那。而当那拳爪交击,毁灭性的罡力,竟将水面强行压低一丈,并在四周掀起了百丈高的水浪。
江含韵也不得不在白虎巨力的冲击下,在江面滑退出三十余丈。
她的情况比那白虎要好,后者是完全失去了平衡,整个妖躯抛飞出去的。
可就在江含韵还无法调整好躯体的时候,那金色日轮,又一次轰斩而至!
“休想过去!”那宫装女子铁青着脸站在一百丈外,她手捏着印诀,赫然从高空中招下了几道巨大的风刃。
而就在那激飞溅射的水浪之中,一道犀利绝伦,含着磅礴雷霆的弧光闪烁,不但将那些风刃一分为二,也将那金轮劈散开来。
甚至那只黑翼大鹏都不能幸免,它闪避的稍慢,虽然已全力抵挡,可脖颈处依然被划出了一条惊人的血痕。
“厉害!”
远处的那只白虎,此时竟也口吐人言:“如今我们南直隶的妖族中,都流传着铁血修罗不可惹这句话。本君一直不以为然,可今天却算是见识到了,果然是惹不起!”
江含韵一声轻哼,目光依旧在投往扬州的方向,眉眼中已悄然现出了几分焦虑。
眼前的这只巨大白虎,已经在百丈距离外重新调整好了身姿,再次像山一样堵在了她的身前。这意味着她全力突破的尝试,已经宣告失败。
她现在不知道,李轩他们到底还能撑多久,又是否无恙?
※※※※
黄林寺前二里,密林之内。
那位女修已踏在剑器上浮空而立,正用含着戏谑与冷冽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李轩等人:“你说的是男生女相,长得额外俏丽的那个?要将他擒下怕是有些费劲。我的师姐刚才传信于我,江含韵已经赶到了扬州附近的江面。
师姐说他们那边三位第三门合力,也最多只能阻拦那位铁血修罗一刻时间。那个女人虽然才进入第三门不久,可实力已不逊色于九重楼的武修。”
韩掌柜不由皱眉,眼神不甘:“真的不能?能够在我身上使用这种秘术,此人与那位关系不浅。“
“不能,便是那个诚意伯的次子,师尊也说擒拿不了的话,就干脆将之斩了!这个小混账,给我们添了不小的麻烦。”
御剑女子眯着眼睛,语调幽冷:“总之先试试吧,拿不下来,韩老先生也别怨我。”
韩掌柜这才笑了起来:“你愿意试就好,这几个小兔崽子,还能在你的手里翻天?”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自己的上方,又有成百上千的飞刀喷薄而去,如雨点一样往李轩几人的方向坠下,气势磅礴,遮天蔽日。
御剑女子的身影,也往前方飞闪而去。她的两口飞剑,则先她一步,往那六丈黄巾力士的头顶坠落。
而这个时候,李轩的眼前已现出上百条的血色丝线。它们在往外延展,连接着所有的敌人。
就如他的预想,红衣女鬼的能力,他只要有这样的念头,就一定能够动用。代价则是阴煞之力侵袭,让本来就不多的寿元进一步减少。
如果要一个用词来准确形容,那么‘氪命’二字无疑是最合适的!
彭富来是氪金,他却只能用自己的命来提升战力。
又可能是受李轩决死之意影响,他手中的怀义刀,还有那一身法器,都在与他呼应。气息圆融交合,渐渐的如同一体!
旁边的罗烟则瞳孔微凝,她感觉到李轩体内溢出的那些许阴煞之力,量方面微少,却精纯,强大。
让人惊诧的是,这些阴煞竟然与李轩的那一身浩气共存一体,没有任何的冲突之处。
“注意,我动手了!”
李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整个人爆出数百条电流雷光。
此时彭富来毫不犹豫的就连续甩出三枚紫金符箓,连续召唤出三道紫蓝二色的雷霆,往周围袭来的武师劈过去。
张岳则身如游龙,环绕着彭富来与乐芊芊两人游走,他手中的大盾,仿佛巨大的圆盘般高速转动,利用磁吸之力,将那些飞刀劲箭全都吸引过去。
张岳的身躯赫然已膨胀到了一丈高,浑身都是虬结的肌肉。可即便如此,他在那飞刀劲箭的冲击下,还是唇角溢血。
可即便是在有漏网的飞刀,命中张岳臂膀的情况下,他的双脚还是稳如磐石,一双手则像是钢筋铸就。
乐芊芊的鼻子里,已喷出血液,这是法力消耗过度的症状。可此刻在她身侧,第二尊六丈高的黄巾力士拔地而出。
这巨人抬手就将旁边一根巨木扯出,往那女剑修的方向轰砸过去,而后者正与罗烟缠战。罗烟的身姿如烟,不断在附近闪烁挪移。她一双袖子里,赫然探出了六条以各种金属丝线与兽妖筋膜编成的长鞭!
罗烟不但将之驾驭自如,每一鞭的力量竟然都能催山裂石,此外更有一股风力在她周身缠绕。
如果将那女性剑修的剑,看作是高速凿击的钻头,可以凿开一切。那么罗烟就似无法捉摸,无法捕捉的微风。
这两人之间的‘势’,‘意’交锋,修为低了一个大境界的罗烟,竟然未逊色太多。
不过他的修为,终究是差了许多。在那剑气追斩之下,仅仅一个呼吸,罗烟就已落入窘境。
这个时候,李轩的身影已经闪至那位身披大氅的木系术修的身前。
“你想杀我?”
那术修的瞳孔怒张,然后冷笑道:“痴心妄想!”
这依然是个女子的身影,而在她的身侧,两名手持大盾的武修,已经踏前一步,拦在了这位术修的身前。
“斩!”
随着左手飞刀上的雷霆炸闪,李轩的一身雷势骤然间拔升无数。无量是量还是质,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手中的怀义刀,循着其中的一条血色丝线往前,然后就掀起了大片的血光。
其中一位五重楼的武修,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被他一刀枭首,强劲的血泉冲涌而出,喷到七尺余高。而这位手中的大盾,如同虚设。
李轩的身影,则一闪而过,来到那木系术修的身前。
这个时候,后者已无法保持淡定。她的脸孔稍显苍白,在李轩凶横意念的冲击下,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一步。
可这本能的怯懦举动,却让那木系术修一阵暴怒,眼中杀意如炽。
“我杀了你!”
随着她这一句话,那十丈高的藤木巨人,已经将它的巨手拍击往下。同时有更多的木藤,一部分在术修面前形成一堵木墙,一部分往李轩方向缠卷过去。
此时的李轩,瞳孔也同样凝冷如冰。一股磅礴的雷霆之力,已经在胸中积蓄到无法再增的地步,只等宣泄。
而下一瞬,李轩的口中,却吐出了一个‘呔’字。赫然宛如炸雷,声震云空。
第一五三章 从天而降的嫂嫂(五更!求月票求订阅)
李轩雷音震吐的这一刻,在场所有的武修术修,都是神智恍惚,心神摇动,几乎都失去意识。
——在镇东侯府,李轩的神夔雷音甚至可令修为七重楼境的花神笑短暂失神,而如今他在这门秘术上的造诣更进一步,又有一身的牺牲套装助威,浩然武意震荡冲击,这些五重楼境的邪修更不能抵挡。
那位首当其冲的木系术修更加不堪,她的两眼已完全失去了焦距,一直到李轩的怀义刀凌至身前,她都没有恢复过来。
“噗!”
随着一声闷响,这位面容姣好的木系术修,竟也被李轩直接削去了头颅。一股血泉喷射而出,也是激射出八尺余高。
而那尊十丈高的藤木巨人在失去控制之后,就完全失去了生气,在轰然声响中往前栽倒。
于此同时,那位御剑女修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
“羽儿!”
她竟然将已快被她逼到绝境的罗烟弃之不顾,回剑猛地向李轩方向重斩。而后者是一沾即走,绝不在原地停留片刻。
借助伏魔总管的那枚飞刀,李轩将神雷无定诀的特性发挥到了他现在绝不可能企及的层次,一个闪烁就可横跨二十余丈,且捉摸不定,神鬼难测!
只一眨眼间,就出现在另一位武师的身后。
“滚开!”
此人感应到了李轩的杀意,也意识到了自身危险的处境。他一身怒吼,在挥刀回斩的同时,用手中的盾牌护住了自己的大半身躯。
可仅仅一瞬,他的头颅就已抛飞七尺,随着漫天喷射的血浆坠落。而这位武师手中的大铁盾,也被斜斜的剖开,碎落在地。
而此时的李轩,已经闪身到另一人身前,依旧是裹挟着雷霆的一刀斩落。
“斩!”
这一次结果却非是断头,他对面的这位五重楼境的武修反应稍慢,竟是从头骨天灵到胸肺,都被整齐的剁开。
之后的李轩没等那血液喷射,就已身化雷霆,闪身离去。
跟随着那些血色丝线,他的人与刀竟都是无往而不利!这些修为高强,实力明显超出司徒忠一截的邪道武修,竟然都抵不过他的一刀重斩!
“你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眼见李轩连斩数人,那负剑女修已经是气得俏脸发青。她一声厉啸,那双飞剑竟是二分四,四分八,衍生出成百上千的剑影,覆盖住这一百丈范围内每一寸空间。
可这对李轩几乎无用,此时他的雷霆,赫然兼具云之无常,风之无相,身影闪逝转折时,完全不受那剑气的影响。
而当李轩出刀之际,则将周围的剑影视如无物。直接就以身上的‘夔牛夜光甲’,扛住周围的这些分光剑影。
“嗤!”
又是一声闷响,这是一位手持劲弓的武修,被李轩一刀剁掉了脑袋!
而此情此景,也让在场的其余武修都陷入惊慌,人人自危。
从寺庙里面走出的韩掌柜,更是脸色苍白如纸,不敢自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有戏!”彭富来的眼中开始闪现亮泽,他抬手就是一张雷符,往负剑女修方向轰击。
这是他手中最强力的一张符箓,耗银一万多两。雷发之刻,整个天地都开始变色,乌云狂卷。当那赤木的雷光劈下,便是那位负剑女修也为之变色。
她抬手一指,那成千上望分光剑影,重新汇合卷雷,与天空撇下苍蓝雷电交锋撞击,渐成僵持之势。
而此时彭富来的第二道符,已经拿在了手中。
他知道自己等人是没可能反败为胜,可此时只需多给李轩提供一些支持,就能让他们逃生的几率大增。
没有了那些武修助力拦截,没有了那些劲剑威胁,只以那位负剑女修之力,绝无法在几人入水之前将他们拿下。
李轩也没有辜负他的重望,他的雷刀一闪。就将又一名武修从肩胸处断成两截。
竟仿佛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风姿。
御刀而行的李轩,这刻也暗生感慨,感觉自己这一队人真TM给力。今日无论哪一位都让他意外,坚强可靠的让人难以置信。
“我们走!”张岳同样精神大振,掩护着身后两人往河边方向疾行。
而此时乐芊芊,则是在移步后撤的同时咬破舌尖,在自己的眉心处画了一个‘吉’字。
这一刻,她左侧的那尊厚重高大的黄巾力士,竟以无比轻灵之资奔行,用那足有五个磨盘大的拳,重重砸在那御剑女修的身前。
后者淬不及防间被轰退十丈,口中竟隐隐溢出了血丝!
“干得好!”彭富来的眼神大量,他脑海内的想法开始变化,生出了些许不切实际的念头。
一直在与那负剑女修纠缠的罗烟,更是眸现冰寒厉意,杀机森冷,他的袖中,也开始滋生幻火。
可下一瞬,远方虚空蓦然有一杆气势浩大的风矛横空而至。仅仅一击,就将那尊高达六丈的黄巾力士瓦解,更使乐芊芊的口鼻溢血。
“没用的东西,一群臭乳未干的垃圾都解决不了,主上要你们何用?”
随着这个声音,一位蒙着面的黄袍男子,蓦然闪身而至。他的身影,竟然恰好封住了李轩闪遁之途。随着这位信手将长袖一拂,李轩就口中喋血,整个竟被拍飞十丈,不但口中喷血不止,整个人驻刀于地,一时连站起都很困难。
而在远处,乐芊芊已经晕倒。彭富来与张岳的脸色,则苍白无比,在那黄袍男子的神意压迫下额溢冷汗,眼中都隐隐现出了一丝绝望之意。
就连罗烟,此时也微微皱眉。
李轩心中寂冷,他用刀支撑身体,强迫自己站起身。可李轩胸中的伤势进一步的爆发,口中也再次爆出的血液。
他的‘夔牛夜光甲’,能够让他扛住八重楼的武修三击而不伤。可他眼前这位黄袍男子,却分明是接近江含韵水准的人物,实力并不受本身境界所限。
这位也没有与他们废话之意,他现身之后,看了那木系术修的尸体一眼,就一声冷哼,直接化风为刀,朝着李轩斩下。
李轩心里暗暗一叹,心想自己的异界之旅,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他感应到红衣女鬼已经离体而去,她就立在他身后,血眼含怒,那些血丝与飘带,正在澎湃席卷,蔓延伸展。
李轩却不报任何希望,他能够感知到血眼少女的怒意与交急,也知道自己的守护灵,有维护自己的实力。
可这是以他体内的阴煞迅速激增为代价,李轩百分之百之确定,少女一击之后,自己必将命绝于此!
就在这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音传入到李轩的耳内,
“哟!竟敢对我的小叔子出手,你怕是活腻了?”
随着这声音,一股雷光浩卷,闪现在李轩的身前。气浪澎湃浩卷中,将那风刀轰成了粉碎!
李轩很快在脑海内想起了这女声的主人,他如闻天音,当即满含喜意的抬头:“嫂嫂?”
他的眼前,果然立着一位身姿娇娆,曼妙多姿的女性身影。她背负着手,语中含着哂笑:“好狼狈!让你不肯上进!让你去青楼鬼混!你得感激爹在你身上留下的元机印,要不是我感应到你就在附近,好奇跑过来看一眼,今天我就得给你收尸。”
李轩闻言,只能神色讪讪一叹:“我这不是已痛改前非了?”
他也恨啊,前身但凡多努力一点,他今天的处境也不会这么糟糕。至少女鬼的阴煞蚀体的速度,不会这么快。
此时那黄袍男子赫然被那雷火逼退到了十丈之外,他的浓眉微蹙:“你是,素家的素昭君?”
素昭君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她还在与李轩说话:“你的事,我也京城也听说了一些。痛改前非是不错,可还是太懒了,等着吧,这次我回来有你的好过!对了,伤怎么样?看起来不太妙。”
“我有夔牛夜光甲,死不了。”李轩口中又吐出了一口血:“麻烦嫂嫂尽量将这些人拿下,这些人都是钦案要犯。”
“这个不用你说。”
素昭君看着眼前的男子,目现冷冽之意:“我李家的人你也敢惹,你们好大的狗胆?”
这位语落之刻,这片百丈方圆之地就‘篷’的一声炸响,一股浩大的火云无端生成。
当火云散去,罗烟等人毫发无伤,可那些在场的邪道武修,却都被一个个强行震晕。
而此时的素昭君,则已与黄袍男子交手。她一身雷火并生,气势无比的霸道狂猛,所过之处,赫然寸草不生,草木泥石尽皆化为齑尘。
两人交手的速度极快,一息之间就已十击。可仅仅五十个呼吸,那黄袍男子就已开始陷入劣势,被那狂猛的雷火轰到身躯不断散化为风,以避素昭君的锋芒。
这位显然不愿恋战,在退至寺庙前的时候,抬手一道紫色道符,引发出一道浩瀚剑芒,将素昭君逼退了些许。然后拂袖间十数道风刀斩出,将晕迷的那些邪道武修连同那韩掌柜,都全数斩杀灭口。
然后他又卷起了一团狂风,裹挟着那负剑女修,往北面方向疾速飞驰。
素昭君的面色,一时阴沉之至。
“被你灭口也就罢了,若还任由你把这女人带走,那我素昭君岂非太无能?”
轰!
素昭君身躯毫无预兆的,闪到了那狂风之中。然后一团浩大的雷刀,竟将那负剑女修炸成了血肉齑粉。
李轩看着这一幕,顿时心神微松。然后他就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第一五四章 我选择避开火葬场
李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一阵心伤不已。
他想自己的寿元,现在不知还剩多少?
反正是必须以天数这个单位来计算了,之前动用‘弱点洞察’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阴痹感在逐渐增强。最严重的时候,心脏起搏都开始变缓。
李轩心想今天这样的大战如果只要再来一次,自己的小命估计就得凉凉。
此时的李轩,竟感受到了几分沮丧与自哀,这与他前世知道自己寿命无几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李轩心想这大约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牵挂的缘故。
他有一对宠爱着自己的父母;有一个平时对他冷嘲热讽,却很关心他的兄长;有一个虽然暴力却很爱护下属的女上司;有一个心仪他正在倒追的薛仙子;还有跟随着他,让人怜惜的守护灵。
不舍啊,好想要守住这一切——
对了,还有自己的处男之身!这在他前世,也是很遗憾很扎心的事情,总不能死后也去当一个童贞灵吧?
真希望这个时候,能够从天上掉一个美女,能够任自己为所欲为。
就在此时,李轩闻到了一股无比诱人,让他身体蠢蠢欲动的香气,脑后也是香香的,软软的,肉肉的,弹弹的。
李轩心神一振,蓦然想到一个可能,忖道这莫非是网文中大众喜闻乐见的膝枕?可给他膝枕的是谁?
他当即睁开了眼,然后就看见江含韵那娇俏的脸庞,正含着几分忧心的看着自己。她手中拿着一个瓷瓶,似乎正在打算给他喂药。
李轩心里不禁‘啧’了一声,稍稍有点失望。
倒不是不喜,而是这母大虫,他没法为所欲为啊。
“校尉大人?”
“醒来了?”
江含韵俏脸微红,当即将李轩的身躯扶正坐好,同时将她手里的伤药塞到了李轩的手中:“你醒来的正好,这是我父亲调的太乙生元露,专用于调理内伤。”
没了膝枕,李轩又觉遗憾。早知道他就该多晕一会儿,或者装晕。
可随后他就四下扫望,追觅着乐芊芊的身影。
让他心神一舒的是,乐芊芊看起来安然无恙。她就坐在二十丈外,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外,看来没什么大碍。
李轩又用目光找寻他的嫂嫂素昭君,可却没找到素昭君的身影。
“芊芊她的元神遭遇冲击,元气损耗也大。不过她体质特殊,是最好的通灵体质,绝大多数伤势,都由附体的神明替她承担。所以她只需将养几天,就没有大碍。至于你的大嫂,她见我赶来,就追击那位黄袍人去了。”
江含韵说完这句,就蹙起了眉头:“没想到这些贼寇如此凶顽,在南直隶地面拿出高达七位的第三门!我动身时邀请司马天元一并前往援手,可他也在出城后不久被人拦住了。”
李轩一边听着,一边把江含韵给的瓷瓶打开,将里面的药液一饮而尽。可随后却面色大变,发现自己身后背着的那个鼎盖没有了!周围也没有!李轩环视一眼,都没看到那个鎏金圆盘。
李轩焦急了片刻,又心想不对!以红衣女鬼对那东西的在意,她会任由鎏金圆盘从眼前跑掉?会善罢甘休?
当他存神感应,果然在自己的元神里面,发现这圆盘的踪影。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已经恢复了全貌。气势更加的煊赫华美,且更多了几分厚重。
——继续用霸下金龙四字可能不太合适,李轩认为这鼎的全称,应该换成‘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才贴切。
红衣女鬼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那鼎盖也缩成了芥子形状,拖入到了他元神当中。
然后那正气歌的卷轴,此刻也被放入到鼎身当中。
至于那血眼少女,此时正把那鼎盖顶开一线,用那双血眼状似无辜的往外面张望。
李轩暗暗失笑,终于收住了杂念,专心与江含韵说话:“别说是校尉你,我也一样没想到,这一捅就是马蜂窝。”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谨慎的了,可结果还是差点让全队人都葬身于此。
李轩又将韩掌柜与那负剑女子的对话简略告知江含韵,随后神色凝然道:“可惜人已被灭口,否则应该能问出一些东西。不过这些人,怕是所谋甚大。”
“这些贼子,上面也早有关注,不久前仇副堂尊查出端倪,带队在宁国府捣毁斜阳观,诛杀三百七十二名邪修。其中近半人,都是血刀老祖的门人,其中有两位还是血无涯的师弟。”
江含韵的神色凝然:“此事堂里会全力追查,而我们明幽都也当仁不让,必须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不过日后如有类似的行动,必须慎而又慎,宁可无功,不可有过。”
“下官也不想就此善罢甘休!”
李轩心想跟着这样的上司,可真爽利。可他话没说完,就又一阵猛咳,吐出了大口的黑血。
“这是淤血,吐出来就——”
江含韵原本想说‘吐出来就没事了’,可随后她却灵机一动,轻咳了一声:“嗯哼!我看你这伤势很严重的,创及肺腑了。这样吧,稍后你随我去我家一趟,我让我父亲他给你好好看看。”
李轩闻言一愣:“这不好吧?为了下官的事,劳动他老人家?我感觉现在轻松了很多,好像没什么大碍。”
他知道江含韵的父亲江云旗,乃是江淮一带鼎鼎有名的医道宗师。号称是无不可医之人,无不可治之症。
他早年培养的几位弟子,也都已是当世名医;其名下的‘江氏医馆’,更是号称江南翘楚,隐隐有医界派阀之势。
不过这位因修行上遇到难关,近年已很少出手为人诊治了。
即便是金陵城的勋贵世家,也不敢去劳动江含韵的父亲。
“什么没大碍?八重楼武修的一刀岂同小可?他的刀意,夔牛夜光甲也未必拦得住。且我看你最近又是阳气虚衰,又是流鼻血,最好还是让我父亲看看。哪怕没事,开些药方调理一下身体也好。”
江含韵可能是感觉自己太急切了,她侧着头,看着远方:“你要不愿意,那就算了!”
李轩发觉这位校尉大人的脸上,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了几分可疑的晕红。他正感觉奇怪,就见素昭君的身影,正从远处御空返回。李轩不禁心神一紧。
“愿意,怎么不愿意?”
李轩心想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江含韵的邀请来的太及时了,否则他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借口,避免回诚意伯府那个战场。
“还是被他跑掉了!”
素昭君万分遗憾的落了下来,然后随手将一件东西丢在地上:“那个家伙简直滑不留手,我只留下他半只手臂。”
李轩注目细看,发现那果然是半条手臂,还有黄色的布片缠在上面。
“江校尉江含韵对吧?天师双璧,我听说过你。”
素昭君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微动,眼现狐疑之色:“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你?”
“我却是头一次与素姐姐见面。”江含韵也同样英姿飒爽的一拱手:“我看那人的神通,怕是许多九重楼境都得避让三分,素姐姐却能在极短时间内将之击败,还留下他一只手。‘纯阳仙子’之号名不虚传。含韵这里还没谢过素姐姐援手我这些部属之恩呢。”
“谢我做什么?难道还能看着我这小叔子惨死人手。”素昭君笑着摆手:“该我谢你才对,早就听说我这小叔子,是在大人你手中转了性情。”
李轩看着两人商业互吹,然后素昭君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你现在伤成这样,怕也没法处理公务,要不随我回去,我与父亲给你调养一下伤势?我乘坐的船,就在运河那边通关。”
李轩心想果然,他面不改色的回应道:“劳嫂嫂忧心,不过校尉大人刚才已邀我前往江府看诊。他父亲乃天下名医,机会难得,小弟绝不愿错过。”
“我知道,江校尉的父亲乃是江左神医。”
素昭君不由狐疑的看了江含韵一眼,心想这位对自家小叔子可真不错,似乎不是普通上下级的关系。
不过她也没多想,当即眼含喜意的一抱拳:“那就有劳江校尉照看了。”
第一五五章 可却一脚踏入修罗火坑
“对了,拿着这个——”
素昭君在谢过江含韵之后,又随手拿出了一物,丢给了李轩。
“这是?”李轩拿在手中,才发现也是一个瓷瓶,外面贴着一个标签:“四转大还丹?”
他的瞳孔中顿时微现亮泽:“这是给我的?”
此丹产自于禅宗祖庭,品阶与药效介于人元丹与地元丹之间。
李轩原本因寿命大减而黯淡消沉的心情,顿时就变得如春天一样灿烂。
只因这丹的最大作用,就是助人突破境界,可以省去自己两三个月的真元提炼。
而只要突破四重楼,自己的寿元恢复到三五个月不是梦。
“是父亲花了大价钱,拜托我在京中购得。因此事还未敲定,所以没告知你。说来侥幸,我也是离京前最后两天才将它买下。”
素昭君摆了摆手:“爹他日常都为你这点单薄修为心忧,又说你天赋异禀,在意势上的境界积累早就够了,缺的只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功夫。又有冷雨柔帮你凝气锻体,所以让我购买这种破境之丹,助你更上层楼。不过依我看,你这家伙缺的可不仅仅是真元,还有苦练。
我之前远远看了一眼,你那基本功差到不堪入目,你御雷的时候但凡灵活一点,也不至于被那人拦住去路。我听说你现在一天只练习十二轮刀掌?这怎么够?二十轮还差不多。”
二十轮?这怕不是要命吧?
李轩顿时暴汗,可在素昭君的目光注视下,他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头皮发麻,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头老虎盯住。
素昭君似有急事,将四转大还丹给了李轩之后就匆匆走了。
李轩看着她的身影远远御空离去,才心神一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也探头探脑的从密林中走出来。
“你们躲起来干嘛?”江含韵不解的询问:“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是不敢见她。”张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怎么说呢?这位一直都以为是我们带坏了谦之。”
彭富来的面皮不禁微抖,心想这真是个猪队友,果然该绝交。
果然江含韵在‘哦’了一声之后,看他们两人的目光就变得凌厉起来。
她想素昭君的观点应该是对的,李轩的本性不坏,听天獒也说他一生没有亏心之事,那是什么原因让他在那段时间恋栈青楼了?
这两个家伙,真该活剐!
彭富来感觉情况不妙,忙转换话题:“谦之,我刚才看了庙里面那些箱子,宫中失窃的那些东西,有九成都在里面。这桩案子,我觉得差不多可以交差了,长乐公主承诺给你的东西已经稳了。”
李轩也是精神一振,可他随后就把目光看向了韩掌柜的尸首,然后从彭富来那里要了一团槐树花粉,大步走了过去。
罗烟也在庙墙缺口这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庙内深处。他见李轩走过来,就似笑非笑的说着:“你的演技可真不错。”
“演技?”李轩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这位在说啥?
罗烟欲言又止,最后微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当我没说。你这是打算招魂?我看过了,那人出手极其狠辣,刻意斩碎了韩掌柜的神魄。”
“还是得试一试!”
李轩其实也不报希望,这些人灭口时使人魂飞魄散,已经是基本操作。
可他还是将手里的槐树花粉撒了出去,随后手捏灵诀。果然他招引过来的,只是灵魂残片。
然而下一瞬,随着李轩心念一动,成百上千的血色丝线往四方散落,将这些灵魂一一抓捕,刺穿,抽取。
李轩没抱太多希望,毕竟韩掌柜死亡时的情景,他都历历在目,这位临死之前的记忆,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帮助。
如果不是刚从素昭君手里得到一枚四转大还丹,他是绝不可能浪费自己的寿命,动用红衣女鬼的这种能力的。
可出乎意料,韩掌柜似乎在素昭君威临全场的时候,就已预料到他的命运。这位临死之前一直在回忆,并且含着强烈的不甘。
这位想得最多的是他的妻小,担心他们被连累。
然后是埋在一个山洞里面的银票,黄金,还有大量的宝石玉器,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
这位在玄意居任职十二年的掌柜,竟瞒着主家积累了不下二十万两的身家。可他不敢将这些东西放在家中,一直都埋在离家不远的一座山洞。
——这便是韩掌柜不甘怨恨的源头了,李轩从中感受到了很大的执念。
再然后,是一个黑暗船舱内的大批兵器,以及堆积如山的甲胄。
韩掌柜担忧的就是这些兵甲,一旦这艘船被发现,其满门上下都不能幸免。
李轩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眼含喜意的结束了招魂术,随后就又为难起来。
他想那银子好办,寻个时间去找找就可以,他知道具体地点,那山洞的特征也很明显。
至于那船舱——他在韩掌柜的记忆里面,就只看到几个船舱内部的画面。
李轩虽然记住了这舱室的长短面积,还有墙面上的一些特殊漆痕,尤其是左侧墙面写着的那个‘王记’。可问题是,这些线索他该怎么说怎么查?
李轩随后就把目光,锁定在了闭目静坐的乐芊芊身上。
他心想只能拜托这位了,乐芊芊是六道司唯一知道他守护灵的人,无论他说什么事都可以接受。虽然这么做很不近人情,人家还受着伤呢——
接下来,几人又开始了忙碌。主要是在赶来的扬州府衙役的帮助下,清点赃物,登记造册;又为在场死者造影画形,以便事后追索身份。
除此之外还得检验尸体,辨识这些人的死因。
这没什么好说的,所有被灭口的武修,都是死于一种名为‘傲风六诀’的风系武诀。
不过这门风系武诀,在大晋范围内还算常见。以这门‘傲风六诀’成名,修至第三门的武修不下十位。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轩发现江含韵时不时的就往他看过来,且越来越频繁。
李轩正有些小感动,心想这位莫非是在关心他的身体?然后他放在袖中的传音螺,就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在浮空而起的同时,里面也传出了江母的话音。
“喂喂?李轩贤侄,能听见吗?我前天让小女邀请贤侄你今日过府赴宴,不知她跟你说了没有?”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恍然大悟。江含韵从昨天开始到现在的一切异常,现在终于有了解释。
他再看江含韵,只见这位校尉大人,一张脸殷红似血,头顶都在冒着蒸汽。
传音螺里的江母还在说着:“含韵她最近都在念叨着你,说你大伤之后身体不大好,练武也很苦,恰好她父亲捕了三只二百五十年份的金鳌,就跟我说要让你过来喝金鳌汤,补一补身体。
贤侄你现在如果有空,可否尽快过来一趟?再有一个多时辰,这金鳌汤可就熬好了。误了时间,这金鳌汤的药效,就会大不如前。”
江含韵在李轩注目下,已经无地自容,心想我没有,我才没说过这种话!也没念叨!
而此时彭富来与张岳,则用钦佩到五体投地,又夹含着几分艳羡的视线看着李轩。
心想这家伙,难不成真把这位血手人屠给降住了?
还有三只二百五十年份的金鳌——好羡慕!金鳌是什么味,他们可都没尝过。
※※※※
正在与江含韵对视的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数十里外的栖霞山下。薛云柔正捏着一张信符,脸色青白的蓦然从辇车上跳了下来:“殿下,宝华山那边我就不去了,您自便吧。”
车里面的长乐公主却是一阵目瞪口呆,万分错愕的看着薛云柔:“可我们都约好的,云柔你说了要带我去看那沿江一带的风景。你现在就这么把我丢下来?”
薛云柔俏面晕红,神色讪讪的避开了长乐公主的视线:“殿下今天不是还另约了两位姑娘?总之我家里有急事,就不陪殿下了。”
“急事?什么急事?”
长乐姬神色中饱含狐疑,她上下打量着薛云柔,忽然眼神微动:“莫非,是为那个李轩?”
她顿时哭笑不得:“那个男人就有这么好?你薛云柔一天都离不得么?云柔啊云柔,我今天总算看清楚你是什么人了。”
“瞧殿下您说的。”薛云柔用手指挠了挠脸:“以往我何尝对殿下失信过?今天我是真有事。要不明天我再赶过来?其实宝华山那边真没什么好看的,现在都还没到赏枫的时节。昨天栖霞山那边什么模样,你又不是没看到。”
她其实是很有诚意,想要陪这位好友看看南直隶风貌的,可奈何自家的后院起火,不能不回去浇水啊。
姑母那人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很少为什么事上心,可这次的行动力却真是让人意外且心惊胆战。幸亏自己让人盯着,否则就要大事不妙了。
薛云柔寻思着今天如果放任自流,她那姑母搞不好会把生米直接煮成熟饭。
这个代价,她真承受不起。
“行了!你不想去,也别把宝华山与栖霞寺的风景贬得一文不值。这里山清水秀,我看着挺好的。”
长乐公主又气又笑,她心想真没见过薛云柔这样见色轻友的:“去去去,快走!明天你也不用来了,本宫可记住了你这次的食言而肥。”
“那好。”薛云柔顺坡下驴,爽利的朝着车窗抱了抱拳:“日后再向公主赔罪!”
她还真不想来,薛云柔心忖自己有这时间,还不如想个法子在诚意伯夫人面前露一露脸,搏一搏李轩母亲的欢心。
这事她前天就想做了,可就是顾忌着朋友情义,一直拖延到了现在。否则今日她何至于忌惮姑母为李轩准备的‘金鳌宴’?
长乐公主则是定定的看了薛云柔一眼,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已看出这好友心思都已经飞到了金陵城,强留无益啊——
第一五六章 修罗场第三弹(二合一章节)
李轩是搭乘彭富来家提供的快船返回金陵的,他们家常年贩盐。有几艘法器级别的特制快船,哪怕逆水而行,也能保持不逊于地行龙的船速。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就把他们给送回了南京城,逆流而上竟然不比去的时候慢。
“你给我听清楚!我从来没有念叨过你,也没有想过要邀请你喝金鳌汤,这都是我母亲的主意!”
站在江府的大门口,江含韵恶狠狠的盯着李轩:“如果不是你没事去讨我娘的欢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是!是!下官明白。”
李轩有些不耐的挖了挖耳朵,这已经是回南京的途中,江含韵第十次跟他强调这件事了。
他想要不是江母盛情难却,要不是金鳌汤诱人,要不是家中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自己才不受这个——金鳌汤好香啊,据说可以比拟两颗人元丹。
“明白就好,总之你不要误会,也别瞎想,今天你只乖乖的喝汤就好。还有,我娘亲如果说我们两人的事,那么她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能当真。”
江含韵面含酡红的说完这句之后,才带着李轩踏入江府的徽派大院。
此时她再怎么蠢笨,也知道自己母亲邀请李轩过来,绝不仅仅只是为让李轩喝金鳌汤。
等他们来到中堂,江含韵就一阵愣神。发现她的舅母与表妹薛云柔,也赫然在座。
她想难道自己误会了吗?母亲把李轩叫过来,不是想把他们两个强凑在一起?不是为让父亲他看看李轩?
可随后江含韵就发现江母的面色有点不对劲的迎了上来,眼中似有不虞之色。
江含韵当即想到了一个可能——云柔这丫头,该不会是闻风而至,来搅局的?
想到这里,江含韵不禁头疼的用手抚额,心想自己这一家人,真是没救了。
江母的功力还是很高深的,来到李轩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了异色,脸上笑逐颜开:“你们两个总算是回来了,时间刚刚好,再有半盏茶时间,这金鳌汤就可出炉上桌。”
“小侄何德何能,竟劳伯母一家久候,真是过意不去!”
李轩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做派,在江母的引荐之下,向这堂内的诸人见礼。
这里最让他在意的当然是江南医道第一国手的江云旗,这位面貌四旬年纪,五官俊逸,气质儒雅,颌下的一缕美须,为他平添一股出尘之气。
只是这位看他的眼神,却稍微有点凶,带着点审视的味道。
李轩能够理解,换成他是江云旗,看到别人来拱自家小白菜的时候,他也会接受不了的,杀人的心可能都有。
不过可能是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牺牲套装’,江云旗在他身上佩戴的怀义刀,大鹏雷翼冠,冰亡灵护与赤雷手这几件法器上扫了一眼后,态度就变得温和起来。
然后这位仔细看了看李轩的面容,又神色一愣:“贤侄,你这面貌,有点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夫人,你觉得呢?”
江夫人也仔细看着李轩:“是吗?说来我当初与他见面时就自然而然的觉得熟悉,一见就有好感。”
江含韵则面无表情的说着:“你们见过才怪!前两年父亲都在伏魔岛闭关,母亲也在那边陪他,哪里见过面了?”
接下来是薛夫人,这位夫人对李轩是客气中带着疏离,眼眸深处甚至含着轻蔑,虽然特意向李轩谢了他对薛云柔的救命之恩,却明显不太爱搭理。
薛云柔又不同,她笑靥如花,眼神期切的向李轩望着,似在期待着与他说话。
不过可能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认识,江夫人介绍的时候把她漏过了。
而就在他们见礼的时候,就有仆人将一碟碟香气扑鼻的菜肴,还有几个大汤碗一一送上了餐桌。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一只碗特别大,就仿佛蒸锅一样的体积,是其它几只汤碗的四倍。江母却笑意盈盈的,亲手把李轩引至这个碗的前方坐下。
“这碗汤是专为小轩你准备的,那三颗金鳌丹都在里面,用我们江家的秘方熬制。不但药效可以比拟两颗六道人元丹,难得的是不温不燥,后患极小。”
薛夫人看在眼中,不禁摇头,心想自己这大姑子为这明显不着调的女婿,都跌份到什么地步了?
伏魔江氏好歹也是传承千年的名门,含韵她也是绝顶的修行天资,未来有望天位的后起之秀,江母用得着为她的婚事,这样急不可耐?
可下一瞬,她就脸色一青,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只见薛云柔竟状似不经意的挤到了江含韵的右边,挨着李轩坐了下来。
说起来,今天这妮子突然提前要到她姑父家串门,就让她疑窦丛生——
江母也是面色发紫,看向薛云柔的眼神,就像是要将这侄女一口给吞了。
她想果然没错!这个妮子对李轩,果然起了心思。
薛云柔却状似全无所觉,笑眯眯的与众人对视:“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都坐啊。”
薛夫人与江母不由对视了一眼,脸上就都没有了异色,只眼眸之内波澜起伏。
李轩则头皮发麻,已经意识到自己虽然跳出了诚意伯府的火坑,却又一脚踏入了另一个地狱。
敢情自己无论怎么选择,都将通向火葬场吗?
这一刻,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情商。自己的情商稍微低一点,现在就可以很快乐的吃吃喝喝了。
不过这鳌丹汤可真香,让人食指大动——
等到众人落座,江夫人就眼看向江含韵:“含韵,你来给小轩布菜。”
江含韵登时娇躯僵硬,有些犹豫。没等她做出决定,薛云柔就主动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公筷:“还是我来吧!我知道李轩他喜欢吃什么。”
她给李轩连加了十几筷,没多久就将李轩汤碗旁的盘子堆得满满的。
“李轩你尝尝,都是鳌心,鳌身上最精华的部分之一,姑母的手艺极好,用的卤水也是姑父研究的秘方。同样能强身健体,弥补元气。还有这紫心草,这是西域传过来的蔬菜,用来化解油腻是最好的。”
可她每给李轩布一次菜,薛夫人的脸就更青三分。
等到李轩那盘子上的菜堆满,这位的面皮就似锅底一样黑了。
江夫人也气得不行,她瞪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又转头瞪着江云旗。后者一无所觉,只顾低头吃菜喝汤,直到江夫人连续‘嗯哼’了两声,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要与李轩说话。
“世侄今天可是受了伤?我看你脸色苍白,气血也似有不足。”
“正是!”
李轩依旧是温文有礼的模样,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今日小侄遇到了歹人,几乎身陷死境。幸赖还有几分运气,才免了死劫。”
“那这歹人怕是不同寻常,我观你身上这几件法器都与你气机交融,可见世侄的一身浩然武意已登堂入室。根基的雷法冰法,也都小有所成。能够威胁到你性命的武修可不多。”
江云旗说完之后,又探出了手:“来让我给你看看脉。”
李轩求之不得的把左手递了过去,江云旗则只将一只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须臾之后,这位就神色微动,稍稍扬眉:“你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贤侄你肺腑之内有些许震伤,可已服用了我家的太乙生元露,并无大碍。这金鳌也恰是滋阴壮体,强壮肺腑的神物。
问题是别处,贤侄你的生元还是很足的,可却像是被一股阴寒之气压制住了,甚至连心脉都受到影响,几乎危及性命。奇怪的是,阴寒之气我竟辨别不出源头。”
李轩心想这真是神医啊,比他老爹请来的高僧大德,得道高人们强多了。
这位所说的阴寒之气,多半就是沉积在他体内的阴煞了。
红衣女鬼的见知障也越来越厉害了,连这位一只脚快踏入天位的大高手都全无所觉。
“那么这阴寒之气,可有法化解?”
“方法当然有,固本培元就好。饭后我再给你写一个丹方,你让人制成丹药,日常服用就可。找不到人炼丹,可以去我的医馆。”
江云旗随后又笑着问:“贤侄已经十八岁了吧?这个年纪,怎么第二门都还没开?”
李轩闻言讪笑:“那是以前小侄过于荒唐顽劣,耽误了习武。”
江云旗倒也不意外:“你们这一代的武门勋贵,膏粱子弟大多如此。不过接下来却不可轻忽,贤侄必须日日勤练不缀,尽早打开第三门,才能不为这阴气所害,恰好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见面礼,可以有益于你的修行。”
他拍了拍手,吩咐旁边的仆人:“把那些东西拿过来,还有我房间里的那枚‘元阳血玉’。”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几个丹瓶,还有一块通体晶莹剔透,色泽殷红的玉。
“这些药丹,是我这些年钻研的秘方制成,不但可强身健体,助益修行,还可补你体内亏虚的元气。至于这‘元阳血玉’,乃是我在东海寻得的一块奇玉,你日常搬运周天的时候贴在胸口,对于壮大真元有着奇效,可以让人事半功倍。
含韵能够这么早开第三门,这‘元阳血玉’居功至伟,此物算是老夫暂借给你,等你日后开了第三门再还我。对了,你也是修行雷法,我这里还有一门雷炼秘术教给含韵,让她日常对你用用,可以帮你壮大五脏六腑,蕴养雷机,在开第三门之前,效果也不比‘元阳血玉’差多少。很简单的,每天一刻时间就可。”
李轩大喜过望,可随后他的神色又有些怪异。
心想江含韵以前修炼的时候,难道也是将‘元阳血玉’贴在自己胸口的?
旁边的江夫人,则以万分欣赏的目光看着江云旗。她这夫君是难得的给力了一回,尤其最后几句,简直是点睛之笔。
薛云柔一直冷眼看着,直到江云旗让人拿出了‘元阳血玉’才笑着开口:“李大哥的修为,确实是该迎头赶上了。正巧,我这几天就可尝试突破第三门了,那枚‘养神珠’可以空出来给李大哥用的。这东西的效用,可不在‘元阳血玉’之下,还是专用于温养神魄的。”
在他们对面,薛夫人顿时‘咔嚓’一声,把手中的筷子捏成了两截,再无法淡定了:“云柔,养神珠那可是你爹留给你的东西。”
“既然是父亲留给我的,那自然是任由我处置。”薛云柔眨着大眼,看着她的母亲:“我仰慕李大哥这个人,把自己的好东西给他分享,有什么不对吗?”
于是这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就凝冷了下来,薛夫人与江母的面色,已经覆盖了三尺寒冰。江云旗也是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薛云柔。
江含韵同样微微变色,她这表妹居然这么大胆?
“李大哥可是救过我的命。”薛云柔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众人的异常,继续给李轩布菜:“且似李大哥这样正直勇毅,人品无瑕的君子,世间的女孩哪个不敬慕?”
江云旗这才神色一舒,心想云柔这丫头一向单纯,她之前说的‘仰慕’,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确实,一个小女孩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是难免有点敬仰之情的。
薛夫人汤碗里面的汤水,却已经完全结冻,放在桌子下的手,则是紧紧的攥住。
今日薛云柔的话,虽然暧昧模糊,模棱两可。可她知道,这是自己女儿对江夫人与她的宣言。
她稳了稳心神,然后假装低头喝汤:“那云柔你倒是说说,李贤侄他究竟有何处值得你们这些女孩敬慕?”
“很多啊!”薛云柔拿着筷子想了想:“李大哥他为人正气凛然,义薄云天,办案时能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对抗妖魔时则奋不顾身,舍生忘死。就这两个月,李大哥已经为此晕迷两次了。”
江含韵听了之后,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加上今天,其实是三次了。
薛夫人手拿着汤勺铲入冰中,面上似笑非笑:“那是真的很让人钦佩,李贤侄一身浩然武意已小有所成,显然是碧血丹心,高义薄云的。说来前不久我还听人说,今年六道司的伤亡率很高。土木堡一战后天下间妖魔渐增,各地官府都开始畏魔如虎。只有六道司还在坚守,为此前赴后继。不得不让人感慨,那边真是义士众多。”
江云旗听了之后,不由一愣,心想对啊,六道司最近的死伤率确实很高。
尤其是修为到第二门的骨干,今年据说就已经死了一百多号人。
还有李轩这个家伙,为公务居然就晕迷了两次吗?这家伙得多倒霉?
对了,此子刚才还说他几乎身陷死境,幸赖还有几分运气才免了死劫。
江云旗这么一想,就觉得李轩的那一身法器,在他眼中开始变得扎眼了。
他原以为这家伙有一身浩然武意,人品应该是很不错的。
可万一,万一他家小白菜嫁过去,这家伙发生了不忍言之事呢?
李轩的面皮则抽了抽,他知道薛夫人是在变着法子在说他以后死得快,迟早得慷慨就义。
他感觉这位夫人的段位好高,硬是把这话说得像似恭维。
薛云柔就像是没听出薛夫人的言下之意,她眸光熠熠生辉的看着李轩的侧脸:“还有,李大哥他虽然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为人却怀瑾握瑜,品行无瑕。别的世家子整天在秦淮河鬼混,可我就从没见李大哥去过那边。”
薛夫人看着自家女儿那副痴态,不由气得浑身发抖,她继续铲冰,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李贤侄自然是仪表堂堂,潇洒跌宕的。这过往三年,那秦淮河一百零八座青楼何处没有他的足迹?何处没有李贤侄的传说?贤侄也的确是洁身自好,玉洁松贞,我猜大约是已见惯了各种风景,所以早就看淡了吧?”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顾不得给李轩这个恩人留脸面了。
江云旗这次则是呆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薛夫人在说什么,他顿时震惊了,看李轩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从十五岁开始,连续三年都是在青楼,在女人肚皮上渡日的?可夫人不是说他人品很正,是无瑕君子吗?
江夫人则以手扶额,感觉无比头疼,她开始把目光转向了薛夫人。视线逐渐冷厉,心想这两母女莫非是在一唱一和,要搅她家的好事?
薛云柔却还在继续:“李大哥他的武学天赋也很好,比我与表姐都强,以后迟早会身登天位。”
薛夫人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可继那双筷子之后,她又将手中的汤勺捏成粉末:“的确是天之骄子,李贤侄他可是懒散荒废了十年,却能在两个月内领悟武道势意,这天赋的确非同小可。”
薛云柔不由眉头大皱,她似终于感知到母亲话里的恶意:“我怎么感觉娘亲的话阴阳怪气的?李大哥以前虽然荒唐了那么一点点,可他现在早就不像以往了。”
薛夫人则毫无温度的笑着:“是啊,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说到浪子二字时,她的语声额外加重了几倍的音量。
可在这刻,薛夫人终于发现自家大姑子那越来越冰冷的视线。她愣了愣神,然后又发现上首处的江云旗,也是铁青着脸。
薛夫人不禁下意识的以手捂唇,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自己的行为在江母的眼里不是拆台是什么?
李轩则在江云旗那刀子一样的目光下,几乎把自己的脸埋到了汤碗里。而那明明很美味的金鳌丹,吃在他嘴里面却是味同嚼蜡。
这位十二重楼境的大高手眸里的火焰似已化为实质,面目则阴翳异常——就这么一个小混蛋,还想拱自家的小白菜?要不还是把他给剁了?
还有,刚才送出的东西,是不是该收回来?实在是送得太早了。
这个时候,李轩的视角余光又看见旁边薛云柔的唇角,流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他不由心神微动,忖道自己与薛夫人应该是站在第二层的;可这位薛仙子,她莫非是藏在了第三层?
“反正我很仰慕李大哥。”
薛云柔此时已在桌子底下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点了一个赞。
计划通!这叫引他山之石来攻玉,也叫借力打力。
眼前形势一片大好,薛云柔决定趁胜追击,于是又转过头来问江含韵:“我猜表姐你也一定很喜欢现在的李大哥对吧?”
在她的预测中,这个傲娇的表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否认。
可让薛云柔意外的是,江含韵接下来却陷入了迟疑。
这位‘血手人屠’确实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否认,可她在看了李轩一眼之后,却不知为何,忽然间陷入凝噎,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她是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
过了好半晌,终于凝神想清楚的江含韵,就脸上微带酡红的把目光看向了别处:“嗯,李轩而今确实大有长进,不像以前了。他现在人还蛮不错的,只要日后不拉胯,一定会是我们六道司的中流砥柱。”
薛云柔不禁为之错愕,她定定的看着江含韵,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五七章 理学护法
之后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无论是在场的三个长辈,还是薛云柔与江含韵二女,都是眼神异样,面色变幻不定。
李轩却反倒是拿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势头,只顾埋头吃喝。他想自己都经历了这么一场残酷的修罗场,这金鳌汤如果不好好享用那就亏惨了。
毕竟这个世上,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调整好心态之后,李轩就渐渐的感觉这碗里的汤又变得好喝起来,还时不时的开口称赞江夫人的手艺。
李轩前世历经大学与职场,混迹于各大微信群,还是学了一些真本事的。他的嘴巴像是抹了蜜,寥寥几句,就让江夫人的脸上又渐渐有了笑容:“小轩你喜欢吃就好,回头我让你伯父再去钓几只金鳌。这次一定得三百年份的,或者寻几只六百年份的赤金鲍,那才是顶顶好的食材。”
正低头吃菜的江云旗差点就把头栽在前面的碗里面,心想这信口开河的婆娘!我今天没宰了这小子,已经是很好的涵养了,你还让我给他钓金鳌,去找赤金鲍?把你夫君当成什么了?
三百年份的金鳌可遇不可求,一年都未必能够遇到一只;至于赤金鲍,那更是鲍中极品。
土木堡之变前,王振满天下寻觅五百年的赤金鲍,要让正统帝尝尝口味,甚至不惜为之开出五万两白银的天价,却苦求不得。
你居然还让我给这混小子,去找六百年的赤金鲍?
他三五口将碗中的汤喝完,就向李轩瞧了过去:“看贤侄也吃的差不多了,不如你我一起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李轩抬起头,清晰的看到对面这位大高手眼里闪烁的火焰,他不由心神微凛,头皮再一次发麻。
“这个?可小侄晚上还另有公务——”
他晚上还得与乐芊芊他们一起,去追查那条装满了兵器的船呢。还有韩掌柜留下的那笔钱财,他也得找个时间取出来。
这位江大神医的邀约明显是心怀不善的,李轩心想自己除非傻了才会跳进这个坑。有这个时间,自己去把韩掌柜藏匿的金银财宝取出来难道不香吗?
可李轩话音未落,江云旗就拍了拍手:“来人呐,把先前拿出来的那瓶‘紫元丹’送回丹房。”
李轩不禁目瞪口呆,心想这都送出手的东西,还能收回去吗?
江云旗此时又冷笑着道:“公务什么时候都可处理,我们叔侄却是难得见一面,贤侄以为呢?还有,刚才老夫给贤侄你想的丹方,忽然就感觉不妥,沿途当中,老夫正可帮你再斟酌一二。”
李轩不由‘咕哝’一声,咽了口唾沫,然后就笑呵呵的回应:“也行,那我就陪伯父走一走。”
※※※※
两人出门之后,江云旗却完全没有与李轩说话的打算,只冷冷道了一句‘跟我来’,就自顾自的往前走。他脚步似慢实快,看似闲庭信步,却仅仅须臾之间,就将李轩甩开一大截。
这位一直往南面奔行,既没将李轩甩掉,也不给他追上的机会,最后竟一路跃上了南面城墙。
到这里,李轩不禁一阵迟疑。古时候的城墙乃军防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可李轩随后就发现江云旗立在那高耸的墙上,往他这边冷冷凝视。
——那目光就好像是在说,你敢不跟过来试一试?
李轩没奈何,只能勉力跟了上去,他一次跳不上去,只能连攀带爬,很费劲的登上了南京那高达十四丈的城墙。
幸运的是,值守城墙的那位御营将领,在看了这边一眼之后就没做理会了。
李轩估计这位,很可能是认出了江云旗这位江南神医,天位之下的大高手。
接下来他一直追到城外的雨花台下,才见前方的江云旗放缓了速度。
到了此处,李轩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的读书声。李轩对此却不以为意,他知道这边有个南京国子监的分院。
大约五十年前,在宣德年间的时候,当时的南京国子监祭酒嫌国子监地狭,又地处南京繁华之地,物欲横流,乱花迷眼,监生们沉迷于灯红酒绿中都无心读书,于是在城外雨花台另辟分院。而之后几代祭酒都因袭前法,已经将这分院的规模,经营得比国子监本院还要更大一倍。
——这就与现代那些大学开辟分校的道理一样。
“伯父!”
江云旗虽已放慢了脚步,可李轩还是花了足足半盏茶,才追了上来。此时他一身真元已差不多耗尽,气喘吁吁的抱怨:“伯父,你这样可不叫走一走,小侄半条命都快被你折腾没了。还有,您到底有什么话要与小侄说?”
江云旗却没理会,他面色冰冷的看着前方:“你可知这是何地?”
李轩四面看了一眼:“这当然是国子监的分院。”
就在刚才,他们两人已经一路走入了这座国子监分院的深处。可能是因江云旗的缘故,他们这一路居然都无人阻拦。
“是问心楼!”江云旗指了指他们前方的一座楼宇:“儒门理学选拔‘理学护法’的所在。”
“问心楼?理学护法?”
李轩顺着江云旗指的方向看去,果见那楼的门檐下挂着的牌匾,正是‘问心’二字。
让人奇怪的是,这周围的所有建筑都是窗明几净,清爽整洁。却唯独这座楼的门槛与上下窗棂,都布满了灰尘,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朽坏的痕迹。
“伯父,理学小侄知道,可是这理学护法,小侄却是孤陋寡闻了。”
根据李轩原身的记忆,这个世界的‘理学’,是源自一位虞姓的大儒。不过核心思想都是一样的,都是所谓‘存天理,灭人欲’。
而这位虞姓的大儒,在大晋朝也等同于朱子的地位,被当代儒生们尊称为‘虞子’。
不同于李轩来的那个世界,朱子理学早已衰落,甚至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在大晋,理学却正处于全盛时期,是大晋的官学。
说来李轩也曾经是那些人云亦云,对理学与朱子予以口诛笔伐的愤青之一,可如今他对理学虽然谈不上喜欢,却也没什么恶感。
这是因他后来研读经典,才发现朱子的思想确实是被现代的人们曲解了。
朱子说的‘存天理,灭人欲’,可不是人什么欲望都不该有。他认为‘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人们正常的吃穿住行都是天理,在此之外才是人欲。
当然,拦着别人吃喝确实过份,可也得看当时的社会背景,许多人可能是连饭都吃不饱呢!
这句话,更多是针对上层的士大夫与地主豪强,只因普通的百姓连‘天理’都难维持,又何谈‘人欲’呢?
而如果世间的‘食肉者’们都贪婪无厌,在‘欲望’方面肆无忌惮,那么升斗小民们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朱子认为只有上层的士大夫们克制住自身的私欲,才能够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与法规,才能够给平民们腾出更多的生存空间。
可惜被后人曲解,发展到禁锢人心的地步,沦为封建糟粕。
这个世界的大晋太祖,之所以推崇理学,推崇虞子,将理学定为官学,可绝非是因虞子与其同姓。
——这位太祖的爱民,在历代帝王当中可是无出其右!
“所谓理学护法,是虞子临终所设,代他‘维理学纲纪,护虞子之学’。在理学诸脉,甚至是整个儒门当中,都有着极大的权威。你之所以没听说过,是因这二十余年中,理学护法已经断代。不过这都与你无关——”
此时江云旗微一拂袖,就使那问心楼的门轰然大开:“跟我上楼!”
他背负着手走入楼中,后面的李轩则愣了愣神,才犹豫着跟了上去。
“可是伯父,这不太好吧?这既然是理学选拔护法之地,怕是不能任意出入?且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们来这里,自然是有缘由的。”
江云旗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踏上楼内的楼梯。
李轩也亦步亦趋,可就在他的脚步踏上第一层台阶的时候,整个人就蓦地顿住。
他的精神一阵恍惚,然后就发现眼前完全换了副天地。
此时在问心楼内的江云旗,则回头看了眼神涣散,神色迷蒙的李轩一眼,然后一个抬手:“给他护法!”
他身侧虚空,赫然凭空现出了一只两丈长短的黑虎,朝着江云旗的方向低头一礼。
之后江云旗就拾级而上,直接来到了问心楼顶层。
此处却不同于下面几层那样满布蛛网与灰尘,被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而在左面窗栏处,正有一位四十岁年纪,手持书卷,身穿粗布儒服的儒雅男子,正皱着眉头看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带了人进来。”
“我没事可不会来这里。”
江云旗的语气同样很不客气。他半含气恼,半含无奈的走到了这儒雅男子的面前坐下:“老权你帮我个忙,把那‘问心铃’的难度调整到最低。”
儒雅男子闻言后往楼下看了一眼:“那是李轩吧?我记得他是你女儿江含韵的下属?”
江云旗不由错愕:“你怎么知道?”
儒雅男子‘呵’的一声冷笑:“我当然知道!文忠烈公的隔代传人,当世浩然正气最正统,最精纯的年轻人。早在十天前,我们国子监就已经将他的一切过往都查的清清楚楚。”
他又若有所思:“老友你带他过来,莫非是想要试他的品行?是为给你女儿招婿的事?老友,你既然在意他以前的劣迹,不放心人家,那直接绝了他的心思就是,又何必来这一手?”
“我倒也想这么做。”江云旗望着窗外,眼现无奈之色:“你可知,自含韵出生以来,我是第一次听她说不讨厌一个与她年龄相当的男子。更让人无语的是,我那夫人,不知如何居然也看中了此人。
“原来如此!你女儿的情况确实棘手,要为她寻一情投意合之人,就更加困难。”
此时儒雅男子的神色,却无比怪异:“那么老友你可知,我们理学护法一位,空缺长达二十余年是什么缘由?”
江云旗闻言一愣:“不是因后辈不肖,无人能够通过问心铃的拷问吗?”
“后辈不肖?那么云旗兄以为我如何?可二十二年前,我一样在问心楼遇挫而归。”
儒雅男子随后说着缘由:“老友你当知问心铃的来历?那是一千二百年前,炼心宗的镇宗之器。炼心宗为虞子所灭,这件神物也就被虞子改造为挑选‘理学护法’的器物。可在二十多年前,因刀魔李遮天之故,问心铃的器灵已经失控了。”
“失控?”江云旗微微变色:“怎么个失控法?”
“彻底不受控制的意思,所有闯关者面临的都是最高的难度。”
儒雅男子苦笑道:“这二十余年来,大江南北儒家的天纵之才何其多矣?却无一人能从这问心楼走出。一应闯楼之人,要么是精神失常,要么是神魄受损,总之没一个全身而退。就说我的大弟子罗云,他当日虽然人还完好,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的从楼中走出。好友且慢——”
他唤住了急急起身,准备往楼下走去的江云旗:“你如果打算将他强行唤醒,只会使他精神受损,永不可愈合。”
江云旗面色一阵发白:“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没办法吗?”
“唯一的办法,是直接摧毁问心铃,可我肯定不能让你这么做。”
儒雅男子叹了口气:“所以现在,要么是他在问心铃中受挫,神魄付出不可知的代价;要么就是完完整整的从这座楼内走出,成为新的理学护法。”
江云旗闻言霎时色变,理学护法?就连他这好友也做不到,又何况李轩?
他只是想看看,这李轩是否真的改邪归正了。可如果今天李轩因他这莽撞之举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向自己的女儿交代?
第一五八章 这个死老头
落日时分,国子监生王静揉着额头,头昏脑涨的跟随着人潮从课室里走了出来。
而正当他行尸走肉般,往食堂的方向行去时,一个身影挤到了他的身前。
“王兄,明日就是休沐之期,要不我们去秦淮河逛一逛?”
“今日都这模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去秦淮河?”
王静用指头按压着自己的额角,脸色苍白的看了这人一眼,发现这正是他在国子监不多的好友之一龙睿。
“写了一天的文章,我现在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你倒是好,居然还有心思去那地方。”
“这不是有人请客吗?”龙睿讪讪的一笑:“就是我们同舍的那位土豪,说是全舍人等都不可落下,而且去的可是秦淮十大名楼的抱星阁,那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
“抱星阁?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位仁兄竟有这样的大手笔?他们人在哪里?”
王静的精神一振,忽然就感觉到体内有了活力,疲惫正在消退。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喊:“大家快看,问心楼的门开了,楼里面有人!”
“问心楼?”王静与自己的好友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迈步往问心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王兄你这是要去看热闹?”龙睿也跟了上来:“可如果现在不去,那他们就要走人了。”
王静却反倒加快了步伐:“龙兄不感兴趣的话可以先走,我就不去了。”
龙睿却哈哈一笑:“不去就不去。我也是好奇了,到底是哪一位大佬?居然开了问心楼,那地方已经五,六年没开放了吧?”
“六年半!自从原衡原平之从这问心楼里面出来,却失心疯的在楼外挥刀自我了断之后,这座楼就再没开放过了,也再没人看过那枚问心铃的模样。”
王静的目光晦涩:“事后祭酒大人定了新规,若有人想要挑战问心楼,必须先接受他与两位国子监司业的测试。可六年来,国子监内外,从没有一人成功通过,那问心楼也就封闭至今。”
龙睿这个时候,才忽然间想起。那位自我了断的原衡,不但是王静的同乡,还是这位的少小至交。
他接下来再没说话,只默默加快了步伐。
而当两人抵达问心楼的时候,发现那楼门果然敞开着。这座楼的上面几层都昏暗无光,只唯独第一层内燃烧着烛火。
可以依稀看见里面有个人,站在里面的第一级楼梯上。因此人背着他们,看不清这位的面目,只那一身六道伏魔甲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非常醒目。
楼梯口处还有着一只硕大的黑虎,它将躯体微微趴伏着,虎目中饱含警惕的着看这门外。
“那是六道司的人?”龙睿的眼神错愕:“此人非是儒者,祭酒大人他也容许此人闯关?”
“虞子当年设理学护法一职,可没说过必须儒生才可。”
王静摇着头,神色略显凝重:“你看他的那一身法器?”
龙睿注目细望:“厉害,全是中品阶位。这家伙挺有钱的嘛。不对,浩然武意?我艹,这是一整套有着浩然武意的法器!这家伙能与之交融与共,他胸中蕴养的浩然之意,怕是相当的纯正。可这又如何?据我所知,六年前的那些闯关者,浩然之气都无比的精纯。没有一点斤两,也不敢登楼。”
“可此人确有其不凡之处。”王静的目光悠远,含着几分莫名之色:“祭酒大人之所以会同意,想必是有缘由的,我们且看着吧。”
“那就看看,秦淮河那边再等等应该还来得及。”
龙睿笑了笑:“我打赌最多一刻时间,他就得从楼里面出来。希望别出事,像罗大师兄那样光着身子从楼里面跑出来,反倒是好的,只是丢人现眼。怕的是神魄受损,精神崩溃。”
他又轻声一叹:“王兄,自理学护法断代二十年之后,你可知外人怎么说?他们说我理学的门人一代不如一代,已经远不如前了,还说现在的虞子之学,已经失了虞子的真意,所以二十年来,都无人能够成为理学护法。所以我其实是蛮希望有人能在这问心楼成功登顶,当然前提是,不是这位六道司的大哥。”
王静没有接话,可他也知这确是当代理学门人的奇耻大辱。
此时他们周围的人群,也在议论纷纷。
“那到底是谁?”
“六道司的人?怎么会在这?”
“真是不知死活!这问心楼都已经多少年没人踏上过第三层了?”
“祭酒与两位司业大人同意了?”
就在这刻,四位身姿窈窕的女子也陆续走入了国子监大门。入门之刻,她们就察觉到这座国子监分院的异常,也很快从周围国子监生的议论中得知缘由。
“问心楼?该不会是小轩?”
江夫人是担心自己夫君会对李轩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才跟上来,而此时她的额头上,已经覆盖满了黑线。
让李轩去经历问心楼拷问——这种事江夫人一听,就知是自家夫君能做得出来的。
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那问心楼前,然后面色就微微一青:“这个死老头!”
这次回去之后,她定要江云旗好看!
江含韵看着楼内的李轩,一时也觉心忧:“李轩他不会有事吧?”
她可是听说过的,这问心楼可是曾经死过人。之前还有几人的元神,都有或多或少的损伤,几乎前途尽废。
薛云柔也吓白了脸,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姑父他怎么能这样?问心楼死了人这么大的事,他就不知道吗?”
“你姑父这十年来都在专研武道,不闻外物,还真未必知道。为突破天位,他就连最喜欢的医道都放下了。”
江夫人面色镇静:“不过那老头应该有分寸的,他与国子监祭酒权大人是好友,而权大人正是这一代问心铃的掌铃之人。我听说那问心铃的难度可任意调节,想必他也只是想要看看李轩是否真的浪子回头,不是让他成为理学护法,难度是不同的。”
江含韵与薛云柔闻言,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点。
她们想李轩既然是听天獒认定的无瑕君子,又修成了浩然武意,那条狗也说他一生都没做亏心之事,那么问题应该不大。
“问心铃的难度可任意调节?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这句话,却是出自于走在最后的薛夫人,她微摇着头,看着眼前的问心楼:“自二十三载前,刀魔李遮天强闯南京国子监后,那枚问心铃的器灵就已失控。”
站在薛夫人周围的三女,不由都一阵色变,江夫人更是面色苍白:“什么意思?”
“就是不受控制了,据说是因里面的封禁受损。”
薛夫人知无不言,面色则很复杂:“这是儒门秘辛,我也是因已故的夫君之故才知此事,当日李遮天强闯国子监之战,他就是当事人。据说最开始那十几年,那问心铃的器灵还算安份。问心诸关虽然难度极大,却不会伤害闯关之人。可自那之后却越来越危险,闯关之人精神受损是为常事,直到六年前,有人出楼后当即挥刀自刎。”
江夫人不由咬牙,双拳紧握,怒瞪着那问心楼的楼顶,她几乎是从牙缝里面吐出声音:“江云旗!”
※※※※
楼顶的江云旗,已经感受到了下面来自于他夫人的目光,他不禁额冒冷汗,不停的用袍袖擦拭:“权兄弟,情况有这么夸张?不就是测试什么权欲,贪欲,色欲什么的吗?色欲也还就罢了,那什么贪欲权欲,那是一点都难不倒我。你们儒门那么多俊杰,怎么就过不去呢?”
他对面的国子监祭酒权顶天则是叹了一声:“问题是这问心铃的器灵,可是一只十二重楼境的他化天魔。哪怕闯关之人有一丝一毫的欲望,都被它无限放大到极致。而只要他们陷入欲望中不可自保,这他化天魔便可借此创其精神,甚至是夺其神智。”
江云旗再次皱眉:“他化天魔?你们家的那位亚圣,怎么会留下这么邪门的东西?”
“那是炼心宗的手笔,他们拘役他化天魔炼造这件法器,就是专用于给弟子凝练心境的,此宗的修行之法讲究绝情灭欲。也因他们的行事过于残忍,没有丝毫的人类情感,所以虞子才会将之剿灭。”
权顶天察觉到了江云旗眼中的凶光,他蓦然踏前一步,阻住了江云旗的视线。
“云旗兄,这毕竟是我理学的传承之宝,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让它受损。”
江云旗无奈的询问道:“那么可否让我的神魄,也进入到这问心铃内?”
“神魄进入到问心铃,办法当然有,那他化天魔巴不得你主动进去,那里面可是它主宰的世界。可你我没必要用这种凶险的方法。”
权顶天很认真的看着江云旗:“我刚才说过的,是‘不到万不得已’。可如果此物,已经沦为害人的凶器,那么这一定不合虞子的心意。”
他说到这里,霍然神色一动,看向了这座问心楼的顶层。
“第一关,贪欲,他已入梦了。”
第一五九章 出人意料的MM
李轩感觉自己恍恍惚惚的做了一个梦,当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一座凉亭里面。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致,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似乎是在镇东侯府?可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李轩仔细回思着,然后就想起自己是与母亲一起来到镇东侯府赴宴,来为老太君祝寿的。
自己因觉疲惫,所以在这座凉亭里面小憩了一下。
至于自己一介精力旺盛的武人为何会疲惫?李轩的脑里面就没这念头。
李轩又看了看天色与太阳的位置,发现还是上午的时候。他在这里应该没睡太久,此时镇东侯府的午宴多半还没开席。
对了,母亲之前让他去西偏院的翠微苑,去与人相看来着,自己怎么就半路睡着了?
李轩思及此事,就加快了脚步,急急向翠微苑的方向走去。而就在此刻,他听见南面方向,忽然‘轰’的一声炸响。然后这整个镇东侯府的南院,如水入滚油一样炸开,响起了一片乱糟糟的声响。
李轩与江含韵都一起错愕的侧目望了过去,然后就只听一震吼声传来。
“来人呐!宝库失窃,宝库失窃!”
“是紫蝶妖女,人已经到了库外,拦住她!”
“在东墙方向,她已带着大包裹破墙出去了!”
“紫蝶?”
当李轩心神微惊,往那声音的来处看过去,然后就发现这侯府的南院方向,赫然腾起了一团火焰,一股青烟,然后四面都是喊打喊杀的身影。
李轩的眉头微蹙,感觉这喊叫的声音很熟悉,以前似乎听过。
他没有多想,本能的往那火起的方向赶了过去,作为一个伏魔游徼,他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虽然不是对手,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然后才刚走到半路,李轩就望见彭富来匆匆跑了过来,拉扯着李轩往旁边的巷子里面跑。
“快走,我们去捡钱,这次紫蝶妖女大手笔,把镇东侯府的宝库都搬了出来。足足一百万两金子,还有许多的珠宝她都带不走,就全都洒在了外面。”
李轩心想我艹,镇东侯家有这么豪富?这岂非是富可敌国?估计国库太仓里面的银子都没他家多。
还有,一百万两,那就是六万多斤。这紫蝶妖女的力气可真大啊,那么重的金子,她一个人能搬出镇东侯府的宝库吗?
李轩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
而等到他随彭富来一起,来到后花园的时候,这里果然洒满了黄金珠宝。许多人都在捡,神色炽狂。
那些黄金很少有人在意,可地上却还有许多小拇指头粗细的珍珠,各种样造型的玉石。为了争夺其中一些较为珍贵的,其中一些人更是大打出手。
彭富来毫不犹豫的参与到其中,李轩却蹙着眉头,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这一块玉,价值至少三千两纹银,足够我们在秦淮河混大半个月了。都说紫蝶妖女养活了我们金陵城一半的青楼赌馆,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彭富来很奇怪的回望李轩:“你怎么不拿?法不责众,镇东侯府他们管不了这么多的。”
李轩摇了摇头,把目光从那满园金银财宝上收回来,转而落在彭富来的身上:“放回去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没必要拿这烫手的钱。”
他李轩不是一点都不爱钱财的圣人,可他想自己白痴了才会脏这个手。
这与韩掌柜那笔私财又不同,首先那是一笔已经确定了的黑心钱,其次是安全无后患。
诶?韩掌柜是谁?算了,不管了。
总之他眼前这些珍珠宝石虽然动人心,可却来历未知,万一是镇东侯家辛辛苦苦积攒的家财呢?他们身为六道司的执法人员,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维持法纪,反到参与哄抢,这像什么样?
且这迟早会惹麻烦上身,哪怕运气好无人追究,拿了之后也难心安。
李轩心想自己又不是赚不到,虽然他前世只是个法医,可晒盐,制作白糖,烧骨瓷,烧玻璃之类的套路还是熟悉的。
只要他想,最多几年就可以成为这世间最富有的人。
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他知道在这个世界,武力与权柄更重要的多。
像彭富来的老爹,每年靠贩盐赚那么多的银子,却得将其中九成奉送给六道司与各方权贵,自家留下的其实没多少。
“也对!”
彭富来依言将怀里的几块玉丢了出去,然后往东面方向一指:“看,那是什么?”
李轩侧目望了过去,发现天边赫然有一道蓝光坠落了下来。那竟是一口造型奇异的长剑,悬浮于远处人工湖的水面之上。
“那是什么?”
“好像是神相剑,是神相真人遗留的法器,这世间最上等的神兵!拿在手里,就能等同于九重楼的修为。”
“不止如此,据说内藏神相真人的传承与洞府方位,如此神物,居然藏在镇东侯府?”
“那可是天位境界的长生真人,据说道门至宝《纯阳经》,就在他的手中。那可是修炼了之后,可以让人多活二十年的神功。”
此时在湖泊的周围,除了那些女眷之外,几乎所有身具修为的男性都眼光赤红。已经有几位自恃武力强横,开始踏着水面,往那青蓝的剑器方向奔行而去。
李轩看了那东西一眼,一瞬间也有些心动。这东西拿在手里就能有九重楼的修为,这能不能帮他对抗阴煞?
这股油然升起的贪婪之意,在顷刻间被放大到了极致,侵占住了李轩的整个意识,他的双眼也逐渐赤红。
可仅仅须臾,李轩就恢复了清醒。随着几根血色的飘带从他的后方延伸,贴在了李轩的额头上,他感觉心胸中一阵冰凉,然后莫名的就发现,这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很假,让他提不起丝毫兴趣。
此外他脑海之后,似乎有什么异常阴冷的东西,正在消退。
李轩一时想不清楚缘由,只能摇了摇头,转而往那口飞剑的来处飞了过去。他想抓捕那紫蝶妖女,才是自己的职责所在。虽然自己不是这位的对手,可赶过去给司马天元他们打打下手还是能办到的。
可随着他脚步挪动,李轩感觉眼前的东西越来越虚幻。
就像是当日在地府当中的感觉,甚至比那地府还要不如。李轩心想自己,莫非是在做梦?
那些梦里面的情景就是这样的,许多地方模糊不清。
也就在这个时刻,他感觉到地面正在塌陷,然后就‘咚’的一声陷入进去。
再然后他眼前就情景大变,李轩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殿堂当中。周围则是群美环绕,身上衣着无不都清凉无比。在他的面前跳着艳舞,搔首弄姿,做出各种妖娆之态。还时不时凑到他身边,挥袖抬足,撩拨着他。
李轩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他眼前这些跳舞的女人,美则美矣,可奈何他现在奋起不能啊。
要换在十多天前,他体内血气汹涌的时候,肯定会激动的不行。
可问题是,他的那一身气血,早就在地府之战消耗殆尽了。最近虽然服用了两颗人元丹,可冷雨柔的加强版‘摩天大轮转’非常给力,几乎没有什么药力留存。
今天他才刚受了重伤,人还虚着呢,金鳌丹汤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散化——这汤不同于人元丹,服用之后得一步步发作,慢慢才会有效果,现在还早着呢。
——至于眼前这些跳舞的女人,美则美矣,可是段位太低。还有这些美人的脸好假,一个个都假的不行,这是整容了吗?怎么像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身上欲遮还羞的,可许多部位就像是打着马赛克,根本就看不清楚。
这与他前世硬盘里面珍藏的那些来自于东瀛岛国的精品MP4,那完全不是一个水准,让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轩心想自己这个春梦真是做的没水准,怎么就没换成江含韵与薛云柔的脸?否则的话,他倒是有撸一手的兴致。
李轩这意念一起,就见眼前的这些女人都化作轻烟散去。然后一具让人血脉贲张的胴体,蓦然贴在了他的身上。
“轩哥哥!”
随着这声音,还有那香甜的气息。一双藕臂紧紧的环抱住了他的腰。
李轩心旌摇荡的同时,面色也为之一变,眼神无比错愕:“乐芊芊?”
此时从身后抱住他的,赫然竟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少女。
※※※※
“已经过贪欲关了!”
“速度好快。”
“这才不到一刻时间吧?”
问心楼外,此时是一片哗然声响。多数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轩脚下一个符阵张开,随后此人的身影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这位六道司的伏魔游徼,应该是被楼中的阵法挪移到了问心楼第二层。只因这一刻,那第二层楼内,也开始出现灯火。
“我记得最近十年当中,能够进入第二层的不到七位吧?而且每一位,都是至少一个时辰以上?”
“那又如何?接下来的色欲关才难过,之前的师兄都是在这一关败落下来。也包括罗大师兄,你们是没见过罗师兄从楼里面走出来的情景,下面还硬着呢,挺着下面一杆枪到处乱晃,笑死人了。要不是他还有点本钱,那是一辈子的耻辱。”
“说起来,那位死去的师兄,也是这一关下来之后自裁的。”
人群之后,薛云柔的脸色却稍微有些异常。李轩在短短时间内进入第二层,并没让薛云柔轻松多少,她反倒是在袖子里面,将一张手帕死死的攥住。
“云柔你在害怕?”
江含韵察觉到薛云柔的躯体有些僵硬,她斜视着薛云柔:“是害怕李轩他被色欲所迷?”
“哈!哈!怎么会?”薛云柔强笑了两声,掩饰着心虚:“李大哥可是无瑕君子,听天獒说他行有所规,言有所止,绝不可能沉沦色欲。说来表姐你就不担心,不害怕?”
可问题是那问心铃已经失控了啊,且轩郎改过自新才两个月,万一轩郎他还稳不住呢?
“我就是怕!”江含韵苦笑:“那个家伙,其它的财欲,权欲,我都不怎么忧心。唯独色欲这一关,我怕他过不了。”
第一六零章 何在?(盟主书友20210115140123825加更)
“你们慌什么?”
江夫人目光死死的盯着那问心楼:“我这双眼识人无数,一个人是奸是邪,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小轩那孩子,他的心很正,绝不会栽在这里。”
薛夫人摇着头:“姐姐你又何必自我安慰呢?我相信这李轩确实是改过自新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哪怕正人君子,都难在问心楼登顶。我现在也是头疼,我们事后该怎么向诚意伯家交代?”
江夫人闻言面色一垮,看着那问心楼顶层的目光,却更加凌厉。
薛云柔也没法淡定了,她袖子里的手帕‘啪’的一声,被扭成了粉碎。
她随后一个抬手,就将一张飞符打了出去。
“你做什么?”薛夫人蹙眉看着那远去的飞符,然后回视薛云柔:“这方向是洞玄观?你可知你的堂舅正在坐关?”
“坐死关都得给我出来。”薛云柔面色青冷:“此事都因我而起,我不能让李大哥他出事。堂舅他是天师府的副天师,十二重楼境的大术师,他一定有办法。”
薛夫人不由一阵磨牙,她心想这真是女大不中留!
而此时在人群的另一侧,龙睿却微摇着头,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我其实很不解,虞子选拔理学护法,干吗要考校色欲?我龙某阅尽了秦淮美人,难道我的文学,就不精深了吗?难道我的浩然正气,就不精纯了吗?”
王静则斜睨了他一眼:“你无非就是自问过不了这色欲关,登不上这问心楼,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虞子要考校的可不是色欲,而是对自身欲望的克制力。江河无量,我只取其中一瓢解渴解乏,足用即止。是所谓存天理,灭人欲也。”
他又看向了问心楼:“不过现在,那枚问心铃可不只是克制住欲望,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你指的是问心铃很可能已经失控一事?”龙睿神色了然的一颔首:“虽然祭酒大人秘而不宣,可儒门当中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猜测。所以对那家伙,我真不看好。”
※※※※
同一时间,幻境当中,李轩的血脉贲张,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芊芊?”李轩的语声惊讶中含着不敢置信,还有着些许的窃喜:“芊芊你怎么会在这里?停!停!别摸那里,别这样啊芊芊。这不行的,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妹妹。”
他心里也隐隐有些奇怪,乐芊芊可一直都是将他视为渣男的,今天怎么会这么大胆,这么主动?
李轩心想这怎么能行?自己把这女孩当妹妹看待,结果她居然想上我?
可是好激动,李轩感觉自己快要爆炸。
“才不想当你的妹妹呢。”
乐芊芊的藕臂加紧了环抱力度,她把小脸紧贴在李轩的背上,吐气如兰:“我猜这一定是在做梦?可这梦好真实,轩哥哥你的背,果然就像芊芊想的那样宽阔,坚实,感觉好可靠。”
李轩已经气息如牛了,他在努力的克制:“芊芊,那里可不能动,否则的话我可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忍得住。”
“那就别忍嘛!轩哥哥你好残忍,连做梦都不能让我放肆一回?”
乐芊芊嘟着嘴:“你别动啊,让我多抱你一会,芊芊还有很多话想要与你说。轩哥哥,知道么?我好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甚至早在培训班那会儿,我就喜欢上你了。那个时候,芊芊就一直都在偷偷看你,就想着哪天能够与你搭上话。可我猜你一定不知道,你从来就没仔细看过我哪怕一眼。”
李轩心想有吗?他仔细回思着过往,发现在自己的记忆当中,还真有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在角落里面窥望着自己。
“所以那天你在藏书楼找到我,我不知道多开心。”乐芊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襟:“轩哥哥你要了我吧?芊芊想要当你的女人——”
李轩感觉脑袋里面有一根弦骤然爆开,彻底放弃了对欲望的控制,他心想这个时候还能忍,那自己岂非是禽兽不如了?
可就在他想要转过身,去抱身后的少女的时候,一股寒力开始在他的下身聚结,李轩往下方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有数百条血丝与飘带聚在那里。
李轩不由面红耳赤,明明他很激动,明明他胸中兽性勃发,可下面就是起不来了。冰冰凉凉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努力了片刻。李轩心中开始发凉。不能啊!这关键时候,自己怎么就萎了呢?
就在下一瞬,乐芊芊的娇躯忽然化为烟雾消散。然后在李轩的眼前,无数的紫色火蝶汇聚,聚集成一个身影,那赫然正是紫蝶妖女夏南烟。
她穿着一身朦胧的紫色轻纱,斜躺在床上。在望见李轩之后,先是意外的眨了眨眼,然后一声轻笑。
“是你啊?有意思,竟然连做梦都梦到你这家伙,唔~这莫非是春梦?你这家伙真不知羞,居然连衣服都不穿。”
紫蝶妖女的身影一个闪化,就来到了李轩的身侧,然后整个人都依在了他的身上:“这果然是春梦,感觉心里春心萌动的。没想到,李轩你的气息,还蛮好闻的,我很喜欢。”
李轩皱着眉头,眼神很淡定:“妖女!请自重吧,我李轩可是正经人!”
他开始游目四顾,研究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嘁!在这梦里面,你假正经什么?”
紫蝶妖女先不屑的一声轻哼,然后又笑着用手指在李轩的胸前勾画:“李轩,我们来做一次吧?就在这里,按照那些文人的说法是共赴巫山。我们的同步率那么高,就像是心电感应一样,做的时候一定会很舒服的。”
她又面色微红,将樱唇凑到了李轩耳旁:“我可以容许你对我这样,那样,让你为所欲为的。”
此时在现实世界,李轩的鼻间就像是火山爆发,喷出了大量的血浆。
他的脑海里面,现在只有紫蝶的那一句“我可以容许你对我这样,那样,让你为所欲为的”,在反复的回响。
“你是认真的?”李轩的语中都含着些许颤音。
“当然是真的。”紫蝶妖女吃吃的笑道:“梦里面,我随你怎么样,反正又不是真的,来嘛,我们去床上。”
李轩当即决定抱着美人儿提枪上马,可随后他又感觉不对劲。
诶?我的枪呢?我的大枪何在?谁拿走了我的枪?
第一六一章 怎么选择?
“看来情况有点糟糕。”
在问心楼的顶层,正在以灵视之术俯视下方的国子监祭酒权顶天,清晰的望见李轩鼻尖喷出的鼻血。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被勾动了情欲之念。”
江云旗一边心想果然,这小子果然不靠谱,什么改邪归正,浪子回头,假的不能再假;一边又觉心急焦躁:“那该如何是好!权老弟,你难道还要等到出人命,才肯毁掉这祸害人的东西?这不是已经到了不得已的时候?”
“还是再等等吧!”
权顶天继续站在江云旗与问心铃之间,轻叹了一声:“云旗兄,我倒也不全是因此物乃虞子所遗,还有个最大的缘由,是因这器灵。
那可是十二重楼境的他化自在天魔,无形无相,无踪无迹,喜潜藏于人心当中,操纵人的梦境意识。一旦问心铃被毁,这头天魔没了拘束,不知会在这世间生出何等恶孽,我是不能不防。”
江云旗不禁蹙眉,忖道这还真有点棘手。
他化自在天魔的凶名,他是听说过的,甚至是亲眼看到过。昔日他为寻觅药材。曾经去过身毒一趟,发现那边一整个小城,数万人因他化自在天魔作祟之故入梦而死——那还仅仅只是一头十重楼境的天魔,就已经如此可怖。
※※※※
幻境当中,紫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李轩则双眼无神的盘坐在地上,一脸的郁卒。
他感觉自己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失意,还能有比做春梦的时候居然也起不来更让人心塞的事吗?
他心想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没问题吧我?下面那些血色丝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此时李轩的眼前再次烟气缭绕,随后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现代衣饰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身侧。
李轩不由眼神微愣,他眼前的女孩不是薛云柔是谁?可这术师少女的穿着打扮,却殊异于她平时的古装。
只见少女那一头如瀑般的齐肩长发无拘无束的洒下来,身上则是一套非常贴身的短裙校服,将薛云柔那本就玲珑有致,丘壑起伏的身材,衬托到近乎爆炸,下面则穿着黑色的丝袜,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近乎MAX。
李轩不由‘咕哝’了一声,咽了口唾沫,心想这竟是自己最喜欢的‘黑长直’,这是要他的命啊!这是谋杀!
他感觉自己下腹中孕育的几亿生命,都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轩郎!”薛云柔有些害羞,用手指撩动着耳边的发丝:“我这一身,你喜欢吗?”
李轩差点连口水都流了下来,只能木木的点头:“喜欢,简直太喜欢了!可不对,这是仙侠穿越文,你这风格与这边有点不搭。”
“可只要是轩郎你喜欢的,我什么都愿意做。”薛云柔微红着脸,额头上微见香汗:“奇怪,这里怎么这么热?”
她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又把衣领解开了两颗,不断的往里面扇着风。
李轩的视角恰好可以看见里面的风景,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掉进去了,体内已经冷掉的血又在发热,他感觉自己似乎又行了。
“好看吗?”
薛云柔笑盈盈的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几分狡黠:“轩郎喜欢的话,还可以入手试一试的,它们其实也想被轩郎你宠爱——”
她竟抓住李轩的手,往某个所在移了过去。
此时在现实世界,李轩再一次鼻血横流。可就在他的禄山之爪颤抖着,要擒拿住小白兔的时候,李轩发现自己的小李轩全无反应。
李轩的血液于是又冷了下来,一双手也僵在半空。他感觉这笔关系到好几亿单位的大生意,好像做不成了。
而这一刻,薛云柔的身影也化为青烟消散。随后出现在李轩眼前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殿堂。
殿堂的深处是九层玉阶,阶上摆放着一只宽达三丈,雕琢有九条金龙,金玉质地的龙椅。而这硕大的龙椅上,却只坐着一个娇小的少女身影——她头戴着十二旒冕冠,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章礼服,有些慵懒的斜靠在椅上,却显出了无比雍容霸道的气魄。
而此时在九层玉阶之下,成千上万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正在朝着这少女遥拜:“吾等参见陛下!”
李轩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就心想这不就是红衣女鬼吗?不同的是那眼睛已经恢复了,使女鬼那本就倾国倾城的面貌更显娇艳,更添灵动。
还有这相貌,真的好熟悉——
他正这么想着,这皇袍少女就从玉阶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李轩的面前,然后用秀手挑起了李轩的下巴:“梓童,今日还是由你来侍寝。”
李轩愣了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梓童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的,那是古代天子对皇后的爱称。
然后他眼前的画面轰然破碎,再恢复的时候,两人就出现在了龙床上。
皇袍少女已经退去了龙袍与冠冕,只穿着肚兜,她正在试图解开后面的带子:“梓童快来帮我,你早上到底是怎么绑的,我解不开。”
李轩忙过去帮忙,同时偷眼打量着这位的身材。可李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下一瞬就有无数的血丝与飘带从他背后冲击而至。以无比狂暴之势,将李轩眼前的画面扯碎!撕碎!粉碎!彻底轰成了齑粉!
再接下来,李轩眼前黑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出现新的画面。
那是在一处荒郊野外,好像就是在黄林寺附近,他自晕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江含韵的膝上。
“你醒来了?别动——”
江含韵一边语含羞意的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银甲解开:“李轩你现在身中奇毒,必须尽快行男女交合之事才能够活命。”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嘴里有些干涩:“这,这,这不太好吧?校尉大人,您这是要给我解毒?”
“不然呢?这里是荒郊野外,除我之外,还有谁能帮你?”
江含韵已经卸下了甲胄,她捏着自己的襟扣,却又心生迟疑的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睨视李轩,那目光竟有点凶:“我这是要给你解毒才这么做的,李轩你以后要负了我,我跟你没完!”
李轩只觉此时的江含韵,竟是又凶又妩媚,又清纯。妩媚是出自天然,清纯也是源自于骨子里。
他猛点着头:“肯定不会负你,我快死了,快给我解毒啊。”
江含韵终于下定决心,她咬着唇,用颤抖的动作将自己完完整整的展示在李轩的面前。那是比动画中的女孩还要更完美的身材,玉洁冰清,莹莹生辉。
她没有任何的刻意做作,可每一个动作,都是极致的柔美,极致的妖娆,勾动人心,使人心潮澎拜。
此时江含韵轻轻喘息,又脸色晕红的问李轩:“李轩,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李轩的神色有些茫然:“我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了校尉大人你?”
江含韵有些失望的轻轻一叹,然后又无限娇羞的将自己送入到李轩的怀里,同时用那团糯娇柔,好听到可以让耳朵怀孕的声音轻轻说着:“李轩你想要的话,那就进来。狠狠地欺负我,让我流泪,让我哭。”
李轩的嘴里,开始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那种征服欲已经膨胀到了极致。
他会让这女孩高唱征服的,现在谁都别想阻止他!天王老子都不行!他李轩今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任是天崩地裂也别想——
欸?小李轩你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萎了?战斗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阵亡了?
你不能这样啊。快起来,别睡了,天亮了喂!
哈喽?听到了没有?大李轩在呼叫你,在请求支援!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可让人绝望的是,李轩最终还是没能够让他的好兄弟清醒过来。
眼前的场景继续破碎,而在片刻之后,他出现在一座风景绝丽的世外桃源中,身侧则是五美环绕。
“轩哥哥!”乐芊芊对碰着手指,螓首微伏着羞不可抑:“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紫蝶妖女则是手指尖托着一只紫色火蝶,笑盈盈的看着李轩:“我是蛮喜欢你的,同步率高,我们可以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对了,李轩你想不想试试那个动作的滋味?还有——”
她的人忽然幻化,面貌竟然变成了长乐公主的模样:“要了我,就等于有了一切,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哦。”
薛云柔依旧是一身校服的打扮,她环视了周围四女一眼,然后就坐了下来,翘着大长腿,整理着自己的丝袜:“李轩你说过的,光是它,你都可以一百年都不厌。”
皇袍少女咬着下唇,眼神幽怨:“梓童,你难道要弃我而去?罢了,我答应你便是,晚上我穿着龙袍给你做。”
江含韵则手按着腰刀,面含晕红的看向别处:“我可以给你解毒的。”
这一刻,李轩只觉呼吸紧窒,左右为难。
他在想,要不自己还是全要了吧?不是有一句话吗?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
可自己这样做,那未免也太渣了。
第一六二章 速速道来(4200字大章)
在李轩第二次喷射鼻血的时候,江云旗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
他暗暗叹息,心想就连权顶天的弟子罗云那样循规蹈矩,平生从不入烟花之地的温润君子,最终都没能过色欲这一关,又何况是李轩那个小色胚呢?
他化自在天魔可以挑动人的众多欲望,而其根本神通,还是在色欲上,那是他化自在天魔最强大的能力。
李轩扛不住,其实也情有可原。
江云旗这么想的同时,又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权顶天身后的问心铃,他已经在算计着,该如何突破这位老友的阻截,将这枚讨厌的铃铛拿到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对面的国子监祭酒却‘诶’的一声轻咦,饱含意外的看着下方。
“这是?”
他发现李轩的脚下赫然有一个符阵张开,然后这位的身影就从二楼的台阶上消失不见。
“他竟然过关了?”
江云旗也是意外不已,他张大了口,就连下巴都快要脱掉,双眼发懵。
那个小子,那个劣迹斑斑的混小子,他竟然通过了最高难度的色欲关?竟然真的是一个坐怀不乱,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不会吧?这未免也太玄幻了——
“食色性也,却又能不为色欲所迷,不错,不错!”
权顶天眼中的欣赏之色,几乎不加掩饰:“此子,合当为儒门栋梁,继我理学衣钵!”
江云旗听如未闻,他眼神迷蒙的转头看着权顶天:“权老弟,你当年闯楼的时候,也过了色欲关吧?跟我说说这一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权顶天却有些尴尬,他目光幽然的看着楼外:“惭愧,我是色欲关才开始不久,就被法阵移出到楼外。其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此时在问心楼外,已经是一阵轰响,杂乱的惊呼声与议论声汇聚在一起,就恍如闹市。
“他上去了,他竟然上去了!”
“快看,第三层的灯亮了。”
“我的天!那个六道司的家伙,居然真的破了色欲关。”
“这应该是近十五年来的首位吧?第一个能上三层楼的。这下可好了,让我们儒门颜面何存?”
“果然,祭酒大人让此人登楼,应是有缘由的。此人的心性,怕是绝佳。”
“居然真上去了?群美在怀,居然还能坐怀不乱。”
龙睿看着问心楼的目光,也是一阵发愣,好半天才回过神:“这位六道司的仁兄可真够狠,竟然真的不为色欲所迷,真禽兽不如也!
不过之前我也看出来一点了,能狠下心给自己整那么一套法器的,那绝不是凡人。”
随后龙睿又抚着头,万分苦恼的一叹:“看来今天秦淮河那边我们是去不成了!看这架势,不知道要耗上多少时间呢。”
“这倒勿需可惜,我们那些同舍,还有那位土豪兄,不都在那边么?他们也来看热闹了。秦淮河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可这种热闹几年都只有一回。”
王静往自己的右边方向指了指,然后向龙睿侧目:“听龙兄语意,你对他似乎又有了一点期许?”
“以己度人而已,我自己寻思,权财名利我都可视如浮云,唯独色欲这一关,我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过得了的时候,也必定是七老八十了。”
龙睿笑了起来:“这位狠人既然连色欲这一关都能过,那么其他的欲念,应该难不倒他。只是如此一来,就如刚才那位仁兄所说,我们这一代的儒门弟子怕是要没脸见人了。”
“我觉得不会,理学护法就位之日,问心铃失控一事也必将大白于天下。”
王静摇头失笑道:“至于这位六道司仁兄的身份,也很简单的。那时怕是满天下的大儒,都会如狼似虎,要将他收入门下。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世间最璀璨的儒门新星。”
“你说的也对。”龙睿点了点头,神色寡淡:“可在这之前,他还得度过两个难关。我看过问心铃的文献,最后的两关,一曰‘叩心’,一曰‘问道’。那才是真正最麻烦的,过往千年中,儒门历代英杰,能够最终取得理学护法一职的,也不过二十七人。所以,哪怕这位能够突破四大欲关。成功登顶的可能性,也等于无。”
王静也是叹了一声:“叩心,是叩问闯关者过往之事,但凡闯关者有十件亏心之事,或者是不能让他人得知的私秘,就会被逐出问心铃的幻境。虞子的本意,是人皆有私意,也都不可能一辈子都坦坦荡荡。可只要闯关者一生当中没有太大的劣迹,就可以过关了。可这问心铃既已失控,那么这一关的情况就不是那么简单。还有问道——”
王静的语声一顿,带着几分无奈:“这对他来说,只怕是最难的。”
不同于龙睿,他是真心期许着新的‘理学护法’出现。
当今之世,无数衣冠禽兽,狼子野心之辈混入到了理学当中,充斥于庙堂之内。
这便如同当初佛祖在菩提树下证道,魔王波旬说‘到你末法之时,我会让我的魔子魔孙们,混入你的僧宝内,披上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扮成你佛门中人,以达成我意’。
而如今的理学,正缺护道之人!
※※※※
“他上去了!他过了色欲关。”
当望见那第三层的灯光亮起,薛云柔的整个娇躯都松懈了下来,然后惊喜无限:“不愧是轩郎,我就知道。他那样的人品,那样的心志,怎会倒在色欲上?”
江含韵也面色一松,眼中也透出了一抹喜意与异色:“确是我小瞧了他,那个家伙,真的与以前不同了。”
此时她又心神微动,想起了今日上午,张岳说的那句话。
李轩有这样的心性,这样的品行,岂会在青楼流连三年?想必是他那两个狐朋狗友带去的,李轩他不能推托所致。
想到这里,江含韵竟是不知不觉的,一手握上了她的腰刀。
好想扁人——
江夫人也面露出慈祥的笑意:“看吧,我看人还是很准的,那孩子的心正,不同于寻常人。城隍老爷坐下的听天将军,也不会信口开河。”
她心想真不枉了自己两次费心费力,给这孩子熬汤,这果然是含韵的良配。
可随后她就想到李轩还在那楼里面,那面色于是更加青黑。
自家那个老头,要他多事?这桩婚事要是黄了,她该到哪里寻一个比小轩更合适的?
薛夫人则一阵发愣,她的眼神错愕,又含着几分难以置信。
“无瑕君子么?”
薛夫人竟隐隐的有几分相信了。可须臾之后,她还是冷冷的说着:“别高兴得太早了,色欲之后,还有权欲与名欲两关。即便他都过了,还有问心与问道。那问心铃里面的他化天魔,可不会让他就这么通过。”
薛云柔本来就在担忧,此时脸色更白,她睨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然后咬着牙:“堂舅他已经在路上了,定不会让他有恙!”
※※※※
李轩感觉自己又做了梦,梦里他经历一位寒门士子的一生。家徒四壁,却发奋于科举,最终名列二甲,成为大晋朝的一位进士。之后的二十年宦途,十载坎坷,十载得意,得贵人的提携,四十五岁就已经是刑部侍郎。
这梦中的事情详实无比,就像是真实的人生。再然后李轩就发现自己坐于公堂之上,下方则是两个历经酷刑,血迹斑斑的男女,旁边还有一位穿着锦袍的少年,得意洋洋的坐于一侧。
“李侍郎,殿下的意思是,此案的证据已罪证确凿,无需再审了。”那是一位尖细的嗓音,来自一位年老的太监,他就站在李轩的侧旁:“此二人,当判斩立决。”
李轩闻言,不禁蹙眉:“可案情中还有疑点,未能厘清。”
“是吗?”太监斜视了他一眼:“侍郎大人,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话,这是殿下的意思,他说不能再拖了。”
李轩一阵恍惚,想起那位‘汉王’,正是提携自己,让他这十年当中官运亨通的贵人。
要么拒绝是什么后果呢?自己会仕途重挫,甚至可能会身败名裂。
他看了看下面两个接近晕迷的男女,又望了望那面无表情的太监,然后陷入犹豫。
他放不下自己的权位,不舍几十年的努力就此付诸流水。
李轩寻思半晌,随后就在老太监错愕的目光中笑了起来:“来人,此案疑点未明,押后审理!”
他想自己一个寿元无几,都快要死了的人,干嘛还要为权势折腰?做这种违心之事?
诶?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寿元无几?
还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手握重权固然是好,可若胸中志气都不能舒展,那自己要这权何用?
接下来,他眼前画面再次破碎,又经历了多种人生,忽而是高官的公务员,忽而是手握数万大军的将军,甚至是当了皇帝。在其中做了各种各样的选择。
直到第十次,李轩才体会了不同的梦境。
这一次李轩同样经历了一个人的人生,主人公却是一位救人无数,被人视为国手的名医。
最终他手持金针,坐于一个七岁小儿的身前,周围站着无数村民。
“师尊不可啊!”旁边一位提着药箱的年轻人,哭丧着脸:“这小孩已经没救了!救回这孩子的机会都不到一成,您何必勉强施针?
他侧目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说道:“此地不善啊,师尊。只怕您救人不成,这条命反倒会被赖在您的头上的。被讹钱也就罢了,您几十年积累的名声,怕也得被同行败坏。”
李轩蹙了蹙眉,陷入了凝思。
确如这年轻人的所言,这小孩历经四位庸医之手,如今已近垂死之境。而眼前这些百姓,也确不是纯善之人。
李轩随后又低下头,看着那已经面孔苍白,奄奄一息的孩子。
他半闭着眼凝思,然后长吐了一口浊气:“你去写一张契书,大意为此子性命仅余一线,我虽可勉力一试,为他施针,却不保证能将他救回。让他的父母亲朋,都在上面签字画押。”
医者仁心,李轩自忖他可以不计名利,可以为这孩子全力以赴的施救。可在用针之前,他却也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所以,前世医院让人签手术同意书的做法,应该是最合适的。合乎天理,人情。
※※※※
“轰!”
当问心楼第五层楼的灯光亮起,楼外的人群,再次嗡然作响。
“上去了!”
“人已到了第五层!”
“第三关与第四关统共用时一个时辰加两刻钟,各位可知之前那些位护法先师,用时多久?”
“这谁会在意?不过这家伙,可真厉害。”
“我有点无法接受,一个六道司的外人,难道还真让他成功登顶,作我理学护法?”
“外人又如何,贪,色,权,名四欲,皆为我儒人大害。此人既能克制四欲,即便不通儒学,也值得尊敬。”
“倒是不负我的所望,权名二欲果然难不倒他。”人群当中,龙睿的眼神无比凝重,他的手紧紧握着折扇,却再没有摇摆的动作:“可他还是让我惊讶了,我记得前朝大儒符晨,这两关统共用时半个时辰,比这家伙短得多。可那个时候,这问心铃还很正常。”
王静则眯着眼:“接下来,是叩心!这也是最难的,一个人总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之事。即便虞子,也说即便是他,也未必能过得了这一关。”
这一刻,在问心铃幻境,李轩正眼神茫然的看着眼前。
他正立在一座朴素的殿堂前,而在他前方,那殿堂的门槛处有一位十四岁左右,衣饰清凉,周身肌肤都有红色符文缠绕的明媚少女,正以无比阴森冷厉的目光盯视着他。
“你这四关无非都是借了那守护灵之力而已,得意个什么?帝王之姿,很了不起么?”
李轩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他想自己哪得意了?他现在可是连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确实很不了起,她若是走他化天魔一途,那么她便注定为王,我素心则只能为臣。”
明媚少女的目光猩红:“可接下来是叩心一关!即便是她,也帮不了你。”
这位随后探手一招,忽然将虚空中一只小小的獒犬,招到了这座殿堂的前方。
“听天!”明媚少女手按着听天獒的额头,目光幽冷:“速将此人的过往阴私,亏心之事,都一一给我道出来!”
听天獒抬眼往李轩注目,然后狗眼一怔,与同样注视着它的李轩,陷入大眼瞪小眼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