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四 火锅?
“好!薛兄一言!令我等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啊!”
“是啊!那秦王入川,不过随身携带有八百甲士而已!我等哪一族哪一氏,不轻轻松松凑出个成百上千的家兵出来?”
“正是如此!我等汇聚数万家兵!围困秦王王府!誓死不从税改之法!倒要看他秦王赵政!又还有何他法?!”
一时之间,仿若终于找到了可行之法一般,有好几位族长家主,顿时便群情激奋般连声大喝,竟当真要组织家兵,围困秦王!!
“这、这这这……”
郝氏族长郝牛闻听此言,顿时大急,但却急切之间,半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围困秦王王府,带兵逼迫秦王!
这可是要被抄家灭门!
诛九族之滔天大罪啊!!
如何、如何敢行此之举啊?!
“此举……怕是不妥!老夫以为,还须从长计议啊!”
“是啊是啊,围困藩王之举!可是诛九族之大罪啊!!”
“我古氏!绝不能参与此等谋逆之举!!”
但紧跟其后,却有更多世族族长,纷纷面色煞白般连连摆手,甚至言辞拒绝!
如此凶险之举,担上全族数千口人丁之性命,却是何苦来哉?!
“白兄!薛兄!若反秦同盟所谋之事!便是这等意同谋逆之举!那我古氏!即刻便退出同盟!”
古氏族长古奇,大踏步走上前去,先是拱手而道,旋即一甩袖袍,当场拂袖而去!
“我袁氏!也退出此等反秦同盟!”
“我杨氏!也退出此等反秦同盟!”
“我、我我我!我郝氏!也、也退出!退出!!”
瞬时之间,响应之人不绝于耳,却是纷纷拂袖而去,匆匆急忙而走。
那副慌张神色,似是生怕晚点离开此处,便会与那等叛逆之人被列为一体,无端惹上杀身之祸!
“这、这这!”
薛氏族长见此情形,气的连连跺脚,指着那一道道相继离去的背影,险些破口大骂!
“直娘贼的!这群胆小鼠辈!!”
白迟却是忍耐不住,当场便破口大骂!
但无论他们几人再如何发泄不满,此时此刻还愿意留在白府之中,与他们等人一同商议‘谋反’大事的秦川世族,却已然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白兄!你看看他们!这些人……怎的如此鼠目寸光?!”
薛仁气急败坏的望向白迟,口中满是痛惜般悲而叹道!
“薛兄!却也不必如此沮丧……至少还有我们诸位在此!便可成此大事!!”
白迟却是扫视堂中,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只觉心中大定!
目下还留在白府,愿意与白、薛二氏共同进退的秦川世族,自然还有黄氏、李氏、王氏这三个被秦王亲斩族长之族!
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却又如何能轻而放之?!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六个,并未痛失族长,却被白薛二氏族长所描绘的美好前景,或是不愿从秦王税改之策的秦川世族!
如此以来,即便大多数秦川世族都选择了龟缩后退,但还有足足十一族愿意留在反秦同盟,共抗秦王暴政苛税!!
这其中,单单是秦川八大氏族之中,便有白、薛、王这三大氏族!
尤其白氏、薛氏二族,更乃秦川世族之中,排位数一数二的顶级大族!!
这十一世族所凝聚而成的同盟势力,绝对是一股难以抗拒的庞大力量!
故而即便没有获得更多世族的支持,但白氏族长白迟,依然对于接下来所谋之大事信心满满,踌躇满志!
“诸位!我白氏可在三日之内!聚集起至少五千人的家兵势力!且至少三千人可执刀弓!至少五百人可披皮甲!!”
于是,面对这群志同道合之铁杆盟友,白迟却也丝毫未藏家底,几乎将整个氏族力量倾尽一空,誓要就此拼命一搏!
“好!白兄果然了得!有你这五千家兵打底!今日所谋之事……却也高枕无忧了啊!”
薛仁闻听此言,不由面色一喜,连忙紧随其后,竖起三指高声喊道!
“我薛氏!也可在三日之内!聚集起至少三千人的家兵势力!且至少一千人可执刀弓!至少两百人可披皮甲!”
当下之间,高下立判!
白氏果然不愧为秦川第一大族,其家底底蕴,却是比起第二大族薛氏来说,强了何止一星半点?!
但单单白、薛二氏,便已聚集起足足八千家兵!
如此利好之事,顿时便促使堂中众人信心大增,纷纷尽出家底一般高声喊道!
“我王氏!也可在三日之内!聚集起至少两千家兵!!”
“还有我黄氏!也可在三日之内!聚集起至少一千五百家兵!!”
“还有我李氏!虽不及诸位家底深厚!但至少也足以凑齐一千家兵!!”
顿时之间,堂中众族尽皆踊跃异常!
却是你一千来我八百,你八百来我五百!
总计十一氏族,最终相叠而加,竟足足凑齐了两万余人!!
须知整个汉阳城内,日常驻守之守卫兵士,却也才不过区区两万人啊!
而这两万名驻城卫兵,按理来说应当归秦王殿下统御才是。
但秦王殿下入秦不过三月有余,其中三个月的时间就在巡视边关!
待在汉阳城中的时间可谓是屈指可数,甚至两只手都能够数的清楚!
如此简短时间之内,莫说这等交接军务之大事,就连目下郡中事务也都是由原班郡吏在照常维持,秦王殿下根本就来不及有丝毫插手!
更何况,这两万驻城卫兵,却也不是他秦王殿下想要插手就能够轻易掌管的!
目下统兵之权被牢牢掌握在太守耀飞的手中不说,两万驻城卫兵中的百夫长、千夫长,甚至于校尉、偏将等等军中要职,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来自于秦川世族啊!
其中单单是白氏、薛氏、王氏这三大族之族人,就不下数十人!
试问如此情形之下,这支驻城卫兵,又如何会帮助秦王去对付自己本族之人呢?
太守耀飞本就大权旁落,又如何会甘心襄助秦王,致使他顺利接管军权,而后彻底架空自己堂堂一郡之守呢?!
当然,这支驻城卫兵却是决然不敢参与围困秦王王府一事的!
可只要这支驻军不助秦王,就凭秦王那可怜巴巴的八百甲士禁卫,却又能如何翻的了天去??
故而,若是众族这两万家兵围困王府,只要不强行攻打王府,不威胁到秦王殿下生命安危,那太守耀飞大可以坐台看戏,不发一兵一卒,却看他秦王殿下又该如何了结此事?
到那时,他秦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过乖乖收回成命,废除摊丁入亩这般可笑税策之外……
却又还有何他法?!
而他们带头作出这等轰动天下,为天下世族争权夺利之举的十一氏族,将注定名震天下,载入青史啊!!
念及至此,十一位世族族长,不禁相视而望,目中尽是火热之情……
……
“芸儿啊,今日皇兄可要带你吃一次你绝对未曾吃过的人间美味!”
秦王王府之中,赵政面对着一锅正在被煮的滚烫,里面翻滚着番椒、花椒等物的铜锅,对着身旁的芸妹神秘笑道。
“啊?是什么呀皇兄!什么好吃的呀?!”
赵芸本就是个铁杆吃货,一听皇兄又发明了什么人间美味,这还不等开动筷子呢,口水就已经哗啦啦直往下流。
“喏~这就是咯!”
赵政笑着努了努嘴,示意面前这口煮的滚烫,不断往外冒着热气的铜锅就是了。
“啊?就、就这啊皇兄?”
赵芸有些迷糊的望着眼前这口大锅,除过看到里面的汤是番椒那种红色之外,却不知道又还有什么可食之物?
总不能……直接煮着吃番椒吧??
“哈哈!这只是火锅底料而已!接下来还要涮菜吃呢!”
赵政失笑着连连摆手,随后便示意婉儿将事先备好的菜品一一呈上,却是各式蔬菜,现切肉类,主食豆品,应有尽有。
且尽皆被分成一份份,齐齐整整的码在小盘之中,随后又分门别类的排在案上。
“啥玩意?火锅?涮菜??”
赵芸活这么多年,在这宫中也算是见多识广,却还真就从未听说过这等奇异吃法!
她眼睁睁的看着婉儿将一碟碟菜品放入沸水之中,而后瞬间便与红色的番椒汤相融,再而后……
就没有而后了!
“皇兄!这便是你所说的,我未曾吃过的人间美味么?!”
赵芸几乎当场傻眼!
这等奇特吃法,未曾见过吃过倒是事实,但非要说什么人间美味……
却也有些太过于言过其实了吧??
怎的直接将半生不熟的菜品扔在锅中,而后与番椒所煮的辣汤相融,就算是绝对未曾吃过的人间美味了呢?!
这先别说好不好吃了,能不能煮的熟,究竟还能不能吃?
这只怕都还很难说吧??
“哈哈!芸儿莫急!尝过便就知道了嘛!”
赵政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芸妹莫急,待会尝过便知。
要知道这火锅,可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念已久的饕餮美食啊!
那种爽辣,那种痛快,那种刺激!
可完全不同于其他任何美食!!
须知火锅这一个品类,能够在后世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甚至火遍了全世界,那可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因此赵政自然也难以免俗,对于火锅的热爱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一种痴迷程度!
故而在他第一次看到番椒之时,这心中闪现而过的第一个念头!
不是烧烤!
而是火锅!!
于是他不厌其烦的给婉儿悉心教导,尽量用苍白的语言去描述后世火锅那种独特的销魂味感!
然后再由婉儿去使用番椒、猪油、花椒、八角、茴香、生姜等等香料,不断的来回试错,不断的亲自品尝,这般连续折腾了一两个月,才终于总算是整出来一点火锅底料,勉强有了些后世火锅的味道和感觉。
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准备要好好的吃上一顿,自从穿越之后的第一顿!
火锅!!
“来,芸儿,尝尝味道怎么样?”
眼看着下进去的牛肉煮了好久,颜色终于变了之后,赵政当即便夹起一块牛肉,放入芸妹碗中,而后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虽然这牛肉已经被尽量叮嘱切到最薄,但毕竟还是不及后世的牛肉卷那般薄到卷曲的程度,故而这口感究竟如何,其实就连赵政心中一时也有些没谱。
“啊?这就可以吃了吗皇兄?真的煮熟了吗??”
赵芸呆呆的望着皇兄亲身夹来的牛肉,稚嫩的小脸上忍不住冒出一串问号……
就这?
就这就这??
就这样涮了一下,就熟了?
就能吃了??
皇兄该不会是……让我替他尝熟没熟吧?!
“害~!你就放心吃吧芸儿!这绝对会是你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赵政一脸肯定的答复道,示意芸儿你放心吃吧,没得任何问题!
“哦?真的是这样嘛……”
赵芸皱着小脸,看着皇兄那张无比真挚的笑容面庞,心中自然不会选择怀疑,而是终于下定决心,抄起碗中牛肉,一口便塞入嘴中!
“哈……”
入嘴瞬间,赵芸却只觉滚烫无比,顿时烫的她忍不住连哈几声!
但紧随其后,却是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麻、辣、鲜、香之感,在口腔之中肆意蔓延,瞬时爆发!
“哇!”
这种奇异无比,难以形容的爽快刺激之感,令赵芸当场忍不住‘哇’的一声喊了出来!
“皇兄!皇兄!这就是你所说的什么火锅吗?这也太好吃了吧?!”
小吃货赵芸一口下肚,却是顿时便被浓郁的麻辣鲜香勾起馋虫,一边无比满足的喊叫着,一边已经动起小手,忙不迭的抄了起来!
“唔唔……好吃!好吃!!”
一顿火锅吃下来,爽的赵芸忍不住连声叫好!
即便小嘴都已经被辣的合不拢嘴,嘴唇更是通红一片,却仍旧止不住自己的小手,频频就往锅内直伸。
“哈哈!好吃吧?”
赵政也是吃的爽快无比,一见芸儿这幅满足神情,心下更觉畅快无比,忍不住便出声问道。
“怎么样?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主食?”
芸儿闻言顿时连连点头,一边吃着一边晃着,小脑袋晃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赵政见状不由失笑一声,当即便起身拾起一碟切的均匀的细长面条,一边就手便放入锅里。
“来,皇兄下面给你吃……”
……
“烧烤,火锅,皆为秦川名食也!
然其始作俑者,竟为一国之君,安敢信哉?
如此喜食、贪利、无德、失义之人,岂不为利令智昏,穷奢极欲之无道昏君乎?”
——《大骊王朝》下卷·司马求干
章三十五 什么?你叫白痴??
“怎么样?芸儿?”
赵政望着瘫倒在塌,摸着自己圆滚滚小肚皮的芸妹,不禁笑着说道。
“这火锅煮的面,是否别有一番风味啊?”
赵芸瘫软在塌,大感满足般感慨说道。
“是啊皇兄!你下面真是太好吃了叭!”
赵政顿时大笑,却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继续笑而说道。
“改日皇兄再捣鼓些料碗出来!美味却是会更进一步!”
赵芸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却也顾不上自己的小肚圆滚,连忙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把便抓住皇兄手腕激动说道!
“啊?真的吗皇兄!那要不就明日……哦不!当下便将那什么料碗捣鼓出来吧!”
在接连见识过皇兄烧烤、火锅这等神奇料理之后,赵芸此刻在美食这一方面,对于皇兄的信任和崇拜几乎已经到达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夸张程度!
故而皇兄才不过刚刚提出一个设想而已,她就已经激动的大喊大叫起来,心中着实期待无比!
“当下?”
赵政当即怔神,不由望了眼芸妹那圆滚滚的小肚,失笑询道。
“你、你却还能吃得下么?”
“皇兄!扶我起来!我还能吃!!”
赵芸强自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却是非要尝尝皇兄口中的料碗究竟如何才肯罢休!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今日便算了,改日皇兄再特意做与你吃。”
赵政失笑摇首,轻轻推着芸妹再次躺入塌中,随后便自顾抄起筷子,美美的吃了起来。
方才芸妹一个人风卷残云,下的菜品多半都进了她的小肚子中,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吃下多少。
这会趁着没人跟自己抢,当然得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穿越以来的第一顿火锅嘛!
可谁知这还没抄个几筷子呢,却只听殿外陡然传来一声高唱!
“殿下!殿下!!”
赵政骤闻吵闹,本还愉悦轻松的心情顿时一糟,却还不知究竟发生何事,竟导致禁军统领关飞如此大呼小叫?
“殿下!大事不好啊殿下!!”
关飞慌也似的闯将进来,神情不安,面露忧容,而后一见殿下,当即便慌忙跪地,口中连连高呼!
“哦?发生何事?竟至于此?”
赵政大感奇怪,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会使得一向还颇为沉稳的关飞如此失态?
“殿下!那些秦川世族!竟敢召集家兵!将整个王府团团包围其中!!”
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如何不令关飞大惊失色,心神失守?!
须知他不过虚扫一眼而已,却也从那无边无涯的人头攒动之中,得出这些家兵数量,至少也得过万人有余啊!!
如此之多的逆贼围困王府,这怎能不令肩负禁卫统领之职的关飞心慌神乱,忧惧万分呢?!
即便这等家兵之战力弱如鸡崽,但人数多于己方何止十数倍啊??
若果真发生任何骚乱,届时骚动暴乱之中,自己仅仅只有七百精锐禁卫,又如何能在万军之中,护得殿下安危啊?!
“哈哈!果真如此?”
谁知秦王赵政骤闻此言,却是不惊反笑,甚至开心到连手中碗筷都登时放在案中!
“啊??”
关飞当即傻眼,却是看着哈哈大笑的秦王殿下,面上布满了迷茫疑惑之意!
怎的殿下他突闻此等惊变……竟毫不忧惧,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殿下,您怎么……”
关飞目露关切,还以为殿下是突然受了刺激还是怎样。
“就是啊皇兄!那些乱臣贼子都杀到家门口了!你怎的还有心在这发笑?!”
一旁吃饱喝足的赵芸本都只觉浑身慵懒乏力,可骤闻此等危局,当即便精神一震,大感忧急般登时喊道!
“害~此事你皇兄我两日前便早已知晓,却又何惊之有?”
赵政满不在乎的连连摆手,但从口中所说之言,却惊的赵芸与关飞两人大感愕然!
“什、什么??”
赵芸与关飞两人不由相视一眼,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此重大机密之事!
殿下/皇兄他居然两日前便已提前知晓?!
这、这……怎么可能呢??
“怎的?这又有什么奇怪的?莫非秦川上百世族……竟都能铁板一块么?”
赵政重新捡起碗筷,一边吃着一边疑惑般看向两人。
“早在两日前,他们刚举行完那什么同盟大会的第二日……就已经有世族暗中来此通报,本王便知早晚会有今日之事!”
直至这时,两人方才明悟,原来是有人暗中通信啊,怪不得殿下竟会提早知晓此事!
但紧随其后,却是又忍不住大感不解般当即询道!
“可皇兄你既然早已知晓此事,为何不、为何不提早便……”
赵芸心中大感疑惑,为何皇兄早已知晓此事,却不提早进行处置,反而坐视今日之惊变自生呢?
“提早便处置此事?那芸儿你说此事又该如何处置才好呢?”
赵政轻笑一声,却是一句话便问的芸妹当即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道以莫须有之罪,强行派甲士将这几位怀有异心的族长家主给抓回来么?”
咽下一口牛肉,赵政被烫的连连哈气,趁这功夫又紧接说道。
“若果真如此随意行事,毫无根由就拿人杀人,难道不会使秦川世族尽皆惶恐,以至于会有更多世族,被迫加入那什么可笑的反秦同盟么?”
赵政言及此处,不由缓缓放下筷子,出神望向窗外,口中悠悠叹道。
“秦川世族多达上百族,杀是杀不完的,也不可能全部杀完……”
此言一出,方才还疑惑不解的两人,顿时一怔,相视而望之后,终才有所恍然。
是啊,治国安邦,如何是仅凭杀人就足以功成圆满的呢?
就算是想要杀人立威,那也得要找到合适的由头,确实该杀之时果断下手,才能够起到震慑旁人的威吓作用!
就如同那夜国之庆宴,正是有白、薛等族出言不逊,当众违命抗旨,这才为己身惹来杀身之祸。
而秦王殿下在那般情况之下出手杀人,不仅不会刺激的众多世族联合反抗,反而立威成功,令众族族长心中惊惧不已!
但若是不管不顾,一言不合逮人就杀,如此肆意行事,只会逼迫得众多世族在内心惶恐不安之下,被迫联手抗命,共同进退!
到那时,莫非还真要将秦川上百世族全数杀个精光么??
先别说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若是真敢如此行事,那怕是自己这个秦王殿下也做到头了!
太极圣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的国境之中如此猖狂行事!
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绝无可能!!
故而,在众多反叛世族并未有任何实际行动之前,又如何能仅以只言片语,暗中告密,便定罪于人,随意拘拿呢?
可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众多世族举兵反抗么?!
赵芸念及至此,不由急切说道。
“可是皇兄!既然你早已知晓此事,为何不提前告知太守耀飞……命他安排驻军,好护卫王府安危呢?”
“哈哈哈哈!芸儿啊!你却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不过赵政闻言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连连摆手继而说道。
“先不说那耀飞肯不肯听我之命去调动汉阳驻军,就单单那两万汉阳驻军,你可知其中又有多少人都是秦川世族子弟么?”
此言一出,顿令赵芸愣在当场,却是压根未曾想过此事。
在她简单幼稚的想法之中,皇兄为一郡之主,想要调动汉阳驻军不应是随手而为之事么?
可哪里会曾想到,现实世界往往远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莫说一郡之主,就算是一国之君,难道真可以全数随心所欲,尽皆为所欲为么?
若果真如此,那治世理朝,定国安邦,却也不要太过简单了吧!
“为兄初至秦川,军权一事还尚未涉足,若果真将自身之安危寄托于他人之手,那才是真正的如立危境!”
赵政说完腾然站起身来,望向门外对着芸妹、关飞两人顿时笑而说道。
“走吧……随我前去会会这什么反秦同盟吧!”
言罢,悠哉悠哉,淡然轻笑着率先而出。
仅留赵芸、关飞两人呆愣原地,面面相觑许久之后,这才陡然回过神来,连忙紧跟着那道身影匆忙而出,护卫在秦王殿下左右。
……
“秦王暴政!苛待世族!!”
“秦王暴政!苛待世族!!”
“秦王暴政!苛待世族!!”
还未及近,尚未步至王府大门的赵政,便已清晰听到王府外轰鸣喧闹的喊叫之声。
“呵呵……倒还有些意思。”
他仔细侧耳倾听,这才听清楚这帮世族叛军究竟喊叫的什么话语,却是不由‘噗哧’一声,当场便笑出声来。
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从别人口中,沦为昏君之流啊!
不过自己一直以来,不就仅仅只想当个昏君……哦不,昏王而已么?
谁曾想花费了这么多努力都还尚未达成的远大目标,目下竟在一帮叛贼口中,提前感受到了这等梦寐以求的荣幸待遇……
骄奢淫逸,醉生梦死,酒池肉林,纸醉金迷的昏君啊……
啧啧,想想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呀好吗?!
“不过听多了还是有些吵啊……”
赵政带人登上正门之上的塔楼,看着底下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潮汹涌,且纷纷手执兵器正竭力呼喊着统一口号,不由感觉有些烦躁的掏掏耳朵。
但是好在他一露面,只见领头那白氏家主白迟,顿时便大手一挥,将呼声震天的呼喊声骤然掐灭!
霎时之间,高立于塔楼之上的秦王殿下,便与这叛军首领白迟相视而望,一时全场皆寂,再无一人出声言语。
只见那白迟傲然而立,鼻子都快捅到天上去了,但却不肯主动开口,似是在等秦王亲口问他名姓一般。
但赵政怎么可能会给他这种大好的装逼机会?
他只是随意的努了努嘴,当下便有禁军统领关飞替他大声喝斥而道!
“呔!来者何人!竟敢围困秦王王府!不知此乃诛九族之大罪么?!”
白迟闻言骤然一怔,似是没想到秦王根本连鸟都不带鸟他。
但旋即便又调整心态,在万众瞩目之下,昂然挺胸而道。
“吾乃白氏家主白迟!今……”
“噗哈哈哈哈哈哈!”
谁料这白迟话还未曾说完,却只听秦王殿下‘噗哧’一声便当场大笑,指着那立于马上的白氏家主笑个不停,甚至连眼泪都差点挤了出来!
“白、白痴?哈哈哈哈哈!白痴!竟还会有人取这等名字么?!”
那白迟闻言先是一怔,而后瞬间回过神来,不由勃然大怒,当即便出声怒喝而道!
“秦王赵政!你、你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放肆!秦王殿下之名!岂容你当众直呼?!”
顿时之间,赵政不急关飞却当即大怒,抬起大刀便直指对方,目中狠意勃发,吓得白迟脑袋一缩,猛的打个寒颤!
若非目下如此不利局面,就单单这白迟方才放肆之言,关飞绝对会当众赏他一箭,送他就此归西!!
当然,若非有这两万家兵作为后盾,白迟可谓是有恃无恐,否则就算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绝不敢当众直呼秦王殿下之名!
正是因为都已经病困王府了,本身都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却还在乎这点言语得失么?
“哦?就许你取名白痴,还不许旁人喊你白痴么?”
赵政乐不可支着直拍护栏,对于白痴的冒犯之语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反而继续饶有兴致的调侃而道。
毕竟人家都已经明说自己是白痴了,难不成还非要跟一个白痴较劲么?
“哇呀呀呀呀!简直气煞我也!!”
白迟闻言怒不可遏,气的当场哇哇大叫!
想他贵为白氏嫡子,从小到大无论走至何处,这秦川上下,却还有谁敢如此对他出言不逊??
谁料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这秦王赵政竟敢如此羞辱自己?!
如此局面,令驻马立于一旁的薛氏家主薛仁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不由当场便出声助道!
“秦王赵政!你大难当头!却还只会如此逞口舌之利么?!”
此言一出,场中氛围顿然一肃!
就连方才还大笑不止的赵政都不由面色一沉,微眯双眼,不由嗤笑而道。
“哦?果真如此么?”
……
“白迟者,乾代初年,秦川八大氏族之首,白氏家主是也。
因围困秦王王府,力抗乾始皇改制税法,身死族灭也。
迟刚愎自负,无知无畏,因不满秦王税制,竟聚集家兵,围困秦王王府!
始皇虽初封秦王,闻此惊变危局,却仍面无改色,镇定自若矣!
当众笑其白迟实为‘白痴’,令迟羞愤难当,吐血暴毙矣!
后白迟因始皇亲赐‘白痴’之事,名留青史,流传至今也。”
——《古代名人轶事录》·吴独秀(民国大文学家)
更新问题说明!!
无梦有些头大。
就这本书的更新问题跟大家聊一下!
最近老有书友说无梦是一更兽,无梦真的快哭了,甚至还有点委屈。
因为大家不能只看更新数量,最重要的是看章节字数啊!
虽然是一更,但一更更比两更强啊,都是4K-6K+的二合一大章啊!!
上个月无梦更新了13万字,这字数不敢说多,但最起码也在正常范围之内吧?
之前小章配古文,大家说水,说正文没内容。
于是无梦就改为二合一大章配古文,将原本两章的内容压缩到一章,大家都觉着这样更好,所以就一直这么来了。
可现在又因为一更,就简单粗暴的认定无梦少更新,甚至选择不追定,继续养书,这可就真让人有点委屈,了呢。
兼职写书不易,无梦也是全靠着激情与热血在写,自认为写的内容能对得起大家订阅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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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在看书闲暇之余,能为无梦献上微薄认可之意吧,这对于无梦来说,真的很重要了。
谢谢大家了。
无处安放的梦2020.10.3
章三十六 杀!!(6.3K三合一大章)
“哦?果真如此么?”
秦王殿下一声嗤笑,却顿令叛军众人心中一惊,没由来的感到一股不安之感!
莫非……还有何疏漏之处??
‘害!怎么可能呢?!’
但旋即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如今秦王被两万家兵围困于王府之中,可谓是插翅难逃,回天乏术!
除去乖乖收回税改成命之外,却又还有何办法能够破解当下困局?!
念及此处,方才还骤然间悬在半空的一颗心,登时便又安稳的放回肚中,仰着脖子当场嘲讽而道。
“呦~!秦王殿下,我怕是您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吧?莫非还当这是在西京城中……能由你那般胡作非为么?!”
此言一出,场下众人哄然大笑!
显然即便远至秦川边郡之中,九皇子赵政当初当街射杀东厂提督之子张骇一事,也早已传的是人尽皆知,但凡国中之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当时的九皇子赵政因此事名声大噪,甚至于冲出国门,传遍九州!
但今日之情形可远远无法与当日之局面相提并论!
今日之汉阳城,比之当日之西京城更是大有不同!
在西京城中,就单凭这层皇子身份,莫说赵政犯下了多么天怒人怨的大事,那也绝不会有谁敢有任何恣意妄为之举!
非要等到太极圣皇亲自处置此事不可!
可今日在这汉阳城中,赵政的身份即便由皇子晋升为藩王,更是这秦川郡中名正言顺的一郡之主!
但却因兵权旁落,以至于身份权利更大,反而比之在西京城中更为危难!
目下被上万家兵围困于王府之中,手中又仅有七百甲士可堪使用,藩王之身即便再过尊崇,却也鞭长莫及,当下变不出一兵一卒啊!
故而,如此局面无论在任何人眼中看来,却都已是近乎无解之困局死局了啊!!
似乎唯一可行之法,也就只有放弃税改之策,向秦川众世族低头,才足以解今日之围啊!
“哦?本王胡作非为?却不知此言又是何意啊?”
谁知秦王殿下闻听此等造次之言,却反而不急不恼,只是随意向身边之人招了招手,便又一副饶有兴致般的样子,当众与这叛军贼首聊了起来,似乎真想与他探讨一番似的!
那白迟闻言先是一怔,还正在心中纳闷,却突见秦王王府之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浓烈烽烟,几乎眨眼间便见风涨势,瞬时而起,直通天际!
“这?!”
场中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左顾右盼还以为有大军至此,但却在惊吓半晌之后,仍然毫无所获,并未发现在烽烟燃起之后,有何异样发生!
白迟与薛仁顿时相望一眼,而后骤然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亏我等还担心你会有何手段!原来就只会这般虚张声势么?!”
白迟哈哈大笑着,见此情形,之前内心中的那点担忧与忐忑,却是瞬时间一扫而空!
须知秦王赵政此时此刻作出此等可笑之举,岂不正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么?
“哎哟我的秦王殿下啊!您莫非还真以为,点燃烽烟便能唤来救兵了么?哈哈哈哈哈!”
薛仁也是笑的乐不可支,甚至忍不住当众调侃。
要知道当众戏弄藩王,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岂会是那般容易遇到的么?
“诶白兄,似乎在我印象之中,这汉阳百里范围之内……并无任何驻兵在此啊!也不知我们秦王殿下这救兵又能从哪儿来呢?”
说罢,却是自顾自便与身旁的白氏家主白迟,状似无意般故意问道。
“可不是嘛!或许秦王殿下如有神助,没准还会天降神兵也说不定呢!”
白迟当即会意,故意夸张无比的拉着长调,话里话外的调侃之意,却是傻子都能够听得清楚!
两人这一唱一和之间,顿时便逗弄着现场众人捧腹大笑起来,一时间整个秦王王府外都充斥着欢乐般的氛围……
“尔等鼠辈!果真大胆!!”
见此情形,王府之内的甲士禁卫尽皆怒目而视,禁军统领关飞更是目眦欲裂,当场怒而大喝!
他视秦王殿下为终身之主,如何能忍受旁人这般辱没殿下?!
如此所为,却比当众辱骂于他,更令他暴怒异常!
若非目下陷此危境,他定要纵身而下,亲手扭断那两个跳梁小丑的脖子不可!!
“哈哈哈哈!呦呦呦~!薛兄你看,急眼了!急眼了哈哈!”
谁知这般怒目,反而引得那白迟与薛仁二人,当下更为得意!
却是更加不知好歹,言谈无忌的越发放肆起来!
“诶!白兄此言差矣!目下他等皆为瓮中之鳖!除过急眼之外,却又还有何他法?”
如此之言,竟将秦王殿下暗指为瓮中之鳖,可谓是肆意妄言,胆大至极!
“咦,薛兄此言,倒也不无道理啊……”
白迟自也不甘示弱,这般与薛仁一唱一和之间,竟找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肆意快感!
毕竟今日他不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调侃秦王,更要率兵逼迫秦王放弃税改之策,以报杀父之不共戴天之仇!!
当然,至于说什么喊叫着让秦王以命偿命这等无稽之言……
他白迟无论如何,倒也还没疯到这个份上。
今日之所以有此冒险之为,归根结底,一为杀父之仇,二位税改之祸!
只要能逼迫秦王放弃税改,那这十一族围困王府之氏族,就已然心满意足,功成圆满了啊!
而秦王殿下经此一挫,势必名威大伤,日后对于逼宫成功的秦川众位世族,却又还能如何处置?
不过是被彻底架空,成为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王爷而已!
念及至此,白迟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张狂,口气更是狂妄异常。
只是不知为何,这秦王赵政不论自己如何口气不逊,甚至于出言挑衅,却似乎充耳不闻一般,根本不急不恼!
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二人,那副居高临下之戏谑眼神,就仿佛……
仿佛是在看猴子戏耍一般!
‘这!简直欺人太甚!!’
白迟终于看懂这幅耍猴般的神情之后,不由又羞又愤,正准备开口欲言,却只听陡然传来一声高唱!
“太守大人到~!”
正在此时,骤然响起的一声高唱,却吸引了全场众人的所有注意!
此时此刻,包括秦王殿下在内,也都下意识的望向那道突然到来的身影,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奇异笑容。
只见密密麻麻的家兵之中,十分默契的为太守大人的到来主动让出道来,而后不过一会,面色严峻的太守耀飞便骑着高头大马,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却是刚一出现,看见白、薛二人之后,瞬时面色大变,当即出声斥道!
“大胆!白迟!薛仁!你二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此言一出,塔楼之上的众人,除过秦王赵政之外,却是尽皆面色一喜,才知原来太守耀飞是专程为殿下解围而来!
尤其七公主赵芸,更是差点欢呼雀跃,顿解方才压抑无助之感!
“太好了!皇兄!你看看你,怎么能这么想太守大人呢?”
赵芸顿时轻哼一声,显然对于皇兄方才所言心中并不认同!
而目下太守耀飞的出现,以及他立场十分坚定的态度,更是令赵芸在心中对此认定不疑!
甚至于都非常罕见了,为这位秦川太守,首次冠上了大人之名!
“呵呵……不要着急嘛芸儿。”
对此赵政只是呵呵一笑,旋即轻轻摇首,示意静观其变。
“切~!”
赵芸闻言不由嘴角一撇,以为皇兄之是一时拉不开面子而已。
但此时此刻,却也顾不上争这些口舌之利,赵芸连忙急切的望向太守耀飞,想要看他究竟会如何解决此事。
想想曾几何时,赵芸何曾正眼瞧过这什么一郡之守哪怕一眼,更何况以大人相称?
不过目下此人之出现,因其手中握有两万汉阳驻军调动之权,却是令场中形势当下立转!
若是太守耀飞坚定不移的选择保驾勤王,则今日之困,自当无虞化解!!
毕竟两万临时拼凑的杂牌家兵,如何能够与两万大乾正式驻军相提并论?
更何况,就算再借白、薛二人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跟大乾军队刀兵相向啊!
故而,手握兵权的太守耀飞刚一到场,便顿令场中形势急剧变化,更是令两万反秦同盟军面色煞白,手足无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守大人!非是我等愿意如此!实为秦王殿下暴政苛税!我等秦川世族……却真是活不下去了啊!!”
“是啊大人!若我等世族还尚有一线生机!如何会行此激烈之举啊!!”
那白迟、薛仁两人,见此情形立即语气一软,面色悲痛,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血泪控诉而道!
“哦?竟是如此么……”
耀飞闻言顿时迟疑,面露难色般大皱眉头,似乎愁眉莫展,也是大感棘手!
“太守大人!莫要受这两个卑鄙小人的蒙骗啊!!”
赵芸见此情形,不由心中一急,连忙大声喊道!
那副神情,似是生怕太守大人一时不慎,被这等小人蒙骗一般!
“殿下敬请放心!飞定当恪尽职守!妥善处置!更会尽心竭力!护卫二位殿下周全!”
耀飞闻言顿时恭敬作揖,当众恭声而道。
“好!真是太好了!”
赵芸闻言顿时大喜,心中大感平日间怎么未曾注意,这太守耀飞竟还是个如此值得依靠之人!
“你二人!还不速速退兵!这秦王王府!岂是你等擅自撒野之地?!”
耀飞立于马上,振臂指手,一脸义正严辞般怒而斥道!
“大人啊!若是仅有我白、薛二族!则您一声令下!我等自会即刻退兵!!”
白迟见此情形,却是当即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地哭诉而道。
“是啊大人!此时此刻这两万家兵!可都是秦川众位世族共同聚齐而来啊!非是一族一氏之愿啊!!”
薛仁见状,当即紧跟其后,同样翻身下马,跪伏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是啊大人!”
“此乃我秦川世族之公愿啊!!”
“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大人!!”
一时之间,全场所有世族之人,尽皆跪地呼喊,竟是当众恳求太守耀飞,请求他为秦川世族主持公道!
“这……”
霎那间,如此浩大般的声势,顿令高立于塔楼之中的众人面色齐变!
唯有秦王赵政依旧如故,面色不改,冷笑连连。
“唉~~!”
耀飞见此情形,也是久久难以自语,就这般呆立许久之后,这才翻身下马,转身望向塔楼,当众跪地而道。
“臣……御下不严!今日竟闹出这般荒唐之事!还望殿下重重责罚与我!!”
此言一出,顿令众人尽皆一惊!
却是任谁也未曾想到,太守大人竟会自行请罪!
言语之间,却反而自认有罪,还请秦王殿下责罚与他!
可明明事实之上,秦川众族是因秦王‘暴政苛税’而来……
“太守此言差矣!明明是众多世族联手反叛!此等叛逆之罪,又如何能怪罪于太守之身呢?”
谁知秦王殿下一语既出,却是当即便为众族今日之举,当众定性!
绝非荒唐之举,实乃叛逆之行!!
而如此惊人之语,更是令场内众人无不面色骤变!
就连秦王身边之人,都不由急切望向殿下,只希望殿下能够在此刻慎言,何须在如此危局之中,出言刺激叛军呢?!
一时之间,就连跪伏在地的太守耀飞都是神色骤变,只能强稳心神,再度开口而道。
“多谢殿下不罪之恩!然今日秦川众族有此激变,实因税法改制一事太过迅猛激烈!以臣之见,若以大局为重……”
耀飞微微抬首,刚好能望见那道挺拔身影之时,这才骤然一顿,而后继续说道。
“或可暂缓税改之事,与秦川众族再行商议……是否为临机可行之法?”
谁知此言一出,还未等秦王殿下开口,太守耀飞身后众族就已经再一次叫嚣起来!
“不可!万万不可!!”
“太守大人!如此苛刻税策!应当即刻废除!怎能再次商定?!”
“是啊!若今日秦王不立即废除此次税改!那我等便绝不罢兵!!”
“就是!绝不罢兵!绝不罢兵!!”
群情激愤之下,众位秦川世族,竟似是连太守耀飞所提,这等这种折中之法都不愿接受!
反而越发激动起来,吵闹喧嚣的呼喊声中,全都是要求秦王即刻废除摊丁入亩之策!!
否则!绝不肯善罢甘休!!
“这……”
耀飞闻听此言,似是大感棘手,顿觉无奈般望向秦王殿下,神情之中,似乎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之感!
“尔等肃静!!”
赵政略一抬手,关飞立即便气沉丹田,而后骤然勃发,立于塔楼之上怒而喝道!
瞬时之间,方才还吵闹喧嚣的众人立即噤声,甚至近处之人只觉耳鸣目眩,头晕不止!
一声之威,恐怖如斯!!
“耀太守!对付此等叛贼,何须多费口舌?还不速速调来驻城大军!保驾勤王?!”
赵政双手扶栏,高高在上般俯视场下,口中所说之言,却直令一众叛军脊背发凉,心惊肉跳!
“殿下!在场之人……皆为我秦川治下之民啊!如何、如何能与之刀兵相向啊殿下?!”
耀飞闻听此言,却是一指场中众人,面露纠结不忍之意!
“哦?那本王倒要问你!若民反叛?却又如何啊?”
赵政顿时双眼一眯,目光如剑般直刺对方!
“殿下此言差矣!众多世族来此,非有反叛之意!实为请命而已!如何能不分青红皂白,便随意滥杀无辜呢?!”
言及此处,耀飞却是轻掩面容,险些泪洒当场!
“太守大人!秦王暴政苛税!肆意滥杀无辜!你便让他来杀我们吧!正好让全天下人看看,他秦王赵政!究竟是何面孔?!”
“是啊大人!你且退下吧!他既想杀光我们,便让他即刻来杀!!”
“就是!莫非我等秦川世族!还会怕了不成?!”
顿时之间,身后众多世族之人,似是感于太守大人拳拳维护之心,纷纷出声喊道,示意让秦王想杀便杀!
看他秦王仅凭七百甲士,又如何能杀光我两万同盟联军?!
“诸位!诸位!诸位且听老夫一言呐!!”
然太守耀飞似不愿失态发展至此,当场骤然起身,转身望向众多秦川世族,不禁老泪纵横而道!
“秦王殿下为秦川之主!为秦国之君!我等身为臣子!即便心有不满!也万不可行如此激烈之举啊!!”
言语之间,对秦王殿下维护之情,简直日月可昭,天地可鉴!
“诸位!可否给老夫一二脸面!就这般依老夫所言!此事就先暂缓一二!容我等与秦王殿下再行相商啊!”
此情此景,如此这般以大局为重,老成持国之言,看在七公主赵芸眼中,似是心有不忍,当即便一拉皇兄胳膊,对他急声而道。
“皇兄!要不……就先依太守大人所言,先度过眼下难关再说?”
赵政闻言顿时失笑,却是看着那双眼满是关心急切之意的芸妹,不由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不用担心。
随即,却是看都不看场下那副场景,只是竖起耳朵,似乎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一般。
不过一会功夫,终于听到细微动静的赵政,却是忍不住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政扶栏仰天长笑,如此之举,却是顿令场下众人尽皆愕然,面露不解般仰头望向秦王殿下!
众人心中疑惑,还以为秦王是否得了失心疯之时,却只听秦王殿下哈哈大声笑道!
“尔等鼠辈!却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啊!啊哈哈哈哈!”
说罢,却是不待众人反应,当即一指虚空,纵声大笑而道!
“哈哈哈哈!听!本王的天降神兵来也!!”
众人尽皆愕然,而后赶忙侧耳倾听,一开始还未曾有任何异样,但紧随其后,却只听阵阵轰隆之声渐渐响起!
甚至仔细端详,地面甚至都有些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这……”
一霎那间,太守耀飞、白氏家主白迟、薛氏家主薛仁,尽皆面色大变!!
……
汉阳城·西城门
“来、来者何人?!”
负责戍卫城门的校尉袁芳,望着不远处那万马奔腾,声势震天般的壮阔场景,却是惊的他声音都不由有些走形!
若非他明明白白看见了那支军队之中的‘乾’字大旗,他早就下令关闭城门,还以为是敌国大军来犯汉阳了!
而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是先行斥候,自然需要查明身份,否则如何敢放任这等规模的铁骑大军随意入城?!
“征北大将军麾下!踏北铁军是也!!”
那斥候却是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出声应答之时,顺手甩个令牌至他脸上!
那校尉袁芳慌忙接过令牌,连忙定睛一看,瞬时大惊失色!
只见那令牌之上,一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踏北’,另一面则铁画银钩般刻着‘征北’二字!!
“这?竟真是踏北铁军?!”
袁芳惊愕出声,连忙双手捧起令牌归还对方,同时又小心打听而道。
“额,不知踏北铁军奔赴汉阳……却为何事?”
那斥候当即冷哼一声,双手虚空作揖之后,这才随口应道。
“自是奉征北大将军之命!保驾勤王而来!!”
言罢,却是不等对方回应,当即便转身而走!
仅留下校尉袁芳愣在原地,面上青红不定,浑身轻颤不已,却不知在作何他想……
……
‘轰隆隆!轰隆隆!’
两万踏北铁军,风驰电掣般从城门呼啸而过,却是直奔秦王王府而去!
不过片刻之间,便已在秦王贴身侍卫赵龙的引领之下,从东、西两侧城门分批而入,相互成犄角之势同时抵达秦王王府近前,将面色煞白,惊慌不已的世族家兵尽皆围在其中!
“末将何囧!奉征北大将军之命特来保驾勤王!参见秦王殿下!!”
征北大将军之名一出,太守耀飞、白氏家主白迟、薛氏家主薛仁尽皆双腿一软,当即瘫倒在地!
“围困王府之叛军如何处置!还请殿下指示!!”
何囧身披铠甲,无法下马行礼,便当场立于马背之上,伸手作揖向秦王殿下当众请示!
瞬时之间,全场所有人之目光,尽皆投注于秦王殿下之身!
只见秦王殿下单手扶栏,面色严峻,从东向西将场下众人尽皆横扫而过,目光缓慢游移,目之所及之处,尽皆惶恐不安,跪地求饶不止!
然秦王殿下对此情形,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骤然抬眼望向虚空,瞬时大手一挥,当众怒而喝道!
“杀!!”
……
“神武十二年,秦王一怒,伏尸数万,流血漂橹!”
——《秦川志》·卷二十二
章三十七 大盘灭国棋?!
大骊王朝·骊州·中庭城
坐落于香榭大街正中的天下第一阁——邀月阁,永远人潮如织,热络异常。
“大人……您都已连续三日来此了,却不知究竟何人……值得您如此大动干戈?”
一袭黑衣的侍从似乎与他口中的大人关系不浅,四下无聊张望间,颇感无奈般出声询道。
“……何人?”
紫衣锦袍,发鬓霜白的老者闻言,顿时轻抬眼皮扫他一眼,颇觉感慨般随口叹道。
“你若是能及此人十分之一,老夫也就大可放心而去了……”
年轻侍从闻言似有恼怒,但骤听老者后半句无奈之语后,却也只能重重的哀叹一声,旋即低下脑袋,许久沉默不语。
老者见此情形,似乎才感觉自己言语有些过重,不由望了望场下棋局,出声缓和而道。
“今日这位青衣士子……棋艺果真了得啊!”
说着又不禁轻啜了口茶,眼神一直望着那占据整版墙面的巨大棋盘,似是以棋下茶一般,忍不住发出一声‘啧啧’满足之声。
“确实如此……在邀月阁大盘灭国棋局之中,五战五胜!殊为不易!”
那名年轻侍从闻言不禁抬头,也望向场下正在激烈厮杀的大盘棋局,在周围人一片喝彩叫好声中,缓缓点头应道。
“彩!”
“先生壮哉!大魏壮哉!”
“如此棋道!堪称造化绝巅啊!!”
正在老者与青年交谈之际,却只听场下轰然爆发出阵阵喝彩之声,竟是那大盘灭国棋局,已有胜负之分!
“黑子胜!”
两人顿然望去,却只见那位青衣士子,淡然而笑,拱手致意,虽六战六胜,却毫无恣意骄纵之气,反而和煦友善,谦和有礼。
“六战六胜!先生大才!”
“彩!先生之棋艺!已至大成矣!”
“却不知今日这邀月阁中,可否有人能侥胜先生半子?!”
一时之间,围观众人无不抚掌感叹,盛赞其为棋道圣手!
须知邀月阁大盘灭国棋局,本就属大骊最高棋道论战之所!
而大骊又属中原文化之中心,大骊最高棋道论战之所,自是九州最高棋道论战之所!
能在九州棋道之巅,六战六胜,全战全胜,却是赞一句棋道之圣手,又有何不妥之处?
“先生已连灭六国!倘若再灭三国!便可达成史无前例之大一统也!!”
正在此时,突然闻听一声高唱,众人骤然一静,先是难以置信般目目相觑,而后神情激涌,轰然一声爆发而开!
“大一统!大一统!大一统!!”
霎时之间,全场众人竟齐声而和,高呼大一统之名,神情振奋莫名!
要知这邀月阁大盘灭国棋局设立至今,便取自十国争霸称雄之意!
若开大盘灭国棋局,则双方必各盲选一国,而后以国而战,行搏杀吞并之争!
若非棋道大家,若非特出高手,不可开大盘灭国棋也!
故而,大盘灭国棋局也非日日常有,但开灭国之战,则必定引动阁中众人,纷纷来博弈堂中围而观之,争相喝彩!
但观者众多,如何将棋局博弈示之以众?
邀月阁别出心裁,在博弈堂正中墙壁之上,特制超大规格的木制棋盘,由两位侍女,将特制的大号棋子,跟随局势变化同步落于大盘之上,围观众人便可随时目睹黑白搏杀之争!
是以,此种落子大盘,以国而战之棋局,便命名为大盘灭国棋局!!
而在巨大的木制棋盘之下,更是有一行闪着金光的鎏金大字!
——连灭九国者,赏万金!!
十国争霸,取一国而连灭九国,实为行不可能之事,于棋局之上行大一统之实!
这可是创立大骊王朝之魏王、创立大行王朝之楚王、创立大乾王朝之赵王都未曾完成过的千古伟业啊!
是以,自大盘灭国棋局开设以来,但凡棋道圣手,无不想在此处连战连胜,屠灭九国之后完成大一统之无上荣誉!
但,无一例外,尽皆落败于此!
天下九州,棋道圣手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
何人能连番九战九胜,屠灭世间大才,几乎不可为之也!
其中最高纪录为大行棋道之神,于此处连战八胜,棋错一招,最终惜败于神秘高手之手!
而今又有青衣士子,于此处六战六胜,全战皆胜,似乎已然有了那么一丝可能,足以冲击九战九胜,屠尽天下列国之大一统之势也!!
是以,堂中众人,无不兴奋如斯,想要亲眼目睹此等世之奇迹!
况且,这位青衣士子一开始盲选之国,竟恰好便为大骊开创之国——大魏国是也!
而此处目下所留之人,大多都乃魏人、骊人,如何不想亲见自身血脉归属之国,屠灭九国,一统天下呢?!
毕竟九州士子,无不知棋,这大盘灭国棋局,如何不可以棋代国,暗藏国运之波折走向呢?
是以,大盘灭国之棋,在九州士子心中,非只棋道博弈耳,更乃国运之暗藏争锋!!
“大人!你且看这士子……或可代我大魏,吞灭九国,行大一统之举么?!”
年轻侍从见此情形,不由神情激动,似是在隐隐期待这位青衣士子,执魏灭国,一统天下!
“或可为之,或不可为之……然即便为之,不过棋道争锋耳耳,何以激动如斯?”
紫衣老者却似是并未有多少兴致,随意瞥那年轻侍从一眼,不由暗皱眉头。
他对于棋道不甚了解,也并无深究之意,所寻所求,惟治国理世之法而已。
即便棋道高绝,以至于连灭九国,一统天下,但……却又如何?
此大一统,非彼大一统也!
深追其究,终为小道耳!
“大人却有不知!人常传言……这大盘灭国棋局!实乃暗藏国运是也!”
年轻侍从对此,显然执有不同看法。
在他看来,执魏连灭九国,岂不正是冥冥天意之中,预示大骊将代魏伐国,一统天下之兆?!
“哈哈哈哈!以棋喻国,何其可笑乎?”
紫衣老者闻言大笑不止,虽惹得旁人怒目而视,心中却是毫不在意。
“新儿!听为父一言!治国当以务实为本!若将国之命脉寄托于这等虚无缥缈之事!好大喜功!终将误国矣!”
黑衣青年闻听此言,顿时神情一滞,怔怔般望向自己的父亲大人,心中却开始揣摩起此言背后之意。
紫衣老者说罢之后,却至此而止,骤然猛烈咳嗽几声之后,这才再次望向场下已然开始之大盘灭国棋局。
只不过稍看两眼之后,便又目光游移,再一次在人群之中搜寻起来,希望能够找到那道难以忘怀之绝世身影,嘴中更是忍不住喃喃念道。
“棋道圣手易得,然治国圣手难觅啊……”
……
“彩!!”
“大魏壮哉!必将无敌于天下!!”
“呜呼!此乃大魏大一统之势也!!”
而当这位青衣士子,执魏灭国,连战八胜之后,大魏国即将‘大一统’之喜讯,早已传遍整个中庭城中,吸引了无数名流士子纷纷来此,围观此等棋道盛事!
须知大盘灭国棋常有,连灭九国而后大一统之举却从未有过!
邀月阁创立至今,终于有第二人再次达成连战八胜之罕见胜绩,距离最终九战九胜之不可思议之奇迹之举,更是仅仅只剩最终一步之遥!!
这一刻,场中众人无不黯然失色,所有人之目光,却是全数聚集于高居棋台之上,那位气度不凡,神态自若之青衣士子之身!
只见其虽连战八胜,却毫无自负骄纵之意,虽万众瞩目,却毫无紧张胆怯之感!
依旧那般风轻云淡,气定神闲,仿若轻描淡写之间,便可尽数屠灭九国,完成从未有过之大一统之无上伟业!!
如此神仙中人,顿令堂中众人无不为之倾倒,口中赞叹不已,纷纷抚掌而笑。
至于场中大家闺秀,名门之女,更是目露彩光,眼波流转,对这位才华容颜兼具为一的绝世公子,顿生倾慕之情……
“还有哪位大家?愿与这位公子执子一战?!”
邀月阁掌事见此情形,早已立于场中,望着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博弈堂中的众人,不由出声主动相邀。
毕竟连战九胜之举,自邀月阁创立以来还从未有过!
虽为此需赏万金之数,然此等棋道盛事,又岂能以万金轻易衡量?!
故而邀月阁掌事心潮澎湃,万分希望这连战九胜之盛况,能于今日今地,创下立阁以来的历史记录!!
但如此重要之战,在场棋道大家,围棋圣手,无不爱惜羽毛,慎之又慎!
谁愿沦为陪衬,成就他人千古佳话?
更何况如此重要之最终一战,若败于他手,无异于因此成名,被天下万人笑之!
届时,首位九战九胜,统一天下之人有多么风光荣耀!
那么最后一位临阵上场,最终败于其手之人,就会有多么惨辱不堪!
故而,一时之间,尽管邀月阁掌事如何盛情相邀,在场棋道名家,却无一人出言相应,更无一人就此登台出战!
顿时之间,整个博弈堂中,陷入了一种诡异莫名般的死寂之中……
在场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却并无急切催促之感,反而感受到了一股弥漫整个堂中,深深压抑的沉重肃穆之感!
如此千古棋局当前!
无人不心神澎湃,无人不屏息静待!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那位最终出场应战之人!!
“大人!你说……此人会连战九胜,完成大一统之举么?!”
黑衣青年神色激动,浑身颤抖,似是比场中比试之人还要更为紧张!
“观其气度胸襟……恐将为之啊!”
紫衣老者也在此时,忍不住面色严肃起来。
他虽不通棋道,却也知在大盘灭国棋中,连战全胜,九战九胜,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如此棋道盛事,却就这般意外发生在自己面前,倒还真令人不得不颇为感慨……
“诶!或许……”
陡然间心灵福至,紫衣老者心中却是骤然闪过一种奇想!
这青衣士子在这邀月阁中连战八场,用时久矣,故而九胜大一统之事,早已传遍整个中庭城中!
那么当日惊艳绝伦之白衣士子……自会收到此等讯息,甚至大感兴趣,亲身至此也无不可啊!!
念及此处,紫衣老者不由面上大喜,连忙在拥簇繁密的人群之中,仔细搜寻着那位公子的绝世身影。
“如此幸事……竟无一人执子出战么?!”
邀月阁掌事呼吁许久,竟发现至今都无一人敢上台应战,不禁心中一叹,面上尽显遗憾之色。
若是此等棋道盛事,竟因最终无人出战而遗憾错失,那可真真是此生之憾啊!!
而如此局面,显然也大出场中众人所料,纷纷大感焦急般环顾四望,希望能有哪位名家圣手,及时出战,以圆此等棋道盛事!
可就这般等待半个时辰之后,竟还无一人就此出战,顿时之间,堂中众人,无不大感遗憾!
莫非今日已然无缘,亲眼目睹此等棋道盛事?!
邀月阁掌事见此情形,只得深深一叹,面露无奈般当众宣布而道!
“唉!也罢……既然无人肯执子出战,那今日大盘灭国棋局,便就此……”
“且慢!”
正在此时,骤然间一声高喊,却是霎时之间,将全场所有人之目光尽皆聚于其身!
只见博弈堂大门入口之处,正有一位神情激昂,精神抖擞之白衣士子努力从人群之中竭力挤入,口中连声大呼而道!
“此等棋道盛事!如何能就此憾失?!”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无不大感振奋,纷纷兴奋莫名般助声而道!
“彩!!”
而坐于二层雅座之上,见此情形也望向大门入口处的紫衣老者,却是在看见那白衣士子的一瞬之间,登时便欣喜若狂般霍然起身,激动失声而道!
“魏鞅?!”
……
“围棋之道,暗合天意,博弈征伐之间,蕴藏天下大势!
邀月阁之大盘灭国之棋,明为棋道之争,实为国运之争也!
执子而灭九国者,王天下也!”
——《九州风云录》·泰甲
章三十八 弱秦胜魏?(5.5K三合一大章)
“哈哈哈哈!如此棋道盛事!却如何能缺我魏鞅?!”
只见那白衣士子放声大笑,而后便昂首挺胸,大踏步般在人群之中自动分开的小路中快步前行!
不过数息时间,便已来至台前,向众人一一拱手致意之后,便大步登上中央棋台,向那位青衣士子作揖而道。
“在下魏鞅,愿与先生执子论道!敢问先生高名上姓?”
那青衣士子见有人登台,早已悄然起身,静候对方。
此刻见对方礼数十足,虽大战在前,仍若翩翩君子般气度非凡,不由心下赞叹,当即拱手回道。
“在下温谦,见过先生。”
魏鞅闻听此言,不由眉头一挑,当即笑而说道。
“哦?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谦兄真乃大雅之士也!”
言罢,却不待对方回应,当即伸手一指,客气请到。
“谦兄,请……”
“先生,请……”
温谦淡然一笑,同时伸手一让,邀请对方入座。
而两位棋道名士之间,这般谦恭礼让,气度非凡,自是令场下众人无不拍手叫好,大赞此乃名士之风也!
“大人!这便是……您近日以来心心所念的那位名士么?”
黑衣青年见此情形,如何不知这便是父亲大人连续三日来此所要寻找之人!
当下忍不住遥望对方,却从对方言谈行止之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大家风范!
“不错!正是这位先生!”
紫衣老者遥遥望向此人,不禁笑着连连拂须,目中尽是满足之意。
且言辞之间,对于此位先生之推崇礼遇,更是不加掩饰,溢于言表!
“哦?先生么……”
黑衣青年闻言不由望向那位,看起来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几岁之白衣士子,心中却对父亲所称先生之言,不禁升起几分怀疑之意。
依父亲方才所言,自己之才,竟远不及这位先生十分之一??
如此评判之言……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请白棋盲选国棋!”
邀月阁掌事面带笑容着一声高唱,顿时便有婢女将装有国棋之木盘,端至位于白子方的魏鞅近前。
由于执魏国之温谦,已连战连胜,大胜八国,是以这原本应装有十枚国棋之木盘,目下却仅剩最后一块木牌,仅剩最后一国而已。
因仅剩最后一枚国棋木牌,是以魏鞅也无需进行盲选,径直便从木盘中拾起国棋,只是打眼一瞧,那手捧木盘之婢女,当即便脆声唱道!
“白子方,执秦国!”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无不放声大笑,似是已知魏国必胜矣!
须知秦国乃十国争霸之中,最为弱小之国!
而魏国无论从古至今,从十国争霸时期至三国鼎立时期,尽皆为天下第一强国!
更何况执魏国之黑子方,乃全战全胜,八战八胜之棋道圣手!
而执秦国之白子方,则乃名不见经传,从未在邀月阁崭露头角之无名之辈!
如此对比之下,谁胜谁负,或还再需思量么?
“咦?却不知诸位雅士……因何发笑?”
魏鞅对此却似是不甚在意,反而对场下众人之哄笑颇为不解,甚至于当场拱手而询。
“秦国乃弱国!以弱敌强,焉有不输之理?”
“正是如此!以最弱之国对敌最强之国!胜负已分也!”
“这位公子!此乃天要亡秦啊!哈哈哈哈!”
场下众人,无不哄笑以对,显然在内心之中,早已为秦国判负。
须知这大盘灭国之棋,各国士子无不以其为国运之代表。
若执大国,则以为大势在己,是以心力勃发,常有胜绩!
若执小国,则以为大势已去,是以心力消退,鲜有胜绩!
是故,这盲选国棋之举,实为定势定心之举,对棋局之厮杀走向,常有重大影响!
故而,执大国而灭小国者常有,而执小国而灭大国者罕有!
但凡执小国而灭大国者,无不赢得满堂喝彩,更会被免去今日在邀月阁中一切花销!
“哦?诸位此言却是差矣!焉知这弱小秦国……在我手中不会以弱变强耶?”
对于此等泛泛之言,魏鞅却毫不为其所动,甚至一笑了之,直言弱国在其之手,也可由弱变强,以弱胜强!
“自古强弱之事,本无定则!弱可变强,强可变弱!此间变化之道,尽在人力之为耳!”
“好!公子此言!当浮一大白矣!”
此言一出,还未等其他人有所回应,却只见立于二楼雅座一位紫衣老者,当即哈哈大笑着,当众痛饮一爵!
“咦?”
魏鞅顿时循声望去,却发现此位老先生竟是数日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老者,不由大感有缘,当即拱手回礼。
那紫衣老者顿时也笑眯眯着即刻回礼,对于这位绝世大才,却是越看越发满意。
“呵?口气却是不小?”
老者身旁的黑衣青年似有不服,对于白衣士子魏鞅所言以弱变强之语,颇为不屑。
本同属一辈之人,然却被父亲认定二人之间,差若十倍鸿沟之远!
这令本就心高气傲之青年,如何又能坦然受之?
“蠢也!”
谁知老者闻言,却是当即一恼,顿时出声斥道!
“世事如棋,强弱之分,胜负之别,事在人为耳!”
黑衣青年闻听此言,只是瞥嘴,心中却在暗暗作想。
‘嘁~!方才还说以棋喻国,何其可笑?怎的转眼之间,却又世事如棋咯?’
想罢,又扭头一看父亲大人正立于栏前,遥望着那道白色身影不住满意而笑,不由便心下哼道!
‘哼!父亲偏心也!’
……
“先生一言……却令我获益匪浅啊!”
温谦早在魏鞅选中秦国之时,就有那么一瞬之间的恍然失神,如此之举,却是之前在盲中魏国,或对阵他国之时,从未有过!
如今再闻魏鞅这般豪气之言,更是面露感慨,神色复杂般望向眼前这位白衣士子。
尤其眼神之间,每每游移于对方手中所执秦国国棋……
“诶谦兄!莫要折煞与我!”
魏鞅顿然失笑,连连摆手着端坐案前,而后伸手一让,示意这便开始吧。
霎时之间,场中氛围顿然一肃,所有人尽皆自觉噤声,面露紧张般静待着,这场注定会被铭记传唱之大盘灭国之战!
“白棋先行!”
待邀月阁掌事一声高唱之后,瞬时间,便有四位棋童,尽皆立于悬挂墙上之大盘近前,两位在原地站定,两位在木梯之上站定。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容颜姣好的女执事立于正中,正对棋局,双方所下黑白之手,尽皆由她高声唱报,而后再由棋童高举特制的大号棋子,按所报棋位打入墙壁之上的大盘之中。
如此,围观众人只需盯紧大盘,便可知晓当下黑白对弈之势!
而在古代围棋之中,施行座子制,故而都为白棋先行,黑棋后手。
在大盘灭国棋局之中,若一开始坐定黑棋,则必须一黑到底,一直处于后手落子。
而围棋之中,先手自然易得优势,是以,连战九胜之难,难于上青天也!
“谦兄,你连番应战,再由我先手落子,恐为不妥,不如这第一手棋……便由你执黑先落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却是,按理应执白先行的魏鞅,却在落子之前,主动谦让而道!
须知如此重大棋局,若非对自身实力太过自信,或是深知双方差距实在过大,已无力挽回之时,又有何人会行此谦让之举?
如此之言,就连温谦也不由一怔,而后略一思忖,却是当即笑而应道。
“先生之胸襟,令人钦服也!然谦虽执黑后手,却代大国而战,以强凌弱,岂有先手之理?”
“彩!!”
此言一出,顿时便博得满堂喝彩!
尤其在场魏人、骊人,无不神色激动,鼓掌叫好!
好一句代大国而战,以强凌弱,岂有先手之理?!
只此一言,此位公子之胸襟气魄,足以随棋传世矣!
“哈哈哈哈!好!那鞅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闻听此言,魏鞅也不由哈哈大笑,却是当即再不客气,果断落子而下!
“秦国!占据天元……”
女执事眼明心快,当即高声而报!
“哗!”
瞬时之间,围观众人亲眼见得,棋童将代表秦国之白子,径直打入正中天元位时,无不沸腾哗然!
就连一直以来神态淡若的温谦,也忍不住‘啊?’的一声,连忙出声而道。
“先生……此乃何等下法?许你重来,莫将秦国儿戏了!”
只有魏鞅很是平静,不以为然反以为奇般反问而道。
“天元大位,中枢之地!辐射四极,雄视八荒!此乃大势之第一要点也,如何称之以儿戏秦国?”
温谦目露异色,当即拈一黑子,打入右下角位,不禁问道。
“哦?我若占地,先生之势岂非成空?”
几乎就在青衣士子落子的一瞬之间,仔细盯紧棋盘的女执事就已经同步高声报道!
“黑棋第一手,右下三三位……”
此子方落,场下众人无不抚掌而赞,纷纷点头而和,目光尽皆聚集在青衣士子之身。
只有紫衣老者却是紧紧盯住魏鞅,呆立原地,似乎激动而又紧张。
“势无虚势,地无实地,以势取地,势涨则地扩!以地取地,地缩则势衰!”
魏鞅却依旧淡然以对,顺手拈一白子,‘啪’的一声打入右边星位。
“白棋,右手星座……”
不过须臾之间,大盘之上已落九手!
却是白棋五手,均占上下左右中五大星位!
黑棋四子则占据四方角地!
如此开局,顿令众人啧啧称奇,望着那大盘之上,由五枚白子构成的勾连上下左右,纵横天地四方的巨大‘十’字,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此种罕见开局之势。
当下之间,就连此局对手,执黑代魏而战的温谦,都不由正色拱手而道。
“先生行棋,看似着着高位,实则全无根基,却是何以将棋盘之势化为秦国之地?先生莫非……是有意输掉秦国?!”
言语神情之间,倒是颇显急切,似是对于白棋‘秦国’之输赢,比对自己黑棋之‘魏国’还要更为在意一般!
“哈哈哈哈!岂有此理!既得高位,岂无实地?谦兄……看好你的魏国便是!”
闻听此言,魏鞅不禁哈哈大笑,却是不管不顾,心中自有章法。
此时此地,这博弈堂中,围观者多有魏人、骊人,对于大魏国占优之局面自然兴奋异常,顿时呼应而道!
“就是!先生但下便是!”
“大魏壮哉!必将屠灭九国!一统天下也!”
“此乃我大魏大一统之吉兆也!哈哈哈哈!”
青衣士子闻言只是一叹,却也不再多言,而是面色肃穆,认真驱动黑子代魏而战,不断在棋盘之上征战杀伐,攻取实地!
而魏鞅虽先手落入下风,却丝毫不急不恼,对于‘大魏国’之凶猛攻势,只是灵活应对,腾挪有致,尽量避免与其缠斗。
这般几十个回合之后,有棋道高手细细一观大盘,却是当即面露异色,不由惊呼而道!
“这!秦国大势已成矣!”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尽皆一惊,连忙凝神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其中蹊跷!
却只见黑子魏国,虽看似边角占尽,然则细细观之,却都龟缩于三线以下!
而白子秦国,却是自四线以外围起了一股吞天并地,广阔深邃的难言大势!
却是莫名其妙般,竟使魏国实地明显落后于秦国所踞之地!
“哄哄嗡嗡……”
整个博弈堂内,顿时骚动起来!
其中不乏魏人、骊人,心中急切之余,故意以议论口吻不断高声点评,以图给盘中之大魏国一点儿启示和警告。
然而执黑而战的温谦,所历之局何止成百上千,如何不自知魏国已落下风?
不过他却是不急不躁,沉思默想,待胸中已有思量之后,突然便执子打入秦国腹地!
“好!”
如此迅猛攻势,正应大魏无可匹敌之势,顿令堂中众人无不纷纷叫好!
唯有紫衣老者,伫立栏旁,眼见黑棋突发攻势,心中当下一惊,面露紧张神色!
但执白代秦而战的魏鞅,面对如此攻势却未显慌乱,而是突然向魏国边地切入而进!
若此番功成,则极有可能将魏国实地趁机搜刮净尽!
故而温谦思忖良久,最终也只有调兵回防而已……
但如此回防,顿令秦国原本还留有缝隙之防线,霎时间便铸成铜墙铁壁一般!
魏鞅瞅准机会,率领秦军大肆进攻,向先前打入腹地之魏军发动猛烈攻势!
由于秦国起手占据中央天元,故而此队魏军无论向何而逃,都被中央天元逼向四周秦国之铜墙铁壁!
不过堪堪数十回合而已,魏军最终被四面合围,彻底陷入绝境!
霎时之间,偌大的博弈堂内,尽皆愕然默声,竟是连叹息声也在一时间踪迹全无!
整个博弈堂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彩!!”
正在此时,紫衣老者一声响亮喝彩,似是一道惊雷,终于炸响了堂中众人!
瞬时之间,一片颇显沉重的叹息之声,终于‘哄哄嗡嗡’的蔓延开来……
“这……魏国实乃气运不佳啊!”
“此种打法!真叫人匪夷所思也!”
“以弱秦而胜大魏?这魏鞅其人……俨已棋道入圣矣!”
“可惜!可叹!我大魏……终与大一统错肩而过也!”
“无论如何!如此对局,堪称千古惊世之大盘棋局啊!”
此时此刻,就连执黑代魏而战的温谦也不由呆怔原地,久久愣神过后,这才连忙起身,作揖恭声而道。
“先生棋道高远,驭大势如掌中玩物也!谦……心服口服矣!”
言语之间,竟毫无连胜终结,功亏一篑之气恼羞愤之意!
如此气度,顿令堂中众人,一片喝彩叫好!
“先生棋道已入圣如神,可否指点方才棋理,令我等顿开茅塞?”
当下之间,便有场下棋道大家,爱棋心切,忍不住当场讨教。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轰然叫好,纷纷愿闻此间高论!
魏鞅见此情形,自然不会推脱,当即便笑而起身,从容上前,指着悬挂于墙上之大盘认真而道。
“方才之局,非吾之棋艺精于谦兄,实为趋大势而往,则无往而不利也!”
如此惊论,顿令堂中众人大感好奇,纷纷仰头而望,却不知何为趋大势而往?
温谦闻听此等惊世之言,更是目中放光,凝神仔细倾听。
“诸位……围棋围棋,何为‘围’也?”
然魏鞅笑而摇首,却先不谈棋,而是直问围棋义理。
但不待众人回应,便又自顾说道。
“人间诸象,天地万物,皆环环相围而生,民被吏围,吏被官围,官被君围,君被国围,国被天下围,天下被宇宙围,宇宙被造物围,造物最终又被天地万物芸芸众生之精神所围!”
如此之言,直令堂中众人瞠目结舌,却是从未闻听过此等罕见语论!
“故,围之愈广,其势愈大,势大围大,围大势大!此为棋道,亦是天道人道!”
将棋道与天道人道等同之语,顿令堂中举座无声,仿佛在听一位天外来客之深奥论说一般。
“凡棋道圣手,无不以围地为目标,然必以取势为根基,子子枢要,方可成势!势坚则围地,势弱则地断!”
言及此处,魏鞅终于谈及此局棋道,直指墙中大盘详解而道。
“若方才之棋,若秦国处处与魏国纠结缠斗,秦国则难以支撑!若以势围地,势地相生,则秦国不战自胜矣!”
如此惊论棋理,顿令堂中众人,无不如闻佳酿,醉入其中!
“然秦国自胜之因由何在?须知棋若无势,犹国家无法度架构也!棋若有势,则子子有序,若民有法可依,兵有规可循也!”
言罢,魏鞅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般结语而道!
“是以,圣手治棋,犹明君治国,若名将治军也!以治国之理治棋中之国,自当无往而不利也!!”
此言一出,顿如煌煌大言般投入堂中,直令座中之人无不瞠目无言,心神骇动!
而立于二层雅座之紫衣老者,闻听此等治世治国之言,更是神情恍惚,犹若晴天霹雳般心神摇动,头晕目眩!
至于他身旁所立之黑衣青年,更是忍不住面色大变,不断摇首般喃喃自语而道。
“此人之才……实乃百倍于我矣!”
……
“若天下才共一石,魏鞅独得八斗,诸葛暗得一斗,吾得半斗,自古及今共分半斗也!”
——《大骊新语》·韩新
章三十九 大乾九皇子?
邀月阁·天字号雅间
邀月阁之雅间本就难入,更何况天字号雅间,却非有钱即可入坐,非达官贵人,非世家名流不可入也。
而今日邀月阁之天字号雅间,却迎来了几位特殊客人,正是方才在博弈堂中对弈的两位棋道圣手,以及位于二层雅座之中的紫衣老者与黑衣青年。
“二位先生皆为棋道名家圣手,容老夫先敬一爵!”
待众人坐定之后,紫衣老者率先提爵而敬,虽年岁最长,却礼数十足。
“不敢不敢,老先生折煞我也!”
魏鞅、温谦两人慌忙起身回礼,连道不敢不敢。
“诶!二位先生棋艺皆以出神入化!这位先生方才治棋若治国之言,更是闻所未闻,令人惊叹!如何当不起一爵酒呢?”
紫衣老者只是笑呵呵着轻轻摇首,随后更是虚指魏鞅,示意他方才所言,真乃字字珠玑,出人意料也!
但不待魏鞅有所回应,却是又忍不住连声追问而道。
“先生……当日匆匆一别,未及深入细谈,今日相逢偶遇,却是忍不住再发此问!”
此言一出,温谦面上还尚有奇色,魏鞅则只是失笑摇首。
“先生如此大才……为何不肯入朝中为国效力呢?”
言语神情之间,似是比魏鞅本人对于自己的前途命运,还要更为急迫忧心!
“老先生,上次我便已言明,并无……”
魏鞅笑而应道,却不料自己话都还未说完,又被那紫衣老者急忙再次打断!
“先生可是顾忌才华无人赏识?以至于入朝之后位卑阶低?”
老者心中大急,却想不出除此之外,又还会有何种原因,以至于如此大才不愿入大骊朝堂为官呢?
念及此处,却是不等对方回应,又一次急急开口而道!
“若先生答应入朝为官!老夫必誓死以荐!向陛下力荐你为下一任大骊国相!!”
如此惊世之语,顿令堂中众人无不动容,就连黑衣青年也在此刻难以置信般望向自己的父亲大人,随后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又露出恍然之色。
而至于魏鞅与温谦两人,闻听此言更是忍不住瞠目结舌,心下骇然!
即便在受邀入这天字号雅间之前,这心中早已有所猜想,这位紫衣老者之身份绝对不凡!
但却万万未曾想到,这位老先生的能量居然如此巨大,甚至都足以随时觐见天启圣皇,左右大骊国相之位?!
那么这位紫衣老者之身份……
嘶!简直不可想象!!
“先生莫非对我家大人所言心有疑虑?不瞒二位先生,我家大人便是当朝国相—韩彧(yù)!”
那黑衣青年看出两人面上的惊异神色,当即便主动开口,坦然公布了自家大人的真实身份!
“这!竟是韩彧韩大人!”
“晚辈见过韩大人!”
魏鞅、温谦两人闻言,顿时豁然起身,连忙向这位享誉九州的大骊国相恭敬行礼。
他二人虽从未有幸得见过韩相本人,但大骊韩相之名,却是早有耳闻,堪称如雷贯耳!
此刻竟亲眼得见韩相本人现于眼前,自然不敢有丝毫托大,连忙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害~!快坐快坐!不过虚名而已。”
韩彧笑着摆了摆手,却是对这等繁文缛节不甚在意,相反更对魏鞅本人更感兴趣一般,待他坐定之后,连忙便忍不住追问而道。
“先生,方才老夫之言,皆乃肺腑之言!还望先生莫当儿戏之语啊!”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尽皆望向魏鞅。
黑衣青年目露艳羡之意,但却并无丝毫妒忌之情,只因他心中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已不可以道里计也!
温谦则是饶有兴致般望向魏鞅,似是想要看他面对如此突如其来之惊喜,究竟又会如何应对?
“大人……”
魏鞅此时此刻,难得正色起来,他坐直身子,面对诚心相邀的国相大人,终于袒露心声,直言心中所想。
“非是鞅自恃清高,有意推辞,而是鞅早有自知之明,圣皇陛下绝不会重用与我!更不会将国相之位,交与我这小小太史典吏手中!”
如此之言,顿令韩彧面露惊容,才知魏鞅原来早已入朝为官,却仅得小小太史典吏一职!
而他口中所言圣皇陛下绝不会重用与他之言,却更是令韩彧大感惊愕,忍不住便当场追问!
“先生!先生何出此言!莫非以为圣皇陛下……却无识人之明么?”
魏鞅闻听此言,顿然摇首而道。
“非也非也!非圣皇陛下无识人之明,而是鞅之所学!必难容于大骊之国也!”
顿时之间,众人皆惊!
韩彧大感疑惑,当即问询而道。
“敢问先生师从何人?何以直言心中所学……竟难容于我泱泱大骊呢?”
面对如此追问,魏鞅只是失笑,连连摆手,却不肯吐露半分。
“家师曾言……不可借师门之名博得名利!此生得失,皆自尝也!故家师隐讯,恕难外露……”
韩彧闻言不由怔神,久久失神之后,这才忽而长叹一声,面露感慨之色。
“好一个此生得失,皆自尝也!想必先生之师……必乃世外高人是也!”
言罢恍然失笑,却也并不强求,而是自顾坚定而道。
“然先生所言,未免有失偏颇!且容老夫于圣前一力荐之!必保先生直入朝堂,接任大骊国相之位!!”
魏鞅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哑然失笑,却也只能无力摆手,再无多余之念。
“先生!可否明言……所学究竟为何?竟连泱泱大骊王朝,都难以一展抱负呢?”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温谦忽而开口,却是令众人神色皆震,面露好奇般望向魏鞅。
魏鞅只是一笑,继而淡然说道。
“鞅之毕生所学……非一家一氏之学,非一术一道之法!实乃变法图强,振兴国运,王天下之大道之学也!”
‘王天下之大道之学’一出!
顿令堂中众人尽皆一惊,却是齐齐色变!!
只因王天下之意,便是大一统之意!
诸子百家,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却又有哪门何人,敢直言自己所学之法,为王天下之法?!
韩彧怔怔望向魏鞅,久久失神,却是在内心之中,更加坚定了力荐此人之决心!
“哦?既为王天下之大道之学……那确实不应留在这大骊国中啊!”
然而温谦紧随其后之言,却是瞬时引得众人目光投向于他,甚至黑衣青年心下不满,当即便出口驳斥而道!
“先生何出此言?我大骊为中原之主!更为三国之首!如何不可王天下也?!”
温谦面对如此追问,却也不急不忙,只是淡然笑道。
“大骊目下自为三国之首,然先生也早有所言,自古以来,弱可变强,强可变弱,事在人为耳!焉知大骊不会由强变弱,由兴转衰呢?”
言罢,不等众人回应,便又继续补充而道。
“像是今日之棋,我虽执魏而战,本连战八胜,屠灭九国之大一统都已近在眼前!然先生突然出手,便使得大一统骤然夭折!大魏国自此由兴转衰矣!”
黑衣青年闻听此言,顿时便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先生此言,何其可笑乎?”
话音刚落,便又伸手虚指堂外大盘棋局,继续驳斥而道。
“先生既以棋运暗指国运,为何只看大魏八战连胜终结!却不看终结大魏之弱秦……如何早在十数年前,便已灰飞烟灭也?”
言及此处,似是大感可笑一般,忍不住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若是依照先生所言,这弱秦不应有大兴之兆?可今日之秦……却又在何方呢?”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再次不约而同般望向温谦。
却是在心中都想知晓,这位棋道圣手面对这般有理有据之诘问,又会如何应对?
“此言差矣!诸位莫非不知,早在数月之前……大乾之太极圣皇,便已下旨册封!”
骤闻诘问,温谦却是不急不恼,只是依旧那般淡然笑道。
“大乾九皇子赵政封为秦王,封地……便在那秦川郡中!”
……
“吾执掌大骊太史文庙十余载,却疏漏未觉!
数十太史典吏之中,竟有姓魏名鞅之人,实乃千年不出之治国大才也!
如此大才,竟因一时不察,与我大骊失之交臂,真乃毕生所憾矣!”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四十 天命在秦不在骊?(5K)
“什么?大乾九皇子?封为秦王?”
闻听此言,场中众人尽皆一怔,这等消息倒还真是首次听说。
毕竟大骊为中原文化之中心,很少关注他国动向,更何况区区大乾一皇子的册封之事。
若非之前这什么九皇子赵政,做下过当街射杀东厂提督之子的那般大事!
那么这在座之人,恐怕不会有一个人闻听过什么大乾九皇子之名。
而黑衣青年在骤然怔神之后,旋即便回过神来,忍不住又一次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先生莫不是想说……这什么九皇子所封之秦国,正要大兴,甚至就此王天下么?”
言语之间,戏谑调侃之意清晰可闻。
毕竟拿大乾小小一皇子的一郡封国,来与堂堂占据三州之地的大骊王朝相比较,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甚至敢直言天命不在大骊,而在这什么边僻之地的小小秦国?
哈哈哈哈!却还有比之更为可笑之言论么?!
这什么先生,怕不是下棋下傻了吧!
“世事如棋局局新……焉知今日之弱秦,不会成明日之大秦耶?”
温谦依旧不急不恼,只是轻啜茶水,不甚在意般淡然而道。
“先生……”
那黑衣青年闻言刚欲开口,却被父亲一眼又给堵回口中。
心有所想却不能直抒胸臆,便只能闷闷不乐的对付起碗中茶水来。
“哦?谦兄何出此言?莫非这九皇子入秦之后……又有何等惊世之举么?”
魏鞅却心思机敏,联想到之前这位九皇子那番惊世之举,不由便出声询道。
他心知以谦兄之才,如何会无缘无故,便无端扯出九皇子赵政与秦国出来?
必是这九皇子入秦之后,又有什么出人意料之举才是!
“先生果然大才!却是一语中的!”
温谦闻言顿时轻笑一声,当场举杯敬先生一杯淡茶之后,这才在众人期待之中,缓缓开口而道。
“九皇子赵政……哦不,如今理应称为秦王才是,秦王入秦之后,却是做了三件大事!”
说罢,率先伸出一指而道。
“第一,秦王入秦之时,正逢秦川郡百年罕见之大旱!百姓颗粒无收,灾民饿殍遍地……”
堂中众人闻听此言,尽皆愕然不止,却是都未曾想过,这秦王刚刚封王,便会遇上这等天灾人祸?
也不知这秦王小小年纪,不过一十二岁而已,却又会如何处置此等危困局面?!
“面对如此困局,秦王入秦第一日,便定下强秦三策!首当其冲第一策,便是赈济灾民,维稳民生!”
众人听到强秦三策之语,顿然便升起几分好奇之心,而后又听到第一策为赈济灾民,当下便都颔首认同。
“但秦川本就穷困,再遇此等百年大旱,府库早已亏空,如何又有余粮再行赈灾之事?须知秦川所需赈灾粮草缺额,已达百万之石!”
百万之石一经出口,座中之人无不面露惊愕!
毕竟面对如此巨大之赈灾缺额,秦王一小小十二少年,又该如何处置才好?
倘若换做自己,面对如此局面,却又该如何应对?
能否最终筹集粮草,顺利解决此等危困之局么?!
念及至此,在座之人,却都半晌无语,心中在仓促之间,竟也未能想到合适之法。
“秦王面对如此局面,当机立断便召开首次国宴,召集秦国文武,宴请秦川世族,却无玉食珍馐、美酒佳肴,仅以粗食淡饭以对。”
温谦言及此处,略有停顿,待再次轻啜一口茶水之后,这才继续说道。
“众世族虽有不解,无人敢言也,后秦王当众宣布,大开私库,为国捐粮十万之石!”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无不大惊,却是从未闻听一国之君,以私库弥补国库之举!
如此所为,倒还真令人惊愕莫名,赞叹不已!
“可即便如此……这秦王确有爱民之心不假,但赈灾缺额高达百万石之巨!却是他一人能够凑齐的么?”
黑衣青年略一迟疑,虽感叹于秦王的爱民之心,但却并不认同此种治国之法。
若国家有难,动辄便以国君私库填补,却又何谈治国理政之法呢?
更何况,一国之缺,数额之大,如何是一家私库足以填补的?
“非也非也,秦王率先捐粮,仅为以身作则而已!试问在秦王领头所捐之下,众位秦川世族,文武百官……又焉有不捐之理?”
温谦只是笑着摆手,紧接便道出了秦王此举的真正目的!
此言一出,顿令众人恍然,才知秦王此举用意所在!
但即便如此,大开私库为国而捐之事,却也足以令人敬服!
“既如此……举一郡之力筹集灾粮,即便有百万之巨,却也不在话下了啊!”
韩彧笑而拂须,对于秦王此等应对之策,当场出声而赞。
“秦王虽年少,但仓促之间能想出这等应急之法,更有如此魄力率先捐粮……殊为不易也!”
众人闻听此言,尽皆颔首以对,心中都认为秦王此举,堪称如此困局之下,最佳应对之法!
“此乃秦王所定强秦第一策也!”
温谦说着放下茶盏,再次竖起两根手指而道。
“这第二策,便是大兴商贸,疏通商道之策!在募集够足额粮草之后,秦王便当机立断,从汉阳而出,直入虎牢边境,欲要打通虎牢商道,以作三国经贸枢纽!”
振兴商道一策,倒也还算一着妙棋,毕竟秦川接壤大骊、北狄,天然便有通商之利。
但很快那名黑衣青年便想到问题关节所在,当场疑惑而道。
“振兴商贸倒也还算一记良策,可依先生之前所言,秦川困苦潦倒,府库亏空成疾,如何又再有余力,去扩充虎牢商道呢?”
如此之问,倒也合情合理,众人尽皆望向温谦,想听他又会如何应对。
“秦川府库自是无力,然秦王初封为王,各种赏赐贺礼相叠而加,却有数十万金之多……”
温谦刚刚开口,却是话都未及说完,便又被黑衣青年大笑打断而道。
“哈哈哈哈!这秦王莫非……凡事都只知大开私库以求解决么?”
谈笑之间,似是以为这秦王又打算打开私库,为国而捐一般。
“此言差矣……秦王非是欲以私库垫于国库,而是以私库出五十万金,成立华夏商社,再由华夏商社出资代秦川打通虎牢商道……”
温谦轻轻摇首,开口还未说两句,却又被对方强行打断而道。
“哦?如此多此一举,不还是由他秦王出资么?”
黑衣青年戏谑而笑,却不知这秦王直接出资,又与成立商社再由商社出资,有何不同之处了?
“呵呵……这位公子倒是颇为性急,秦王之所以特地成立商社,自是有其道理所在!”
温谦虽被连续打断,但却不急不恼,依旧笑呵呵般淡然而道。
“秦王所成立之华夏商社,待打通虎牢商道之后,不向郡府百姓收取分毫,仅得虎牢商道百年经营之权而已!”
说罢,不待众人回应,却是又紧接而道。
“而后秦王又改制税法,对外宣称虎牢商道免除一切关税、杂税,仅按额收取市税而已!”
“好!秦王果真大才!!”
话音刚落,便听魏鞅当场击节而赞!
“如此奇思妙想,令人赞不绝口啊!”
在座之人,无不为人上之人,学识渊博,心思机敏。
故而温谦只是寥寥数语而已,便足以令众人听懂秦王强秦之策,不禁纷纷而赞!
黑衣青年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响起自己方才那般跳梁小丑之举,顿觉面上臊红,心中羞愧不已。
其实这样不能完全怪他,只是他今日所受刺激实在太多太过猛烈!
想他大骊国相之子,天资聪颖,自幼不凡,早被公认为大骊天之骄子一般的绝世人物!
可谁料今日接连遇上魏鞅、温谦这两位千年难遇之大才也就罢了!
偏偏那蛮荒大乾之地,随意出了个什么九皇子赵政,其年岁比之自己还小不说,行事风度却令自己都有些望尘莫及之感!
这……究竟都是些什么样的妖孽啊!!
“其实不论赈灾济民,亦或大兴商贸之举,严格说来都只算良策而已……唯有这强秦第三策,却当真乃神来之笔,必将带动秦国由此大兴!”
就在众人纷纷感叹于秦王年少英杰之时,温谦随后之言,却顿令众人惊愕,却不知究竟何等之策,竟称得上神来之笔,甚至足以带动秦国大兴?!
“这第三策!是为税法改制之策!”
温谦再度竖起三根手指,其所言之策,顿令魏鞅目中放光,颇为激动般坐直身躯!
“秦王于虎牢关、秦龙塞两处边关重镇巡视而回之后,驾临汉阳仅仅三日,便再次大开国宴,假借庆贺赈灾济民之功成圆满,实行千古罕有之税法改制之举!”
如此之言,顿令堂中之人尽皆放下手中茶盏,目不斜视般望向温谦,面露期待好奇之色。
而温谦稍作停顿之后,似是仍然撼动于如此千古税改之策,心中酝酿许久之后,这才朗声宣示而道!
“秦王于国宴之中,当众宣示!秦川之田赋税制,将由丁亩田赋制,改为摊丁入亩,地丁合一之全新税制!!”
“什么?!”
摊丁入亩,地丁合一!
这八个大字一出,却第一次结结实实的惊到了堂中众人!
要知这摊丁入亩之策,又岂是儿戏之言?!
黑衣青年甚至于心神惊骇之下,当即便忍不住豁然起身,一脸难以置信般失声叫道!
“这!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伏在案前,双眼死死盯住温谦,匪夷所思般追问而道!
“如此之策!我却不信会有哪家何氏,愿意接受此等税改之策!!”
此时此刻,就连魏鞅与韩彧都被‘摊丁入亩,地丁合一’这八个大字震慑当场!
一时脑中思绪纷乱,竟久久难以言语!
其实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对治世理国研究最深之人,就越是明白,摊丁入亩之策自然于国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此等税策,实则是动了天下世族名门之立身之本!
即便是两国圣皇想要强推此策,都将面临无法想象之巨大阻力!
而他一介小小秦王,不过年仅十二而已,竟也敢力推此等千古罕有之税改之法么?!
“哈哈哈哈!如此自掘坟墓之策!自然不会有哪氏何族愿意接受!”
温谦骤闻此言,却是今夜以来,第一次颇为失态般放声大笑!
“但秦王之手段……却令秦川世族,即便心有不满,最终却依旧不得不从啊……”
如此之言,顿令堂中众人更为惊愕!
什么?如此离谱之税改之策,竟被那秦王果真力推而成?!
“这!如何、如何会……”
黑衣青年如遭重击般栽倒在榻,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小小秦王如何能迫使众多世族,接受这等匪夷所思,完全就不可能被接受之屈辱税法呢?!
“莫非……他杀光了所有秦川世族不成??”
黑衣青年骤然抬头,难以置信般失声叫道!
他却是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此等离谱税策,究竟该施行何种手段,才能够推行而开,迫使众族俯首听命?!
“那倒不是……秦王在国宴之中,当场斩杀了五名大族族长,埋伏数百甲士逼迫在场所有世族签字画押,而后第二日便开始在郡中推行摊丁入亩之法!”
如此狠辣手段,令魏鞅与韩彧都忍不住轻轻颔首,只有黑衣青年继续不可思议般的追问而道。
“所以就这样?就这样杀了五位族长……众多秦川世族便自此屈服了么??”
黑衣青年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若是在大骊国中,众多世族会不会就此反叛还都两说,如何会如此轻而易举便束手就擒?!
“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不过三日时间,在这五族的带领之下,秦川共十一族总计集结了两万余名家兵,将整个秦王王府团团围困,逼迫秦王收回成命,放弃税改之法!”
温谦闻言,顿时轻笑一声,缓缓摇首着所说之言,终于令黑衣青年长舒口气,心中暗道这才正常嘛,毕竟哪门何氏会如此轻易,肯接受这等要命般税改之法呢?
“秦王虽身旁仅有数百甲士可堪使用,但他显然早已预料到会有今日之困,早在数月前巡视边境之时,便从大乾征北大将军处暂借两万踏北铁骑……”
“什么?秦王借调了两万铁骑?如此动静,那些秦川世族却是如同猪狗一般,竟恍若未闻般前去送死么?!”
黑衣青年闻听此言,却是又一次忍不住打断而道!
此刻在他的心里之中,那些个秦川世族早已如同猪狗一般无可救药,竟是连这等最基本的消息都打探不清,还敢擅自围困王府?!
但此言刚出,在座之人,却都是一副仿佛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尤其他父亲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更是看得他心中发毛,不明白自己所言却又有何不对之处?
“这等性命之安危……试问秦王如何会让旁人知晓此事?否则他为何会去边境调兵,而不向大乾朝堂请命调兵呢?”
温谦疑惑般的眼神,顿令黑衣青年恍然大悟,忍不住便当场一拍额头,心中这才想清楚此间来龙去脉!
如此局面,必是那秦王早就料到会有此之困,为了应对秦川世族可能之举,特意前往边境调回两位骑兵,以作机动。
而在秦王班师回朝之时,那两万骑兵自然远远跟在其后,不被任何人有所察觉。
再然后趁着秦王回返汉阳三日之后才开国宴这段时间,开始缓慢动身,悄然埋伏至汉阳之外。
届时,只消汉阳城内燃起烽烟,遮天蔽日,城外骑兵自然会收到讯息,开始加急进军,奔赴汉阳城保驾勤王!
以骑兵之强大机动性能,短短十里之路,不消半个时辰便可轻易驰达!
而那些围困秦王之秦川世族,又无论如何也不敢伤及秦王半分!
若是秦川世族果真出此下策,秦王也只要拖延稍许,两万铁骑便可轻易驰援!
届时,两万临时组成的农兵家兵被两万精锐铁骑所包围,那下场……
却还再用多言么?
“据说那一日,整个秦王府前的那条大路,尽皆被鲜血染红啊……”
温谦骤然间幽幽一叹,却是令堂中众人,尽皆凝神驰往。
似乎深陷于年少秦王之凌厉手段,久久难以自拔……
……
“吾尝困惑不解,何以魏鞅弃大骊而从弱秦也?
后追忆往昔,邀月阁之大盘灭国棋局,棋道圣手温谦执魏连战八胜,后惜败于魏鞅执秦之手!
当日,谦直言而叹:‘吾执魏八胜而败于秦,实乃大魏大一统之势,由秦所终也!’
‘今日之弱秦,恰逢世之明君,焉知不可为明日之大秦乎?’
‘棋道正合天道,今大魏既终于秦,实为天命在秦,不在骊也!’
可笑吾当日不以为然,今日回想,方知强可变弱,弱可变强,举凡治国入世,尽皆事在人为耳!”
——《大骊新语》·韩新
章四十一 九皇儿远非寡人所能及也!
大乾王朝·汉阳城·秦王王府
“启禀殿下,参与叛乱之世族共十一族,分别为白氏、薛氏、王氏、黄氏、李氏……”
大殿之内,军师诸葛暗躬身作揖,向秦王殿下一一回禀而道。
赵政安坐榻中,接连听完整整十一族之名后,不由微微叹息。
自从昨日一声令下,大开杀戒一来,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眼睛只要一闭,便都是血一般的红晕,好似昨日那副血腥杀戮场景,又一次在自己眼前浮现一般。
他毕竟只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而已,别说亲眼目睹如此惨烈之杀戮场景,就算是杀鸡也都未曾亲眼得见啊!
故而,即便下令屠杀的那个人是他,但夜里被噩梦惊醒的那个人,却也是他……
更何况这场屠杀,还远远未曾结束,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殿下,按我大乾律法,凡参与叛乱谋逆者……尽抄家产,诛其九族!!”
诛其九族一出,却是顿令赵政心中一跳!
甚至就连前半句尽抄家产之语,以他以往的财迷性格,竟一时间都未来得及往心中而去。
须知昨日那两万名家兵仅为这十一族尽出之族中壮丁而已!
这十一族皆为秦川大族,单单嫡系族人都成百上千,更何况盘根错节,各房族人相叠而加,何止数千上万人?!
若果真按大乾律法而行,则赵政一声令下,便至少要有近十万亡魂丧命于自己之手!!
昨日仅仅两万人便已染红了整条大道,仅仅两万人便让赵政顿感寝食难安!
如今更是要有接近十万人死于自己挥手之下,这令赵政顿时间便感觉口干舌燥,竟有些一时语塞,难以下此狠手……
“殿下!这十一族尽皆为大逆不道之谋反大罪啊!万不可心慈手软啊殿下!!”
诸葛暗一看殿下这般神情,如何不知殿下尚且年少,心有不忍,当即便忍不住连声劝解而道。
须知造反谋逆之罪,若不以最狠辣之手段以杀止杀,但有心软,必将后患无穷啊!!
“造反谋逆之人……本王自不会心软!只不过老弱妇幼之辈,或许……”
赵政当即点头,示意自己绝不会心慈手软,但很快便又忍不住迟疑片刻,口中试探而道。
“万万不可啊殿下!老弱妇幼之流或许当下并无威胁,但若是放任自流,则十数年后……必成我王心腹大患啊!”
诸葛暗闻听此言,当即神情激动般跪伏在地,似是当下之间,便已预见到此种做法之无穷后患!!
“是啊殿下!此等谋逆之人!绝不可放过一个啊!!”
赵龙在侧得见这番场景,当即也忍不住伏地而跪,口中连声高呼而道!
“殿下!军师所言极是!昨日已与这十一族结下血海深仇!若不果断处置,必将贻害无穷啊殿下!!”
高德侍立一旁,在此时也随之跪地相劝,劝殿下万不可留有后患!
“殿下!飞愿请命前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逆贼!绝不为殿下留有丝毫祸患!!”
关飞见此情形,却是更为果断,竟直接当众请命,定要为殿下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对于土生土长的他们来说,胆敢谋逆之人,必将为之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逆贼若不诛尽九族,又何以震慑旁人,何以治国理朝?!
“唉~!这……”
赵政环顾左右,却发现竟无一人支持自己,尽皆直言万不可心慈手软,必须得赶尽杀绝才是!
面对如此局面,他只得长叹一声,而后缓缓起身,似有不忍般背过身去,无力摆手而道。
“那便……杀吧。”
……
西京城·太极皇宫·养心殿
“什么?政儿下令改制税策,实行摊丁入亩?屠尽秦川……一十一族?!”
当这一惊天消息传入太极圣皇耳中时,即便以圣皇之城府,却都陡然色变,一脸难以置信般恍若未闻!
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政儿才不过年尽十二而已,这刚入秦川也不过才三四个月而已,竟都已做下如此大事!!
“陛下,秦王殿下之所以行此激烈之举,实因这十一族不满税法改制,竟聚集家兵围困王府!秦王不得已之下,这才下令大开杀戒……”
新任东厂提督黄善,躬身侧立一旁,小心翼翼般补充而道。
“哦?竟有此事?”
圣皇闻听此言,这才面色骤缓。
若是因此事株连九族……倒也理应如此。
念及此处,圣皇缓缓颔首,心中微动,当下吩咐而道。
“来人,宣国师觐见!”
……
“老臣……参见陛下!”
不过半个时辰,国师卜漓便受召入宫,直入养心殿中觐见圣皇。
“黄善,向国师回禀秦王之事吧。”
圣皇安坐榻中,略一摆手便示意黄善再言秦王之事。
‘什么?秦王?’
卜漓骤闻秦王之名,不由心中一惊,正在心下猜测秦王刚刚赶赴封地之中,又会发生何时之时,却紧接便闻听东厂提督黄善所言!
“什么?!这……”
卜漓一瞬间如遭雷击,心中大骇!
“改制税法,抄家灭族……”
卜漓喃喃自语,似乎不敢置信这会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秦王所做之事!
“哈哈哈哈!玄机啊,就连你也万万未曾想到吧?”
太极圣皇见此情形,却是止不住哈哈大笑,看着老友玄机那副惊愕莫名的神情实在是大感有趣。
“是啊陛下,如此激烈之举……倒还真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啊!”
卜漓久久怔神之后,摇首失笑不止,显然骤闻此等惊闻,心中着实是大感吃惊。
“是啊……政儿向来仁德温厚,生性纯和,却不料竟还会有如此狠辣手腕……”
太极圣皇就此起身,缓缓踱步而道。
但说着说着,又想起之前他当街射杀东厂提督之子一事,却也顿感了然,对于自己这九皇儿行事作风,倒也有了些许了解。
虽然平日间九皇儿都是一副从善如流,似乎满不在乎的模样,可却在事关国本之大是大非面前,往往总能坚定信念,果断出手!
这次初入秦川,便痛下杀手,连诛十一族之满门!
这背后……莫非又还有何隐情不成?
念及此处,圣皇不禁望向黄善,当即追问而道。
“对了,还不知政儿他究竟打算如何改制税法,竟惹的秦川世族不惜围困王府?”
卜漓闻听此言,也不由大感好奇,却不知这秦王入秦之后,究竟又折腾出了什么新花样,以至于在封地之中惹下之如此之大的动荡!
“回禀陛下,秦王欲改制田赋税法,由丁亩田赋更改为摊丁入亩,地丁合一!”
“什么?!”
‘摊丁入亩,地丁合一’八个大字一出,顿令太极圣皇、国师卜漓双双惊呼而道!
两人尽皆难以置信般相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般的骇然神色!
“摊丁入亩,地丁合一……”
太极圣皇闻听此言,却是忍不住加紧踱步,嘴中不断喃喃念着这八个大字。
作为一国之君,他如何不知此等税策之利弊所在!
这对于国家君主来说,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若此等税策果真推行,则必将大增国力,聚财于国,致使国富而民强!
然而此举也必将大损世族利益,将全体世族推向对立面中,甚至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国本动荡,乃至于倾覆之危!!
故而,他治理朝政数十年,带领赵国从边陲小国崛起为泱泱大乾王朝,莫说是推行此等税法,却是连想都未曾想过!
可今日,自己的九皇儿初至秦川不过三月有余,竟都已开始思虑强国之法!
此等税法,开旷古之先河不说,更是力推实行,果断下手,以雷霆万钧之手段,杀的无数秦川世族被迫接受此等税法!
如此心智手段……真叫人心生敬服,叹不绝口啊!!
“陛下!如此税法,简直闻所未闻,令人拍案叫绝啊!”
此时此刻,国师卜漓显然也已预见到了此等税法之利,必将大兴国力,促使国富民强!
但很快,却又面露忧色般连忙补充而道。
“不过此番税法改制,必将激起国中世族反对浪潮!”
太极圣皇闻听此言,也不由微微颔首,心知此事绝非一郡一国之事,若果真流传而开,则势必引起诸多世族围而攻之!
须知唇亡齿寒,若是秦川郡率先推行摊丁入亩之策,则难保不会令税法改制一事就此起势!
他日若秦川果真因此大兴,其余藩王见得此利,甚至于太极圣皇都起了效仿之心的话……
岂不是无数大乾世族,都要因此而遭受灭顶之灾?!
故而,此事绝非秦川一郡一国之事,若流传而开,必将举国震动,以至于朝野振荡!
须知,这大乾最大世族,便都是三公九卿之流,便都在这西京城中啊……
“依老臣之意……秦川既已至此,或可以秦川暂行试点,以观后效,暂不推行国中,但也绝不可就此终止!”
国师卜漓略一沉吟,当即便拱手而道。
他也心知如此税策,若想在整个大乾国中推行那无异于难上加难!
故而,目下应对之策,只有明确不会效仿税改之策,才能力保秦川之税法独立!
“嗯……玄机之策,却不失老成持国之言!”
太极圣皇拂须而立,思量片刻后不住颔首而道。
当下却也只能如此,否则政儿如此大费周折,才好不容易将税法改制在秦川郡中推行而开。
若因国中世族反对,反而就此终止,岂不乃一大憾事?
究竟这摊丁入亩,地丁合一之策,于国于民有多大益处,若不试行实施,却又如何得知呢?
“秦王殿下虽忧国忧民,实干心切,然如此所为,必将令天下世族与其对立,以至于势单力薄,难有所为啊……”
正在此时,侧立一旁的东厂提督黄善突然开口,却是令太极圣皇与国师卜漓相机一怔,而后久久无语。
放眼大乾国中,唯一知晓秦王底细的,却也只有太极圣皇、国师卜漓与亲手督办此事的东厂提督黄善了。
故而黄善刚一开口,两人便心中明白他所言究竟何意。
秦王此举几乎得罪了大乾所有世族,若他日欲想上位,继承大统,则势必会引起群臣共愤!
试问,又有谁会支持一位登基之后,势必会革自己老命的皇子继承大宝呢?
今日秦王于秦川改制税法,那么他日若果真登基称皇,则必将在整个大乾国中,力推此等税改之法!!
秦王此举,无异于已然亲手葬送,自己日后觊觎大统之机啊!
“唉~~,寡人本以为九子之中,唯有四皇子赵拓最为像我……英武勇烈,刚毅果敢!”
这般怔神许久之后,太极圣皇却忽而长叹一声。
“然今日方知,九皇儿之胆魄心智,多谋善断……远非寡人所能及也!”
闻听此言,国师卜漓也忍不住大叹而道。
“秦王所言‘不争皇位争国运’之语,实乃发自肺腑,天地可鉴啊……”
……
“自古圣位更迭,皇权相移,要害何处乎?
非群臣之助,非治国之才,更非母族之势也!
家天下之国,圣位更迭,大统相袭,只在圣皇一念之间,一语之断耳!
然大乾九子,惟秦王赵政明悟此间真谛也!
力求除宦,修法改制,宁罪天下人而在所不惜也!
此等只争国本运势,不求圣位大统之法,实为荣登大宝之不二之法!
似无心机之举,实为机心之最也!”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四十二 我愿为秦王献……
秦川郡·汉阳城·秦王王府
“回禀殿下,查抄谋逆十一世族一事已就此结束!现特向殿下回禀查没所得。”
大殿之中,亲自主持查抄谋逆世族一事的军师诸葛暗,正躬身作揖,向秦王殿下回禀此次查没所得。
“此次查抄共涉及秦川十一世族,其中凡与谋逆世族有血亲者,已于城外全数斩首!尸首尽皆焚尽,不得入土!”
赵政高坐于王案之上,骤闻‘全数斩首’之语,不由心中一颤,默然哀叹般缓缓闭上双眼。
如今的他,才算是深切体会到了古代社会上位者之滔天权势!
真可谓是一声令下,便可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凡世族仆役侍从者,尽皆脸烙奴印,以罪人之身充当劳役,永生不得开赦!”
闻听此等处置世族仆役之法,赵政在微微颔首之余,却也忍不住继续轻叹。
这便是古代封建社会啊,但凡与谋逆之罪扯上关系,那么无论何人,只要与此有那么一丁点干系,却是都会受到极为残酷的连坐刑罚啊!
“其中,查抄谋逆世族财货清点如下:
一、共计查没金银合计一百三十七万六千九百余两!
二、共计查没粮草合计八十六万三千四百余石!
三、共计查没违法私制铁甲三百余件,违法私制皮甲上万件!
四、共计查没房契、地契三千九百二十七张,累计宅屋上百座,良田逾万亩!
五、共计查没玉饰、珠宝等珍贵藏宝合计七十八箱!
六、共计查没……”
军师诸葛暗手执简报,一一将查抄登记在册的所有财货盘点,全数回禀于秦王殿下。
而赵政听着这一连串的数字,就如同天上突然掉了个馅饼砸在自己头上一样,差点没当场乐出声来!
我了个大草!
原来抄家灭门什么的……这么爽的吗?
尤其是抄这种传承上百年的名门世家!
那简直就不要太爽好吗?!
随随便便动动手指,就有上百万金充作国库,其余粮草、房契、地契、珠宝等等东西那就更是不计其数了啊!
等于说是将这十一个秦川世族十几代人的辛苦积累,一夜之间全数一抢而空啊!!
哈哈哈哈!这来钱来的快的呀……
还真让人忍不住想多抄几次呢!
赵政此刻闻听着那一长串的查没财物,就犹如在听天籁之音一般,顿扫数日以来的心中阴霾,瞬时便豁然开朗起来!
他一边听着军师一板一眼的如实回禀,一边又在心中忍不住想到。
还说秦川贫瘠呢,看来是秦川郡的油水,都被这些垄断世族给盘剥干净了啊!
想到这里,赵政心中顿时便升起了一股离奇想法。
这才抄了十一家而已,秦川还有那么多世族,如果全都给……
“哈哈哈哈!”
赵政当下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连连失笑摆手,自知这种想法可就太好笑了。
要真这么‘治理’秦川的话,估计父皇第一个就饶不过自己吧?
不过也是,也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传到京城之后……又会引发什么样的动荡呢?
赵政骤然凝思,心中正在思考着后续可能产生的连锁反应,忽然看见殿内众人都在一脸强忍笑意的看着自己,当即不由失笑一声,将脑海中那些想法先全数抛诸脑后!
就是嘛,现在哪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当务之急,自然是面对这么大一笔巨款,自己特么究竟应该怎么去挥霍……
哦不,是怎么去合理利用才好呢?
念及此处,赵政不由环顾左右,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禁大皱眉头,眼神真挚般叹气询道。
“唉~,诸位爱卿,谁能教教本王……该如何去花这么一大笔钱才好呢?”
……
“殿下……依老奴半年以来的细心观察,秦王殿下此人,智计多谋,胸襟广大,且又仁德中正,温厚纯良,实乃世之君子,国之明主也!”
门窗闭锁的屋内,秦王府大管家高德,正面露感慨般向自己名义上的犬子高进认真说道。
“秦王殿下入川不过数月,其所想所思,远超常人想象也!其行事之果决,更不似寻常少年藩王!然如此凌厉手段之下,又不乏爱民向善,公正明德之心……”
高进闻听此处,不由认同般连连点头,面上更是流露出溢于言表的钦服之色。
“如此世之明君,对于我等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落难皇族来说……实在是没有比之更为合适的依靠之人了啊!”
闻听德叔此言,高进不由神色一怔,心中似有猜测,顿时便紧张般坐直身子,连忙出声询道。
“德叔……你终于下定决心了么?!”
即便二人之间他为主,德叔为仆,若真要严格说起来,他还是曾经十国之一的宋王之子,甚至是未来的下一任宋王!
但十国争霸时期,大宋国门被骊州铁骑彻底踏破,宋国就此被魏国覆灭之后,他便犹如丧家之犬般在九州四处逃窜,躲避魏国的持续追杀。
那时的他,还年幼无知,自宋国被魏国灭亡之时,便跟随在德叔身边隐姓埋名,流离失所。
这十几年来,全凭德叔与黎儿的悉心照料,他才能苟活至今!
只是可怜黎儿她本为自己的贴身婢女,却因宋国覆灭而被迫逃窜,即便如此也从未有何怨言,不离不弃一直照顾着自己这一亡命天涯的宋国皇子……
而自己也曾想过,待今年正式成年之后,便迎娶黎儿为正妻,与其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可谁曾想……半年之前,竟会在西京城中发生那等人神共愤之事!
黎儿她能被选为自己的贴身婢女,自然姿色不凡,谁料却被那阉宦贼子一眼相中,竟要当场掳回府中强行纳为小妾!!
黎儿誓死不从,最终竟被那贼子张放当场害命,而若不是秦王殿下挺身而出,自己与德叔当日也必将沦为其箭下冤魂!
也幸好正是秦王殿下,才敢当街将那贼子射杀当场,一箭穿颅而过!
自此,才得报大仇,令黎儿九泉之下,也可含笑而去矣!
故而,也正是在这种类似报恩的心态下,同样也是为了躲避东厂报复的担忧下,他便与德叔商议而定,与其这般仓惶逃命,惶惶度日,还不如就此投靠秦王,留在他身边至少还足以过个安稳日子。
而有过这次交集的他们,若是提出这种要求,也很有可能会得到秦王殿下的同意。
即便那时候的秦王殿下还未封王,但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也已经是遥不可攀的大乾皇族。
幸好,秦王殿下宽厚仁慈,最终同意留下他们追随自己左右,甚至对来路不明的德叔委以重任,却从来未曾逼问过两个人的身世究竟为何!
如此气度胸襟,早已折服了高德与高进两人,而秦王殿下之行事作风,更是令人大感钦佩,赞叹不已。
高德自此便一门心思,花费所有心思为秦王殿下打理家务,在逐渐获得秦王殿下更多信任的同时,却也更加全面的了解秦王殿下的为人处事之风!
而也正是因此,却令早已因命运多舛,对未来失去希望,只想苟活于世的高进,陡然看到了一点点无比微弱的希望之光!
他眼睁睁的看着秦王殿下如何整治郡中,如何赈灾济民,如何大兴商贸,如何改制税法,如何细心谋划,如何临危不惧,如何振兴秦国!
正因如此明主,他心中那颗早已沉寂的复仇之心,却忽而间就此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看到了一丝丝即便有些渺茫,但却仍让他忍不住奋力一搏的复仇希望!!
故而,他在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斗争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向秦王殿下袒明身世,并献上大宋立国之本,被曾经之魏国,包括现在之大骊都早已垂涎已久的大宋国锻钢密法!
此等密法,将大幅提升冶炼钢铁之数量,使军备武器得到大幅强化,甚至足以碾压他国!
而大宋,也正是因此得以立国,甚至于笑傲九州之最大资本!
那时的大宋,堪称九州军武之国,整个神州大陆,几乎超过五成的钢铁全部由大宋所制,超过七成的百炼钢由大宋所造!
是以,大宋军武之盛,堪称天下闻名,令列国心惊胆战!
然而兵器虽好,驾驭兵器之将领士兵却更为重要!
那时的大宋早已建国百年,却盲目追附中原文化,急切想要重文轻武,以至于国中文风盛行,武将被排斥边缘。
最终覆灭之时,大宋虽拥有冠绝天下之刀兵利刃,却已无锐不可当之良兵猛将!
故而,大宋立国百年,终悍然覆灭!
至于大宋被列国垂涎已久之锻钢密法,也因其嫡皇子之失踪,而就此消失于世,令人叹息不已!
在大宋那批掌握密法之匠人,被宋王赶在覆灭之前全数坑杀过后,整个大宋最为重要之秘密,被大骊王朝苦苦搜寻十数年都毫无所得之大国杀器,便掌握在那位唯一拥有密法的嫡皇子——宋进手中!!
但也正是因为此等密法实在过于重要,故而在高进提出自己心中所想之时,老成持重的高德在心下大惊之余,选择暂且压下此事,再行观察之后再做决定!
而近日,高德在心中左思右想,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同样下定决心,忍不住抓紧殿下之手,低声郑重说道!
“殿下!你既以为得遇明主,那便让我大宋锻钢密法!就此重现世间吧!!”
……
“天册十二年,九皇子赵政偶得密报,宋国嫡皇子宋进现于市中!
政大惊,慌忙而出,急寻进之踪迹,却见时任东厂提督张放之子张骇,恰抢进之婢女,欲害进于当场!
政左右为难,不愿与放为敌,却不舍宋国密法,踌躇不决,徘徊不安。
后方有决断,一世之法终胜于一时之失!
故挺身而出,力救进于当场,虽失手错杀放之义子,却得进之感恩戴德!
后,进献密法于政,致使大乾勇冠九州之军,再得百炼精钢之器!
自此,大乾威武之师,由此无敌于世!”
——《大骊王朝》卷九·司马求干
章四十三 哦?郝真?
“军师,扩充官道,兴修水利一事,还得靠你多费心了啊……”
大殿之中,赵政主动上前,抓住军师诸葛暗的双手郑重托付而道。
“殿下说的哪里话!老臣必不负殿下重托!”
诸葛暗被殿下骤然握紧双手,不禁神色激动,缓缓点头应道。
而之所以会有今日之举,是在查抄了这么一大笔意外之财后,原本亏空的府库却如同吹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
这令许多由军师亲手拟定,因国库空虚而不得不暂时搁浅的强秦计策,却尽皆都足以提上日程,正式动工!
在充足的钱财与粮草的支持之下,赵政与军师商议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先行开启扩充官道,兴修水利这两项民生大计!
扩充官道虽然目下对秦川可能并未有多少实质性的作用,但在霍金已经组织人手赶赴虎牢关打通虎牢商道的前提下。
却是都用不了一年时间,四通八达的坦途官道,将会对秦川商贸起到难以估量的巨大作用!
再配合上虎牢商道对天下商贾的聚吸作用,届时占据虎牢这等三国通商枢纽的秦川郡,也会逐渐演变成贸易大郡,实现经济上的快速腾飞!
因此打通虎牢商道与扩充郡内官道,皆为振兴商贸之举,并且互相依托,缺一不可!
否则即便打通了虎牢商道,将大骊、北狄的财货都吸引而来,却因路途坎坷而难以送达郡外,岂不等同于自缚手脚?
而至于兴修水利一事,那自用不说,当然是切实关系民生的大事要事。
故而一番商议过后,赵政与诸葛暗便将扩充官道,兴修水利两件大事,作为目下秦川郡之当务要急!
但直到之时,赵政才恍然发觉,自己身旁竟无人可堪大用……
霍金已被派去虎牢关打通虎牢商道,赵龙大字不识几个,只会埋头练武,关飞更是一介武夫,要说上阵杀敌自然骁勇异常,即便熟读兵书,精通兵法,可若说治朝理政,那还是别难为他了。
赵芸更不用提,才年仅十二岁而已,志向更是只在沙场而已,高德则是作为自己的大管家主持王府事务,自己家中后院这一大摊子事,倒还真是缺他不可。
所以数来数去,赵政最终却无奈发现,自己还是得依赖于军师诸葛暗出马才是!
可原本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军师诸葛暗是要执掌朝政,协助他处理政务的啊!
他虽然当时有些恶趣味,依着后世《三国演义》的桥段非给诸葛暗安了个军师的头衔,但其实内心之中,是准备让诸葛军师去做秦国丞相的!
有他帮助自己处理政务,那自己岂不就可以高枕无忧,整日醉心玩乐,沉迷酒色了呗?
但从一开始的赈灾济民,再到现在的扩充商道、兴修水利,却都是郡中国中的要紧大事!
自己在手头无人的情况之下,还只能是依靠诸葛军师去全权统筹,才足以将这些大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最好!
因而万般无奈之下,诸葛军师抽调不开,自己又没有其他足以仰仗之人,这郡中事务暂时还只能交给那太守耀飞继续打理才是。
等于搞了半天,自己一时之间还得依靠秦川这帮官吏来帮自己治理朝政!
这令赵政当下之间,心中还真是有些不爽的紧!
但若是指望那些秦川官吏去主持扩充官道,兴修水利这两件大事,那估计十两银子,最终能用到刀刃上的还能剩下五两就特么已经很不错了!
指望那些贪官污吏去做这种大事,还不得把赵政给气个半死?
难不成还要把所有秦川官吏都拉去砍了不成??
所以一时之间,赵政还真是有些抓瞎,心中暗叹自己无人可堪使用!
而且他心中也十分清楚,自己想当好一名无忧无虑的闲散藩王,不想被俗事纷扰又还想处理好朝政之事,又想治理好国家又还想当甩手掌柜!
这种情况之下,唯一能够依赖的只有人才啊!
而且还不仅仅只是一种人才,是各种各样,能文能武的大才啊!!
可这么多人才……自己又该到哪去找呢?
就算找到了,人家又愿意来秦川这等鸟不拉屎,偏又战火不断的边郡之地么?
一想到这里,赵政就忍不住大感头痛,真恨不得从天上给他掉下个治国大才出来!
这样一来的话,还需要他堂堂秦王殿下干什么事么?
国中大小事务,全部都交由他和军师全权处置不就行了,自己只需要吃喝玩乐就行了啊!
到那时,自己想当一名闲散藩王的毕生梦想……不就终于可以实现了吗?!
哈哈!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哎对了!人才……”
忽然之间,赵政脑海中灵光一闪,却是陡然间想起那两位提前向自己通风报信的世族族长!
既然他们都已经表明了忠心,配合摊丁入亩之策又是最为积极,那么自己也是应该适当拉拢一下的么!
否则……总不能将所有世族全部都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吧?
更何况,要真想在这秦川郡中搜罗人才,那么必然是少不了这些世族之人的!
原因自然很简单,整个秦川郡中读书最多,学问最高的那些人,肯定都是出身于各大氏族之中啊!
不然普通平民百姓连填饱肚子都很难,又哪还有余力去供自己的孩子上学修习呢?
所以赵政想要发掘人才,还是得靠这些秦川本地世族啊!
念及此处,他不由当即高喊一声!
“来人!宣古氏、郝氏族长觐见!”
……
“古氏族长、郝氏族长觐见!”
秦王殿下金口一开,古氏族长古奇,与郝氏族长郝牛自然是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赶至王府之中觐见秦王殿下。
“臣等参见秦王殿下!”
古奇、郝牛两人跪伏在地,恭敬行礼——因秦川各大氏族族长,大多都在郡中挂有一官半职,故而面见秦王殿下之时,尽皆自称为臣。
即便他两人的年龄做秦王殿下的爷爷都已经毫不为过,但在面见秦王殿下之时,该有的礼数与恭敬却是半点都不敢缺失。
尤其在亲眼看着那十一族被株连九族,尽数屠灭之后,这种打心眼里的敬畏与惶恐,却是半点也掩饰不住。
故而在秦王殿下相召的第一时间,便赶忙放下一切,当即迅速觐见!
“二位族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对于这两位忠心耿耿的族长,赵政自然是好言相对,笑容满面。
虽然自己并不需要他们二人的提前告密,心中也早已预想到那日围困之危,并早在前往秦龙塞面见征北大将军何必之时,就已经提前拜托何大将军,从他手中暂借两万踏北铁骑以备不时之需。
但秦川那么多世族族长,却只有这两人先后来报,这难道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忠心体现么?
故而,赵政今日特意将这两位族长唤来此处,正是为了强化这种忠心,让这两族继续牢牢的与自己捆绑一体!
“不敢不敢!多谢殿下恩赐!”
古奇、郝牛两人顿感惶恐般慌忙起身,口中连道不敢。
“二位族长,今日本王特意邀你们来此,是欲在郡中选拔人才,并委以重任!二位之忠心更是早有体现,故而本王便决定,先从古氏与郝氏族中优先挑选!”
那古奇、郝牛两人闻听此言,不由当即大喜,欣喜若狂般连忙跪地,一边叩首一边连连高呼!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二人之所以如此兴奋,是因为秦王此举,真可谓是给了他们二族天大般的好处!
须知九州列国,自大骊而始,选拔官吏皆实行察举制!
所谓察举制,就是由地方长官在自己所管辖区内,经过考察、选取后向上级或中央推荐人才的官吏选拔制度。
其中,一郡之地每年仅能由郡守推举人才一名,一州之地每年仅能由州牧推举人才三名。
而藩王身份高于州牧,则虽只辖一郡之地,却可推举三名人才,待朝廷考核过后入仕为官。
故而,察举制,便是天下世族、寒门,入仕为官的唯一之路!
这也是一郡太守,能够在自己所辖地区拥有莫大话语权的根本原因之一!
因为在他手中,便掌握着全郡所有世族子弟,入朝为官的唯一一条康庄大道!
就像是这秦川郡中,虽为贫瘠边郡之地,但地方最高长官,却同样拥有每年推荐一名人才的察举之权!
像是往年,这每年推举之人,几乎都是由秦川八大氏族轮流推荐,其他小族很可能十几年都等不到一次推举为官的机会。
至于寒门子弟,那更是想都不用多想,就算花再多钱,这辈子也几乎没有可能被推举为官,就此入仕。
当然,无论是哪族子弟被太守推举,这给太守大人的好处和打点,那自然是一分一毫也都少不了的。
若是那一族不幸得罪了当地长官,那很可能五年十年,族中子弟都难有入仕之机!
如若无法经过察举制就此入仕,也就只能是操持商贾这等贱业,永远也没有机会继承族长、家主之位,更不用说带领家族继续壮大了。
而若是有些家族数十年都无人能入仕为官,那么长此以往,从世族跌落豪门,从豪门跌落寒门,渐渐便就此消失于世,沦为普通百姓。
故而,秦王殿下此举,无异于为古氏、郝氏大开方便之门,将他手中每年仅有三个的宝贵名额,直接便分了两个出去!
试问,如此恩遇,如何不令古奇与郝牛两人大感激动,甚至忍不住连连叩首呢?
此时此刻,他二人心中只感觉当初下了好大决心,才终于做出的那个决定,究竟有多么正确!!
况且这突如其来的察举名额,也仅仅只是当初那个决定带来的好处之一而已!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二族因此得到了秦王殿下的信重和赏识,日后在这秦川郡中,自然是前途无量,一片坦途!
“哈哈!二位族长不用如此客气,有这时间,不如即刻便回府中,将族长俊杰引领至此吧!”
赵政只是哈哈一笑,便示意二位族长即刻回府,带上自己的族中子弟来此,也好让自己当面考校一番。
“是是是,殿下所言极是!臣等即刻便去!”
古奇、郝牛两人大喜过望,连忙口中应着,慌忙便奔将出去,坐上马车当即赶回府中,将自己的嫡孙亲自领至秦王殿下面前。
当然,即便是他们的孙子辈,年龄却也尽皆成年,自是要比秦王殿下虚长几岁。
在面对秦王殿下之时,一个个恭敬异常,未敢有丝毫造次之举。
“殿下,这便是臣最为优秀的嫡孙——古驰,字添乐!”
古氏族长刚刚说完,便见那名眉清目秀的青年俊杰再次跪地,恭敬行礼而道。
“不才添乐,见过秦王殿下!”
“噗嗤……咳咳,那个,古老先生的孙儿,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赵政骤闻古添乐之名,差点没当场乐出声来,但他好在对这贼老天的起名已经有了些心理承受能力,于是当场硬生生便给忍了下来!
“殿下,这便是臣最为乖巧,老实本分的嫡孙——郝真,字春秋!”
郝牛见此情形,自是不甘示弱,连忙一推自己身旁的孙儿,急忙介绍而道。
“不才春秋,见过秦王殿下!”
郝真见状连忙伏地而跪,向秦王殿下恭敬行礼。
“哦?郝真?”
赵政闻言不由心中一松,总算来了个稍微正常点的名字啊!
而且这个小伙看起来还是这般浓眉大眼,神情真挚,必定跟他的爷爷一样,是个老实巴交,不会说谎的好孩子啊!
这种老实本分,忠厚淳朴的人才,必须要委以重任才是啊!
念及此处,赵政望着那一脸憨厚,朴实无华的郝真郝春秋,不由暗暗点头,心中满意无比……
……
“郝真者(字春秋),乾代初期大史学家也。
真乃秦川郡郝氏族人,因愚直敦朴,得始皇看重,早年常伴始皇左右,深谙始皇品格性情,备受折服也!
是故,真暗下决心,此生之愿,惟以己之笔,详实记录始皇之真实所言所行也!
真曾云:‘以名人事迹为根,以真实史料为本,辅以一二修饰辞藻,是为史记之大成也!’
此言乃千古史册名言,开史记略加修缮之风,后被广为传效,史称‘春秋笔法’是也。”
——《古代名人轶事录》·吴独秀(民国大文学家)
章四十四 宋国嫡皇子?
“婉儿啊,最近多准备些番椒、枯茗和火锅底料……本王我有大用!”
王府之中,赵政侧卧于榻中,翻看着刚刚送抵的一张大红色请柬,心中暗笑之余,却忽而灵光一闪,顿时便一拍大腿当即喊道!
“啊?”
正跪坐一旁伺候炉火的婉儿,骤然闻听此言,先是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而后连忙点头应道。
“好的殿下,婉儿晓得了……”
呆坐一旁正无聊咬着指甲的赵芸闻听此言,顿时眼前一亮,却是当即便忍不住出声问道。
“皇兄,为何要准备如此多的香料?莫非……是要举行什么大型宴会嘛?!”
一想到这里,赵芸下意识便咽了口唾液,却是小肚子里的馋虫当下便被勾了起来。
“芸儿啊……你看看你现在,怎么光惦记着吃呢?怕不是之前修习的武艺,早都还给先生了吧?”
赵政闻言顿时失笑,指着芸妹调侃而道。
“皇兄!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明明我每天都会起很早习武,只是你起床的时间太晚了,都看不到我的努力好吧!!”
赵芸突然蒙受这种冤枉,心中当然不服,当下便委屈巴巴的争辩起来!
她才没有像皇兄说的那般,好吃懒做呢!
“额……那不是皇兄每夜都会操劳到很晚才睡嘛!”
赵政被一句话呛的有些尴尬,只能是随口敷衍而道。
不过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又忍不住看了看身姿卓绝,窈窕有致的婉儿一眼,又当下想到还有二皇兄赠于自己的九位三韩女婢……
不说其他,光是这十位绝色佳人,待自己再稍微长大一点之后,每夜也都得操劳到很晚才睡的嘛!
所以自己此时这话说的,自然就没得一点毛病了!
不过他紧跟着打眼一看,却发现芸妹刚刚张口又准备说些什么,当下便连忙制止而道。
“也不是皇兄说你哈,你既然志在沙场……就应该多向军师还有关飞他们请教请教如何领兵,再多多研读一下兵法才是嘛!”
说罢,却是又忍不住在心中偷偷补充而道——‘反正,不要动不动就赖在皇兄身边就行……’
“我……哼!”
赵芸闻听此言,刚想开口继续争辩,却也自知理亏,最终还是扭过头去,气哼一声打算半个时辰之内都不跟皇兄说话了!
“好啦好啦,既然芸儿不喜欢听就不说这些啦!”
赵政见状不由轻笑一声,当即便坐直身子,对着芸儿笑而说道。
“等过些时日,便跟皇兄一同回京……”
“皇兄!你、你是嫌,嫌芸儿烦了吗?”
谁知赵芸骤闻此言,却当下如遭雷击般身形一颤,慌忙转过身来急声说道!
“芸儿、芸儿都听你的!以后好好学习如何领兵,认真研读兵法!好吗皇兄?不要、不要把我送回京城里啊……”
说到最后,赵芸的声音都有些隐隐带有哭腔,眼神极为不舍的望向皇兄,目露哀求之意。
“害~!芸儿你想哪去了啊!皇兄怎么会赶你走呢?是五皇兄快要大婚了啊!”
赵政顿时哭笑不得的甩动着手中的红色请柬,示意是一起回京参加五皇兄的婚宴,而不是要送她回京。
“呃,原来是这样啊……”
赵芸闻言顿时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皇兄不是这个意思,当下便羞的捂住小脸,闷哼一声便扭头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啧啧,没想到五皇兄这个风中浪子,也快要进入婚姻的坟墓之中了啊……”
赵政眼睁睁望着芸妹的身影越跑越远,不禁再次望了望手中的大红请帖,心中颇觉幸灾乐祸般调侃道。
毕竟皇兄喜欢去醉香楼这种风月场所的雅好……在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圈中,可谓是人尽皆知啊!
即便,他从来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并未被任何人有所发觉……
不过正好借五皇兄大婚的机会,趁诸位皇兄都在,且文武百官齐全,可以趁机实行自己心中的一项大计……
“报~殿下!老管家高德携子高进求见!”
正在这时,赵政在心中思量着那项计划究竟该如何进行之时,却陡然听到殿外传来的一声高唱,令他当即便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时候老管家高德进来……还需要特别通报了?
而且还特意携子一同觐见,这……
念及此处,赵政却忽然间灵光一闪,似是瞬间联想到什么一般,当下便出声说道。
“可。”
话音刚落,不过数息之间,老管家高德便与其子高进一同入殿,当场跪地恭敬而道。
“参见秦王殿下。”
“德叔,阿进,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怎的突然这么客气?”
赵政见此情形,当即便伸出一手,虚抬几分,示意都是自己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起来。
闻听此言,高德、高进便双双起身,继而开口说道。
“殿下,进今日特来求见殿下,是有要事相商!您看……”
不同于以往的沉默寡言,大多都由德叔搭话,这次却罕见的由高进主动开口,说完还看了看四周的侍从婢女,似是有何隐秘之事相商。
“哦?却不知找本王有何要事?”
赵政见状不由心中一动,当下摆手屏退左右,心下却开始默默猜测起来,莫非……
“殿下!臣先前被迫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望殿下恕罪!”
果然,就在赵政心下猜测间,却只见高进豁然再次下跪,接连叩首而道!
而高德也是紧跟其后,同时跪地叩首,口中不断高呼殿下恕罪。
“呵呵……你二人身世不凡,本王心中自然有数,之所以从未逼问,一是体谅你二人或有难处,二是本王对此不甚在意,对你二人也再别无所图,却又何必刨根追底呢?”
赵政闻言只是轻笑,直言自己心如明镜般透彻,之所以不闻不问,不过是懒得追究而已。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高进、高德两人闻听此言,顿时感激莫名般再度叩首,知晓先前隐瞒身世一事,也就在秦王殿下大人大量之下就此轻轻揭过。
“既如此……看来你二人今日特来求见,想必是心中已有定计,准备坦白身世了么?”
说罢,赵政大感有趣般望向两人,心中却还真是有些好奇这两人的真实底细。
“是的殿下!进今日求见,正是欲言明身世!从今往后,放下一切包袱,甘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高进闻言,当即缓缓抬头,与殿下相视而望,眼神交汇而道。
“进之真身,非平民高进也,实为宋国嫡皇子——宋进是也!”
“什么?!”
赵政登时大惊,闻听此言,心中愕然之下,竟豁然起身而立!
“你、你你……你竟是宋国皇子??”
赵政手指着这位突变身份的宋国皇子,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未曾反应过来!
尽管他早在心中有所预期,这高进必定为名门世家之公子,可却万万未曾料到,他竟会是已经灭国的宋国皇子!!
那这身份……岂不是等同于他自己了?
不,严格意义上说起来,人家在宋国的身份可比自己还高!
要知道人家可是和大皇兄赵括同身份的嫡出皇子啊,自己猜不过是个排名最为靠后的庶出皇子而已!
当然,说虽然是这么说,但好在赵政的父皇可要比他宋进的父皇厉害啊!
不仅没有被灭国不说,反而吞齐并燕,缔造大乾王朝,完成了从赵王到乾皇的华丽转变!
而反观曾经威名赫赫的宋王,却早已沦为历史,化为一抔黄土而已……
至于他所生的皇子,不论是嫡出或是庶出,却也尽皆只能沦为亡国之奴,就此隐姓埋名,惶惶一生罢了。
但即便如此,就这么一个已被灭国的敌国皇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沦为自己的手下打工之时……
赵政却突如其来的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荒唐之感!
“是的殿下!我便是宋国嫡皇子!宋进!”
高进说完,不等秦王殿下再次发问,却是又忙不迭紧接说道。
“殿下!进今日特地求见,言明身世,非是别有用意,而是深感于殿下仁德宽厚,胸襟广大,又待我二人如宾如客,甚至还倍加信任,委以重托!”
言罢,高进更是神色激动般高声而道!
“故!进今日来此,正是欲献我大宋立国之本,不传之密法!以报殿下大恩!!”
赵政闻言当即一怔,就在大脑都还有些发懵,不明白这什么大宋密法是什么东西之时,却只听高进便又紧接说道!
“这便是我大宋被九州传颂为军武之国的锻钢密法——炒钢法!”
话音刚落,赵政登时色变,忍不住便当场喊道!
“什么?居然是传说中的炒钢法么?”
但紧跟其后,却是又忍不住当即追问而道。
“所以……什么是炒钢法呢?”
赵政说完,望着殿中早已愣在当场的两人,颇觉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
“炒钢法,为中国炼钢技术之重大突破!
传统之块炼法,获取钢铁难度极大,且数量有限。
炒钢法则不同,将生铁加热为半液体或液体状,而后掺入矿粉,使生铁中的碳含量降低,去渣,可直接获得钢铁,这便是炒钢技术。
炒钢法的出现,使冶炼业能向古代社会提供大量廉价、优质的钢铁,极大满足了古代生产,特别是古代战争的需要。
炒钢法出现于十国争霸时期,自乾始皇时代大放异彩,为大乾帝国横扫九州,统一天下起到了关键性的重大作用!”
——《中华上下五千年》上卷·东方屌
章四十五 此身上下,仅为殿下一人所有!
“噢……原来这就是炒钢法啊!”
待赵政云里雾里听完高进的介绍之后,虽然心中还是不甚清楚,对于什么块炼法,什么将生铁加热为半液体,听的是云山雾罩,似是而非。
但碍于秦王颜面,还是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示意自己好像听懂了一般击掌而赞。
反正不管怎么说,听他说这可是大宋立国之密法,想来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不过就是他对于这些东西半点不懂不说,也实在是提不起多少兴致,可听起来又还是蛮厉害的东西,索性就还是交与他负责好了!
反正他的身份越是敏感,这日后也就与自己这个秦王捆绑的越为牢靠!
否则,除过自己之外,他却又还能再投靠谁呢?
念及此处,赵政不由当即点头,面对二人朗声说道。
“既如此……本王用人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虽贵为一国皇子,但如今国破家亡,逃命在外,随时还面对着大骊密探的追捕查杀!”
秦王殿下此言一出,高进、高德两人顿时心中一沉,却还不清楚秦王殿下究竟会如何考虑此事。
毕竟大骊乃中原九州第一大国,轻易又会有谁,愿意为了一位已经灭国的敌国皇子得罪这等泱泱大国王朝呢?
更何况,方才看秦王殿下的表情,似乎还并没有了解清楚炒钢法的意义所在,更不知自己所献之密法的价值何在……
“故而,本王愿收留你二人留在身边,已是天大的恩赐!从今日起,你二人须知从今往后,再无宋国嫡皇子宋进!只有我大秦工部侍郎——高进!”
此言一出,高进、高德两人先是一怔,而后骤然狂喜叩首,口中高呼而道!
“多谢殿下恩赐!臣等谨记于心!!”
如此结局,却真真是完全超乎两人的所有想象!
他们万万未曾想过,秦王殿下不仅毫不芥蒂隐藏身世之事,相反甚至还给予了更大信任般的,直接将他从一介平民擢升为秦国工部侍郎!!
好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秦王殿下之胸襟,实乃令人击节而叹矣!
“阿进!从今日起,你便为我大秦工部侍郎!主持冶炼军武之事!若他日表现良好,未必不能再进一步,直入我大秦工部尚书之位!”
赵政说着,当即从王案之前缓缓步至殿中,一把便抓住高进双手,轻轻摇晃着,郑重嘱托而道。
“臣!必不负殿下重托!!”
此时此刻,骤然被殿下亲握双手,高进只感觉热泪盈眶,心中激潮不已!
他下意识紧紧反握住殿下双手,用最为炙热澎湃的真挚感情,回应着殿下给予他的无限信重!
“殿下!臣今生今世……心中再无大宋!唯有我泱泱大秦而已!!”
“好!好好!”
赵政闻言,也不由大受感动,当下连道三声好字,不禁转身回至案前,从案中提起两爵美酒,再度步至近前而道。
“阿进!来,与本王满饮此爵!以纪我君臣之谊!”
“谢殿下!”
高进面色涨红,双手微微颤抖般恭敬接过酒爵,而后与殿下相互致意之后,当即一饮而下,滴酒不剩!
“殿下!老奴却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正在此时,侧立一旁满含热泪般望着这一幕的老管家高德,却是当即拱手作揖,不禁开口而道。
“哦?德叔何出此言,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
赵政闻言不由轻笑,面露奇色般当场问道。
“殿下,进公子十日后便足满二十弱冠之龄!届时……还望殿下能金口玉言,为进公子赐字加冠!”
此言一出,高进顿时神情一振,目露期待般望向秦王殿下。
须知男子成年之加冠礼,必须得有德高望重之长者,或身份尊崇之贵族主持加冠仪式,更是要亲口赐字,亲手加冠!
如此成年大礼,对于被加冠之人与加冠之人来说,都有着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
若是秦王殿下肯为高进加冠赐字,那便是真真正正愿意接纳于他,将高进视为心腹亲信!
而高进若是受秦王加冠赐字,则此生都与秦王殿下捆绑一体,若有任何叛逃之举,将彻底身败名裂,再无立锥之地!
是以,高进自然忍不住满怀期待的望向秦王殿下,却不知他究竟是否愿意,为自己金口赐字!
“不!”
谁料秦王殿下骤然开口,却是令二人当即怔神,旋即面色猛然黯淡。
果然,秦王殿下还是忌惮于大骊王朝的搜捕与威胁么……
而就在此时,赵政却忽而一笑,当场哈哈笑道!
“我不仅要为阿进加冠赐字!更要在国中公开举行仪式,为阿进举行盛大的加冠典礼!”
此言一出,高进却是再也抑制不住,‘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泪流满面般接连叩首而道!
“殿下!臣此身上下!从今往后!仅为殿下一人所有!!”
……
汉阳城·秦王王府
今日的秦王王府,张灯结彩,红绸遍目,往来宾客更是络绎不绝,人流如织。
不光秦川大小官吏尽皆悉数到场,就连远在边县的世族豪门也都尽皆汇集来此,参与秦王殿下亲自主持的加冠仪式!
即便所有人都完全摸不着头脑,秦王殿下究竟是准备为谁加冠,竟然引得如此之大的动静!
但就算如此,各大世族豪门,秦川大小官吏,纷纷闻风而来,未曾有任何人敢有丝毫不敬秦王殿下之举!
时至今日,秦王殿下入秦川不过数月而已,但其本人无论是威望或是影响,却都已在整个秦川郡中达到巅峰,可谓是一声令下,莫敢不从的强力统治!
是以,秦王殿下但凡有丝毫风吹草动,都由不得所有人不提起十二分精神,细心揣摩领会不说,又哪还敢有丝毫轻慢懈怠之举?
故而,即便是被秦王一道摊丁入亩法令,生生割去了半条命的秦川世族和地方豪门们,也都强颜欢笑着,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提着重礼,前来参加秦王殿下亲自主持的加冠大礼!
只不过在一众世族豪门步入王府之后,却瞧着偌大庭院内摆满了一架架生着炉火的奇怪铁炉之时!
这心中可还真是骤然一惊,似是想到了什么炙热酷刑一般,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六神无主,可双脚却像是被牢牢定在原地一般,半点都不敢做出逃窜之举!
要知时至今日,秦王殿中之手段威名,即便是要把他们真的架到火上去烤,那也是绝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否则,难道就不怕像那十一族谋逆之族一样,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么?!
不过好在秦王殿下还并没有丧心病狂到随意杀人的程度。
“这……”
在众人惊惧担忧的眼神之下,只见一排排侍女鱼贯出列,动作娴熟的拿起一串串肉串架在炉火上缓缓烧烤之时,这才令在场之人接连松了口气!
原来秦王殿下这次真的只是举行典礼而已,并不是有什么其他所图,就只是单纯的举行加冠典礼而已!
但也有许多生性多疑之人,怀疑这又是秦王殿下摆的什么龙门阵,就像前两次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宁,可骤然之间,一言不合秦王便露出了自己铁血冷酷的一面!
故而他们此时看着这一派祥和的场景,心中却总是忐忑不安,生怕秦王殿下又会做出什么惊世之举一般!
若再像摊丁入亩那般再砍一刀,那恐怕在场秦川世族豪门,可都要被秦王殿下给扒干净了啊!!
当然,若非要说在座之人中最为坦然,心态最为平和的两位族长,恐怕也就只有古氏古奇,与郝氏郝牛了吧。
“咦?这什么香味?好香啊……”
郝氏族长郝牛,正在此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辛辣气味,本就好吃的他当即忍不住连伸鼻子,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弥漫而开的这股香味,眼神更是直勾勾的望向那些架在炉火之上,洒满了奇异香料的诱人烤肉……
“咕咚~”
正在此时,郝牛突然听见自己身旁传来‘咕咚’一声吞咽口水声,他骤然扭头,才发现是自己最疼爱的嫡孙儿郝真,却也被这飘香四溢的烤肉勾起了馋虫!
“这郝氏一家子……怎的都是吃货啊?”
如此一幕,恰被坐于身旁的古氏族长古奇看在眼中,他不禁轻轻摇首,心中默默叹道。
这郝氏本就是秦川八大氏族中最弱小的一族,不过是运气好由豪门跻身世家大族而已,故而古氏这等传承百年的老世族,对于这种暴发户一般都是不怎么看的上的。
谁料这郝牛歪打正着,傻人有傻福硬是从秦川八大氏族混成了秦川五大氏族,现在甚至还搭上了秦王殿下这条线,乃至于足以和古氏平起平坐!
这令一向自视甚高的古氏族长,实在是有些心中不爽!
念及此处,他不由看了眼自己一表人才,学富五车的嫡孙儿——古驰,心中满是期待般感慨道。
‘驰儿他无论是学识或是能力,都远胜于那头老牛的孙儿郝真!’
‘二人如今同被殿下举荐入仕,至多一年半载,驰儿凭真才实学,定能得殿下亲睐!甚至于委以重任!’
‘而那郝真,看起来就傻楞楞的,如何能得秦王殿下看重?’
‘届时,我孙儿或将成秦王殿下左膀右臂!而我古氏……必将取代白氏,成为秦川第一氏族!!’
念及此处,古奇不禁再一次望向自己的孙儿古驰,那双目之中投射而出的炙热目光,却是看的古驰莫名其妙,甚至于有些坐立不安……
于是,就这一片或忧惧交加,或忐忑不定,或馋虫大动,或野心勃勃的复杂氛围之中,秦王殿下终于是大驾光临,君临现场!
“秦王殿下驾到~~~”
忽然之间,陡然一声高唱,却是在场之人,无不心下一惊,旋即条件反射般登时起身,而后齐刷刷伏地跪拜,异口同声般高呼而道!
“臣等恭迎秦王殿下!”
“呵呵……众位爱卿,平身平身。”
今日的秦王殿下,似乎心情大好,一出场便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笑容可亲般让众人尽皆起身。
但秦王殿下越是这般和蔼可亲,越是这般人畜无害,这场中众人就越是心惊胆战,忐忑不安!
生怕秦王殿下一声令下,又折腾出什么新法令来!
到那时,这些个秦川世族豪门……却该怎么活啊!
“今日,虽非国宴,却也是我大秦遴选人才,可喜可贺的喜宴、盛宴!”
秦王殿下刚一开口,顿令场下众人神情一滞,还不知殿下此言何意?
不是说……是什么加冠典礼么?
怎的,跟遴选人才还给扯上边了??
仅有古氏、郝氏
“经本王入秦川以来的悉心考察,仔细勘定,现决定举荐古氏古奇、郝氏郝真、高氏高进,为我秦川茂才!特荐入朝中,待考核过后委以重用!”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轰的一声炸响在整个现场之中!
在场世家豪门的族长家主,无一不发呆愣神,而后恍惚之间,一股浓浓的羡慕嫉妒之情,不禁涌上心头!
所有族长家主,一时间纷纷侧目望向那端坐正中,面上是如何也隐藏不了喜气的古氏族长古奇,以及郝氏族长郝牛!
却如何也未曾料到,这两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不知在何时偷偷摸摸走通了秦王殿下的路子!
以至于那般宝贵的茂才名额,竟生生被这两族占去两个!!
一想到这里,却是一股抑制不住的后悔之情,再次涌上心头!
早知如此,自己早应该心中开窍,提早向秦王殿下表明忠心才是啊!
却如何能等到今日,眼睁睁看着如此宝贵的茂才名额,竟会被别家捷足先登!
但转念一想,众人却才终于恍然大悟,秦王殿下手中的名额,可是比太守耀飞要多出足足两个啊!
这对于秦川世族来说,无异于是占到了莫大便宜啊!
当然,在秦王殿下来到秦川郡后,太守耀飞代表秦川郡举荐人才之权,自然也就自动作废,让渡到了秦王殿下的手中!
那么也就表明,日后秦川世族子弟,想要入仕的机会,都全部牢牢掌握在秦王殿下的手中!
这令在场所有族长家主在忽然明悟以后,当下望向秦王殿下的眼神之中,除去原本的忧惧之外,却是又增加了许多复杂的讨好神情……
……
“古驰者(字添乐),秦川郡古氏族长也,官至秦川太守。
驰与郝真同年由始皇举荐茂才,由此入仕。
驰自幼聪慧,博览群书,颇得始皇赏识,后官至秦川太守,使古氏一跃为秦川第一氏族也!
真生性憨厚,质朴无华,其所著《华夏野史》一书,因中肯纪实,毫无虚浮,备受始皇称赞!
后官至太书令一职,使郝氏一跃为大乾一流氏族也!”
——《古代名人轶事录》·吴独秀(民国大文学家)
章四十六 天赐煤石?
“来!诸位爱卿,与本王同饮一爵!”
在公布完今年的三位茂才名额归属之后,赵政率先举爵相邀,与众人同饮共庆!
而在当先一饮而尽之后,赵政‘哈~’的一声一抹嘴巴,即刻吩咐而道。
“来人!上锅!上肉!”
话音刚落,只见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中,那些秦王王府中的美艳婢女,纷纷端着一口口铜锅放置众人案前。
“咦?这……”
众人大奇,不由仔细打量眼前这口型样怪异的铜锅。
只见这铜锅被架至半空,下方有铁炉一般的架子,其内盛满了乌漆墨黑,从未见过的块块黑石。
而在那口铜锅之内,则盛有一锅红彤彤,油亮亮的红汤,上面洒满了各式各样的香料遍布其上。
有胆大好奇者,忍不住凑上前去嗅动鼻子闻了几闻,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辛辣椒香之味。
然而这还没完,就在众人面对案中一口红汤铜锅有些不知所措之时。
却只见那些美艳婢女又依次而出,手提炭桶将一块块烧的红通通,肉眼都可看见明晃晃的火苗雀跃其上的炭块,逐一添至每张案几上的铁炉之中。
而后再翻搅几下,却只见原本那些黑咕隆咚的黑色石块,竟在这些通红炭块的带动之下,渐渐也随之燃烧起来!
“这……这是?!”
众人尽皆大惊,纷纷面面相觑,目露难以置信之色!
任谁也万万未曾想到,那些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块,竟能够引火自热,充当木炭使用!
而且这才多长时间,观其火势熊烈,竟丝毫不弱于上等木炭!
“呵呵……众位爱卿有所不知,这便是本王日前巡视虎牢边关之时,于百里秦川山脉之中,意外发现的天赐煤石!”
赵政见此情形,不禁轻笑一声,登时便适时开口,为众人解惑。
“什么?天赐煤石?!”
场中众人,闻听秦王殿下所言‘天赐煤石’,不禁心中一惊,甚至于张口愕然大呼!
须知天赐一事,何人敢作小视?
为何那百里秦川至今数百上千年,都未曾有人发现这等足以替代炭火的煤石!
而秦王殿下初至秦川,便意外得此奇宝,由此冠以天赐之名,似乎……
也是丝毫并不为过啊!
赵政眼看着众位秦川官吏,世族族长,纷纷面色有异,似是仍然震撼于天赐煤石一事,不由心中轻笑一声,知道自己这番装模作样果然起到奇效!
对于从现代穿越而来的赵政来说,什么天赐,什么天命之说,纷纷皆为无稽之谈!
但对于古代封建社会的古人来说,却可是相当迷信,对于天命之说更是深信不疑啊!
故而,赵政特意便将这煤石包装一二,说成是上天赏赐于他秦王殿下之宝物!
果然,今日一言放出,看来果真是震到了这些秦川士绅!
赵政心中虽笑,面上却是毫不为动,反而开口赏赐而道。
“众位爱卿皆为我秦川中流砥柱,为配合本王改制税法一事也都出了大力!既是有功……自当赏之!”
言罢,赵政微一抬手,向着王府大管家高德吩咐而道。
“德叔,待今日事毕,每家各族,皆赏煤石一袋,西域奇香之番椒、枯茗各一份!”
场下众人,闻言无不大喜,纷纷面露喜意般跪地谢恩,感谢秦王殿下赏赐!
须知秦王赏赐何物并不重要,更为重要的是此番表态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众人配合秦王殿下施行摊丁入亩之策,秦王殿下非常满意,便赐下赏赐,也就意味着那日流血之事,也就此彻底揭过!
从今往后,只要乖乖听话,竭力配合秦王殿下的命令吩咐,一切就都可回归于曾经的平静之中了……
“来!众位爱卿!莫要客气,快快尝尝这本王从西域特地带回的奇香,究竟味道如何?”
赵政望着跪伏一地的身影,不由大感满意般连连点头,当即伸手虚抬,示意众卿平身,今日庆宴也便正式开始!
而后,只见王府管家高德轻轻拍手,一排又一排的美婢便纷纷鱼贯而出,将刚刚烤好的肉串与早已备好的火锅菜品,全数端至案中。
霎时间,再辅以铜锅之内渐渐沸腾的红汤香味,整个庭院之内,顿时便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辣味椒香!
众人闻之,无不食指大动,眼见得秦王殿下都已经带头开始享用,当下也不再客气,抓起竹签串好的烤肉便一口咬下!
“哇!”
瞬时之间,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味感,在所有人的口腔之内豁然爆开!
这种颇觉刺激,却又辣香十足的全新味感,令在场之人无不惊愕,继而便是止不住的一口再接一口,不过三下两下,一签烤肉便彻底吞入肚中!
“殿、殿下!这、这这这,这便是来自西域的奇、奇香么?!”
如此美味,顿时便引得郝氏族长郝牛,当场便大着胆子主动询道。
“哈哈!不错!这便是来自西域的罕见香料——番椒与枯茗!”
赵政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当场介绍而道。
说着,还不忘特意看了看郝牛一眼,甚至给了一个颇具鼓励的眼神。
——他还正准备找机会介绍一番呢,这郝牛就如此有眼色的,主动将枕头都给送了过来!
“噢……这便是西域奇香啊?”
众人尽皆恍然,却是望着自己烤肉串上,或红或灰的点点调料,才明白这种奇异味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原来是从西域而来的罕见香料啊!
怪不得品尝起来,却是如此之不同凡响!
而后转念一想,如此珍贵之西域奇香,却正好在殿下方才的赏赐之中!
如此一来,待自己回府之后,却也可以再次品尝到这般人间美味啊!
念及至此,众位秦川世族心下火热,一边忙不迭的大快朵颐,一边期待着殿下赏赐的西域奇香,究竟长着一副什么样子,又该去如何搭配使用,才能够有如此美味呢?
“殿下!这、这般美味、美味之物,若是我等日后,日后还欲品尝……却又、又又又该从何而购呢?”
正在此时,郝氏族长郝牛却是又忍不住继续问道。
他是真的爱上这种香料的!
故而当下之间,他脑海之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日后究竟该如何才能购买到此种西域奇香!
“哈哈!郝老爷子莫要着急,这西域奇物之经营权,都交由华夏商社全权买办,日后这煤石、番椒、枯茗,甚至包括西域烈马!都可以在华夏商社全数买到!”
赵政闻听此言,当下忍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郝牛郝老爷子不光是给自己送枕头,却是连被子和床都给自己送过来了啊!
这郝牛……可真是太有眼色了啊!
念及此处,赵政望向郝牛与郝真这一对憨厚爷孙两的目光之中,却是又多了几分满意之色。
如此一幕,看在一旁的古氏族长古奇眼中,却才终于恍然大悟!
才明白秦王殿下今日之举,可不就是为了向众人介绍他带回的这些西域珍宝么!
只可惜自己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以至于被这郝牛却给捷足先登,率先获得了秦王殿下的赏识!
没看方才秦王殿下望向那郝牛的满意神色,这……这本应该是望向我古氏的鼓励眼神才对啊!
当下之间,古奇悔之不及般连忙喊道!
“殿下!如此罕见煤石,珍贵奇香!他日若是开售,我古氏定要大肆采买!”
此言一出,其余族长家主这才纷纷反应过来一般,忙不迭的纷纷大表忠心!
“正是如此!日后我袁氏!冬日生火取暖,必弃木炭而择煤石也!”
“还有我杨氏!每日必用这西域奇香以作调味不可!”
顿时之间,偌大的庭院之中,满是各位族长踊跃不已的奋力表态,纷纷表示绝对会大肆采买,日后弃木炭如草芥,只用华夏商社所售之煤石!
“哈哈哈哈哈!众位爱卿能有此心,本王甚慰矣!”
赵政当即放声大笑,忍不住再次提爵,向众人致意而道。
“来!与本王再饮一爵!!”
……
“神武十二年,始皇巡视边防,至虎牢边关,狩于川。
偶遇神鹿,踏踩而升,飞天而去,始皇驰骋追及,行数里,终不见神鹿之迹。
始皇大叹,欲回返,惊觉大石阻路难行,其上隐现古字,其下遍布黑石。
步至近前,只一眼,众皆惊!
石刻仅六字:大秦兴,赵政王!”
——《搜神记》·甄秀
章四十七 郝氏郝真,参见我王!(6K加更)
今日之秦王王府,在秦王殿下爽朗笑声的带动之下,气氛显得是热闹异常。
就连以往那些在秦王面前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乱喘的世族豪门之族长家主们,今日在美食美酒的双双刺激之下,却也逐渐放开了胆子,远没有了先前的那般拘束与忐忑。
如此一来,宾客自是尽欢。
赵政眼见得众位秦川世族的族长家主,今日倒是如此之识时务,心下自然是满意异常。
这样一来,自己由华夏商社独家买办专营的煤石、番椒、枯茗,还有等等西域奇物,自此也算是在这秦川郡中逐步打开市场了!
并且是在自己这个秦王殿下强有力的带货之下,强行进入了整个秦川郡最为富裕,也是最有消费能力的上流阶层!
相信一方面是有秦王殿下这块金字招牌的强力带动,另一方面则是有烧烤、火锅这两件大杀器的强力推动!
几乎目下便可以直接断言,番椒与枯茗这两种西域香料,必将会在整个秦川郡的上层名流中快速流传,一炮打响!
甚至经过时间的慢慢推移,自会有名厨将这味西域香料用以其他菜式之中!
届时,番椒与枯茗的市场才算是真正打开,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普及,甚至逐步扩散到更为广大的普通百姓之中!
当然,这一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对于垄断了整个西域奇物经商贸易之权的华夏商社,与年仅十二岁的秦王殿下来说,这必将是一门细水长流,日益兴隆的大好生意!
况且赵政也丝毫不担心这些东西会不会在秦川郡中大肆流传,毕竟……
有他秦王殿下亲自带货,却还愁卖不出去么?
不过相比于番椒、枯茗这等调味香料,还需要长时间的流传发酵,才能够渐渐养成食用这种新型香料的习惯。
但目下最为直接,立马就能够见到巨大效益,堪称立竿见影的煤石,却是赵政欲要推广的重中之重!
只因天气恰好进入冬季,渐渐越发寒冷起来,正是需要取暖生火的季节!
这煤石,正好便大有用处!
而且不同于番椒与枯茗等物,目下还仅限于有消费能力的秦川郡上层名流之中。
煤石之定价,赵政本就定于上等木炭市售价的二分之一,对于世族豪门来说,买起来只会感觉便宜,根本不会有丝毫心疼。
可对于那些秦川郡普通百姓来说,煤石的售价刚好便处于稍微够一够就足以接受的程度之内!
这对于许多烧不起木炭,只能辛苦劈柴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一冬下来,只需购入部分煤石,再辅以部分木柴,就可安然度过了。
如此一来,煤石之使用量必然飙升,将会对华夏商社产生难以想象的巨大效益!
况且这还仅仅只是整个秦川郡的使用量而已,若当真扩及而开,遍及九州各地!
那么煤石所能够产生的巨大效益……简直就难以想象!!
在霍金代表华夏商社已然赶赴虎牢边关,且在虎牢边军的协助之下,顺利接手秦川郡中总计五处露天煤场之后,轰轰烈烈的采煤工作,便已经彻底开展!
在霍金急件传来的奏折之中,他陆陆续续,已然发动了足足上千位灾区流民前往秦川山脉之中,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将这上千位无地流民彻底转为煤场矿工,为秦王殿下每日挖矿,将一车车堪称黑金的煤石运出大山,送往秦川各地!
而为此,秦王殿下与华夏商社所要付出的,仅仅是足够养活这些流民温饱冷暖的粮食与住所而已……
即便如此,这种在赵政以后世眼光看来,无疑和血腥压榨奴隶的奴隶主丝毫没有任何区别的雇工方式,对于那些灾区流民来说,却无异于给了他们一次用苦力换取生存的难得机会。
若非如此,这些无地无房,终日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灾区流民们,很可能哪天就好毫无尊严的饿死在哪个旮沓角落,或是像条野狗般冻死在荒郊野外……
矿场的工作虽然辛劳,但最起码却有了让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因此在霍金的打算之中,他打算先逐渐收拢全郡无地无房的贫民流民,常驻秦川大山之中,为秦王殿下开采煤矿。
可即便如此,对于动辄便以数十万计的流民群体来说,矿场所能够提供的工作机会,还是太少太少……
秦川历年以来的战火纷飞,不知令多少家庭破灭不堪,不知令多少平民妻离子散,再逢此次百年难遇之大旱,若非赵政封王于此,竭尽全力救济灾民,恐怕这一冬过的,秦川郡之人口丁数,至少要死亡、逃离数十万人!
这对于总计才不过两三百万人丁的秦川郡来说,无异于致命般的打击!
须知在古代封建社会,人口才是一切发展之基,更乃重中之重啊!
故而,赵政若想大力发展秦川,使秦川经济实现快速腾飞,首要条件就得是足够充足的人口!
否则没人……那还玩个鸟啊?
因此如此之多的失地流民,自然需要妥善安置,将他们从秦川郡的不安定因素,转化为秦川经济腾飞的柴薪与基石!
于是在赵政与诸葛军师商议而定的两项当务之急中,便大量征用了郡中失地流民,用以工代赈的方式组织这些规模庞大的流民出卖苦力,作以扩通官道,兴修水利之用。
当然,无论是开采矿场,或是扩充官道,亦或是兴修水利,所能够征用的劳工数量也不过数万人足矣。
真正能够大量一次性安置数以十万计的灾民,还是要依靠此次抄家灭族,从原本归属于秦川那十一世族的上万亩良田上开动心思。
故而,此次军师全权统筹之事,除去扩充商道与兴修水利两件大事之外,还需顺带将查抄世族,充归国有的那上万亩良田妥善处理!
将这些散落郡内各地的流民们征为佃户,一方面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另一方面则是解决这上万亩良田无人耕种的问题……
毕竟曾经负责耕种打理这些良田的农夫杂役们,早已因为他们主子的谋逆大罪而受到牵连,纷纷被打为罪人发配边疆,全数去虎牢关疏通商道去了!
而对待他们这些罪人奴仆,那些负责督造的官吏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稍有偷懒动辄活活打死简直稀松平常,可以说根本不会被当作人看,就算是比起那么矿场内的流民矿工,所受待遇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当然,若是侥幸在打通虎牢商道之后还未身死,自然也就会被就近发配在矿场之中充作劳役,一直挖矿到死……
在这古代乱世之中,人命有时候极其宝贵,有时候却又贱如蝼蚁一般。
但也正因如此,古代封建社会上层阶级对底层民众的统治达到了一种巅峰,在残酷的连坐刑法之下,若真非官逼民反,不得不反,上层对底层的统治都是如此的坚不可摧而又极具威慑。
像是今日之秦王王府,面对一位仅有十二岁的秦王殿下,却因其皇室身份与正统册封,再辅以一二智计手段,便足以令整个秦川郡俯首听命,令现场这些年龄都足以当他爷爷的世族老爷们,卑躬屈膝,恭敬陪笑。
如今秦王殿下这位少年藩王随意抖一抖,都足以令整个秦川郡内惶恐莫名!
“诸位爱卿……想必都已吃饱喝足,接下来便有请三位秦川茂才登场,为他们就此定下日后职务吧。”
酒至酣处,忽而之间,秦王殿下轻轻拍手,却是当众笑道。
“……”
秦王殿下刚一开口,方才还略显嘈杂的庭院顿时沉寂无声,众人尽皆凝神,满是艳羡的眼神望着那三位依次登场的秦川茂才。
按理来说,秦川郡每年仅能向朝廷举荐一名茂才而已。
如今不仅每年之茂才名额增至三位,更是得秦王殿下之利,因属秦国这等国中之国,故而若是郡内茂才不入朝中为官,就此留于秦川的话,便可不用直入朝中,待考核之后再定职位。
而是仅需得秦王殿下亲自考核过后,便可直接入仕,在秦国之内都可随意入职。
故而,今日秦王殿下此举……自是想将这三位茂才全数留于郡中,以堪自用之意啊。
“添乐啊……你既被本王钦点为郡中茂才,不知可有思虑,想在郡中留任何职啊?”
赵政眼看着眼前这三位皆已加冠的青年才俊,便当即望向最左侧的古驰笑而问道。
秦王殿下方一开口,全场氛围顿然一肃,知晓秦王殿下的考校已然正式开始!
而至于古驰本人,更是受宠若惊般连忙躬身作揖,恭敬而应。
“回殿下,驰幸得殿下看重,被点为秦川茂才,心中感念殿下之恩德都还惶恐莫名,又如何敢挑三拣四呢?”
赵政闻言骤然一笑,当即连连摆手。
“诶~,本王让你挑你便挑吧!”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无不神情凝滞,纷纷好奇般望向这位古氏嫡孙,却不知他又会求得何种职位?
而至于古驰的爷爷古奇,更是大感紧张般握紧拳头,希望自己的孙儿莫要失言,惹的殿下不悦。
“这……”
古驰心中更是猛然一震,却是压根没想到秦王殿下的考校竟会是这等方式!
不仅不考校四书五经,也不考校执政才学,反而直问自己欲要谋求何种职位?
如此考校,却当真令人有些无所适从!
这等看似简单之考校,实际却最为苛难!
这等于是秦王殿下在让自己思量自身才学,能够适用于何种职位,而后他再针对性进行考核,却可一针见血,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的真实才学掌握清楚!
这等考校,却还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既如此……那驰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心思急转之间,古驰也知现在不是考虑再多的时候,当先便满口应下,而后皱眉沉吟,开始慎重思虑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应对。
赵政见状自然不急不忙,只是乐呵呵的笑望着他,看他到底会如何作答。
“殿下……驰自幼勤勉苦学,遍读百家经书,对儒、法二家皆有所得,且二十年寒窗苦读,早已立志于要以己之身,造万民之福!”
古驰思虑半晌之后,最终还是拱手作揖,将自身心中所想如实而禀。
“故,既有殿下王恩在前,驰斗胆开口!欲求一县之令!为殿下排忧解困,令百姓安居乐业!”
说着,古驰当即跪地叩首,昂声而道!
“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却是任谁都未曾想到,这古氏嫡孙竟会如此胆大,年仅二十弱冠而已,却敢向秦王殿下直求一县县令之职?!
“哈哈哈哈!好!你既敢向本王求一县之令,本王却又如何不敢予之?”
赵政闻言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当即一拍王案,当众应允而道!
“什么?!”
但接下来秦王殿下所言,却更令场中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所有人万万不敢置信,面对如此大胆要求,殿下竟果真当场应允,许这古氏嫡孙一县县令之职!!
“臣!多谢殿下!!”
古驰闻言先是骤惊,而后大喜过望般连连叩首,却是极为知机的,当场连自称都由‘驰’改‘臣’!
“臣……多谢殿下恩赐!!”
古奇本还在心中担忧,殿下是否会因此而恼怒,但骤然间闻听殿下所言,当即激动的一把扑倒在地,与自己的孙儿一同齐齐叩首,口中连声高呼谢恩!
他心中自然明白,这是属于殿下对于他古氏一族的特殊照顾!
当然,更是对所有秦川世族一种无声却极为有利的暗示!
这!
便是效忠于秦王殿下的好处与赏赐!!
“好了好了,本王虽欣赏于你之胆魄,然一县之地,岂可轻易儿戏?故虽予你县令之职,却暂为三月代职县令,若果真才不配位……却也休怪本王翻脸无情,一撸到底!”
不过紧随其后,秦王殿下补充之言,顿令场中众人心中一肃,却也尽皆认可钦服。
秦王殿下年幼尚小,然行事处置,思虑度量,却自有明君之风,实为百密无疏啊!
“殿下所言极是!若臣果真昏废无能,无需殿下亲自开口,自当无颜再面君上!”
古驰神情肃穆,强掩心中激动,奋声竭力而道!
“嗯……如此甚好!”
赵政轻笑以对,虚抬右手示意平身,而后再度望向紧邻之郝氏郝真,对方当即会意,却是当即出列,恭敬行礼而道。
“郝氏郝真,参见我王!”
一声‘我王’一出,却顿令方才还因古驰幸得县令,而忍不住略显躁动的庭院,霎时一静!
所有人尽皆目瞪口呆般望向跪于殿下面前的郝氏嫡孙,却万万未曾想到,这个平日间看起来憨厚愚直,老实巴交的家伙,拍起马屁来竟是这般不羞不臊!
这句我王,如此良言吉语,却不料竟被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给捷足先登!!
“额……呃?”
一时之间,就连赵政都被这骤然喷出的我王给震在当场,却是愣了足足数息之后,这才忍不住当场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这句我王,可真真是叫到了赵政的心窝子里!
他当场大笑不止,却只能强自压下,当场指着那跪伏在地的郝真笑而问道。
“哈哈,你这家伙……却又想求得何种职位啊?”
不论如何,这句我王可还真是叫的人心中舒坦,大觉快意啊!
这……才特么有了点闲散藩王的感觉了嘛!
“回禀我王,真自知愚钝,并无治世之才,且此身上下,早已被我王深深折服!今不求一官半职,仅求能跟随我王左右,以真手中之笔,记我王所言所行,供以世人传颂,万古流芳!”
郝真跪伏于地,身形未敢有丝毫颤动,毕恭毕敬般昂声而道!
而他口中之言,更是惊的场中众人无不侧目,尽皆鸦雀无声……
“哈哈哈哈!好你个郝真!你果真如此作想?!”
赵政闻言更是大乐不止,只觉这郝真可当真是个妙人趣人!
“回禀我王!真方才所言若有半句虚假!愿天打雷轰,永不超生!!”
如此惊言,却是更令众人惊愕,紧接便又尽皆哭笑不得。
若非秦王殿下还在当场,绝对会有人被这郝牛逗得前仰后合,当场发笑!
如此良机,竟不知学那古氏嫡孙求得重要职位,反而稀里糊涂拍了一堆毫无实际意义的马屁!
到头来,却是丝毫未有所得,这岂不是令人发笑,愚蠢至极么!
“好好好!你既有此心,那便就此追随本王左右,暂且……委以大秦书记官之职吧!”
赵政更是被逗的哈哈大笑,好不容易忍住笑意之后,当即便应允下这份赤诚之心,暂许他书记官一职,让他跟随自己左右记录言行吧。
“呵呵哈哈……”
书记官一出,整个庭院之内顿时便‘哄哄嗡嗡’的哄笑起来。
毕竟这书记官一职,可是九州列国都从未有过之官职啊!
秦王殿下把这憨货逗得实在没有办法,便随口允了个毫无用处的书记官之职,谁知这憨货反而如获至宝般连连叩首,就似是被许了何等大官一般高兴!
如此逗趣场面,即便秦王殿下在场,场中众人却也都忍不住轻声哄笑起来。
倒是郝氏族长郝牛,反而在心中对于孙儿的表现大为满意,其他暂且不说,至少这句我王……那可是拍的相当有水准啊!
如此一来,必将在殿下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日后但凡有谁再叫我王,殿下岂不是就会想起我的孙儿郝真呢?
“臣高进,参见我王!”
正在此时,郝牛一看那位秦王殿下的心腹,竟也跟随孙儿直呼我王,心下不由大喜,知道自己的孙儿这记马屁可真真是拍的恰到好处,抵至巅峰哇!
“呵呵……阿进,今日为你加冠大礼,却又何须如此多礼?”
当下之间,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秦王殿下竟当即动身,亲扶高进起身!
如此一幕,简直惊的众人大为愕然,再结合那句无比亲昵的阿进,却是在内心之中,对这位名不经传的高进,瞬时便拔高到万万不可触犯之地步!
“我王!进有幸得此恩遇!此生上下,但为我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旁人都已如此惊愕,更遑论高进本人,在被殿下亲扶起身的那一刻,心中激荡之下,忍不住便高呼而道!
而老管家高德在侧看见此番场景,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险些老泪纵横,心中只觉之前那般决定,果真是明智之极啊!
于是就在所有人尽皆肃穆,出神震撼的注视之下,赵政与高进一同完成祭天等一系列加冠礼仪之后,便来到了最为重要的加冠赐字环节!
“来,那便由本王……为你亲手加冠吧!”
此时此刻,赵政面对着那道恭敬跪地的身影,不禁轻笑一声,从老管家高德的手中接过玉冠,亲手为高进戴入头顶。
高进当即感受到头顶之上传来的微微份量,体味着这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之一,强抑住心中激涌情绪,恭声恩谢而道!
“臣……谢过我王!”
而赵政此时,却是忍不住原地缓缓踱步,开始思量着究竟该赐何字为好?
不过好在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他,当即便考虑从高进的名字着手,于是嘴中不断喃喃念叨着高进之名。
“高进……高进……”
而全场众人,也在此时此刻眼望着殿下正在沉思之中,尽皆噤声无言,不敢有丝毫惊扰。
“哎!有了”
忽而之间,福灵心至,赵政念叨着高进之名,却是骤然灵光一闪,猛然转身望向高进!
“阿进,那便为你赐字……”
说着,赵政却是自己都忍不住般,当场失笑而道!
“润发吧!”
……
“书记官,乃乾帝首创之职也。
追及上古,举目九州,何有书记也,何为书记耶?
凡列国君主,何曾特设史官,为己所用乎?
乾帝此举,无异于其贪功好大,慕求虚名,不尊史实,恬不知耻之最佳佐证矣!”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