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大开国宴
秦王殿下驾临汉阳的第一日,便在十里亭外,当众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汉阳世族的晚宴要求。
如此惊愕之举,还未等汉阳世族们回过味来,却又紧接得到了秦王殿下,将在第二日举行晚宴,大宴群臣的意外讯息!
这等重磅讯息,可真是惊得汉阳世族惶恐不安,大惑不解!
秦王殿下先是斥言相拒,而后却又主动相邀!
这般一来二去,究竟意欲何为啊?
如此手段,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忐忑不安啊!!
但无论心下如何忧惧,秦王殿下亲自相邀,大开国宴,却又有谁胆敢不去,胆敢……不从呢?
……
是夜,汉阳城秦王王府。
今夜的秦王王府,人流如织,往来名门世族,络绎不绝,几乎全数到场。
面对一郡之主,一国之君,没有任何世族胆敢掉以轻心,今夜来此赴宴的,皆为族长嫡系之辈。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在如此之重要,势必将对秦川日后走势产生巨大冲击的晚宴之上,替本族临机处置,适时应对呢?
只是前来赴宴的众人,在来到由秦川郡府临时充用的秦王王府之时,却尽皆愕然而视,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一般。
只因这秦王王府,今日大开国宴,竟毫无任何装饰点缀,却与曾经的秦川郡府几乎一模一样,简直丝毫未动!
须知九州大陆,列国王室,最为看重的便是排面大派与否,即便是这等临时行宫,也应及早修缮,显出皇家气象!
更遑论今夜首开国宴,如此隆重宴会,又怎能不按照皇家礼仪,以国礼而布呢?
可谁知这秦王殿下,行事竟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如此隆重国宴,竟凄凄凉凉,全无半点彩饰,与之前郡府所在之时几乎一般无二!
这……还当真令人费解啊!
怀着这般惶恐忐忑的心情,众位汉阳世族的族长们相互而视,竟无人热络交集,反而纷纷从对方脸上,看出了难以掩饰的凝重神色!
这秦王殿下虽年只十二,但举止言行……却当真令人无法琢磨,难以看透啊!
就这般在肃萧沉重的氛围之下,汉阳世族、秦川官吏尽皆到场,众人纷纷立于空无一物的案几之前,无人落座,无人喧哗,静候秦王殿下御驾亲临。
“秦王殿下驾到~~~!”
数息之后,只见一中气十足的武将高声吼道,凝神静候的众人尽皆一惊,而后慌忙跪地行礼。
“臣等恭迎殿下驾到!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恭迎声中,秦王殿下金玉王冠,华彩王服,大踏步般睥睨而出,一双眼神炯炯有神般环顾四方。
只见他立于王案之前,抬眼扫视场下,面对一片乌泱泱的伏地身影,不禁轻轻抬手,呵呵笑道。
“呵呵……众卿平身。”
说罢,便自顾而坐,眼看着众位胡子花白的各族族长,颇显艰难的起身坐回案中,这才微微颔首,对侍立一旁的老管家高德使个眼色。
高德立即会意,当即便高声唱道!
“吉时已到!国宴开始~~~!”
话音刚落,众位婢女便穿梭其中,将铜釜碟盘,国宴菜肴尽皆呈于案中,不消片刻,便已全数上齐,且一模一样,毫无更改的菜式,也同样呈到了秦王赵政的案前。
然而菜式虽已上齐,可殿内众人,却尽皆望着自己案前所摆之物,当即愣神不止……
只因这国宴菜式,别说多么华丽精致,种类齐全,却是粗食淡饭,朴实无华,连瓜果点心都无,就像是普通农户家中的家常菜式一般,简直简陋至极!!
众人皆为汉阳世族,秦川官吏,何时又见过此等‘下贱’之食??
有人心中大怒,以为秦王殿下借机羞辱众人,但当他抬眼望向正中,却只见王案之上,竟也是一般无二的相同菜式之时,不由当即怔神,怒气自消大半……
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觑,却不知秦王殿下在国宴之中如此安排,又是何种用意?
“来,诸位,本王初至秦川,日后还需仰仗诸位!今日特地相邀,略备薄酒,先敬诸位一爵!”
赵政见此情形,恍若未闻,只是呵呵笑着,仿若没事人一般,端起案中酒爵,却是先敬众人一杯。
“臣等惶恐!多谢殿下!”
众人闻言,立即慌忙起身,却是面露惶恐,同举酒爵,顿将爵中浊酒一饮而尽!
只是这骤饮之下,从未喝过如此劣等浊酒的众人,不由大皱眉头,尽皆面露苦色,只觉这劣等浊酒,竟是这般难以下咽!
他们平日间,饮用无不是经过数次过滤的上等美酒,用料讲究,酒色清澈,毫无杂质。
可今日国宴之中,秦王殿下安排的却是这等乡野村夫才会喝的劣等浊酒,却是连里面的细微杂质都可清晰可见!
不过不等他们来得及多想,秦王赵政就已经再次举爵,笑而说道。
“这第二爵!却是感谢诸位,为秦川百姓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
“臣等惶恐!”
话音刚落,众人再次慌忙起身,虽只觉杯中浊酒实在难以下咽,但秦王殿下亲身敬酒,又有何人敢有一丝迟疑?
却是整齐划一,闭紧双眼,猛地便将爵中浊酒再度一饮而尽。
“这第三爵!”
不待众人坐定,赵政却已经再次扫视全场,继续举爵而敬。
“却是希望诸位能与本王同心同力,竭力治理秦川,以求富国强民!”
言罢,率先一饮而尽,而后目光炯炯,再次扫视全场!
“臣等谨遵王命!”
众人齐声而道,再次举爵同饮!
只是这内心之中,惶恐不安之情,却是越发浓烈……
只因秦王殿下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越是这般不动声色,众人这心中却越是空空落落,着实惴惴不安!
无人能够猜到秦王殿下究竟有何意图,更无人知晓秦王殿下到底作何他想!
此时此刻,所有人望向那端坐正中,虽面色略显稚嫩,年仅一十二岁的秦王殿下。
却只觉其浑身似笼罩有一层氤氲朦雾,根本难以看清,更加无从揣摩,有种若即若离的离奇神秘之感!
“来!今日国宴,诸位莫要拘束,尽可痛快畅饮!”
三爵之后,赵政哈哈大笑,伸手遍邀众人,大可不必拘束!
说罢,便自顾拿起黑面馒头,就着面前的简单小菜,就这般率先起头,开始享用国宴菜品。
顿时间,偌大的大殿之中,竟只有秦王赵政一人端坐正中,对着面前的粗食淡饭大快朵颐!
其余众人,尽皆面面相觑,看着面前案几之上的粗食简菜,一时之间,竟有些无处下手之感。
众人皆为秦川重臣大吏,世族名门,平日间享用的吃食不说有多么精致讲究,但却也从未吃过这等‘下贱’之食啊!
他们何时见过这等场面,故而骤然之下,竟尽皆愣在当场,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嗯?”
赵政倏然抬头,却只见殿中众人,竟无人动筷用膳,顿时面色一沉,‘啪’的一声猛拍桌案!
“诸位!本王诚恳相邀,何以无人动筷!莫非不将本王放在眼中么?!”
他双眼微眯,顿时扫射全场,目之所及处,尽皆慌忙低头,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殿下说的哪里话!臣等即刻便吃!即刻便吃!”
“是啊是啊,殿下威名赫赫,臣下如何敢有造次?”
“殿下与民共苦,臣等自然效之!”
顿时之间,众人尽皆赔笑,面露惶恐般纷纷动筷。
虽觉此等粗食着实难以下咽,却无一人敢多嘴一句,强捏着鼻子硬给咽了下去!
方才秦王一怒,却令众人恍然惊醒!
此刻坐于他们面前的十二岁少年,可是那位未及封王,便敢当街射杀东厂提督之子的九皇子啊!!
面对如此凶名赫赫之皇族,又有谁敢当众造次?!
莫非嫌自己项上人头多余了么??
“呵呵……自当如此嘛!”
赵政见此情形,这才面色骤缓,却是又转瞬之间,恢复了方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只是此事此刻,这幅状似人畜无害的面庞,看在场下众人眼中,却是尽皆心中一跳!
谁知这秦王殿下,一怒一笑,竟如此收放自如,俨然都已经有了秦川之王的威严气派!
此刻这幅笑容,看在众人眼中,却是更为惶恐,心中骤觉胆寒!!
事到如今,又还有何人,敢因秦王殿下年幼尚小,而肆意看轻呢?!
“诸位……”
亲眼看着众人强行咽下不少饭菜之后,赵政这才停下手中筷子,再度笑呵呵的拍手说道。
见此情形,众人连忙放下碗筷,正襟危坐,面色恭敬的望向高位,静待王命。
“今日有此国宴,实因本王入秦以来,所到之处百姓困顿不堪,黔首苟活度日……”
赵政言及此处,语气不由沉重几分。
“今年又遇百年难遇之大旱!如此天灾,更如雪上加霜,致使我秦川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无语,面色凝重万分。
“本王甚至有所耳闻,秦川境内竟发生人竟相食之惨烈之事!试问秦川治下如此大灾,百姓生存困顿维艰!本王又如何能吃得下玉食珍馐!又如何咽的下美酒佳肴啊?!”
赵政情绪骤然激动,却是一把抓起手边陶碟,猛地摔至殿前,即刻一声脆响,当即四分五裂,炸裂而开!
“殿下!”
秦王骤然暴怒,众臣尽皆心惊!
“臣等罪该万死!!”
却是当即起身而跪,口中连连高呼!
所有人余光偷瞥,望见大殿中央那副四分五裂的碟盘,只觉心下大骇,似是望见了某种极为不好的惨烈后果……
众人心中明了,今夜晚宴,这才进入正题啊!!
“故而,便有了今日之邀,今夜之宴!本王决心赈灾济民,解救我秦川子民于水火之中!!”
众人闻言,心中顿跳,却无人胆敢出声,当即连声呼道!
“臣等谨遵王命!!”
“此次赈灾,粮草缺额已达百万之石!而目下府库之中,却仅有十余万石!”
众人尽皆沉默,此等实情早已知晓,故而赈灾之事早已流于浮表,却不知秦王殿下今夜再度提起,却是又意欲何为?
“故而,本王已有决断!此次大灾,非举全郡之力,非聚全国之心而不可为也!!”
此言一出,众人依旧无言。
所有人心下知晓,原来秦王殿下之意,竟是要众人一同捐粮献财么?
可足足百万之数,又如何是能捐出来的??
再者……我等凭何要捐?!
“而今,已有曲阳霍氏为助我秦川之困,暂借二十万石以解燃眉之急!”
赵政冷眼微眯,不住扫视众人,自知要想从这些人腰包里掏粮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但他对此却早有预料,且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而曲阳霍氏暂借二十万石一事,却是顿令众人一惊,万万未曾料到,秦王殿下的影响力居然如此之大!
不过刚入秦川而已,足足二十万石粮草,竟然说借便借?!
可还不及众人多想,秦王赵政随后之语,却是更如平步惊雷,轰然一声令全场震慑,令众人大惊!!
“而本王!日夜忧心于秦川百姓之艰!将从本王府库,为我秦川百姓再捐十万!!”
如此之言,当真如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之上!
却是任谁也万万未曾想到,以秦王殿下之尊,竟然自开府库,为平民百姓而捐?!
如此所为,实乃九州罕有,千古罕见啊!!
这般惊世之举,当真是骇的众人心神大乱,竟一时不知所措,不知究竟该如何应对才好!
连堂堂秦王殿下都主动捐粮,而且一出手便是足足十万之巨!!
难不成他们……还能不捐么??
“诸位皆为郡中干臣,国之栋梁!想必自会奋勇而争,为国而捐!”
赵政腾然起身,目露戏谑般望向场下众人。
“却不知……究竟会捐多少呢?”
……
“吾尝言,乾始皇大一统之伟业,非时势造就,非权技之谋,惟胸怀天下,任贤举能也!
然非只如此,始皇之胸襟,时刻视天下万民于一体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乃千古一帝,切实之写照也!”
——《行书》·田苟(原大行王朝太史令)
章二十 本王现在只想搞钱!
赵政万万没有想到。
举郡纳粮一事,竟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在他以国君之身,带头捐粮十万之后,汉阳世族,秦川官吏尽皆踊跃捐粮,从数千石到数万石不等,从官吏到世族毫无例外,尽皆慷慨而捐!
这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赵政没想到国宴之时举行的捐粮一事竟会如此畅通无阻,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这令他一时有些错愕,甚至连早早埋伏在郡府四周的甲士禁卫,竟然也都毫无用武之地!
他本想着,按照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的剧情,这时候肯定会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刺头冒出来,然后被自己杀鸡儆猴啊!
可……这剧情怎么完全不对啊?
我好像也没开什么自带王霸之气的光环吧??
怎么我这都还没用力呢……这些秦川世族就全倒下了?!
一想到这里,赵政这心中……还真是有点小失落了。
但现实就是这般,总与人的预期不谋而错。
困扰赵政许久,令他感到头痛无比的赈灾之危,竟然就如此这般轻松化解!
在秦川郡上百家大小世族的鼎力支持之下,郡府轻而易举便募到了七十多万石粮草,与赵政这边准备好的四十万石相加,比起百万赈灾缺额来说,甚至还略有超出!
这令赵政突然便有种恍然如梦般的感觉……
谁特么说秦川穷了?
我看这些秦川世族也特么不穷啊!!
看来还是党的路线是最正确的啊,要想革命成功,就先得打倒这些地主老财啊!
赵政食髓知味,却是忍不住将脑子,又动在了这些秦川世族身上……
不过他并没有操之过急,目下还需仰仗这些秦川世族的鼎力支持,好度过此次旱灾。
而自己真正堪称大杀器,真正算是拿刀子在这些老世族身上割肉的新政——摊丁入亩,却还并未对外名言!
他心中明白,让这些秦川世族捐粮其实还算不了什么,在自己带头以身作则的情况之下,谅他们心中再如何不满,也不敢当面发作。
不过是损失一些钱粮而已,在秦王殿下初来乍到之际,不会有世族因为这点身外之物与秦王殿下明火执仗的对着干。
故而,即便心中再有不愿,也都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但摊丁入亩,却大大不同!
如此新政,将彻底改变整个秦川的赋税制度,从此将以丁纳税,变为以地纳税!
这种新的赋税制度,对于这些兼并了大量土地的世族来说,甚至都已经不能用割肉来形容了,而是在要他们老命,挖他们的祖坟,断他们的基业啊!!
此种赋税制度之下,日后宗族子孙,世世代代都要以亩地多少向国家纳税!
这!这究竟要出多少血才是个头啊??
这根本就是九州三国,无论哪一家世族都永远不可能接受的绝户税制啊!!
因此,赵政心中明白,让世族捐粮与让他们接受摊丁入亩,并且还乖乖按地纳税,这其间差距之大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此次捐粮世族大多无奈配合,但若直接放出摊丁入亩的消息,怕不是会在整个秦川郡中都引起一场动荡骚乱!
故而,饭要一口一口吃,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先解决赈灾济民之困,而后再慢慢图谋摊丁入亩这等千年大计!
不过此次举郡纳粮居然进行的如此顺利,倒也令赵政少费了许多心思,终于能好好的安然睡上一觉。
至于赈灾济民的具体落实措施,这些细节上的问题,自然用不上他堂堂一国之君去费心思了,而是全权交予秦国大军师——诸葛暗主持操办。
在各地粮草纳收盘点清楚之后,秦王赵政更是特意在郡府举行祭天大典的祭坛之中,为此次赈灾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壮行仪式!
郡中文武百官,秦川大小世族,尽皆悉数到场,为赈灾之师壮行!
“军师……此去赈灾,定要发放仔细!绝不能令赈灾之粮,糟蹋在层层盘剥的无良官吏手中!”
秦王赵政高立于祭台之上,向羽扇纶巾,身披大氅,全权主持此次赈灾的大军师诸葛暗正色而道!
“臣……谨遵王命!”
诸葛暗当即跪地,连声高唱!
“霍金!”
秦王赵政突然大喝!
“臣在!”
已被委任为赈灾御使的霍金当即出列,跪地大声应道!
“你身为赈灾御使,需竭尽全力,尽心辅佐军师操持赈灾济民一事!”
秦王赵政朗声而道,霍金登时叩首,亲领王命!
“喏!臣领旨!!”
“关飞!”
秦王赵政再次大喝!
“臣在!”
禁军统领——都尉关飞豁然出列,高声应道!
“你亲领五百皇家禁卫,随时听从军师、赈灾御使调遣指派!定要护卫他们人身周全!且要守卫赈灾济民之行,安然结束!”
秦王赵政当众交出禁卫兵符,命禁军统领关飞,贴身护卫赈灾之师,全力确保赈灾维安!
“喏!臣领旨!!”
都尉关飞当即叩首,而后大步上前,亲手接过兵符,自领五百皇家禁卫!
“军师!”
壮行仪式即将进入尾声,赵政却是快步上前,一把将军师诸葛暗亲扶起身,而后肃然说道。
“此去赈灾,本王将贴身佩剑——神兵干将亲赐与你!”
说罢,竟当场解剑,双手赐与军师!
“此剑乃本王贴身佩剑!更为此次赈灾之王命之剑!”
诸葛暗双手颤抖,缓缓从秦王殿下手中接过此剑。
虽只一剑,但他却从中深深感受到了,那种来自秦王殿下的信任和寄托!!
赵政郑重赐剑,而后目光峻冷,横扫全场而道!
“若遇无理阻挠者!杀无赦!!”
“若遇贪墨赈粮者!杀无赦!!”
“若遇违令而抗者!杀无赦!!”
连续三声冰冷严酷之杀无赦,却顿令秦川众臣,尽皆浑身一抖,心中一跳!
“此王命之剑!上斩太守!下斩草吏!若无见血!不可回返!!”
而秦王殿下紧接之语,却是更令众臣胆寒,当即纷纷而跪,异口同声而道!
“臣等必将戮心竭力!全力辅佐军师!!”
赵政见此情形,不由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如此甚好!”
……
“德叔,收拾行装,准备出趟远门……”
举行完盛大的壮行仪式之后,赵政回至府中,当即便吩咐大管家高德即刻准备,动身出行。
“殿下……好的,老奴这就准备。”
高德虽心有疑惑,却并未多言,而是当即点头应道。
殿下要去往何处,又哪是他一介管家可以轻易置喙的?
一辈子服务于帝王家,高德明白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却是最好闭嘴。
有眼无嘴,方可长久啊……
“皇兄?出远门吗?我们去哪里呀?”
不过对于七公主赵芸来说,却没这么多忌讳和讲究了,心有疑惑,当即便笑嘻嘻的当场问道。
“去虎牢关吧……若想使秦川成为商贸枢纽,却还必须亲赴虎牢,看看该如何打通商道才好。”
赵政也不隐瞒,当场便直言说道。
现今秦川最危之急——赈灾济民,已经交由军师诸葛暗与赈灾御使霍金两人全权处置,自己又当着秦川百官之面,当众赐下王命之剑!
想来,赈灾济民一事自是再无疏漏,剩下的也仅是处置时间的长短而已。
有百万粮草以作后应,又有诸葛军师运筹帷幄,此事定能妥善处置才是!
那么接下来,就需得思考秦川振兴之法了!
正如军师所言,秦川地处边郡,以至于战乱不休,刀兵不止,此乃秦川之最大致命伤也。
然而边郡虽导致战乱不止,却也有通商之利,这西域奇物、异域珍宝,全都得通过边塞进入中土,而后遍及九州。
故而通商,自是振兴秦川的不二法门!
且秦川面积甚大,接壤大骊、北狄,若真能作以三国贸易枢纽,那自然可大兴商贸,坐享大利!
这虎牢关,便是秦川东北门户,更是大乾东北边塞重镇!
虎牢关往东,便是大骊王朝,虎牢关往北,便是北狄境内。
故而,赵政欲想通商,无论如何也是绕不开虎牢关的!
在率先解决了赈灾这一大难题之后,赵政便忍不住立刻远行,前往虎牢关视察地利,思虑通商之法!
他现在什么都不愿多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本王只想搞钱!!
……
三日后,庞大的秦王车队再次出发,在三百亲卫甲士的护送之下,直奔虎牢而去。
而秦王殿下的突然远行,却令汉阳城内的大小官吏,名门世族们,尽皆心中一松。
这秦王殿下年岁虽小,但行事之间极具章法,行怒哀乐更是收放自如,且又有‘前科’在先,简直是凶名赫赫,哪是仅仅十二岁少年所能够拥有的心智及手段?!
故而秦川世族在骤闻捐粮这等荒唐之举时,有秦王殿下以身作则在先,竟无一人愿意触及霉头,都只想着花钱消灾……
在纷纷肉痛捐粮之后,这内心中却奇怪的顿觉一松,知道秦王殿下驾临秦川后的第一把火,总算就这么挺过去了!
想必日后,只要不触动秦王利益,这日子,却也应当与之前那般一般无二吧?
不过汉阳世族在心中大松口气的同时,却也不由开始疑惑。
秦王殿下驾临秦川,一不修缮郡府以作临时行宫,二不大兴土木,在汉阳城内修建秦王王府。
反而逼着秦川世族捐粮献物,而后便匆匆而走,竟也不知去往何处?
只知他告知太守耀飞大人,此行路远,郡内事务一切照旧。
这……还当真是令人大惑不解啊!
一时间,秦王殿下在汉阳世族的眼中,却是越发神秘起来。
这内心之中,更是越发忌惮万分!
若是依照这般章法看来,这位秦王殿下……只怕不好伺候啊!
汉阳世族尽皆惶恐,大感不安……
……
“殿下,前方便是边塞雄关——虎牢关了!”
赵龙遥遥一指坐落在秦川山脉之中的巍峨雄关,面上不由便有些激动神色。
他自幼长在秦川,又如何未曾听闻过,虎牢关天下第一雄关之名?!
故而在亲眼得见如此边塞要冲之后,心下却是不由有些激动。
“这虎牢关……当真不虚虎牢之名啊!”
赵政立于王车之上,极目眺望着远处雄关,不禁微微感慨。
这虎牢关却是连他也早有耳闻。
据说是山中大虎,若无意误入此关,都将如入囚牢,无法脱身,故得名虎牢关!
此关为大乾东北门户,同时接壤大骊、北狄两国,且常年仅有万人把守而已。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虎牢关坐落在秦川山脉之中,恰好由天险所形成的一处关口内,修建而成的天下雄关!
此关依山而建,被延绵数百里的秦川山脉紧紧包围在内,仅有一处正入口正对前方平原!
这等天赐之险,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故而如此关键要冲,大乾竟只派万人驻守便已足矣!
而无论是对于大骊王朝或是北狄蛮夷来说,对于此等天下雄关都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就不愿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去强行攻打此等占据天地之奇险的边塞要冲!
这便导致明明最为前突,深入大骊的虎牢雄关,反而战事极少,罕有争端!
如此地利,又兼有战事平和,理应是极好的通商关卡才是!
然则虎牢之关,对于大乾来说实在过于重要,故而历代太守,从未有人敢有过如此想法!
且行商一事本就低贱,士族名流,历来不屑与之,又有谁会想过,将如此重要的边塞要冲,去当作通商关卡使用呢?
直至太极圣皇亲赐封地,将秦川之郡赐予秦王赵政,一切……却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惊世之变!
……
“虎牢关,天下第一关也!
论天险地利为第一,论商贸通往亦为第一也!
神武十二年,乾始皇获封秦王,封地秦川郡,特亲赴虎牢,大开商路,大兴商贸!
致使虎牢雄关,一跃而至天下第一商贸中枢也!
自此,秦川之大兴,大乾之崛起,如大日跃升,大星挪移,势不可挡矣!”
——《九州风云录》·泰甲
章二十一 天下第一关!
大乾边关·虎牢关
虎牢关外,早早得知秦王殿下即将御驾边关的虎牢关守将——卫虎大将军公孙疾,早已候在此处,静等秦王殿下大驾亲临!
“末将公孙疾!参见秦王殿下!!”
而今见秦王殿下亲乘王车而来,公孙疾当即半膝跪地,恭声行礼!
“呵呵……公孙将军,免礼免礼。”
赵政面露笑意,虚抬右手示意平身。
因这公孙二字,赵政难免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只因这戍卫边关的卫虎大将军公孙疾,不是旁人,正是芸儿的舅父,当朝兵部尚书公孙岳亲子!
自己与芸儿自不用说,却是诸位皇室子弟之中,最为亲近的亲密关系。
至于兵部尚书公孙岳,除过是芸儿外祖父的这层关系之外,同样也与赵政多为亲近。
当初在朝堂之上,正是公孙岳为尚未封王的九皇子赵政挺身而出,当众求情!
故而,爱屋及乌之下,赵政对于这守卫虎牢关的卫虎大将军公孙疾,自然也就在内心之中,隐隐当作自己人看待了。
“谢殿下!”
公孙疾当即谢恩,腾然起身,只不过还未等他站定开口,却只见自己的小外甥女,七公主赵芸突然嘻嘻笑着说道。
“呀!舅父大人!我也是殿下呀!怎的只称呼秦王殿下!却不认我这个七公主殿下呢!”
赵芸一言,顿时逗得众人哄笑不止。
“哈哈哈哈!”
“芸妹!怎的总是如此调皮!”
赵政更是气笑不已,忍不住当场拍她脑袋,示意她乖巧一些。
“是是,七公主殿下教训的是……”
至于卫虎大将军公孙疾,闻听此言更是忍俊不禁,简直哭笑不得,对于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外甥女,可还真真是丝毫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此刻身处边关并非自己族内,芸妹莫要再过调皮了!”
赵政面色一肃,正色说道,却是告诉芸儿这等边关之地可不是由她瞎闹的地方。
“好的呢,皇兄!”
赵芸顿时一吐舌头,连忙乖巧点头。
这一幕看在公孙疾的眼中,却是令他目中不禁闪过几分异彩!
要知道自己这小外甥女,一向可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
以往在西京城中,莫说自己的父亲大人也常束手无策,却是连圣皇陛下,也都大感头痛不已!
何时见过她这般如此听话,竟是三言两语而已,便训的她乖乖住嘴,这幅乖巧模样!
‘啧啧,总算有能治住芸儿的人了啊……’
公孙疾不由心中连连称奇。
“公孙将军,既已至此……我等便入关内一行吧?”
赵政颇觉好奇的望着这座雄壮巍峨的天下雄关,心中则在不断思考着自己的发财大计。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搞钱,搞钱,搞钱!!
哎对了,好像父皇为自己赐的字,就是挣钱(正乾)啊……
这!
父皇他未免也太了解自己儿子的德性了叭!
赵政‘噗嗤’笑了一声,连忙甩甩脑袋,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眼看着已经来到关前,下意识便抬头一望,只见硕大的牌匾之中,豁然便印有五个烫金大字!
‘天下第一关’
“好!好一个天下第一关!!”
赵政心潮涌动,不禁高声赞道!
如此壮阔雄关,如此气吞山河之名,当真令人赞叹不已!!
“殿下,虎牢关依山势而建,险不可攀,两侧山岩高达百丈有余,且奇险陡峭,无处着力,只可从正面硬攻!”
卫虎大将军公孙疾见殿下如此称赞,脸上笑意不止,颇为自豪般一一讲解而道。
“整座要塞,全部由大石凿刻堆砌而成!城墙高达三丈有余,厚达四尺左右,可堪两名全装甲士同时通行!”
公孙疾一边讲解,众人同步登上城楼,不时还用手拍一拍坚实厚重的石质墙壁,感叹着此等边关要冲的雄奇巍峨!
“除此之外,关外又设有瓮城,同样以大石相砌,成圆形护卫城门,上设闸楼、箭楼、雉堞等等防御工事!”
说话间,众人便已登上城头。
“嗯?瓮城?”
就在赵政还正纳闷公孙将军所言瓮城是怎么回事之时,却只见公孙疾一指前方,继续说道。
“殿下您看……那便是瓮城了!”
赵政顿时循声望去,却只见在城门之外,竟然还有个城外之城,正呈圆环之势,恰巧便将城门围护在内。
这令他不由好奇,当即询道。
“公孙将军,为何这城门之外却还有个小城?且外城门与内城门还未对齐,甚至都不属一条直线!”
赵政还稍微有一点点的强迫症,眼看着这城外瓮城的城门,居然和内城城门不在一条直线之上,顿觉有些好奇。
“殿下有所不知……这瓮城便是为了防守城门而设,若两者城门齐齐相对,岂不方便了攻城敌众不是?”
公孙疾笑而应道,却当即令赵政恍然大悟!
噢……原来如此!
这外城门与内城门恰好错开,不在一条直线,若攻城大军攻破外城门,却无法一鼓作气再行进攻内城门!
如此交错之下,顿使攻城难度,却是陡然攀升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赵政不禁大为感叹,古人的智慧,当真令人钦佩不已啊!
“却是不止如此!殿下你看,这瓮城成圆形,如瓮一般将内城门套在其中,若敌众攻进瓮城,我军再伺机关闭城门,届时内外夹击之下,岂不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也?”
公孙疾见殿下有此兴致,当即便双手比划,生动讲解而道。
“哈哈哈哈!好一个瓮中捉鳖!!”
赵政顿时大笑,原来瓮中捉鳖一词,便是由此而来啊!
他不禁望了望瓮城之上的箭楼、闸楼,还有那些如同锯齿般的垛墙,也就是雉堞。
顿时心下感叹,若入此瓮,那可当真是十死无生啊!
“如此雄城!果真不负天下第一关之壮名啊!!”
赵政扫望关内,不禁感慨而道!
只因他目之所及之处,那瓮城之外竟还有玄机,却是有一条蜿蜒流淌,将整座关口全数包围其中的护城之河!
河道宽延,水深莫测,河上仅有吊桥一座可堪通行,目下正高高吊起,根本就不给敌众有半分偷袭之机!
如此严密工事,外加天险地利,这虎牢关却也当真无愧于天下第一雄关之名啊!!
“不错!虎牢关乃天下第一关!此乃九州之公见也!”
作为戍卫虎牢的卫虎大将军,公孙疾每每提及此事,面上都不禁露出自豪之色!
“好!好啊!有此雄关险隘,再加公孙将军驻此!本王却也大可放心无虞,不必忧心国门有失了啊!”
赵政大感满意的连连点头,险些当场击节而赞!
“末将惶恐!殿下过誉了……”
公孙疾闻此赞扬,不禁面露喜色,连忙躬身,惶恐不已。
只不过令他万万未曾想到的是,殿下接下来之语,却只令他当即腿脚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公孙将军啊……依你之见,若将虎牢作为三国商贸流通之枢纽,却当如何啊?”
赵政忽然开口,却是惊了众人一跳!
什么?将虎牢边关当作通商关口?!
这……
不大合适吧??
“殿下……虎牢之重!乃国之门户!不容有任何闪失啊!!”
公孙疾顿觉压力陡增,不由吞咽口水,慌忙解释而道。
“可今日所闻……却明显不惧任何外敌侵扰啊?”
赵政说着,当下便指了指眼前工事极为齐备的瓮城,以及不远处的护城大河,面露不解的望向公孙将军。
“殿下……虽是如此,但如此关键要冲!如何、如何能……”
公孙疾顿时语塞,甚至想扇自己两嘴巴子!
他究竟脑子怎么想的,非要为秦王殿下详细讲解这虎牢关究竟有如何如何,多么多么坚固异常么??
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无事生非么?!
“哎!若是旁人我却还有些不大放心,但有公孙将军亲自坐镇于此!本王这心中啊……可真是倍感安心啊!”
赵政当即笑呵呵的,拍了拍卫虎大将军的肩膀,示意我很看好你哦,公孙大将军!
“这、这这……殿下,这……”
公孙疾面露苦涩,却被一句话噎在当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
“殿下,你之意……却是在城外建立通商商埠(bù),以供小额交易,而后又在关内兴建大型坊市,以供大额商贸?”
坐定殿中,公孙疾耐心倾听,聆听完殿下极为完善的完整计划之后,这才若有所思般轻轻点头。
“不错!虎牢之重,自是不容有失!然则如此上佳地利,若因此而弃却又可惜至极!”
赵政微微颔首,将自己心中早有定计的计划向公孙将军和盘托出。
他心中明白,日后这虎牢关通商商埠一事,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卫虎大将军公孙疾的!
故而,自己的周密计划,自然需得与公孙将军提前沟通清楚才是。
必须得让他彻底的明白自己心中意图,这才能更好的配合自己,将虎牢关打造为三国通商枢纽,提振秦川商贸,带动秦国大兴!
“故而,本王欲将通商之事,分为两步而行!”
赵政说着伸出两指,正色而道。
“其一,在护城河外,兴建要塞工事,派重兵严密把守,将其作为虎牢关第一道防护关卡!任何想要进入关内之人,都需得通过要塞内的严密盘查才可!”
公孙疾闻言不禁连连点头,心中颇为认同,如此安排,确实周密异常啊!
“这般,便可由此要塞工事为界,要塞之外为商贾通商商埠,搭建房屋草舍,以供列国商旅交易使用。”
赵政坐直身姿,继续补充而道。
“要塞之内,则需经过重重盘查,再经吊桥、瓮城、城门而入,每日严格限定出入时间,不可逗留,不可暂歇,一旦入城必须即刻出关!前往关内而居!”
公孙疾闻听此言,不由连连拍手,只觉这等安排,当真是小心至极啊!
这虎牢雄关,最忌从内而破,若任由列国商旅在城内居住,则难保不会生乱!
可若是将所有商贾,全数安排在城外关内,则虎牢夜间闭城,内不可出,外不可入,自当万分保险,安稳无虞啊!
“其二,在关内大兴土木,兴建大型坊市,以供列国商旅商贸往来所用!”
言及至此,赵政不由面露些许激动。
“自此!大骊入乾,则不必远远绕过百里秦川,绕行千里而过!而可直入虎牢,继而直入大乾三州三十六郡!”
赵政猛一拍掌,大感振奋般腾然起身!
“而北狄入乾,却也不必偷偷摸摸,私自入境交易!大可直入虎牢,将西域奇珍,直通九州各地!!”
赵政忍不住在殿内连连踱步,而后激动而叹!
“如此!虎牢将成大乾、大骊、北狄三国之通商中枢!此间大利……却又如何可以万金计也?!”
即便是赵政后世看得多听得多,随意学来的一点商业知识,但对于此时的古代封建社会来说,还是大大超前了!
如此所为,将使虎牢从一边僻要冲,摇身一变,直接跃升为三国商贸往来之核心枢纽!!
此事若真功成,此间之利又如何能算的清楚?
三国商贸往来,又将会对整个秦川,带来多么巨大般的提振作用??
而也正因如此,赵政才会不惜长途跋涉,亲身来此边关!
此行,必要将虎牢通商之事,彻底打通!!
而至于殿中众人,闻听此言之后,更是心神巨震,却是脑海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大胆而又奇异之妙想!
此时此刻,众人尽皆不约而同的望向秦王殿下,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秦王殿下他……当真仅有一十二岁尔??’
……
“吾尝有幸,聆听皇兄治国之策,兴邦之言也!
时隔二十余载,每每回味,犹如历历在目矣!
皇兄之眼界,若神灵俯视,由来至今也!
皇兄之谋略,若巧夺天工,奇思妙极也!
皇兄之远见,若上古圣皇,经纬古今也!
噫吁嚱!皇兄与之秦川,与之大乾,若天赐之人,天命之子也!”
——《芸中记》·赵芸
章二十二 秦王殿下也太会经商了叭!
“皇兄,如此大兴商贸之策,自是可行!然秦川府库目下亏空,又何以支撑如此巨大的土木工程呢?”
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七公主赵芸却提出了自己内心中的一个疑惑。
皇兄所构思的大兴商贸之策,自然是周全万分,前景极好。
但对于目下府库亏空,赈灾济民都还需举全郡世族之力方才勉强凑齐的秦川来说,哪有那么多钱去这般大兴土木啊?
计策就算再好,再过完善,可若是没有财力支撑,岂不又等同于镜花水月一般么?
故而,七公主赵芸此言一出,顿时便引得众人齐齐侧目,不由望向坐居主位的秦王殿下,都想知道秦王殿下究竟是如何思虑此事的。
很显然,对于已经执掌一郡郡务的秦王殿下来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府库之中究竟有着多么大的亏空。
可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之下,秦王殿下又打算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呢?
面对众人的目光询视,赵政只是呵呵一笑,这才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
“府库亏空,本王自然心中有数……然打通商道,大兴商贸一事,却又乃秦川当务之急!”
赵政轻轻敲了敲檀木案面,他可不愿如军师所言,等到两三年后再进行此事。
他现在都恨不得秦川都够在最短的时间快速暴富起来,而后自己就能够舒舒服服的,安心当自己的闲散藩王了!
“故而,此事不宜拖延,需当尽快解决才是!”
赵政说着豁然站起身来,目光炯炯般射向众人。
“本王此次赴川,各族贺礼相叠而加,大致有金六十余万两……”
“殿下!万万不可啊!!”
“皇兄!此事还需三思啊!!”
然而不等赵政说完,赵龙与赵芸两人就已经忙不迭的连声喊道!
他们一听此言,就下意识般以为殿下欲要再开私库,为国而捐!!
故而心下大急,甚至一时都顾不上礼数,当场便大声喊道!
只有卫虎大将军公孙疾还有些莫名其妙,一脸糊涂的望着众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王殿下是提到了自己的秦王府库,可那也不可能拿私库捐给国库吧?
怎么芸儿和这位侍从,一个个突然就变得这么激动呢?
“莫急莫急……本王此举,非是要直接捐于国库以作扩通商道之用,而是另有迂回之法!”
赵政呵呵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芸儿和子成不用着急,自己自然不可能傻傻的将私库全数捐于国库,而是另有其他想法。
“什么?殿下!你当真要以私库出资,为秦川打通三国商道?!”
闻听此言,赵芸与赵龙两人顿觉心中一松,唯有公孙疾大惊不止,不由出声喊道!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秦王殿下!竟然要动用私库,为秦川打通三国商道?!
这、这这……
如此所为,简直千古罕见啊!!
“不错!目下秦川府库亏空,扩充商道一事又乃当务之急!本王自要出资相助……哎!莫急莫急!”
赵政说着说着,只见公孙将军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轻笑着连连摆手,示意不用心急。
“本王此举,非动用私库捐于国库,而是斥五十万金成立商社,为王府直属商行,专司虎牢扩通商道一事!”
话音刚来,殿内众人却更感迷茫疑惑。
这……又与直接捐于国库有何不同么?
若是直接捐于国库,日后等秦川富庶,还可正大光明的再要回来!
但若是采取殿下口中这等迂回之策,岂不属于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么??
况且藩王之尊,又是如何能够此等操持商贾贱业?!
以王府之名,设立商社!
此等行为,即便是放眼整个九州大陆,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皇兄!如此周折……却又为何?”
赵芸一脸不解的望向皇兄,却不知皇兄突然间搞出个什么商社出来,又是何意??
“哈哈哈哈!既为商社,自然属于商业往来之畴!若是以王府私库直出,这意义却就大大不同了啊!”
赵政见众人尽皆迷茫不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属于商业往来之范畴,那么无论哪家商社,自是不会白白捐钱的嘛!普天之下,但凡商社所求……无非利之一字而已!”
作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赵政,对于这种类似于‘国营企业’的模式,那自然是认为理所应当了。
况且他也从来不觉着商贾之事属于什么贱业,自己堂堂藩王去经商就算是丢份了。
他才懒得管那么多呢!
他现在只想搞钱!!
至于面子什么的……全他妈都是虚的!
唯有这白花花的银子,才他妈是真的啊!!
故而,以王府之名设立商社,对于赵政来说,那可真是丝毫心理压力都无!
“而本王所属商社,逐利之求,自然也一般无二!这五十万金撒了进去,自然要想办法挣回来才是嘛!”
赵政说着,又笑呵呵的坐回塌中,看着众人依旧不解的面庞,不禁失笑不已。
“怎么?你们莫非是想说,此事却又利在何处?”
众人齐齐点头,顿时望向秦王殿下,却不知这替秦川扩充商道一事,这商社又如何能从中获利了?
这事怎么想来想去,唯一的得利方只有秦川郡和秦川百姓啊!
至于出资扩充商道的商社……又从哪去套出来这足足五十万金呢??
“哈哈哈哈!如此简单之事,你们却也想不明白!”
赵政不禁哈哈大笑,第一次有了一种,站在后世巨人肩膀之上,利用眼界和智商彻底碾压旁人的快感!
“商社负责出资扩充商道,此事无需秦川郡府承担一分一毫,日后更不需秦川郡府有任何偿还!”
秦王殿下所言,却又令众人大惑不解!
什么?竟然还不需用秦川郡府来承担这笔费用??
那这么大一笔钱……又能够从何而出呢?!
“商社别无他求,只求一事而已!”
临到关头,赵政故意神秘的卖个关子,果然瞬时便吸引的众人大为好奇!
“究竟所求何事啊??”
赵芸最为性急,却是当下便忍不住追问而道!
“哈哈哈哈!所求无他,惟虎牢商道百年经营之权也!”
此言一出,赵芸、赵龙依然双双失神,年纪尚幼,阅历尚浅的他们,却还搞不清楚这什么百年经营之权又是什么东西?
但卫虎大将军公孙疾,却顿时眼前一亮,若有所思般微微颔首。
至于赵政,一看他们二人却还面露迷茫的神情,顿时便又详细补充而道。
“自虎牢商道正式通商之后,凡从此商道而过的列国商贾,所有商贸杂税全数由商社收取,以偿还出资扩充商道之债!”
其实赵政此举,说来也是异常简单。
说白了就和后世修高速公路差不多呗!
你政府没钱是吧,那好啊,由我商社出资替你修建商路,我也不需要你政府却偿还这笔债务,只要这条路上通行而过的经营之权而已!
如此一来,政府虽然没钱但是也把路给修了,而且还不需用偿还任何债务。
商社虽然出资修路,但是获得了这条路上整整一百年的经营权,可以通过收取过路费、交易税等等赋税来收回投资,甚至达到盈利。
对于民众商贾来说,本来没有这条路很是麻烦,而现在突然有了这条路解决了许多问题,自己只需要付出很少的费用就可以使用,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这般,三方得利,自然是尽皆欢喜!
一时间,好不容易才想通此处的众人,望向秦王赵政的眼神之中,却是更多了几分异样神采!
尤其是卫虎大将军公孙疾,更是在心中连连称奇!
怪不得父亲大人会那般看重与他,甚至不惜亲笔来信,嘱咐自己一定要配合好秦王殿下,万事都由他做主。
原来这秦王殿下行事处置,竟这般老辣干练,丝毫不像年仅十二的少年藩王啊!
尤其是此等商社出资,经营回利的迂回奇策,更是闻所未闻,简直巧妙之极啊!!
“彩!”
念及此处,公孙疾不由大声喝彩!
“殿下一言!竟轻描淡写间轻松解决此等棘手之事!末将着实佩服至极!佩服佩服啊!”
公孙疾当即拱手,连声称赞!
“是啊!我却还万万未曾想到,此事竟还可以如此处置!”
寒门出身的赵龙,虽是用了更久的时间才勉强想通此事,然则此等奇思妙想,对他来说无异于大开眼界,简直惊叹莫名!
“可……皇兄,光是收取商税,能够将足足五十万金全数收回吗?”
赵芸冰雪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透。
但也正因如此,她反而想的更多更远。
毕竟这可是足足五十万金啊!
这可是她皇兄的五十万金啊!!
这么大一笔钱,就这样花了出去,赵芸可真真是心疼至极,简直比花自己的钱还要珍惜!
故而,即便有一百年的虎牢商道经营之权在手,但这么大一笔钱就真的能全数收回么?
就收点可怜兮兮的关税,又能收多少钱啊?
毕竟盐铁这等大利之事,都属于专营专税,是单独罗列在商税之外的!
在皇兄已经将盐铁专营一事收归国有的情况之下,哪怕是虎牢商道,也不能例外啊!
否则,皇兄此举不等于自己打自己脸了么?
况且出身皇族的她,更是明白这五十万金若是不动,只是借贷出去,光这一百年的利金就得有多少啊??
故而她轻咬下唇,不由担心而道,可真真是忧心皇兄这笔买卖,万一做赔本了可该怎么办呀!
那可是我、是我皇兄的五十万金呢!!
“哈哈!芸妹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三国通商之利,其巨当真难以想象!”
赵政笑着安慰起自己的芸妹来,并且借此机会,又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商税改制之策当众道出。
“况且,在为兄计划之中,这虎牢商道……商税一事,却还需再行改制!”
只此一言,众人皆惊!
纷纷不约而同的相视而望,却不知秦王殿下,对于商税一事又打算该如何改制才好?!
“目下九州三国,商税一事,无非关税、市税、杂税三课并行而已!”
言及此事,赵政却是又忍不住腾然起身,缓缓踱步而道。
“所谓关税,自是通关之税,所谓市税,自是坊市交易,按额抽税,所谓杂税,更是五花八门,随意增设。”
对于商税一事,同田赋一样,这等国之命脉,赵政自然也早有思虑,且已有改制对策。
反正但凡是和钱有关的东西,都是赵政最为关心,也是最为看重的!
“本王之意……虎牢若想成三国贸易中枢,非弃关税、杂税,而重市税不可!”
秦王殿下之言,再度语惊四座!
只因自古以来,九州列国皆是关税、市税、杂税三课并行!
甚至有的贸易往来异常频繁之要地,还要不断提高关税,想尽办法罗列明目增设杂税!
至于主动放弃关税、杂税一事,更是闻所未闻,简直不可思议啊!!
怎的秦王殿下为商社争取到了虎牢商道百年经营之权,不仅不想方设法如何增设商税,反而还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删减商税?!
这、这这!
这可当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哈哈哈哈!怎的?又觉难以理解不成?”
赵政一看他们这幅神情,不禁哈哈大笑,顿时又有一种强烈的智商碾压快感!
“你们却有所不知啊!巧立名目,增设商税,只会令列国商贾退而远之,避之不及而已!”
赵政缓缓收起笑容,继而正色说道。
“尤其虎牢商道初立,何以吸引天下富商,列国大贾?惟免关税、杂税而已!”
此言一出,赵芸、赵龙依旧困惑不已,只有公孙将军似乎心有所想,却又半晌难以抓住重点。
“你们试想一番……目下九州各地,无不苛捐杂税,加重关税,又有何人真正在乎过他们眼中的低贱商贾之流?”
重农抑商,这种古代封建社会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对于赵政来说压根没有任何影响!
“若在此时,我虎牢商道对天下而宣,免除一切关税、杂税!仅以交易之额抽取市税!试问列国商贾,又有何人不大感动心,主动来此呢?”
秦王殿下之言,如煌煌大言,令殿内众人尽皆怔神!
“如此一来,我虎牢商道自然商贾大增,商贸大兴!虽弃关税、杂税等小项商税,却大大提振市税这一大项商税!且我虎牢免除商税、杂税,就算略微提升市税抽成比例……又有谁人会感到有所不满呢?”
赵政说完,不禁笑呵呵的望向众人。
却只见殿内众人,尽皆瞠目结舌,面露钦佩万分之色!
尤以卫虎大将军公孙疾为最,闻听此等旷古奇策,心下激荡之余,不由感慨而叹!
“秦王殿下若为商贾……则必为九州第一大商也!”
……
“自古重农抑商,重士轻商,为神州正统,为九州公论也!
然乾帝其人,为图霸业,竟舍正统公论与不顾,弃尊卑礼序如草芥!
不逐中原大道,不循正统古例,只求偏门左道,肆用奇巧淫技耳,终落下乘矣!
嘻!如此作为,何其可笑乎?”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二十三 本王要发啦!哈哈!
“皇兄,可商社如此重要之事,又该交由谁去操持掌管呢?”
赵芸被皇兄的计策彻底打动之后,却是又转念一想,开始担心没有合适的人能够担此重任。
毕竟商社成立,可不仅关系着皇兄足足五十万金的本金,更是干系着秦川振兴之大事!
皇兄为了使秦国兴盛,殚精竭虑,煞费苦心,独自一人琢磨出了如此之多的奇谋巧策,甚至不惜大开王府私库,为国为公无私助力!
如此重要之事,若因所托非人,最终反而误了大事,那可就真真要气死赵芸了!
“此事自不用愁,莫非目下身边……却还有比霍金兄更为合适的人选了么?”
赵政笑吟吟的回道,而霍金二字一出,则令赵芸恍然一怔,继而若有所思。
对于执掌商社之人,自然关键至极,试问赵政又怎么可能不提前思虑清楚呢?
毕竟自己所成立之商社,日后流转金额又如何会限制于区区五十万金??
干系到上百万金,甚至数百万金的大生意,如若不是极为信重,且又能力出众之人,赵政如何敢轻易托付?
故而,霍金虽然年幼尚小,甚至还未及加冠,但赵政还是决定将如此重任交与自己击掌结义的兄弟挚友!
况且霍金年岁虽小,却自幼生在名门霍氏,曲阳霍氏所经营之霍氏商行,更是大乾商社中所能排上号的百年老号!
霍金生性聪慧,自幼生长在如此环境,耳濡目染之下,不仅对商行运作一事颇为了解,更是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极谙人情世故的出色本领!
可以说霍金完全有能力担此大任,唯一可能欠缺的,就是经验和心性上的不足。
但赵政自然给他这个时间和平台用以慢慢成长,毕竟对他来说,无论选择何人担此重任,其忠心和品性如何,往往比能力是否强弱要更为重要的多!
而对于霍金来说,自幼与赵政从学府长大,甚至与赵政相互击掌盟誓,互相引为终生挚友!
更何况,在赵政初封秦王,被封至边远边郡的秦川郡时,霍金更是毫不留恋的舍弃京城繁华,不顾自己百年世族长子之身,心甘情愿的追随在赵政左右,哪怕是来此边郡战乱之地也在所不惜!
试问如此挚友,赵政又如何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与他,将自己大部分的资产都交由他来统一打理呢?
虽说老管家高德,无论是老练程度或布置安排的能力,目下都远远超过未及加冠的霍金,但问题却是……
赵政根本不能无条件的信任与他!
毕竟相互之间,结识也不过数月而已,甚至都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又何谈交付如此重托呢?
故而,老管家高德的能力即便再为出众,但在赵政的脑海之中,却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由他来执掌商社之事!
并且就算是赵政能完全信任的霍金,赵政也从来没有想过仅让他一人来全权负责此事。
就如同此次赈灾济民,虽大权交与军师诸葛暗,来统一调度全郡赈灾之事,但却又特意安排了赈灾御使霍金,作为副手来辅佐军师诸葛暗。
其实说是辅佐,更多层面上却更像是监察!
毕竟赈灾御使之名,为何不作他名,反而偏偏作以御使?
此意,自然为秦王殿下亲派御使,那可是执节而出,在外便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秦王殿下!
而所谓执节,便是亲执王命之节!
节为节杖,是圣皇或藩王的身份象征。
毕竟无论是一国圣皇或一郡之王,都不可能事事躬亲,所以必须指派他人代行,然空口无凭,辄以节为凭。
节便代表圣王之尊,凡持节使臣,即代表圣王亲临,象征国家与圣王,可行使生杀大权!
是以,若有持节御使在侧随时监察,即等于秦王殿下亲临,试问又有谁敢胡乱造次?
而之所以要特意如此安排,是因为只有如此这般相互制衡,才能确保权力不会过于集中,从而导致失衡乱权之危!
故而,在赵政的设想之中,商社如此大事,更加不可能任由某一人一家独大!
即便是自己最为信任的霍金也万万不行!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这心中可是最为清楚明了!
这人世间,最最经不起考验的……便是人心啊!
是以,他压根就没打算考验任何人的人心,而是直接以最为完善的制度,彻底杜绝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
即便目下倚仗于霍金,但至少也得派驻一人甚至更多人,进入商社掌控要害职权,继而制衡霍金,使其不能也无法起什么多余心思。
如此一来,此人与霍金对自己都是忠心耿耿,且相互之间又互相制衡,只有这般,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念及此处,赵政豁然抬头,望向自己的小妹芸儿,却是不禁心中一动,当即开口而道。
“诶芸妹,说到此处……为兄却是要有重任交与你做!”
赵芸闻听此言,顿时惊喜交加,不由嘻嘻笑道!
“好呀好呀!皇兄!你准备交与我何等大事呀?”
秦王殿下突然开口,却是引得众人尽皆好奇,不知七公主赵芸女儿之身,且又如此年幼,如何能担负郡中大事?
“商社一事,非同小可!为兄之意……却是准备将掌理财务之事,全权托付于你!”
赵政目光炯炯的望向芸妹,对于自己这个小妹,他自然可完全信任!
是以,如此重要的财务之事,他当然不假思索,理所应当的想要交由她全权负责!
当然,她一人肯定不足以掌控如此大局,而是以她为主,再辅以他人负责具体事务,共同掌控商社财务一事。
但关键的银钱进出,却必须得有芸妹亲笔签字才可!
“这……”
然而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心惊!
须知秦王所言商社,起步便是足足五十万金!!
如此大额巨资,竟交由年仅十二岁的七公主赵芸进行打理,这!
如何不使人大感吃惊呢?!
“啊?皇兄!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让我帮你当管家婆啊!!”
谁知赵芸不仅毫不吃惊,反而一脸嫌弃,不太愿意的模样!
“哈哈哈哈!不然呢?你以为皇兄……又会为你安排何等大事?”
赵政闻言大笑不止,强忍着眼泪又继续问道。
“我、我还以为……是开疆拓土,覆灭北狄这等大事呢!”
赵芸‘哼’的一声,心中所想,却全是心心念念的沙场立功之事!
“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却是满堂哄笑!
任谁都只当七公主赵芸这是小孩戏言,毕竟以公主之尊,又如何能亲上沙场?
更何况,开疆拓土,覆灭北狄,这又岂是那般容易之事??
“好了好了,我看是芸儿又嘴馋了吧!”
赵政笑着擦了把眼泪,还以为芸儿又想纵马驰奔,入山中狩猎,以饱口腹之欲呢!
“这样……既然大事都已商议完毕,不如就遂芸儿之意,去这百里秦川之中,好生狩猎一番却又如何啊?”
于是当下便出声提议,去这大名鼎鼎的百里秦川之中,享受狩猎之趣!
说来也是没法,对于古代社会来说,人们的休闲活动,除过男女之间那点鱼水之欢外,好像也就只剩饮酒奏乐,外出狩猎这等娱乐活动了吧!
而目下身处边郡,自然没有上好的歌姬乐师演奏靡靡之音,唯一能够进行的娱乐活动,还真就只剩下外出狩猎这一项了!
故而,赵政此番提议,顿时便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尤以赵芸为最,更是兴奋的一跃而起,口中连连高呼!
“太好啦!要去狩猎咯!”
如此小孩行径,更是逗得众人大乐不止,对于方才开疆拓土,覆灭北狄之言,更是不甚在意!
并未有人,将此等豪言壮语,真正往心中而去……
……
幽深静谧,林木茂盛的百里秦川之中。
今日,延绵数百里的秦川大山之中,迎来了一行身份极为尊贵的皇族亲临此地!
其中最为引人瞩目者,则是被众人拥簇在中,身骑白马,头顶玉冠,王服加身,大红披风随风飘扬的秦王殿下!
今日出行狩猎,在这陡峭山脉之中,自然不适合乘坐王车出行。
故而,赵政便遣人牵出了由何氏所赠,浑身皆白毫无杂毛的上好白马,与众人一同骑马而行,直奔山林而入。
为了方便出行,赵政不仅舍弃了笨重宽大的王车,就连随身甲士也仅带了二十五人一同御马狩猎而已。
之所以为二十五人,是因甲士编制为五人一伍,二十五人为一行(háng),为方便起见,刚好便带了一行甲士,贴身护卫。
陪同之人,除过贴身侍卫赵龙、七公主赵芸、卫虎大将军公孙疾之外,却还有自告奋勇而来的高德之子——高进。
对于这位自从加入车队以来,就有些边缘化透明化的高进,却是除过这个名字之外,并没有为赵政留下太多印象。
不过看在德叔的面子上,对于他的自告奋勇,赵政还是点头应允,允许他陪同狩猎。
“舅父,这百里秦川之中……可有什么珍稀奇物?”
马队行进间,赵芸好奇宝宝般四下环顾,向着自己的舅父出声询道。
“害!这百里秦川,虽延绵数百近千里,也勉强算是名山大川,但却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公孙疾闻言失笑摇头,显然对于自己亲自驻守的百里秦川并没有多大兴趣。
“其一,不如泰山那般雄壮巍峨,峰仞绝巅,却是在九州大陆都名气极大,吸引无数游学士子前来探访,更有数不清之文人墨客作诗传唱。”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颔首,却是都赞同此等言论。
百里秦川虽连绵不绝,直至千里,却并不危奇高绝,毫无特点,远不及泰山那般引人注目,名动天下。
故而,大乾之外,中土各国,大多都不知百里秦川之名。
不过秦川郡,却是因这百里秦川才得名如此。
“其二,秦川虽广,却并无珍奇,一无金银富矿,二无珍稀奇物,像是什么雪狸、猫熊等等奇物,那更是不见踪影!”
说到此处,公孙疾似是忽有所想,继而又连忙补充而道。
“不过这山中除过猛虎熊罴(pí)之外,却还偶有麋鹿,若有幸遇之,倒还可大快朵颐一番!”
话音刚落,众人尽皆大笑,倒是这心中,都对这鹿肉起了几分垂涎之心。
“舅父!小鹿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鹿肉呢?!”
就是七公主赵芸对此并不赞同,嘟着小嘴,不满说道。
若是真遇上麋鹿,自然要养在自己身边才好,怎能就那般直接吃了?
“哈哈哈!芸儿说的对!若果真遇上麋鹿,舅父必定为芸儿亲手捉来,任凭芸儿处置!”
公孙疾放声大笑,言语中充满宠溺之意。
“舅父大人真好~!下次若再遇舅母,芸儿再不会说你坏话啦!”
赵芸调皮的眨眨眼睛,却是逗得众人再次哄笑,整个狩猎马队之中,顿时充斥着欢快般的氛围。
“哎!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正在此时,却只见赵龙一声大喝,眼睛无比锐利的在百米之外,果真发现了麋鹿的身影!
“皇兄!哇!真的有麋鹿呀!”
众人循声连忙循声望去,赵芸更是惊喜交加,兴奋不已!
“哈哈哈哈!好!芸儿!且看舅父如何为你捉来此鹿!”
公孙疾顿时大喜,不料竟果真心想事成,当下哈哈大笑,连忙催马急驰,直奔那头麋鹿而去!
“呦呦~”
骤然两声鹿鸣,却是那麋鹿见势不对,慌忙拔腿就跑。
但它又如何跑得过公孙疾胯下宝马,不过数息之间便被追上!
“哈哈!孽畜!哪里逃!”
只见公孙疾单手握缰,另一只手快速将套绳在空中急旋,却是瞅准时机,电光火石间骤然撒出!
“呦~!”
顿时便无比精准的套在麋鹿脖颈,而后公孙疾迅猛拉收,登时便在一阵凄惨的鹿鸣声中,哈哈大笑着驻马而立,静候众人随后跟来。
“哈哈哈哈!芸儿!如何!此鹿便属于你了,任你处置!”
公孙疾眼望着芸儿那张兴奋的稚嫩面庞,当时便将手中套绳凌空伸出,欲要将此鹿交与芸儿处置。
但就在这时,他却见秦王殿下望着那麋鹿倒下的位置不住怔神,这递出缰绳的动作不由一滞,当下疑惑开口而道。
“额,殿下,莫非您……”
还不待公孙疾说完,却只见秦王赵政豁然间翻身下马,脚步匆急的快步奔至鹿前!
“这这这!这是……”
可谁知秦王殿下,却根本连看都不看横倒在地的麋鹿一眼,只是半蹲在地,手中捡起几块黑漆漆的石头,浑然不顾自己的手被那奇异怪石染的漆黑一片,只是自顾自的看着,而后莫名其妙般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发了!要发了!本王要发了啊!!啊哈哈哈哈!!”
……
“神武十二年,始皇忧心边关,入秦仅数日,不兴土木,不建王府,直入虎牢而去也!
虎牢毕,始皇狩于川,才初至,竟有神鹿而寻,迎面而跪,众人大惊矣!
神鹿跪地,张口而鸣:‘秦王乃天命之子,必一统天下,齐聚九州也!’
言罢,踏彩而升,飞天而去!”
——《搜神记》·甄秀
章二十四 卫龙大将军??
“殿下,这……”
公孙疾慌忙下马,望着秦王殿下状似失心般的狂笑,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禁仔细看了眼殿下手中乌漆墨黑的石块,心下疑惑道。
“殿下,这种黑色怪石在这秦川山脉中并不少见……却不知又有何奇特之处?”
谁知此言,却顿时刺激的秦王殿下猛然抬头,双目放光般死死盯住了他!
“什么?公孙将军!你说这种黑石……在这百里秦川中竟然并不少见??”
赵政此时此刻,就如同中了五百万彩票一般,本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然后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中的原来不是五百万,而是他妈一个亿啊!!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望着这一大片黑漆漆裸露在外的怪石,心中那种骤然惊喜之感,可当真与侥幸中了一个亿丝毫没有区别啊!
没错,这些公孙疾口中的黑石怪石,就他妈是后世极为关键的能源物资——煤炭啊!
而且不光如此,这秦川山脉中的煤炭不仅储量惊人,甚至都已经达到了可以露天开采的夸张程度!!
也就是说赵政都不需用去研究什么矿洞技术,直接派遣民工前来挖矿就行了啊!
这遍地黑漆漆的煤炭……可他妈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试问如此情形之下,又怎能令赵政不状若失神,心中狂喜呢?!
“是啊,这种黑色怪石并不少见,单单末将平日狩猎所见……也已经不下三处了吧?”
公孙疾略显迟疑的回忆道,显然平日里也没少到这百里秦川中打些野味。
“什么?你说这等露天矿场……竟还不下三处??”
闻听此言赵政更是心中一惊,继而大喜过望!
“不错,可惜这等黑石怪石并无任何用处,既不华美精致,也还漆黑一团,甚至会沾染手上,久久难以清洗,故而此地山民、驻军,都对其视而不见,从未放在心上……”
公孙疾心中更显疑惑,但殿下既然发问,他自当耐心回应。
“快,拿水袋来!为殿下清洗干净!”
说罢,公孙疾看着殿下那双已然被沾染漆黑的双手,顿时便往后招手,示意速拿水袋前来清洗!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
直至此时,赵政才终于舍得扔下手中煤块,任由随行甲士为自己清洗双手,只是自顾大笑不止。
“皇兄,莫非这等黑色怪石……有何蹊跷之处?”
赵芸此时也已翻身下马,快步奔至近前,望着皇兄黑乎乎的双手却满脸毫不在意的神情,顿时心中一动,当下出声问道。
“哈哈!芸妹啊!何止蹊跷!这等煤石,可真有大用啊!”
赵政心下舒畅,却是又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话功夫,还不忘挥一挥手,示意随行甲士上前。
“来人,将这等煤石装入袋中,带些回去!”
“喏!”
秦王一声令下,随行甲士顿时便列出十人,纷纷掏出随身布袋,将秦王口中的这些漆黑煤石全数装入袋中。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才入山中不久的狩猎马队,却又急急忙忙匆匆回返。
马背上尽皆满满当当,布袋圆滚,似乎是满载而归。
不过布袋之中所装之物,却并非猎物野味,而是一袋袋乌漆墨黑,大小不一的黑色怪石。
……
“殿下,这等怪石……哦不,煤石,却不知有何大用?”
一路上都憋着没有发问的公孙疾,待进入关内,返回将军府之后,便忙不迭的连忙问道。
他这心中可还真是好奇的紧!
平日间山民路过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的黑色怪石,如何在殿下眼中,却反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不仅当下连狩猎之行都暂且终止,甚至还装满了所有布袋带了许多回来!
这……
又不能吃又不能看的,带这么多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殿下如此所为,却还真是令人有些困惑不解啊!
“公孙将军,莫急莫急……”
赵政灿然一笑,并未当即回应,而是当下眼睛四望,待看见殿内火盆之后,便吩咐赵龙将火盆与煤石尽皆端至近前,这才笑着对众人说道。
“众位且看,这火盆之中……燃烧的是何事物呀?”
众人尽皆望向火盆,在一片‘噼噼啪啪’的火焰声中,却都不知殿下所言何意。
火盆之中所燃烧之物,除去木炭柴炭之外却还又能有其他事物了么?
“皇兄,这火盆之中所燃之物自是木炭啊!”
赵芸心中不解,一脸奇怪的应道。
“不错,但凡冬日取火,无论王宫世族,平民百姓,尽皆使用木炭柴炭之物。”
赵政轻轻一拍手掌,继续补充而道。
“若非说区别,也无外乎皇家世族,使用的是更为优良的兽金炭、银屑炭等等,而普通人家使用的则是柴炭,甚至秸秆而已!”
众人连连点头,知道秦王殿下所言非虚,但这又与这黑漆漆的什么煤石……有何关联呢?
“殿下!莫非此物,竟能……”
只有公孙疾顿时回过神来,他望着那些黑漆漆的煤石,瞬时想到了某种可能,内心中顿时便涌起一股难以置信之感!
“哈哈!不错!这煤石!便可替代木炭作以生火!且比之木炭燃烧要更为持久一些!”
赵政哈哈笑着,说着便拿起碳夹,当着众人的面夹起两块煤石,径直便扔入盆中。
“什么?此物竟可代替木炭?!”
众人尽皆大惊,纷纷凑至火盆近前,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色怪石落入盆中,不消一会,便在焰火之中渐渐燃烧起来……
“这……”
一时之间,殿内众人纷纷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难以置信般的巨大震撼!
怪不得,怪不得!
老练稳重如秦王殿下,竟也会在初见此物之时那般惊喜莫名!
原来这乌漆墨黑,毫不起眼的黑色怪石,竟能有这般惊天大用!
想一想那些满山遍野的黑石,竟都能充作冬日取火之用!
这……岂不是数之不尽的银子,目下却全都扔在了荒野山中?!
“殿下!这这……”
公孙疾更是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殿下这一偶然发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在众人一片瞠目结舌之中,秦王赵政顿时起身,缓缓踱步至窗前,凝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秦川山脉,不由感慨而道。
“这百里秦川……可当真是秦川宝藏啊!”
……
“殿下,果真不用派兵护送么?”
虎牢关外,卫虎大将军公孙疾亲身相送,临走之时还是忍不住出声说道。
“呵呵……公孙将军多虑了!本王随行带有三百精锐甲士,这可都是四皇兄赠与我的封王贺礼,全都是些久征沙场的精锐老将啊!”
赵政失笑摆手,示意不必如此。
“噢?竟是齐王殿下所赠精锐甲士么?”
公孙疾闻言不由怔神,望着秦王王车之后军阵齐整,严阵以待的三百甲士,当下便感叹说道。
“既有齐王所赠精锐随行护卫,末将也就放心多了……”
当下,便也不再坚持派兵随行护送。
毕竟齐王治军有方,麾下精锐之战力如何,却是还需有任何忧心么?
“公孙将军!那本王便就此动身,待商社正式成立之后,自会有人持节来此,主持操办虎牢商道一事!”
待寒暄完毕,赵政面色一肃,当即正色说道。
“喏!”
公孙疾双手抱拳,瞬时称喏!
“还有……秦川煤石之事,暂不可对外有丝毫泄露!”
言及秦川煤矿之事,赵政缓缓压低声音,将公孙将军唤至一旁小声安顿道。
“目下三处露天矿场,尽皆驻兵严密把守!待商社之人来此之后,自会带本王亲书王命而来,全权处置此事!”
“殿下放心!此事末将心中有数,定会严加死守!未及殿下首肯,哪怕是对我公孙氏也绝不会透露丝毫半分!”
公孙疾当即应道,且立刻表明心志,即便是对他们公孙氏都不会泄露此事!
军伍出身的他,自然令行禁止,绝不敢违抗王命!
况且秦川煤矿一事,本就与远在京城的公孙氏毫无任何瓜葛,哪怕那些煤石再如何神奇异常,却统统都归属于秦王殿下所有!
在这秦川封地之中,莫说其他旁人,就算是圣皇陛下有何想法,却也都需与秦王殿下商议此事!
试问又有何人,敢在秦川郡中,打秦王殿下所属之物的主意??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赵政得到心中想要得到的答复,顿时满意的连连点头。
继而忽一拱手,却是再度高声道别。
“公孙将军,那本王便就此动身!你我有缘再会!”
“末将恭送秦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孙疾当即跪地行礼,口中连声高唱!
而卫虎大将军公孙疾刚一跪地,身后随行将士也尽皆伏地而跪,异口同声般连声唱道!
“恭送秦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
赵政顿时大笑不止,哈哈笑着缓步登上王车,向跪倒在地的众人轻轻摆手,这才转身回返车厢,整个秦王车队便自此轰隆前行。
待王车开始动身之后,公孙疾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缓缓站直身子,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庞大王车,心中不由微微叹道。
‘秦王殿下刚出虎牢便又入秦龙,如此不辞辛劳,关切边郡战事,真可谓是心系苍生啊……’
……
“皇兄,为何又去那什么秦龙塞呢?莫非也要在此处打通商道么?”
缓缓摇曳的王车之中,赵芸忍不住好奇询道。
毕竟处置完虎牢之事以后,皇兄为何不就此动身回返汉阳,反而要去同属边塞重地的秦龙塞呢?
“非也非也,芸妹有所不知,这秦川郡最高军事长官——征北大将军何必!便率军驻扎在秦龙塞中!”
赵政笑着摆了摆手,耐心解释道。
“而这何必,恰好便是大皇兄母族之何氏子弟!于是在为兄动身赶赴秦川之前,大皇兄特地交与我何皇后亲笔书信一封,嘱咐我可随时面见何大将军,无论发生何事却都会相助与我!”
赵芸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皇兄不声不响之间,竟送于皇兄这般大礼!
也怪不得皇兄不急于回返汉阳,而是先赴秦龙塞中,欲要面见征北大将军——何必!
这样想来倒也算是正常,毕竟虎牢关与秦龙塞同属大乾北部边关,又都在秦川郡中,两者相距并不甚远。
相比日后特地从汉阳再赶赴秦龙塞中,还不如从虎牢直入秦龙,反倒更为方便一些。
但即便二者相隔不远,可边境本就战乱频发,官道更是早已断绝,故而这庞大的秦王车队,还是前行了足足小半个月,才堪堪赶至大乾北部军事重镇——秦龙塞中。
早早得知这一消息的征北大将军——何必,及驻守秦龙塞的卫龙大将军——腊条,则是提前便列军候于塞外,静候秦王殿下御驾亲临!
“大将军,你说这秦王殿下初入秦川,不兴王府,不赈灾民……跑到咱们这边塞之地却是何意?”
卫龙大将军腊条,望着远处那一面硕大的‘秦’字王旗越来越近,不由打马至征北大将军何必近前,奇声怪道。
虽说都是将军,但卫龙大将军与卫虎大将军同属一级,只负责各自驻守的秦龙塞与虎牢关而已。
可征北大将军一职,却是整个大乾北疆战事的最高军事长官!
无论是卫龙大将军,亦或是卫虎大将军,都直属于征北大将军麾下,任凭征北大将军随意调遣。
故而,在自己的直属上司面前,就算是卫龙大将军腊条,也只得恭声称一声大将军才是。
“哦?你又如何得知,秦王殿下并未赈灾济民呢?”
何必轻抬眼皮,状似无意般随口询道。
“额,这……”
腊条顿时语塞,因为他确实并不清楚,方才所言不过是信口胡说而已。
但即便如此,腊条还是忍不住再度开口。
“可……”
“噤声!”
何必骤然打断,而后望着那越来越近的秦王仪仗,顿时打马前行,继而翻身下马。
而就在征北大将军何必翻身下马的瞬间,却只见身后整齐排列的上万将士,包括卫龙大将军腊条在内,尽皆整齐划一,统一齐声下马!
何必遥望着那王车之中的玉冠王服之人已然愈来愈近,登时单膝跪地,作揖恭声而道!
“末将何必,参见秦王殿下!”
……
“腊条者,乾代秦龙塞驻将——卫龙大将军是也!
因甚喜食辣,其妻便以谷物、豆类为原材,制成条状风干,撒上西域辣粉,可长期保存,供其军中随时享用。
因甚辣,又易存储,食者无不痛快淋漓,故而又称别名——辣条。
自此,卫龙辣条,随秦龙而入九州也,名声大噪!”
——《古代名人轶事录》·吴独秀(民国大文学家)
章二十五 草泥马!
“末将何必!参见秦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征北大将军何必单膝跪地的瞬间,身后上万名列阵将士也在第一时间同时伏地下跪,齐声高唱!
“参见秦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响彻云霄的呼喊声中,整个秦龙塞,都大约知道了秦王殿下驾临秦龙的这一消息!
顿时便有颇为大胆的平民百姓,纷纷好奇的走出城门,望着那高高伫立于王车之上的挺拔身姿,目光中透露出无限的崇拜与景仰之情!
他们虽从未见过秦王殿下,但却早已听说过大乾第一除宦先锋——九皇子赵政之名!
更明白九皇子赵政被圣皇陛下亲封于秦川郡中,日后便是这片土地之上,名正言顺的最高统治者!
而他们所有人,尽皆无一例外,全都是秦王殿下之治下臣民!!
故而,在看到那面‘秦’字大旗下的王者身影之时,围观民众无不当场下跪,口中连声高呼!
“参见秦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片铺天盖地的呼喊声中,赵政立于王车之上,单手扶栏,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呵呵笑道。
“众卿平身……”
“谢殿下!”
顿时在一片谢恩声中,跪倒在地的众人纷纷起身,目不斜视,伫立原地,静待秦王殿下随时吩咐。
“何将军!”
赵政笑眯眯的望着何大将军,却是不等他回应,便已经主动步下王车,走至何大将军面前热络说道。
“大兄在本王面前……可是多次提及将军你啊!”
何必闻言顿时嘴角微翘,严谨峻冷的面庞之上,罕见的划出一抹微笑,当即便恭恭敬敬拱手作揖而道。
“能得殿下心中惦记,末将不胜荣幸啊!”
“哈哈!何将军驻守边疆,实乃国之柱石!又如何担不起几分惦记呢?”
赵政哈哈一笑,丝毫没有皇族架子的拍了拍何大将军的肩上铁甲,显得热络异常,似乎并没有将初次见面的何将军当作外人看待。
如此作态,看在旁人眼中,不由心中一跳!
就连久经沙场的何大将军,也不禁眼皮微颤,心中顿感惶恐,连忙拱手行礼。
“能得殿下如此看重……末将愧不敢当!”
“哈哈哈哈!何将军不必如此多礼!你既为我大兄母族中人,那也便是自己人了!何须这般客气?”
赵政大笑着握住何大将军的双手,毫不做作的当众拉拢关系。
既然有大皇兄赵括这份血缘关系在先,又有何皇后亲笔书信与何氏族长令牌在手。
自己还不趁机与这征北大将军熟络关系,难道还等着需用人家的时候再干瞪眼么?
况且,自己目下还真就有事,需用拜托这位秦川郡最高军事长官啊……
“末将惶恐!末将惶恐!”
何必向来不善言辞,还真从未被任何皇族之人这般礼遇而待过,当下只觉被秦王殿下握住的双手,顿时便有些无处安放之感,心中更是大感受宠若惊!
毕竟就连自己的亲外甥,当今圣皇亲子,大皇子燕王赵括,在面对他这个亲舅父之时,却也从未有过这般亲热啊!
“哎!还要劳烦何将军,带本王好好领略一番边塞风情呢!”
赵政笑呵呵的拍打着何大将军的手背,就这般拉着他一同前行,二人在众人的拥簇注目之下,一齐便进入了这大乾北部边关重镇——秦龙塞中!
这秦龙塞,虽与虎牢关同属于大乾北部边塞要冲,但二者之间却大有不同。
首先从得名上便可看出一二,秦龙塞以塞相称,虎牢关以关相称,二者所肩负的职责互有不同。
虎牢关只是关卡要冲而已,关内很少有百姓生活,只有极少数负责照料军务的平民在内。
驻扎守军一直都维持在万人规模,不司农事,全凭郡中抵运军粮。
而秦龙塞则大不相同,虽也是军事重镇,但其职能却更类似于城,而不仅仅局限于关。
故而,得名秦龙塞,而不是秦龙关。
这秦龙塞中,不仅有十数万的普通民众生活,更有专门的军属屯田,承担一部分的军粮所需。
且驻守大军,规模常年保持在三十万人以上!
如此规模的军民人口,吃喝拉撒都得解决,这塞中自然也就有了可供交易的坊市出现。
而这,便也成为了西域奇物流入中原九州的通道之一。
面对数倍,乃至于十数倍,数十倍的巨大暴利!
哪怕塞外危机重重,时常会被北狄掳掠劫杀,更有甚者被狄商黑吃黑也是常事。
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还是有人愿意铤而走险,亲赴塞外将西域奇珍带回塞内!
如此低买高卖,倒卖流转,获得的便是难以想象的巨额利金,故而人常称之为’倒爷‘。
而这,便也是秦龙塞商贸异常活跃的根由之一了。
并且同样,这也是赵政为何不辞辛劳,不惜代价,非要打通虎牢商道的关键所在了!
须知从秦龙塞而入塞外,一出关便随时面对着危机重重!
这一路上往往要跋涉上百里甚至数百里,才能够将西域奇物带回塞内。
但虎牢关却借着百里秦川之延绵地势,犹如一把尖刀一般直插敌国腹心,不仅深入北狄腹内,更在同时接壤大骊边境,极易成为三国通商枢纽!
届时,虎牢商道的打通,将彻底砍断这些‘倒爷’们的财路!
使北狄狄商,无需通过倒爷二次转手,在虎牢关外便可将财货彻底两清!
而大乾富商,更无需冒着掉脑袋的流血风险,深入塞外敌国境内去刀口舔血,而是在自己国境之内的虎牢关内,便可完成交易,与北狄甚至与大骊直接通商!
如此一来,商贸焉能不兴,秦川焉能不富?!
念及至此,赵政不由面露笑意,大感满意的连连点头。
“殿下……可否看中了何种西域奇物?”
而作陪在侧的征北大将军何必,见殿下望着坊市方向忽然面露笑容,不由心中一动,连忙出声询道。
“哦?西域奇物?”
赵政骤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这才仔细查看起那些摊位之中的西域特产来。
不过这一看倒不要紧,却还真看出了一些名堂!
“哎!倒还真有些中意之物!”
言罢,不待何将军回应,自顾自便已经直往那处坊市而去。
“快!快快跟上!”
何必先是一愣,而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挥手,示意亲兵近卫紧随其后,贴身保护殿下。
而有赵龙在侧贴身护卫,赵政自然无所畏惧,哪怕是在这鱼龙混杂的坊市之中,也是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
于是当下之间,只见一头顶玉冠,身穿王服的英俊少年走至最前,身后更有一大批将军府亲卫甲士,紧随其后冲入坊中!
如此奇景,顿时便引得坊中众人纷纷侧目,还不知究竟发生何事,竟有如此之多的甲士在坊市之中横冲直撞!
“店家……这便是西域奇物么?”
赵政信步走至那处商摊面前,好奇般拾起一根红灿灿的西域特产,一边问询一边还下意识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几下。
顿时之间,一股颇为熟悉的辛辣气味直冲上脑!
“回、回大人!正正、正是西域奇物!”
那店家何时见过此等阵仗?
眼见得如此之多的甲士围护住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英俊少年,如何不知这必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故而紧张之下,竟连说话都有些磕绊起来!
“殿下有所不知,这便是产自西域的番椒!味辣色红,乃是烹饪调味之极品!”
不待这名战战兢兢的店家回话,紧随其后的卫龙大将军腊調,便忍不住主动为殿下解释道。
他平日最喜食辣,故而对这西域番椒,可谓是中意之极!
“哦?这位是?”
赵政瞥过头去,却不看说话之人,反而看向征北大将军何必。
毕竟可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与秦王殿下直接对话的。
“回殿下,这位便是戍卫秦龙塞的卫龙将军——腊調腊将军!”
何必当即会意,连忙为殿下主动介绍道。
“什么?腊調?腊将军??”
赵政闻言,却是‘噗嗤’一声差点当场发笑。
这贼老天,起的这都是什么鬼名字啊?
还卫龙,还腊調??
“殿下,这……”
腊調性急,差点就当众问出‘殿下何故发笑?’。
但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没敢当着秦王殿下之面如此失言。
“噢噢,腊将军莫要多想,非是本王有意如此,只是腊姓极为少见,故而心下惊奇罢了!”
赵政这才回过神来,还当着人家面呢,于是强忍笑意随口说道。
“却是让殿下见笑了……”
腊調闻言慌忙躬身行礼,面露惶恐之色。
“无妨无妨。”
赵政随意摆了摆手,却是又开始留意起这些西域奇物来。
他一边随手翻找着摊位中的事物,一边好奇问道。
“对了,既有这西域番椒……可还有什么其他上好调味之品?”
见这卫龙将军似乎对这些西域奇物还颇为了解,赵政此言却是专门对他而问。
“上好调味之品么?”
秦王殿下既然亲口相问,腊調自然当下开动脑筋,连忙回想起自己所尝过的西域香料之中,还有何种调味香料能入殿下眼中?
“对,便如同这番椒一般,辛辣刺激之物!”
赵政见状顿时一喜,连忙补充而道。
“辛辣刺激之物……”
腊調正在凝神回想,却是受殿下一语启发,瞬时脑中灵光一闪,当即脱口而道!
“哎对了!末将却知有一物唤做枯茗!或许殿下会有些兴趣!”
“额,枯茗么……”
赵政顿时有些失落,并没有听到自己心心所念的孜然之名,不由大感遗憾。
“殿下,这枯茗口感风味极为独特,气味芳香而又浓烈,应当会是殿下所喜的辛辣刺激之物!”
见秦王殿下面露遗憾之色,腊調顿时一急,连忙补充而道。
“哦?果真如此么?”
闻听此言赵政这才来了几分兴致,心中却不禁想道。
就像这辣椒在古代被称为番椒一般,或许这孜然在古代,也有其他别称也没准啊?
想到此处,赵政不由缓缓颔首,心中却是又升起了几分期待之色。
“不错!此物末将府中恰好便有,这便遣人立即送来,呈于殿下面前!”
腊調极为好吃,故而这西域香料,几乎被他尝了个遍!
而其中像是番椒、枯茗等物,却是在他府中都常有留存,以供他随时享用。
“唔……如此甚好!”
赵政略一沉吟,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今日偶入坊市,竟有了辣椒这等意外之喜,倒还真让赵政对于这些西域奇物产生了不少兴趣。
当下离开这处香料摊位之后,却是又忍不住在这坊市中四处转悠起来,希望又能够有什么惊喜发现。
但这次可就没什么好运气了,几乎带着一大批亲卫甲士在这坊市中招摇了一圈,还是没能发现什么在后世广为流传的熟悉之物。
赵政不由微微摇头,轻叹一声,准备就此作罢。
不过在路过一处马厩之时,乍然看见有一匹完全不同于中原骏马的高头大马,却是当下便好奇询道。
“诶对了……这匹大马应当是来自西域吧?”
赵政对此感到好奇倒也正常,只因这西域大马与寻常的中原骏马完全迥异,个头高出半头不说,身型却也是健硕无比。
且颜色赤红,极为惹眼,即便被牢牢拴在马厩之中,仍然四下转动不止,仿若焦躁不安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强行冲出这牢笼之中!
“殿下所言极是,这匹大马正是来自西域的罕见烈马——草泥马!”
这次不待卫龙大将军腊調开口,征北大将军何必就已经出口而道。
只是赵政骤闻此言之下,却是又一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什么?草泥马??”
……
“草泥马,神州大地公推烈马之王也!
此马产于西域,身型壮硕,四肢粗壮,体质粗粝,极耐负重,又极好生养,草泥即可饱腹,故得名草泥马。
是以,为列国竞相争抢之极品军马!”
——《九州风云录》·泰甲
章二十六 祖安猎马人?
“不错,这便是西域第一烈马——草泥马!”
这次不待卫龙大将军腊調开口,征北大将军何必就已经出口而道。
他颇为疑惑的看了眼秦王殿下,却不知殿下因何发笑。
要知这草泥马,可是任何骑兵都梦寐以求的上等良马啊!
不过他倒也并未在意这些细节,而是又主动为秦王殿下详细介绍道。
“此马身型壮硕,躯干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粝结实,极耐负重,可谓是极好的上等军马!”
言语之间,无不透露出隐隐艳羡之意。
若大乾能有此铁骑大军,又何愁北狄不平呢?
不过转念间想到某处,却是又忍不住遗憾叹道。
“只是因此马性烈至极,往往极难驯服,就连狄人想将这西域烈马驯为军马,都可谓是千难万难!故而这狄人之中,便应运而生了一种特殊职业,专以驯服此等烈马为生!”
赵政闻听此言,顿时大感好奇,强忍着笑意转头询道。
“哦?竟有此事?”
何必轻抚髯须,笑而说道。
“不错!他们便是在草原之上大名鼎鼎的北狄驯马人……”
言及此处,何必略一停顿,而后这才说道。
“祖安猎马人!”
“噗嗤!”
赵政这次终于没能忍住,却是‘噗嗤’一声当即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祖安猎马人!!”
我尼玛……还祖安猎马人?
这贼老天未免也太搞了吧?!
“殿下,这……”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却当真不知殿下为何会连番无故发笑。
“啊没有没有,本王只是心下好奇……为何会将这些驯马人称之为祖安猎马人呢?”
赵政再次强行忍住笑意,勉力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草泥马多活跃于狄人腹地,恰在他们国都祖安城附近,因此北狄驯马人也大多活跃在祖安附近,久而久之便得名于祖安猎马人……”
赵政笑个不停,无力般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了。
“既如此……那这等上好军马,应当还颇为稀有了?”
赵政随意在这一大片马厩之中扫望一圈,却仅仅只发现了这一匹西域草泥马而已,不由便好奇问道。
“正是如此,这草泥马在狄人中也很是少见,北狄更是将其视为战略军品长期管制,故而很少流入中原九州,更就无法谈及建制成军了……”
言及此处,何必忍不住轻轻一叹,面上尽显遗憾之色。
北狄之所以如此棘手,便因其骑兵极其强大的机动性,而除过北狄游牧民族与生俱来的骁勇以外,盛产于北狄、西戎这些西域境内的上等军马更是关键中的核心!
故而,军马一向都属于北狄的严格管制军品,几乎很难流入中原。
否则,若使大乾拥有这样一支横行无阻的铁骑大军,又何愁戎狄不灭呢?
“唔……”
赵政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至此对西域奇物也失了兴致,当下便紧接说道。
“何将军,那我们便回府上一叙吧?”
何必闻言顿时拱手,恭声而道。
“末将谨遵王命!”
……
秦龙塞·大将军府
“何将军,在本王赶赴秦川之前,大兄却是赠与我两件信物,特地嘱咐我转交与你……”
大殿之中,赵政屏退左右,仅剩下自己与何大将军二人时,便从袖中取出了大皇兄燕王赵括赠与自己的封王贺礼,当面交与何大将军手中。
“殿下,这是……”
何必目光锐利,紧紧盯住秦王殿下手中的那两件信物。
只见那二物分别是一枚精致古朴的华美玉牌,及一封火漆封好的密函帛书。
“这是我何氏……家主令牌??”
何必刚刚接过令牌,霎时看清楚玉牌字样,顿时双手不由一颤,满脸震惊的望向秦王殿下!
自己族中如此重要之家主信物,却又如何会出现在秦王殿下手中?!
“只是何皇后嘱咐大兄,与我转交于何将军而已……”
赵政微微一笑,却是又将那封密函帛书递与何大将军手中。
“那这封密函……”
何必有些难以置信的再度抬头,心中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却只觉喉头忽然有些干涩。
“不错,正是由何皇后亲笔所书!”
赵政当即点头,表明此封密信正是由何大将军的亲妹妹,何皇后何嫣亲笔所书!
话音刚落,何必顿时身形一颤,而后连忙双手捧起,恭恭敬敬的接过皇后亲书密函。
“殿下,那……”
何必接过密函帛书,心中知晓这信中所言内容,必定与秦王赵政有关,故而当下抬头,用目光询视秦王殿下,示意自己可否当场拆封而阅?
“请……”
赵政面色淡然的随意挥手,示意尊请自便。
得秦王殿下首肯,何必便也不再犹豫,当下破开火漆印记,从中抽出密函帛书,当场便展开而阅。
“这……”
帛书中的内容很是简单,不过寥寥数语而已,但却令征北大将军何必看的心中猛跳,望向秦王殿下的目光之中却是更有不同!
谁曾想……秦王殿下不过刚入秦川而已!
竟能得嫣儿她如此看重!!
不,按照秦王殿下所言,这家主令牌与皇后密信,早在他刚刚封王之时,赶赴秦川之前,就已经由括儿之手,转交于他了啊!
而且不光如此,嫣儿不仅以皇后之尊手书密信,更是将家主令牌暂借秦王殿下之手,再转交自己!
这表明何意?
这自然是在无声传递,扶助秦王一事不仅仅是嫣儿与括儿之意,更是整个何氏之意!
试问有这两样信物呈于面前,对秦王殿下本就印象极佳的征北大将军何必,又如何不倾心相助呢?!
“殿下!”
何必心神激荡之下,登时腾然起身,却是当场单膝跪地!
“日后但又所需!末将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哈!”
赵政闻言顿时畅快大笑,只觉大皇兄可当真为自己送了好一份大礼啊!
若有征北大将军何必的鼎力相助,却还真替自己省去了好多麻烦!
“不瞒将军所言,本王倒还真有一事……还需将军出手相助!”
此言一出,何必顿时心中一动,连忙面露警惕的环顾四周。
待发现无一人在侧偷听之后,这才连忙起身,再次坐至殿下身前,主动问询而道。
“却不知殿下又有何事,需末将相助呢……”
……
“报~~卫龙大将军——腊調求见!”
就在秦王赵政与征北大将军何必与府中密谈之时,忽闻殿外传来一声高唱,却是卫龙大将军腊調求见。
赵政与何必顿时相顾一视,待秦王赵政颔首示意之后,何必这才出声应道。
“唤他进来吧。”
此时所要拜托何大将军之事也已说道清楚,赵政便准许卫龙将军入内求见。
而何必也是笑呵呵的为秦王殿下继续斟茶,对于方才所谈之事,更是极有默契的只字不提。
“末将腊調,参见秦王殿下!参见大将军!”
腊調入殿之后,顿时单膝跪地,拱手恭声而道。
“呵呵……腊将军不必多礼。”
赵政轻笑一声,微微抬手示意平身。
“末将谢过殿下!”
腊調中气十足的拱手谢恩,而后将身后紧跟而来的仆役让了出来,连忙对殿下与何大将军说道。
“殿下,大将军,这便是末将特意从府中带来的西域香料——枯茗了!”
“哦?那快让本王看看。”
赵政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连连招手示意快快将此物呈于面前。
那仆役当即会意,将呈于陶碗之中的西域香料连忙献于秦王殿下。
“这……”
赵政一见那颇为熟悉的色泽,与扑鼻而来的芳香,顿时大喜过望,甚至忍不住伸出一指沾染一点,而后又送入嘴中细细品味起来……
“唔……此物甚好!此物甚好啊!”
赵政欣喜般的连连点头,果然!
果然这就是后世必不可少的调味香料——孜然啊!!
“殿下既然喜欢,那末将便遣人再多送些过来!”
腊調一见秦王殿下中意非常,顿时面色一喜,不由连声说道。
“哈哈哈!善!”
赵政当即点头,连声称善!
不过也就在这心思急转之间,他忽然心有所想,不禁当下转头,对殿中两位将军笑着说道。
“对了……本王得此奇物,心中甚喜,欲在这将军府中举行烧烤盛宴!”
赵政说着语气骤然一顿,而后又继续笑而说道。
“却不知二位将军……可有兴趣参与一二啊?”
何必、腊調顿时面面相觑,先是猛然一怔,而后回过神来,不由纷纷大笑!
“哈哈哈哈!殿下亲口相邀,末将不胜荣幸!又岂有推辞之理!”
言罢,本就极为好吃的腊調更是兴奋的面色涨红,当场便对外喊道!
“来人!速速前往塞外!打些上好野味回来!!”
不过话音刚落,还不待殿外亲卫回应,赵政就已经抢先制止而道。
“诶!此举不妥!这野味嘛……还得是自己亲手所猎,吃起来才会更香嘛!”
此言一出,顿时便又惹得殿内众人开怀大笑,纷纷连声称是!
“哈哈哈哈!殿下所言极是啊!”
赵政见状也是大笑着站起身来,而后微一摆手,却是向着门外笑着说道。
“既如此,二位将军,请……”
何必、腊調两人顿时惶恐,慌忙起身,拱手作揖,恭声让道。
“岂敢岂敢!殿下,您先请……”
赵政顿时大笑,当下不再推辞,便当先踏步而出,与二位将军,一同狩猎去也。
……
入夜,将军府大院之中,一场别开生面的烧烤晚宴正在火热进行之中……
“皇兄,你不是说今夜要让我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烤肉嘛?”
晚宴才刚一开始,赵芸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凑至皇兄近前,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急忙问道。
“究竟是什么样的烤肉呀!皇兄你就别卖关子了!!”
赵芸眼巴巴的望向皇兄,心中对皇兄口中所说的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烤肉,可当真是馋的不行!
“哈哈!芸妹莫急,稍待片刻你就便知!”
赵政哈哈笑着,却不肯向芸儿透露半点风声,而是要等她自己亲口品尝才是。
方才他已经亲自为婉儿交待清楚,却是将才偶然发现不久的西域香料——辣椒、孜然这两样宝贝调料,也都加入了烤肉时的调味之列!
如此一来,风味却与后世自己熟知的香辣烤肉便大为相同!
这比起之前仅用茴香、椒香等传统香料所调制而成的烤肉,那可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是云泥之别!
“什么嘛……”
赵芸闻听此言,顿时不满的嘟起小嘴,只好眼巴巴的望向负责烤肉的众位婢女,此刻正经受着赵婉的细心指导和调教,教授给她们秦王殿下所言的最新烤肉之法!
而此时的殿内众人,却也同七公主赵芸一样,都对秦王殿下所言‘真正的烤肉’大感好奇!
心中更不明白,若是将那两样西域香料与传统烤肉相结合之后,又会碰撞出什么不一样的全新口感?!
于是众人纷纷好奇的望向已然开始烤肉的众位婢女,亲眼目睹着她们为烤肉涂上猪油,待烤制金黄之后,而后便开始往上遍洒料粉。
一开始都还未有什么不同之处,与寻常烤肉之法并无区别,但当众位婢女,在赵婉儿的指挥之下,将枯茗制成的孜然粉撒上烤肉之时!
霎时之间!
只见满院飘香,竟升腾而起一股完全迥异,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的芳香气味!
“这……”
众人尽皆大奇,闻着这股扑鼻芳香,鼻子下意识的抽动几下,喉头忍不住便吞咽起来……
但远远不止如此,当婢女们整齐划一,又为烤肉撒上薄薄一层辣椒粉之时!
“哗!”
全场尽皆哗然!
只见一股浓郁而又刺鼻的奇异辣味,登时之间便充斥全场,瞬时扑鼻而来!
这种辣味与方才的芳香组合一起,构成一种全新的辣香气息,令所闻之人无不食指大动,恨不得立刻品尝一番!
院中之人,尤以七公主赵芸为最,却是一边被呛的打着喷嚏,一边兴奋无比的连声喊道!
“哇!皇兄!这、这究竟是什么神奇香料?!”
……
“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百家讲坛》,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易上天!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我们现代人啊,已经完全离不开的两样调味品!
它们分别是辣椒和孜然!
要说到这两样调味品啊,那大家肯定都不陌生对吧?
比如我们现在经常吃的烤肉啊火锅啊串串啊什么的,各种美食几乎都离不开这两样调料!
但大家可能不大清楚的却是,若没有咱们的千古一帝——乾始皇!
哎!大家没准可就真吃不上这两口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难道乾始皇也是枚吃货吗?
那倒不是,而是早在古代啊,咱们中原大地是根本没有辣椒和孜然这两样东西的!
那么这种东西哪有呢,只有当时的西域才有,并且那时候都叫做番椒和枯茗。
熟悉历史的朋友们可能都知道,乾始皇当年封王之时,封地恰好就在西域周边的边郡之地!
而乾始皇呢,一尝到这两样香料,顿时大喜过望,将其彻底在中原九州推广开来,而后便衍生出了这许许多多的中华美食啊……
所以说我们现在的人啊,在吃烤肉涮火锅的时候,可都不能忘了咱们的千古一帝——乾始皇呐!”
——《百家讲坛》·易上天
章二十七 商社成立
秦川郡·汉阳城
巡视边郡的秦王殿下,回来了。
历时三个月的长途跋涉,秦王殿下途径虎牢、秦龙两大边塞重镇,又走访了沿途赈灾济民的具体情况,这才走走停停,终于在三个多月的巡视国境之旅后,重新抵达秦川郡府所在的汉阳城内。
这一次,秦川大小官吏,汉阳所有世族,尽皆倾巢而出,在十里亭外跪迎秦王殿下回返汉阳!
秦王殿下虽入秦川不过三月有余,但他所言所行,行事章法,却完全无法令人,将其当作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藩王所对待!
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已经见识过秦王殿下手段,却仍然丝毫猜不透秦王殿下如何作想的秦川世族们,又还有谁还敢无端轻视这位秦国国君?
无任何一族敢有丝毫怠慢,在早早得知秦王殿下即将驾临汉阳之后,却是提前一个时辰便已候在城外的十里亭中,静待秦王殿下御驾亲临!
当那浩浩荡荡的秦王车队缓缓逼进之时,众位秦川官吏、汉阳世族,尽皆面色严整,肃然以待!
待足以遥遥远望见,王车之上那道扶栏而望的挺拔身姿之时,众人尽皆伏地而跪,高声唱道!
“臣等恭迎秦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罢,齐刷刷一片的身影跪伏在地,却是一动不动,齐齐整整,不曾有任何一人敢有丝毫妄动!
“哈哈哈哈!诸位爱卿……平身吧。”
不同于初至秦川时的故意立威,这一次的秦王赵政,却显得格外友善,笑呵呵的样子,令众人大感如沐春风般温暖如春。
这令所有人不由心下一松,看来诸葛军师所主持的赈灾济民一事进展十分顺利,此事令殿下也是顿解忧愁,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啊!
“谢殿下!”
心下这般想着,众人尽皆起身,回礼谢恩。
“诸位,军师处置秦川赈灾济民一事,数日前便已顺利回返汉阳,并向本王提前报捷!”
赵政立于王车之上,望着场下众人笑而说道。
“此次赈灾大捷,军师诸葛暗功不可没!众位爱卿们更是倾囊相助!无一懈怠!本王甚慰啊!”
秦王殿下如此赞誉,顿令场下众人无不面露惶恐,连道‘不敢不敢’。
“为贺此次赈灾功成圆满!本王欲在三日后大开国宴!大宴群臣!还望众位有功之臣,尽皆悉数到场!与本王同贺!”
赵政大手一挥,却是当众宣布,将在三日之后于郡府之内大开国宴,以庆此次赈灾大捷!
此言一出,秦川百官,汉阳世族,尽皆躬身行礼,当众齐声领命!
“臣等谨尊王命!”
……
“军师啊,此次赈灾!多亏有你啊……”
秦王行宫之内,赵政紧紧握住军师诸葛暗的双手,衷心感慨而道。
他望着军师那已显霜白的发鬓,心中如何不知,这连续三个月的奔波济民,如何不费心费力,劳人至极呢?
“殿下将如此重任全权托付与我!臣……又如何不尽心竭力,鞠躬尽瘁呢?!”
诸葛暗感受着从殿下双手之中传递而来的温热暖意,只觉这三个月以来的风餐露宿,呕心沥血,却已全然足以!
殿下如此待他,即便为殿下以身赴死……却又如何?!
“军师!你我之间……不必多言!这几日放下一切事务,好生休养几日!听见了么?”
赵政默然一叹,却也不再多言,只是更为用力的握住军师双手,嘱咐他一定要好生修养一番!
“殿下,臣还可……”
诸葛暗刚欲张口,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还可继续料理郡中事务,但赵政却已经强自打断而道。
“诶~!军师!你须知目下你之身已非一人之身!而是干系着整个秦川百姓之福啊!”
秦王殿下此言,顿令诸葛暗怔在当场!
“军师!听本王一言,郡务晚些时日再去处置也都无妨,然你之身……却绝对不容有失啊!”
赵政此言当真乃肺腑之言!
他可真担心军师就如同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一样,最后真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那自己这损失……可就太特么大了!!
故而他忍不住连连拍打着军师手背,再次有些不大放心的叮嘱而道。
“定要记住!切勿劳心劳力!切勿操劳过度……明白了么?”
殿中众人闻听此言,却是都忍不住心中一叹!
殿下爱民如子,爱臣更是如同兄弟手足般设身处地!
得遇如此明主……却是当真此生无憾了啊!!
此时此刻,就连旁人心下都如此感慨,更何况诸葛军师本人呢?
“殿下……”
他闻听殿下句句暖心之言,只觉心中有阵阵热流在不断汹涌滚动!
霎时之间,心神激荡之下,甚至都有些泪眼模糊,险些落泪当场!
“军师,为了本王,为了秦川百姓!定要保重身体啊!”
赵政再度拍了拍军师诸葛暗的手背,郑重嘱咐过后,却是又转过身来,握起了知交挚友霍金的双手!
“金兄……此次赈灾,却也辛苦你了啊!”
霍金被殿下骤然握住双手,顿时面色涨红,神情激动莫名!
“殿下!臣早就曾言!身入秦川,便是为殿下排忧解难而来!如何担得起辛苦二字!!”
赵政顿时摇头,却是忍不住拍了拍霍金肩膀,继而紧接说道。
“金兄此言差矣!莫说你本人为此事奔波数月不止,就单是那二十万石救命粮草!却也拯救了无数秦川百姓啊!”
霍金闻言脸色越发通红,正欲再次张口,却被殿下强行打断而道!
“况且,本王目下还有一件大事!唯有金兄你……才可担此大任啊!”
霍金骤闻此言,却是不惊反喜,登时便连声喊道!
“殿下!但有何事!尽可吩咐!”
眼见得他忽然着急,赵政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当即开口,而是缓缓坐入塌中,环顾众人之后,这才悠悠开口。
“本王此去虎牢、秦龙一行,却也收获颇丰啊……”
接着不待众人发问,便又紧接而道。
“在虎牢关内,本王面见了卫虎大将军——公孙疾,已与他就打通虎牢商道,作以三国通商枢纽一事达成共识!”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无不大感振奋!
不曾想殿下出马,果真是手到擒来!
如此重大利好之事,又将会对整个秦川,带来多么巨大的影响和提振?!
但军师诸葛暗在振奋之余,却又不禁忧心而道。
“如此自然甚好……可殿下也知,目下府库之中,不仅毫无富余,甚至还有着极大亏空啊……”
众人想及此处,不由纷纷一叹,方才那股突如其来的振奋之情,却是又被无情般的现实彻底打压。
“哈哈!此事本王自然心中有数!扩充虎牢商道一事,本王倒也从未想过要从府库而出!”
赵政则是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当场摆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哦?那如此一笔巨额支出……却又从何而来呢?”
诸葛暗顿时蹙眉,却是左思右想,不知殿下又能够在这破破烂烂的秦川郡中,从何处变来这么大一笔巨额资金呢?
“军师有所不知,本王在赶赴秦川之时……父皇所赐、所收贺礼相叠而加后的礼金,便有足足六十余万!”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慌忙出声而劝!
“殿下!万万不可啊!”
“以府库赈灾已乃九州罕例!更何况以私财为国扩充商道呢?!”
“如此所为!大为不妥啊殿下!!”
众人纷纷相劝,却是宁死也不愿看见,殿下再为国大开府库了啊!
“哈哈哈哈哈!你们啊!当我皇兄真是那般傻的人么?”
见此情形,早已知晓皇兄计策的赵芸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群情激愤的众人捂着肚子,当场笑个不停。
“这……”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听七公主所言之意……莫非殿下还有其他安排不成?
“芸妹!休要胡闹!”
赵政失笑看着芸儿那般夸张大笑,顿时忍不住瞪她一眼,示意她稍微收敛一些。
“诸位莫要着急,且听本王细细道来……”
旋即便又转头望向众人,将自己心中所想之计策,向自己的心腹亲信们和盘托出。
“本王非是要以私库为国而捐,而是以王府私库之资,出五十万金设立商社!”
成立商社一出,其他人倒还未及深想,唯有从小在霍氏商行熏陶长大的霍金顿时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殿下即将要交给自己的重任……究竟为何!
“而后由此商社出资,以作借款替虎牢打通商道,但这笔借款不需秦川郡府负责,也不用秦川百姓偿还,而是由商社获得虎牢商道之百年经营税收之权……”
“好!殿下此策!当真令臣大开眼界,着实赞叹不已啊!!”
在坐之人,对于经商一事最为敏感的霍金,却是在闻听此等奇想之策之后,当下便忍不住拍手称绝!
此等商社出资,经营回利的千古奇策,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诸葛暗心中通透,不过是数语之间,便已悟透了此间真谛。
他虽不精商事,却仍然感叹不止,感慨于殿下此等奇思妙想,真可谓是千古绝伦啊!
“这……竟还能如此处置么?”
老管家高德侍立一旁,闻言更是心中大惊,却是从未听说过如此商道奇策!
当下忍不住望向秦王殿下,心中顿时升腾而起一股浓烈般的火热之情……
“哼!你们啊!以为我皇兄之策……便就止步于此了么?”
眼看着众人连声惊叹不止,赵芸却好像此策为自己所想一般,得瑟无比的主动出声,当即补充而道!
“虎牢通商一事,皇兄却还制定了弃关税、杂税,而重市税的税改之策!”
赵芸说完骄傲的仰起脖子,那副得意神情,就好像是在说——哈哈!你们都不懂什么是弃关税、杂税,而重市税吧?!
“哦?弃关税、杂税,而重市税?”
诸葛暗、霍金两人闻听此言,不禁相视一眼,却是尽皆若有所思,而后出声而叹!
“妙啊!妙啊!殿下此策当真绝妙之极啊!!”
霍金当即连连拍掌,心中着实叹服不已!
“如此税改之策……当真出人意料啊!但却又反其道而行之,极易振兴商贸!”
诸葛暗轻摇羽扇而道,脑中极速思量,心中不禁叹道!
殿下之才,属实不可斗量啊!
且往往出乎意料,常有匪夷所思,偏又切实可行之惊人妙语!!
“哈哈!此等税改之策,却还言之尚早!目下当务之急,还是商社注资,迅速打通虎牢商道一事啊……”
赵政笑着摆了摆手,倒也坦然接受了众人的赞扬和马屁,不过话语之间,还是难免透露出几分焦急之感。
“殿下!您先前所言有重任托付与我……可否便是这商社成立之事?”
霍金敏锐捕捉到了殿下语气中的急切之意,当下便出声说道。
“不错!金兄,这商社主事之人……本王思来想去,却再也想不到比你更为合适之人啊!”
赵政顿时点头,望向霍金真诚而道。
他是真的需要霍金来帮他挑起商社大梁,否则一时半会,还真寻不到其他人适合此等要害职位!
“殿下敬请放心!商社一事……臣自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霍金闻言顿时面露激动,不由登时起身,却是当即跪地而拜,向殿下郑重表明心意!
“好!有金兄此言,本王自可安心了啊!”
赵政顿时颔首,心中满意之极。
有霍金兄操持打理商社一事,自己可真就省心多了啊!
届时,只需再派个心腹之人负责财务之事,这商社之事……便可高枕无忧!
“对了殿下,那这商社之名……不知殿下可有所得?”
正在这时,老管家高德突然插嘴,却是令赵政不由一怔,旋即轻轻颔首,心中缓缓思虑起商社起名之事。
要知这商社之名,可是重中之重!
尤其此次设立商社,又是直属于他秦王赵政,这名称可就更要慎之又慎了!
毕竟……总不可能叫秦王商社吧?
念及至此,赵政不由起身,缓缓踱步而行,心中不断思虑着合适贴切的商社名称。
而其余众人见此情形,也无人敢贸然开口,打断殿下思绪。
更无人敢擅自开口,向秦王殿下提出任何建议!
如此重要之事……又有何人敢贸然插嘴?
‘阿里商社?腾讯商社?还是……’
赵政脑海之中,各种稀奇古怪的名字翻来覆去,却始终想不到一个足以令人眼前一亮的名字!
他的设想之中,自己当不当皇上无所谓,但有没有钱这就很有所谓了!
所以这个商社必须要遍及九州,为自己赚很多很多钱,然后让自己可以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当自己的闲散藩王!
那么这个商社名,就必须得大气上档次!
一定得涵盖九州的那种!
‘九州商社么?’
心中恍然间出现一个新的名字,不过很快又被赵政当即否决。
只因为这个名字太大太虚,甚至还有些拉仇恨的意思……
‘还有什么能够代表九州,但却又不会那么直白赤裸的词语呢?’
赵政紧皱眉头,愁眉苦脸的仔细思索着。
能够代表九州……
又还要很大气……
又比较含蓄内敛……
“哎!对了!”
骤然间灵光一闪,赵政却是登时忍不住脱口而道!
“华夏!就叫华夏商社吧!!”
……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华夏一词,始创于千古第一帝——乾始皇也!
自此,中原九州皆自称华夏子孙,边僻四方皆视为蛮夷戎狄也!
九州中原之华夏文明,自此确立,源远流长,泱泱五千年矣!”
——《中华上下五千年》上卷·东方屌
章二十八 华夏商社!
“华夏商社吗……”
众人纷纷一怔,而后暗自失神,却还当真是第一次听说这‘华夏’二字。
他们不由暗暗咀嚼,都在内心纷纷猜测着‘华夏’二字,究竟有何特殊意义?
为何殿下苦思冥想,最终却选定此名?
且看殿下神情之间,似乎还极为满意之极!
“哈哈!不错!就是华夏商社!”
赵政对于这个妙手偶得的名字真是大感满意!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自然对华夏二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厚感情,甚至于心理寄托!
华夏文明,中华民族,中华文化,华人华侨……
华夏二字,几乎便囊括了中国人的一切!
从文明、文化、历史、民族等等等等,华夏二字,便代表着泱泱五千年中华文明!!
即便是穿越至异世大陆或平行世界,但赵政打心眼里,却还认为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被华夏文明所深深感染和影响的中国人!
一个被诸子百家,被民族自豪撑起心中脊梁的真正华人!!
虽然严格意义说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华夏文明和华夏精神,他甚至都不明白华夏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血统和文明,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认同之感!
“好!好一个华夏商社!!”
骤然间,军师一声叫好,却惊得刚刚坐定榻中的赵政身形一颤,满脸茫然的望向诸葛军师……
‘不是,怎么就又叫上好了?’
“殿下果真大才啊!《尚书·周书·武成》语云:‘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此乃华夏二字首现也!”
军师诸葛暗轻摇羽扇,望向秦王殿下的目光之中,顿显赞叹之色。
而其余众人闻听此言,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华夏二字早在古籍之中便有出现,殿下引经据典,这才偶得‘华夏’二字!
顿时之间,殿内众人的眼神不由汇聚在殿下之身,满是赞叹钦慕之色!
却不知殿下年仅十二,竟已熟读古籍,学识渊博至此啊!
“《左传》孔子又云:‘裔不谋夏,夷不乱华。’,早在古籍之中,华、夏,便已为我中原文明,区别于蛮夷狄戎之统称也!”
诸葛暗说至此处,望着面露惊容,仿佛被自己猜中心思一般的秦王殿下。
却是豁然起身,当即拱手而道。
“殿下取华夏二字,其志已不言自明也!日后华夏商社,必触达九州列国,覆遍神州大地!”
军师此言一出,众人顿然一惊,却是慌忙纷纷起身,齐声拱手而道!
“华夏商社!必触达九州列国!覆遍神州大地!!”
赵政在一片恭声祝贺之中,面色凝滞,状若失神,心中困惑不已!
‘这……’
‘明明,我就只说了两个字而已啊……’
‘可为什么……’
……
“金兄,华夏商社一事……可就拜托你了啊!”
待众人重新坐定,赵政强行稳住心神,望向霍金兄郑重托付而道。
“殿下尽可放心!臣必当全力以赴,尽心而为!!”
霍金闻言不由再次起身,当即跪地向殿下表明心志!
“好!华夏商社一事,实乃重中之重!非只虎牢商道一事,更要涉猎各行各业,须为秦川经济振兴,起负关键作用,立下汗马功劳!”
赵政满意的连连点头,不禁拍手而道。
在他的设想之中,华夏商社将如同后世的三星财团一般,背靠政府力量,涉猎各行各业,成长为秦川商业版图之中无法撼动的庞然巨物!
有自己这个秦王殿下亲力支撑,鼎力相扶,先不说扩及大乾三州,遍布九州各地。
单单在这秦川郡中,华夏商社都必将成长为后世财阀集团一般的庞然大物,一举一动都将与整个秦川郡连为一体,息息相关!
甚至因为自己这个秦王殿下的关系,华夏商社的影响力,都还要比其后世的财阀集团更为巨大和可怕!!
而一旦这等庞然大物被自己亲手所握,自己甚至都可以不花费郡府国中一分一毫,都可以过上悠然自乐的神仙日子!
到那时,逍遥似神仙般的闲散藩王生涯……却还远么?
一想到这里,赵政不禁笑容满脸,心中顿生期待!
‘只要自己再辛苦奋斗几年,就可以不管不顾,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藩王啦哈哈哈!’
眼见得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已然触手可及,要不了几年便会真正实现……
赵政这心中……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殿下,殿下?”
恍然间,赵政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顿时才神智一清,瞬间从美好幻想之中清醒过来!
他不由心中大惊,糟糕!
自己什么时候,竟也跟母妃一样喜欢做白日梦呢??
看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了些‘岚化’倾向了啊……
“噢噢……咳咳,那个,本王此次赶赴边疆,除去确定了虎牢商道以外,却还有几个新的发现……”
赵政略微咳嗽两声以掩尴尬,随即不动声色间转移话题。
果然此言一出,众人顿感好奇,却不知能让殿下升起几分兴趣的新发现,又会如何?
“哦对了,诸位都用过午膳了么?”
谁知秦王殿下并未当场解惑,反而问出了一个令众人大感不解,压根与方才所言毫无瓜葛的问题。
众人纷纷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老实应道。
“回殿下,并未用膳……”
“哈哈哈!如此甚好!走,诸位随本王去院中一观!”
赵政顿时抚掌大笑,却是率先起身,带领着一脸茫然的众人出殿而行,直入早已做好准备的院落之中。
“殿下,这是……”
众人入得院中,却只见一众婢女,正在殿下贴身侍女赵婉的指挥之下,忙忙张张的准备着许多肉食,并切的整整齐齐,而后又串入竹签之中。
院内正中,更有几架奇奇怪怪的铁质炉兜,呈长条形被牢牢架在半空,其内装满了乌漆墨黑,黑溜溜一片的黑色怪石。
“这些……便是本王此次北上,所获意外之喜啊!”
与旁人疑惑不解的眼光不同,赵政望着炉中那些黑漆漆的煤石,却顿觉心情大好,就好似看到了一块块亮闪闪的银子一般!
“啊?这……”
众人循着殿下目光,纷纷望向那些炉中黑石,却是更显好奇,不明白此物究竟为何,放在这长条炉中,又有何用呢?
“来人!生火!”
赵政看着众人困惑不解的眼神,不禁哈哈大笑,却也并不急于解释,而是当即一声令下,命仆役就此生火!
顿时之间,仆役婢女,尽皆有条不紊,熟练非常的开始整治起来。
这回返汉阳的一路之上,爱好口舌之欲的两位殿下,早不知在野外进行过多少次烧烤宴会了!
不仅这些随从仆役们,对于架炉、切肉、串肉、生火、烤肉等等一系列流程,早已是熟络非常!
秦王殿下为了方便起见,更是早在秦龙塞中,便特地命铁匠按他口述,打造了几方长条形的铁炉,以方便烤肉之用!
于是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中,只见仆役熟练的引火烧炭,不消一会,那些静静躺在炉中的黑色煤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纷纷明火即现,燃烧愈旺!
“殿下!这?!”
霍金、诸葛暗率先大惊!
却是万万未曾想到,这等毫不起眼的黑色怪石,竟能够充作火引,替代木炭!
且火势汹涌,丝毫不弱于上等木炭啊!!
霍金先惊后喜,却是在这小小的黑色怪石之中,发现了无与伦比的巨大商机!
若此等黑石果真能替代木炭,且数量繁多的话……那这究竟意味着多么可怕的恐怖商利?!
对经商极为敏锐的霍金,第一时间便想到此处,当下便不由望向殿下,心中简直激动莫名!!
“殿下!这等奇石!莫非、莫非……”
赵政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心情极为舒畅般畅快说道!
“不错!此石现于百里秦川,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什么?!”
众人再次大惊!
此等足以替代木炭之奇石,竟生于草莽大山之中,且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此惊人奇事,当真令人是大吃一惊啊!!
“哈哈!正是如此!”
赵政开怀大笑,心中可谓是畅快至极!
百里秦川延绵不绝,其中究竟贮藏了多么丰富的煤炭储量,竟至于裸露于地表的夸张程度?
如此巨大储量,先不说后世如何如何,最起码在自己这一百年里,肯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这对于自己来说,不就等于是一座毫无成本的天然宝藏吗?!
有此矿在手,自己何愁无钱可用,何惧秦川贫瘠呢?
“殿下!若果真如此,那华夏商社……必将名震九州矣!!”
军师诸葛暗从巨大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出神望着那炉火愈旺的黑石,摇扇感慨而道。
“是啊!殿下!此等奇石,生火竟丝毫不弱于上等木炭!不说定价高过木炭,哪怕仅与木炭持平,却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商利啊!!”
霍金望着那些黑漆漆的生火奇石,不由双目放光,就如同看到了一块块数之不尽的黑金一般!
如此商利,绝对远超盐铁之利,当真不敢想象啊!!
“不!煤石之定价……绝不可与木炭持平!”
然而就在众人纷纷陷入巨大惊喜之时,秦王殿下却当即猛一挥手,断然否道!
只见他缓缓踱步于院落之中,遥望着远处天际,这般许久之后,方才悠悠叹道。
“煤石之物,实乃百姓民生所需!若定价甚高,岂不又与木炭无二?彻底沦为世族富商之专用?又如何能推及天下,惠及民生呢?”
赵政忽而转身,面对众人郑重而道。
对于煤石定价一事,他自然在心中早有计较,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嫌自己的煤石卖的高呢?
只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他,十分明白此种关切民生之利,必须以量取胜,而不能单纯以价贪利!
既然煤炭储量,对于古代这种量级的使用程度,及覆盖人口规模来说,几乎就等于是无限量一般随意供应!
在没有任何重工业使用的情况之下,单凭冬日取火之用,就算是遍及整个九州所有民众,又能够使用多少呢?
故而,赵政宁愿定价低于普通百姓目下难以承受的木炭价格,让天下百姓都能够用得起煤石!
如此以来,煤石虽然定价偏低,但使用量却又将激增何止十倍百倍?!
若天下九州,神州列国,所有百姓,家家户户,尽皆使用秦川煤石!
此间之利,简直难以想象,难以计数啊!!
因此,赵政久经思略之后,却是毅然决定,将秦川煤石之定价,砍至木炭仅一半之数!
而后凭此低价,让普天之下所有百姓都能够在冬日烧得起煤石!
如此一来,煤石需求量自然大增,远超木炭使用量之百倍千倍!
所获之利,将远远超过与木炭同价,而后与木炭共同竞争那仅占极少部分的既有市场!
既然自己获取煤石的成本等同于无,且又用之不竭,那么为何不能以价换量,牺牲一半利润,去获得广阔至少几百倍的空白市场呢?!
赵政念及至此,终于下定决定,却是直面众人,当场朗声而道!
“本王心意已决!煤石惠及民生,不可以高价入市!当以木炭之半价,推及九州列国,造福天下百姓!”
此言一出,如煌煌大言,顿令院内众人,无不心神摇动,当即跪地而拜!
“殿下心系苍生!实乃黎民之福!此举必当名列青史,万古流芳也!!”
……
“煤石之物,当乃天地奇珍,造化奇迹也!
然,如此奇物,惜现于秦川大地,掘于乾帝之手,实乃天之憾也!
而乾帝之人,行事所想,往往异于常人,令人瞠目!
如此奇宝,竟自舍半利,甘愿散及天下,贱卖九州,只为造福苍生黎民乎?
嘻!如此所为,令人费解,实乃奇哉怪也!”
——《骊书》·范建(大骊王朝原太史令)
章二十九 力推税法改制!
“殿下,这……”
当油香四溢,椒辣扑鼻的烤肉串递至众人眼前之时,所有人下意识相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狠狠咽下一大口口水……
“来!尝尝本王在边塞偶然发现的西域香料,究竟如何?”
赵政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尽情品尝,而后便毫不客气的一口咬下,满意的大口嚼着,不待众人反应,就已经率先开动起来!
“多谢殿下赏赐!”
众人眼见得有殿下亲身示范在先,哪还有再多顾虑,当即躬身谢恩,随即便整齐划一的操起竹签,从其上咬下一口令人口水直流的烤肉,瞬时便嚼了起来。
“唔……”
霎时之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刺激之感,从口腔之中轰然爆发而出!
众人尽皆微闭双眼,享受着这种来自西域的神奇香料,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全新味感!
“殿下,此种香料……果真风味独特啊!”
诸葛暗当即出声而赞,对于殿下的眼光和敏锐,更是钦佩不已。
说着又下意识望了眼手中竹签,却发现不过眨眼之间,手中这签烤肉就已然全数下肚,口舌之间却还充斥着满满的香辣之感。
“是啊!殿下!此种香料若好好运作一番,必能在九州大地掀起一股美食热潮啊!”
霍金更是急切般狼吞虎咽,即便嘴巴被烫的直哈热气,却依旧难掩心中激动神情!
如此特殊之西域香料,令霍金第一时间就透过这小小一串烤肉,联想到了其背后所蕴藏的巨大商机!
如此美味,若能够好好运作,再借机垄断西域香料之经营贸易之权,又将会是一笔多么难以估量的巨额商利?!
“哈哈!不急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嘛……”
面对众人的激动神情,赵政只是哈哈笑着摆了摆手,心中却早已有了完备的详尽计划。
“目下秦川当务之急,乃虎牢商道疏通一事!商社初立,人手和资金都有着很大限制……”
眼见得秦王殿下神情肃穆安排起了正事,众人哪怕心中再馋,也纷纷放下手中烤肉,仔细聆听殿下安排。
“倒也先不急于运作这等香料,而是要将重心放在虎牢商道一事,争取在一年……不!在半年之内彻底打通虎牢商道!!”
赵政顿一咬牙,直接将虎牢商道的打通时间从原本计划中的一年,足足缩小一倍压缩到了仅仅半年之久!
如此一来,肩负在霍金身上的重担可就更重,完成这项浩大工程所需要的资金和人力自然也就随之翻涨!
“军师,你全权统筹此事!定要举全郡之力,助商社在半年时间之内,彻底打通虎牢商道!!”
赵政心中自然明白,想要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完成如此浩大工程,单凭霍金一人与刚刚成立的华夏商社,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故而,此等大事,还需得举全郡之力,全力以赴,配合商社行事才可!
“喏!”
瞬时之间,诸葛暗、霍金两人面色严整,齐声称喏!
“疏通虎牢商道,此乃其一也!目下郡内赈灾济民一事既已处置妥当,那么税法改制一事……自当正式提入议程了啊!”
此言一出,院内众人尽皆心中一惊,齐齐色变!
只因他们心中全都明白,殿下口中所言税法改制一事,正是要对整个秦川世族动刀子,从地主豪门身上割肉的全新税制——摊丁入亩啊!
如此千古大计,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目下刚入秦川不过三月有余,适宜如此大动干戈,与整个秦川世族为敌么??
“殿下!税法改制一事……以臣之见,或可暂缓两年再行此事!”
老成持重的军师诸葛暗,第一个出声劝阻而道。
如今刚入秦川不久,又才处置完赈灾济民一事而已,府库空虚郡务糜烂,若在此时挑动战火,公开与秦川世族为敌,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啊?!
“是啊殿下,我等如今还对秦川世族不甚了解,冒然提起此事……恐生大乱啊!”
身为世家豪门出身的霍金,如何不知这些地方世族实力之雄厚,根基之深重!
可谓是家家养有私兵,户户刀弓齐全,族中人口动辄数千上万人,所辖佃户、农夫更是不计其数,数不胜数!
说句最为直白的话,族长一声令下,甚至都可以迅速集结起一帮数千人规模的小型军队!
即便这种小型军队空有人数,装备奇缺,最多算是农兵,压根无法与正经上过战场的军旅相提并论。
但却胜在人数众多啊!
虽然目下这些世族各个都老老实实,看起来似乎乖巧无比。
可那都是并没有切实触碰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之下!
之前殿下虽逼迫秦川世族捐粮,但那也是有他自己亲身带头,并且捐些粮食也不会伤及自身筋骨的前提之下。
而税法改制一事,却与捐粮万万不同了啊!
捐粮只是折些粮食,税制却是要了世族老命!
若果真如殿下所言,摊丁入亩,清点郡土,不以人头缴税,而以亩地上税!
如此激烈税制,可谓是一刀砍在了所有世族的七寸之上,几乎跟要命已然无二!
就连霍金自己扪心自问,若曲阳郡太守欲要如此行事,将税制更改为摊丁入亩,以田地计税!
那么受损最大的,自然是他们曲阳第一世族——霍氏啊!
若果真如此,只怕自己霍氏就要第一个出头率先反了这个太守,如何能接受这等要命之举啊?!
故而,在霍金看来,如此重要之千古大计,非徐徐图之,静观其变而不可!
如何能不管不顾,任性妄为呢?
若果真冒然行事,导致一夜哗变,以至于诸多世族联合反抗……却又该如何是好啊?!
“皇兄!我知你振兴秦川心切,但这般重大之事,还是万分谨慎为好啊!不如……书信父皇,与他商议一番却又如何?”
赵芸虽然懵懂,却也知此事之利害,影响将会极其深远!
故而心下担忧之余,不由便想到父皇,心中以为,如此重大变革,理应于父皇商议一二才是!
赵政闻言突的一怔,却只是摇头,并未见任何回应。
“殿下,老奴以为……此事也应三思而后行啊。”
侍立一旁的老管家高德,却也忍不住出口而道。
身伴王侧多少年,他又怎会不知,摊丁入亩之事究竟会激起多大风浪呢?
殿下不过年仅十二而已,若果真事发突变,却又该如何临机处置呢?!
“哦?”
闻听此言,赵政不由望他一眼,却依然未曾开口,只是不禁踱步于庭院之中,听着众人几乎一边倒的劝阻之言,心中如负千斤一般顿觉沉重。
“殿下!还望三思啊!!”
见此情形,众人纷纷相视一眼,继而不约而同般齐身倒地,口中高呼不止。
“害……本王何曾不知,税法改制一事厉害非常?”
赵政见此情形,不由苦笑一声,而后长叹而道。
“但你等可曾想过,正是如此干系重大之事,若真欲成事,非雷霆之势不可!非酷烈手段不可!非先发制人而不可为也!”
此言一出,院内众人尽皆一怔,旋即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如此要害之举,即便徐徐图之,寻机而伺……那些世族便会乖乖听话,放任改制了么?”
话音刚落,众人却是更为鸦雀无声,哑口无言。
似乎……确实如此啊!
此等激烈之举,无论采取何等手段,怀柔也罢,强硬也罢,秦川世族都不可能听之任之,甘愿放弃自己的祖宗基业啊!
而且越是拥有土地越多,越是势力越位庞大的世族,就越是难以容忍,乃至于接受此等税法改制之举啊!
如此想来,若当真采取怀柔之策,是否反而坏事,以至于令这些在当地具有极大号召力的世族,反而有了更多准备时间,甚至于搞出什么难以收场的天大祸事!
故而,殿下所言听在众人心中,一时半会反而没了主意。
却不知究竟该采取徐徐图之的怀柔之策,亦或是雷霆出击的强硬手段?
似乎都可为,又似乎都不可为!
似乎都有道理,又似乎都存有极大弊端!
这……可究竟该如何抉择才好啊!!
念及此处,众人不由纷纷望向秦王殿下,最终该如何处置此事,还得全凭殿下决断啊!
“军师……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政大皱眉头,最终还是望向军师诸葛暗出声询道。
说实话赵政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在如此紧要关头,即便事先都有过决断,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但事到临头,他却还是难免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回殿下,摊丁入亩此等税改之策,于国于民皆为功在千秋之大事也!”
诸葛暗当即拱手,一开口便为此次税改定下了不可动摇的坚实基础。
“故而,殿下初提此策之时,臣便早已明知,如此千秋大计,不在是否可为,而在何时可为而已!”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颔首,对于摊丁入亩之功过是非,显然都已在心中极为认同。
“臣方才暂缓之言,是出于殿下初入秦川,对郡内事务并无完全掌控之力,故而出此下策,唯恐突遭生变而已。”
诸葛暗轻摇羽扇,条理清晰般缓缓分析而道。
“但殿下行事极有章法,往往谋而后动,罕有冒失之举!故而方才不过寥寥数语,臣便心中大定,殿下定是早有安排,对临机突变之事早有应对!故而……”
言及此处,诸葛暗望向殿下的眼中不禁充满钦佩神色。
而其余众人,这才纷纷恍然大悟,才知自己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着实见识太浅!
以殿下如此缜密心思,周全谋划,又如何会行愚蠢鲁莽之举呢?!
“哈哈哈哈!军师果然懂我!”
赵政闻听此言,不由哈哈大笑!
却是望着微微欠身的军师诸葛暗,不禁抚掌叹道。
“本王既敢如此行事,自是早有周密安排!方才所问,不过是心有迟疑而已!”
说罢,赵政猛然一挥袖袍,似是下定决心般断然而道!
“但听军师一言,却才终有决断!既然税改一事势在必行,终究有此一举!倒不如长痛不如短痛,却是先下手为强!!”
言及至此,赵政脸色罕有冷意,目光中更是流露出几分狠辣之色!
“本王倒要看看,这些秦川世族……莫非还能翻天不成?!”
此时此刻,赵政心中终有决断,却是势不可挡,必要力推税改一事!
不知何时,赵政自从穿越以来,经历过风雨波折,这心中竟变得越发冷酷起来。
或许是那些满沟的死婴遍地……
或许是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
或许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
或许是那些鱼肉乡里的世族……
又或许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自身利益……
当赵政在这一刻做出以强力姿态推行税改一事之时,他的内心之中,却已经做出了不择手段,血染满地的准备!
念头通达之后,他当下一甩袖袍,肃然安顿而道!
“三日之内!本王要所有秦川世族的详尽资料!!”
院内众人,无不凛然,即刻跪地,齐声唱道!
“喏!”
……
【今日无史,笔给你,你来写叭!】
章三十 秦川欲兴,必求变也!
汉阳城·秦王王府
今夜的秦王王府,张灯结彩,红绸满目,一派喜庆的热络景象。
如此盛景,相比于秦王殿下初至汉阳时的冷清景象,却犹如天壤之别,简直令参见国宴之人,尽皆失措,恍神不止。
但紧接而来的,面上却又是恍然大悟般的了然神色。
毕竟秦王殿下初至秦川,便遇上百年难遇之大旱,有如此棘手困难摆在面前,自然没有什么兴致去大搞宴会。
可如今在军师诸葛暗的主持之下,旱灾救济一事已经全数处置妥当,秦王殿下可谓是去了大大的一块心病。
这念头通达之下,自然也就有了多余心思,去注重这些礼节性的东西。
故而,今夜的秦王王府,显得这般热络隆重,也就自在情理之中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国宴所上菜品,也绝不会是当初那般寒酸简陋,而是丰盛至极,以贺此次赈灾大捷!
怀着这般小心揣摩,众位秦川名门大族之话事人,心下也便放松了许多,不同于首次赴宴时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却是一个个三五成群,热络异常的寒暄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可是秦王殿下公开表明的贺宴,更是要表彰他们这些在此次赈灾中,踊跃配合的大小世族们!
他们今夜,可都是这秦川郡的功臣啊!
既然在如此情况之下,自然不必如当初那般战战兢兢,不敢多语,见面寒暄一二,增进感情,自无不可。
而果然如他们所料,在众人鱼贯而入之后,案几之上早已将瓜果、甜点、美酒等物摆放齐整,与上次那般空无一物,却是大相径庭,礼遇非常!
这令众人心中不由更是大感欢喜,心知殿下这次是真心想要感谢他们这些有功之臣啊!
你看看,这捐点粮食之后的待遇……
果然是大不一样啊!!
“秦王殿下驾到~~~!”
陡然间,骤然响起的一声高唱,顿时打断了众人极为小声的窃窃私语。
殿内众人无不神情肃穆,挺直腰背,静候秦王殿下御驾亲临!
“臣等参见秦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那道华彩王服之身影,出现在殿内之时,众人尽皆伏地而跪,口中齐声高呼!
“哈哈哈哈!众位爱卿平身!今夜庆宴,不必如此多礼!”
赵政哈哈大笑着虚抬右手,示意众卿不必多礼,即刻平身吧。
“谢殿下!”
众人当即叩首谢恩,而后缓缓起身落座,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虽无人敢在秦王殿下面前有任何失礼之处,各个在内心之中都还是小心至极。
但眼角余光瞥见殿下那洋溢而出的满面笑容,却都在心中大感放松,比起当初首次赴宴之时的忐忑和紧张,可要好过太多了。
“众位爱卿,今夜乃国之庆宴!庆贺赈灾济民一事功成圆满!本王便与众卿同饮一爵,贺此大捷!”
赵政笑着举爵而起,遥遥望着殿内众臣示意之后,便当即单手轻掩,仰首一饮而尽。
“谢殿下赐酒!”
秦王殿下亲自举爵而庆,又有何人胆敢怠慢?
当即便纷纷提起案中酒爵,与秦王殿下一同而庆!
“这第二爵酒嘛……自是要敬主持赈灾一事的诸葛军师!以及辅佐军师的赈灾御使——霍金兄!”
赵政说罢,却是又一次举起手中酒爵,再次对场下众人遥遥示意。
“来!众位爱卿与本王同提酒爵,再饮一爵!”
说着,赵政竟豁然站起身来,向着场下最前排的军师诸葛暗与赈灾御使霍金,当众敬酒!
“殿下,这!”
此举当真出人所料,众人尽皆大惊,而后匆忙起身,纷纷与殿下共同举爵而敬!
“殿下……”
就连旁观众人都惊愕至此,更何况此时被万众瞩目的诸葛暗与霍金!
他们二人更是慌忙起身,心中激荡不已,凝望着殿下起身而立,举爵而敬的身影,险些当场落泪……
“至于这第三爵酒嘛……倒也暂且不急。”
不过在提到第三爵酒时,赵政不慌不忙,反倒又坐回案中,望向场下最前排的秦川太守——耀飞笑而说道。
“耀太守,今夜国之庆宴,这第三爵嘛,理应敬各位踊跃捐粮的秦川世族才是……不过本王初来乍到,却还对本地世族不甚了解,还望太守为本王一一介绍才是。”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尽皆心中一轻,郡守耀飞更是呵呵一笑,连忙起身拱手而道。
“殿下所言极是!臣这便为殿下依次介绍就是……”
耀飞独立殿中,笑呵呵的望向殿中众人,当即便虚指一位须发皆白之老者,率先开口介绍。
“殿下,这位便是秦川白族族长——白柏,白老先生。”
话音刚落,只见这位白族族长便当即竭力起身,手拄龙头拐杖向秦王殿下躬身而道。
“白族白柏,见过秦王殿下!”
“哦?原来是白老先生……快快请坐,老先生身骨硬朗,果真如同柏树一般常青啊!”
赵政眉头一挑,当即客气而道。
只是这脑海之中,却不禁浮现而出,军师等人特地搜集而来的秦川世族资料。
‘白柏,秦川八大氏族之首——白族族长是也!年过花甲,在族中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殿下,这位则是秦川薛族族长——薛贵,薛老先生。”
待白族族长坐下,太守耀飞又当即虚指另一人,继续介绍而道。
“薛族薛贵,见过秦王殿下!”
那薛贵却是看起来年岁更大,起身甚至都还需身旁婢女搀扶。
只不过说话之间,倒也口齿清晰,似乎并未老到糊涂。
“哦?原来是薛老爷子……快快请坐,不必如此多礼!”
赵政顿时摆手,示意薛老爷子年岁过高,却是不必行礼。
几乎同步之间,脑海之中则又一次闪过这位薛族族长的详细资料。
‘薛贵,秦川八大氏族之一——薛族族长是也!年过古稀,却仍对族中有着极大掌控力!’
“殿下,这位便是秦川古族族长——古奇,古老先生。”
耀飞继续介绍着,那位古奇古老先生也赶忙起身,向秦王殿下恭敬行礼。
“古族古奇,见过秦王殿下!”
“呵呵……古老先生不必多礼。”
赵政依然笑着点头,面色不改般客气招呼。
只是这内心之中,却已经开始思虑盘算起来。
这白族、薛族、古族,可都属于秦川八大氏族之列!
这太守耀飞在介绍之时,果然便按照实力强弱之分进行排序。
最先介绍的白族,可谓是八大氏族之首,堪称秦川第一名门世族!
紧跟其后的薛族,则是实力仅次于白族的第二世族!
这白族与薛族,便是整个秦川郡中,公认实力最为强大的两大世族!!
如果能够解决这两族,便能够解决秦川八大氏族!
如果解决了秦川八大氏族,那自然便顺手解决了整个秦川世族!
故而,此次税法改制,难点与核心……便在这白薛二族身上!
心中打定主意,赵政面上却依然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仿若人畜无害一般望着众人,对耀太守所介绍的每一位秦川世族都笑容满面,可谓是给足脸面。
“来,今日首次认识众位秦川世族,本王甚慰!这第三爵酒……便敬众位踊跃捐粮的秦川世族们!”
说着,赵政却是再次起身,举爵相邀,与众人再度一饮而尽!
“臣等惶恐……谢过殿下!”
众位族长家主,闻言顿显惶恐,连声恭敬而谢,与殿下一同再饮一爵。
“军师,今夜乃国之庆宴!你便当众公布此次赈灾详情吧!”
三巡之后,赵政便笑着望向军师诸葛暗,命他当场向众人公布赈灾详情。
“喏!”
诸葛暗当即起身,拱手称是。
而后面向众人,却也不用一纸一字,当场便胸有成竹般张口说道。
“此次赈灾,共涉及郡内六十三县,发放赈灾粮草共计一百零七万三千六百四十六石!组织灾民以工代赈,兴修水渠共计二百三十七处,浇灌良田上万亩,为明年春种秋收,打下了坚实基础!”
“彩!”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阵阵掌声!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涉足郡内六十三县,发放赈灾粮草上百万石,甚至还组织灾民以工代赈,顺带为明年的春耕做好准备。
如此周密部署,当真称得上是功成圆满,令人赞叹啊!
“殿下,此乃赈灾初始殿下所赐王命之剑,赈灾途中共斩贪赃县令七人,枉法小吏三十九人!现带血而归,还于殿下之手!”
然而当军师诸葛暗捧出那把王命之剑,并道出此剑剑下所亡人数之时,方才还齐声叫好的众人顿觉脑后一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才知如此赫赫赈灾之功,却是在血淋淋的杀伐果断之下,才得以功成圆满,顺利达成!
念及此处,众人面面相觑,却是都从对方目光之中,看出几分忐忑神情。
即便秦王殿下今日如何礼遇众人,但其手握生杀之大权,却不得不令所有人心惊胆战,如立悬崖之侧啊!
尤其秦川太守耀飞,闻听自己治下之臣被如此轻易斩杀,甚至连自己这个一郡之守都这般后知后觉,根本无力反抗!
当先面色一暗,心中大叹不止……
‘这便是国中之国,王下之臣的悲哀之处啊!’
“好!军师顾及大局,这才忍痛出手!这等视民间百姓为芥草之宵小鼠辈!却是死的痛快!死的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赵政接过佩剑,却是当众哈哈大笑,更是直道此等宵小身死,简直大快人心!
如此之言,听在众人耳中,更是心中骤跳,面色变幻不止……
“只可惜……此次赈灾即便功成圆满,然我秦川贫瘠……却是依旧如故啊!”
赵政说着说着,语气愈显低沉。
场下众人见此情形,更是顿显惶恐,连忙伏地而跪,齐声高呼而道!
“臣等罪该万死!”
“害!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还有何意义呢?”
赵政苦笑一声连连摆手,却是当即起身,缓缓踱步而道。
“秦川之困,自古如此也!然本王既获封于此,却不可坐视秦川贫瘠,更不可罔顾百姓疾苦!”
言罢,赵政猛然望向殿内,却是斩钉截铁般肃然说道!
“故而,秦川欲兴,必求变也!”
此言一出,殿内伏地众人,尽皆心中一惊,却不知殿下此言,又是意欲何为?
……变?
如何变也?!
“以本王之意,秦川欲兴,秦国欲盛,则必不可散财于野,致使民强而国弱也!”
民强国弱一出,众位世族族长尽皆大骇!
须知此民绝非彼民,在秦王殿下口中,民强之民,自然非贫瘠百姓之民,而是富庶氏族之民啊!!
“故而若想使国富而民强,则必须图变,税法改制,以增秦国国力!”
如此惊世骇俗之言,当即便令殿内众人,尽皆伏跪不起,竟无一人敢擅自接话!
图变、改税……
这、这是如此这般,轻而易举之为么?!
“当然,若想税法改制,首当其冲……却是盐铁专营之税!”
如此之言,顿令场下众人,尽皆大惑不解!
却不知道秦王殿下此举究竟何意?!
毕竟这盐铁专营之权,本就是直属于秦王殿下之权,与殿下本人的利益切身相关啊!!
却还真从未见过,税改之举……竟是拿自己先行开刀的?!
“本王决意,将秦川盐铁专营之权!全数收归国有!以充国库!以强国力!”
“哗!”
此言一出,殿中尽皆哗然!
然而不待众人回应,秦王殿下却是又紧接而道!
“除此之外,田赋之税也将大改!自此摊丁入亩,地丁合一,只以田亩计税,不以人头缴税!”
如此之言,却是更如惊涛骇浪一般,直令场下众人惊愕抬头,目露骇然之色!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陡然一声高唱,却是瞬时之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霎时汇聚一身!
“殿下……”
……
“神武十二年,始皇于秦川大改税制,力求变法!
其一,收盐铁专营为国有!
其二,摊丁入亩,地丁合一!
只此二策,奠定秦川腾飞之基,创立万世不移之法,实乃功德无量,福及苍生矣!”
——《后乾书》卷一·太宗始皇帝本纪
章三十一 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殿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陡然一声高唱,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一处,却只见须发皆白的白氏族长——白柏,正仓惶抬头,口中连连高呼!
“自古丁亩田赋,皆乃祖宗之法!更乃上古圣皇之法!如何能轻易改之啊?!”
白柏此刻是真的慌了。
‘摊丁入亩,丁亩合一’这八个大字,就如同一句最为狠毒的咒语一般,令白族族长恍然失神,心中失措!
甚至情急之下,都顾不及礼仪尊卑,当众便连声大呼!
他骤然听到白族十数代辛苦积攒的那么多良田,竟在秦王一语之间,全数清点,缴纳赋税!
如此冲击之下,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这、这可真真是要了整个白族的老命啊!!
“是啊殿下!莫说我大乾三州三十六郡,就算是放眼九州一百零八郡,却也从无如此先例啊!!”
跪伏一旁的薛族族长薛贵,哪怕已年过古稀,老态龙钟!
但在如此之宗族生死关头面前,又如何能坦然处之,听之任之呢?!
“殿下!还望三思啊殿下!!”
“殿下!还请收回成命啊!”
“是啊殿下!不应如此!不应如此啊殿下!!”
而在白、薛二族族长的带领之下,其余大小秦川世族之族长家主,也在同一时间齐声高呼,直言此举大为不妥!
一时之间,简直群情激愤,似乎秦王殿下一语,竟惹的众怒一般!
至于以太守耀飞为首的秦川官吏,却也在此时罕见的沉默不语,既不出声相助世族,也无人挺身为秦王殿下化解矛盾。
似乎不约而同一般,尽皆不发一言一语,不做任何表态。
就仿佛,如此郡中大事,竟似与自己毫无瓜葛一般……
“哦?如此大善之策,竟全数反对,无一人赞同么?”
赵政面上故作惊讶的反问道,实际内心之中,却对此早已准备。
自己都已经磨刀霍霍向猪羊了,这些世族不哭着喊着反对,难道还能自己把自己洗干净送上门来么?
但即便如此,赵政却已经铁了心要大改税制!
就算所有人都反对自己,此事也势在必行,非改不可!!
“是啊殿下!如此之举……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啊!”
此时此刻,一众秦川世族差点都快傻了!
他们哪一个家族不是延绵上百年甚至数百年?!
就连战国时期那般征伐不断,也从未面临过如此危局之境啊!!
谁知这秦王殿下初来秦川,强行逼迫众世族捐粮也就罢了,不过是损失一些身外之物而已!
如今更是要扛起锄头,撅了秦川众世族的命根子啊!!
将赋税制度由‘丁亩田赋’更改为‘摊丁入亩’?
将原本的以人头计税更改为以亩地纳税?!
这、这不就是明摆着,要断了所有秦川世族的基业吗??
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哪国何州,有过如此离谱之可笑税法?!
故而,哪怕前有对秦王殿下的忧惧和恐慌,众位秦川世族,却仍旧严辞抗议,万万不能够接受如此税改之策啊!!
而眼前一幕,看在此时的秦川官吏眼中,更是不由冷笑连连,作壁上观。
这秦王殿下果真是个孩子,想事情未免也太过简单了些!
如此重大之事,莫非是真能随意推行而成的么?
不过刚入秦川三月有余,就惹的秦川世族尽皆怒目,却不知他秦王殿下,面对如此局面,又打算该如何处置才好?
“呵呵……耀太守,你为一郡之守,却又如何看待此事呢?”
谁知秦王殿下面对如此情形,竟丝毫不慌不忙,仿若目下群臣之激愤不是针对自己一般,反倒转头望向秦川太守耀飞笑而问道,似乎是真想听听他的意见一般。
“额,这……”
耀飞顿时迟疑,一时也未想到殿下竟会将此等难题甩在他的身上。
他沉吟片刻,而后这才说道。
“殿下,税改之事……干系国本,非同小可!依臣之见,此事不应操之过急,而应仔细商议再定,甚至急报京中,以待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附和,纷纷出声赞道。
“是啊,耀太守所言,正是老成持重之言啊!”
“对头对头!如此重大之事,理应报于京中,恭请陛下圣裁才是!”
“殿下!这般国之重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顿时之间,众位秦川世族,仿若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连声附和,恳请呈入京中恭请陛下圣裁!
若果真呈入京中,送于陛下手中,甚至登上朝堂,进行朝堂论辩!
试问那些大乾最大氏族出身的文武大臣们,又会有谁支持这种滑天下之大稽,自掘祖坟之策呢??
届时,就连陛下也无法硬顶着文武百官的集体反抗,强行决议通过此事,更何况是他一个毛都还未长全的小小秦王?!
念及至此,方才骤闻此言,顿觉如遭雷击,天崩而塌的秦川世族们,一时却大感振奋,望向秦川太守耀飞的眼神之中,更是隐隐透露出感激与钦佩之情!
不愧是耀大人啊,果真一语中的,将如此棘手之事,轻描淡写间化解于无形之中,甚至还不用与秦王殿下直面相抗,便可轻易解决此事!
啧啧,如此一语之功,果真居功甚伟啊!!
“哦?太守之意……”
赵政闻言,对于那些叫嚣不止的世族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双眼微眯,犹如两把利剑一般,直刺太守耀飞!
“这秦川之事,本王莫非还做不得主了?!”
一语之下,耀飞顿时惶恐,连忙跪地叩首不止,口中仓惶惊呼!
“殿下!殿下!微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砰砰砰砰!’的叩首之声,顿时响彻整个殿内,骇的众人尽皆无语,连忙低下脑袋,却无一人敢与秦王殿下目光相对,生怕惹下祸事。
“哼!没有此意最好!”
赵政当即冷哼一声,却是不待众人回应,当即腾然起身,猛地一拍桌案!
“本王今日还就明告诸位!摊丁入亩一事,本王早已心意已决!”
说罢,赵政骤然停顿,微眯双眼横扫场下跪伏一地的身影,继而厉声喝道!
“尔等愿从也罢,不愿也罢,却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言语之间,赤裸裸的威胁之意早已不意自明!
然而即便如此,但有秦王殿下亲口警告在先,还是有人无畏挺身,昂首而道!
“殿下!若果真如此一意孤行,那便从我白柏身上踏过去吧!!”
赵政闻言,面色骤变,死死盯住白柏,却久久未曾言语……
……
“白柏者,乾代初,秦川八大氏族之首,白族族长是也。
因力抗乾始皇改制税法,身死族灭也。
故始皇惜而叹曰:‘白柏,拜拜矣~’。
后,拜拜一词,等同再见、送别之意,广为传颂,流传至今也。”
——《古代名人轶事录》·吴独秀(民国大文学家)
章三十二 现在服了么?
“殿下!若果真如此一意孤行,那便从我白柏身上踏过去吧!!”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众位秦川世族、文武官吏,尽皆难以置信般望向那道苍老身影!
就连秦王赵政在猛然之间,也不由突的一滞,死死盯住那须发皆白,仿若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白族族长,一时却也无言,竟有些无措之感!
他倒还真没料到如此场面,这白柏行事竟会这般激烈,宁愿当场舍命,都不肯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他这明显就是在以死相逼,以死明志!
他白族,绝不会答应什么摊丁入亩之税改之策!!
“正是如此!若殿下欲想在秦川强推此等无理之策!也须得从我薛贵身上……踩过去!!”
年逾古稀,被秦王赵政特赦不行跪礼的薛族族长薛贵,也在此时强自站起,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之下,气的胡须直甩,当场附声而道!
谁知秦王赵政闻听此言,却是不怒反笑,当即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尔等莫非以为,以死相逼……便可迫使本王收回成命么?!”
赵政笑着连连摇首,他又怎会因一两个老头子的性命相逼,便就此改换主意呢?
摊丁入亩这等千古大计,又怎会因一人两人,一族两族的奋力阻挠而就此罢休呢?!
更何况事到如今,他秦王赵政,又如何还有退路可走?!
“如此所为……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政失笑般连连摆手,心知今日之事绝无善了之可能,当下心中一横,却是猛然抄起案中陶碗,‘啪!’的一声摔在院落之中,瞬时间便四分五裂而开!
几乎在陶碗摔地的瞬间,却只听院内一片震动,‘轰轰隆隆’的甲士跑动之声愈来愈近!
旋即不过眨眼之间,却只见数百名全副武装,铁甲披身的禁卫甲士冲入殿内!
“这!”
在众人大惊失色般的恐慌神情之中,数百名禁卫甲士,顿时将殿内秦川官吏、汉阳世族团团围在其中,不含丝毫感情般直视殿内众人!
手中刀弓更是蓄势待发,只待秦王一声令下,便可径直血洗当场!!
“殿下!殿下!莫要冲动啊殿下!!”
一直以来作壁上观,静看好戏的太守耀飞,一见此等情形终于心中一慌,连忙叩首不止,当场高声劝道!
“殿中众人,皆为秦川砥柱啊殿下!不可以刀兵相向啊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殿下!!”
赵政闻言只是大笑,一脸戏谑般反问太守。
“哦?可本王将众卿视为股肱,凡事都与大家好言相商,可众卿却动辄以死相逼,却又何意?莫非……是欺本王年少不成?!”
说至最后,赵政语气加重,目露不善般望向太守耀飞!
那副神情,似乎太守耀飞接下来所言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冤枉啊殿下!殿下虽年幼尚小,却处事周全老道,心系秦川百姓,众人无不景仰啊!否则……又怎会心甘情愿,纷纷主动捐粮呢?!”
耀飞顿时大喊冤枉,连忙仓惶解释而道!
“是啊殿下!我等对殿下的景仰之情,如同大河奔流,简直滔滔不绝啊!”
“殿下冤枉啊!冤枉啊殿下!!”
“我等若敢有丝毫轻视殿下,又如何会尽心竭力,配合赈灾啊殿下?!”
登时之间,殿内众人无不趁机叩首,在周围甲士的包围之下,神色慌张般连连表明心迹,示意自己绝无二心啊!
“哦?既如此……那为何本王好心好意,与众位爱卿商议摊丁入亩一事,怎的一言不合,便要以死相逼呢?”
赵政闻言,顿时神色一缓,语气放软,似乎是有所松动一般。
见此情形,殿内众人无不心中一轻,连忙附声而道!
“非是如此啊殿下!我等之意,只是赋税乃国之根本,不可轻易更改啊!”
“是啊殿下!我等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殿下何不多给些时间,一起商议个折中之法也无不可嘛!”
此时此刻,却无人再敢提方才太守之言,将此事呈于京中静待陛下圣裁。
否则秦王一怒之下,真来个血染当场却又该如何是好啊?!
目下唯一之计,也仅有‘拖’字一诀!
只要拖过今夜,拖过身旁全副武装的甲士禁卫!
一切……就都还有转圜之余地啊!
否则若真落个当场身死,却又还有何意义呢?!
“哦?从长计议吗……”
赵政缓缓踱步的身影猛然一滞,语气迟疑,似是在考虑此举是否可行……
众人看在眼中,心中不由一松,正欲趁热打铁,劝说殿下勿要心急,却只听秦王殿下话锋一转,竟又当场戏谑说道。
“但若本王不愿从长计议,偏要今夜盖棺定论……却又如何?”
“这……”
众人顿时一怔,尽皆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再有应答。
如此局面,答应是绝对不行的,可若是不答应……谁又敢率先开口,去做那只凶吉难料的出头鸟呢?!
“殿下!您果真如此决绝……竟丝毫不顾及我等秦川世族之感受么?!”
眼见得殿内瞬时之间,却又鸦雀无声,白族族长白柏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再次开口。
只是此时开口,却全无方才那般一往无前的无畏赴死之感,反而老泪纵横,面上满是痛心疾首般的委屈!
毕竟刚刚并无甲士环伺,自然可以拿性命作以相逼。
但如今刀兵只差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又如何敢乱语妄言呢?!
秦王本就年少,性格冲动,喜怒无常,万一激动之下,真把自己一刀两断……岂不是一切休矣!
如今境况,唯有卖惨,或可为之啊!
“哼!我估计你等秦川世族之感受?那本王还倒要问你!”
赵政骤闻此言,却是罕见异常,忽而勃然大怒!
“谁去在乎秦川百姓之感受?!”
“谁去在乎遍地灾民之感受?!”
“谁又去在乎那些将自己亲生骨肉,无奈扔入荒野!这等可怜父母之感受?!”
赵政愈说愈气,甚至忍不住将桌案拍的震天作响!
每每此时,那些荒野沟谷中的遍地死婴,就仿佛再次重现一般,在自己眼前历历在目,鲜血淋漓!!
“啊?谁曾在乎?谁曾在乎?!”
秦王赵政暴怒而喝,顿时震慑全场尽皆伏地而跪,纷纷叩首不止,无一人敢摄其锋芒!
若再此时还敢多嘴,怕不是得当场横死,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臣等罪该万死!!”
众人尽皆叩首,口中大呼有罪!
但如此情形,看在此刻的赵政眼中,却只有无奈摇首,苦笑连连。
有罪有罪?
你们何曾真正认识过自己之罪?
不过都是嘴上说说而已,哄骗自己这个少年藩王罢了!
可若真将本王只当作一十二少年来看,那可就真的大错特错!
本王今夜,必要强行要求这些秦川世族,尽皆俯首称臣,乖乖拥护税改!!
“既然都知有罪……那今夜便是众位爱卿最后一次赎罪之机!”
秦王一言,顿令场下众人无不浑身一颤,心中大骇不已!
赎罪……
却又该如何赎罪?!
“来人!呈上笔墨!让众位秦川族长,亲笔书信,签字画押,言明税制,即刻发往族内!再遣税员一同随行,清点田亩,立即执行!”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面色大变!
却是方才那点拖字诀的小九九,瞬时便在秦王殿下三言两语之间,消逝一空,荡然无存!
谁料秦王殿下竟会如此果断,命甲士强逼众人,当场写下亲笔书信,而后送往族内,且立刻执行最新的税收制度!
如此所为,却是根本不留丝毫余地,强行都要力推此次税改啊!!
当众人面对甲士硬塞入手中,早已写好内容,盖好印章,仅需诸位族长签下大名就可立即执行的税改竹简,不由双手颤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此离谱可笑之税策!
如此丧权辱族之简书!
却又令众位族长,如何能安心签下自己的大名啊?!
若果真签下此文,那必将成为族人唾骂之千古罪人啊!!
故而,即便这笔墨早已备好,众人面对手中这份沉甸甸的税改竹简,却尽皆失神,无一人动手签字。
此情此景看在赵政眼中,却是令他不由好笑,当即便连声催促而道。
“众位爱卿……还不快快签字画押,却是在等什么呢?”
话语刚落,却只听殿内甲士同时锵然拔刀!
‘锵!’
顿时之间,整个殿内却都充斥着这令人胆寒的拔刀之声!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嗯?”
在这股萧杀肃穆的氛围之中,赵政猛一拍桌案,再次追问而道!
“殿下!恕我白族……”
正在此时,就在秦王殿下毫无喘息之机的连续逼问之下,白族族长终于忍耐不住,却是当即一扔简书,愤而大声说道!
“无法签下这等丧权辱族之书!!”
“还有我薛族!却也无法做此之举!!”
紧跟其后,还有薛族族长薛贵,竟也是猛然一摔简书,宁死却也不从!
“还有我黄族!”
“还有我李族!”
“还有我王族!”
“恕我等无法签下这等丧权辱族之书!!”
有此开头,就仿佛一声令下一般,顿时便又有三位族长当场摔书明志,却是誓死也无法签下此等辱族之书!!
“哦?尔等之意……是反对此次税改之策?”
谁知秦王赵政,骤闻此情此景,竟丝毫不恼不怒,反而早有所料般当众问道。
“不错!如此税改之法!却是闻所未闻,令人耻笑!!”
“放眼九州!何曾有过如此苛刻税制?!”
“我等不服!我等要上奏朝廷!恭请陛下圣裁!!”
既然都已摔书明志,当众撕破面皮,这挺身而出的五族族长,自然也不再顾及其他,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甚至直言要上奏朝廷,参秦王一本!
“哈哈哈哈!你等不服?本王倒也未曾想到,在这秦川封地之内……却连本王说话都不管用了么?”
不料秦王赵政突闻此等大不敬之言,竟依然不急不躁,反而笑呵呵的面色如常,似乎是想与众位世族讲道理一般。
“既然诸位爱卿不服,那本王便用自己的法子让你们服吧!”
赵政说完无声一笑,却是当即拍手,不急不缓般当众说道。
“来人!将五位族长带下来,好好说服一番!”
“喏!”
瞬时之间,便从四周列出五位甲士上前,一人一个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五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凌空提起,径直便拖往殿后。
“殿下!这是何意?这是何意啊?!”
“赵政!你、你你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秦王赵政!你个毛都未长齐的小子!让老夫来告诉你!你这是在玩火自焚!玩火自焚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殿下!我签!我现在就签啊!求求您饶我一命吧!饶我一命啊!!!”
霎时间,整个大殿之中,顿时充斥着五位族长的怒骂、呵斥、告饶、哭诉之声!
如此场面,令围观众人无不胆寒,心惊肉跳不止!!
然而高居主位的秦王赵政,面对如此混乱情形,竟充耳不闻,似乎未曾听到一般,反而悠哉悠哉的坐回案中,却还有闲心品尝两口点心!
“啊~!”
就在此时,忽闻殿后数声接连而起的惨叫之声,殿内众人无不腿脚一软,面色煞白!!
不一会,五尊血淋淋的人头被呈于托盘之中,而后献于秦王殿下面前,放置于众位跪伏在地的世族官吏面前!
那不敢置信般大睁而开的惊骇双眼,那惊慌失措般大张而开的扭曲嘴唇,那刺鼻潺潺般流淌不止的暗红血液……
如此一幕,惊的无数人一屁股蹲坐在地,无不面露惊惧骇然之色!!
而秦王殿下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面色如常般缓缓踱步近前,望着那五尊已然凝滞的血色首级笑而问道。
“所以……现在服了么?”
……
“乾帝此人,绝情寡义,冷血无良!
其人手段之毒辣,用刑之残忍,心性之狭隘,令人发指矣!
呜呼哀哉!此等天性绝良,人神共愤之辈,却因机缘巧合,窃得大位,实为千古遗恨也!”
——《大骊王朝》下卷·司马求干
章三十三 反秦同盟!
一夜之间,秦川变天!
秦王殿下公开明示,昭告郡中七十二县,秦川田赋税制,将由丁亩税制改为摊丁入亩,地丁合一!
在郡中税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反复宣讲下,大字不识一个的秦川百姓们,却无比认真而又清晰的听懂了,什么叫做摊丁入亩,什么叫做地丁合一!
他们或许不懂那些复杂晦涩的官方用词,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从税吏们的宣讲之中,听个清楚明白!
日后赋税将由人头税改为田地税!
多地多缴,少地少缴,无地不缴!!
那些少地、无地的平民、贫民,将再也不用受制于以人头计税的繁重赋税之中!
将再也不用因为养不起娃,因为缴不起税,而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扔入荒野山僻之中!
多灾多难的秦川百姓们,终于有一日,能够获得一丝极为宝贵的喘息之机!!
这一日,整个秦川大地彻底沸腾了!
无数平民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大喊大叫着抒发着内心中的喜悦!
他们唱跳着,他们欢愉着,他们欣喜着!
但任谁都未敢忘记,今日这一切狂喜的源头……却都来自于秦王殿下的宏大恩赐!!
这片贫瘠土地上的民众们,未曾有一个人不感念王恩,未曾有一个人不伏地叩首!
任谁也未曾想到,秦王殿下初来秦川,竟就这般以救世主之姿,切实拯救秦川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先有百万粮草赈济灾民!
后有摊丁入亩为民减负!
秦王殿下入秦三月,却为整个秦川边郡,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勃勃生机!
此时此刻!
无人不感激秦王殿下,无人不忠心效忠于秦王殿下!
除过……
那些愁云惨淡的秦川世族们……
……
汉阳城·白府
“什么?那秦王赵政!竟、竟敢当场立斩我父?!”
白迟骤闻此言,只觉头脑发晕,险些栽倒在地!
他身形踉跄,无比艰难的撑住身子,目光难以置信般望着匍匐在地,如同筛糠一般抖个不停的仆役!
“你个贱奴!!”
却是顿时怒火中烧,竟一把提起仆役,状似疯狂般大喊大叫而道!
“说!你个贱奴!竟敢愚骗于我!啊?你竟敢愚骗于我?!”
他口中疯狂喊叫着,同时又伸出一只手来,不断狠狠扇在那仆役脸上,不过数下便已通红一片!
“老爷!老爷!”
但那仆役即便面上惊恐万分,却愣是不敢伸手去稍挡一下!
“老爷!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
那仆役惊惧大叫,连道不敢不敢!
谁知自己的老爷却半点也听不进去!
“你个贱奴!竟敢撒下这等弥天大谎!那秦王赵政!如何!如何敢亲杀我父?啊?他如何敢如此为之?!”
白迟愈喊愈疯,却是一把扔下那仆役,左右双手一齐开弓,耳光打的满堂作响!
“你快说!父亲大人此刻在哪!究竟在哪?!你说不说!啊?你个贱奴!你说不说?你究竟说不说?!”
白迟此刻,早已彻底失了理智,竟是手脚并用般往死里蹬那仆役!
也不知哪几下凑巧踢在了脑门之上,不过恍神功夫,方才还惨嚎着‘饶命饶命’的可怜仆役,就已经没了声息,奄奄一息般瘫软在地,任凭白老爷如何去蹬去踩,却也再无半点动静……
“老爷!死了!已经死了!!”
而在这时,眼见得老爷又踢又蹬,生生打死了那该死的贱奴仆役,已然是累的气喘吁吁,再无半点力气。
直至此时,一旁的白氏族人这才敢出声相劝,连道老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真是晦气!快把这丧门星扔了出去!”
白夫人暗啐一口,直道晦气,厌恶的摆了摆手,示意下人赶紧将这传来噩耗的贱奴扔将出去!
处理完这等小事之后,白夫人这才面带凄容,强忍泪意般悲痛说道。
“老爷!这可、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白迟喘着粗气,一边吃力的拍着胸口,一边才感觉大脑逐渐有些清明。
但一想到自己那枉死王府的父亲,就不禁又觉悲从中来!
“我的老父亲啊……你死的好惨啊!!”
白迟死死拽住胸前,当众哀嚎一声!
想他白氏屹立秦川数百年,多少风雨征程未曾经过,却如何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
竟连白氏族长,都被一言不合,无端身首异处!
这秦王赵政……端的是狠辣至极,不似人子啊!!
“老爷!老爷!究竟该如何处置啊老爷!那秦王竟还要清点田亩,让我白族补缴赋税啊!!”
白夫人念及此处,顿觉心痛如绞,就犹如一把剪刀在生生割自己的肉一般!
那么多田亩赋税,岂不是要断了整个白族的命根子啊!!
“他简直痴心妄想!!”
白迟怒喝一声,猛的一拍桌案,却是当即豁然起身,对着下人怒吼而道!
“来人!速速召集秦川世族来白府相议!共谋大事!!”
……
白府之中,众位秦川世族汇聚一堂,密谋大事。
“众位!秦王欺我等实在太甚!此等摊丁入亩,地丁合一之策!无异于祸从天降,掘我世族传承根基之举啊!!”
白迟作为白氏家主,又为此地主人,自然当仁不让的主持密会,当先开口而道。
“是啊!秦王那个小毛孩子!他懂个屁他懂!这完全就是在胡闹嘛!”
“还摊丁入亩?却不知究竟是谁出的这等阴损毒招!简直是将我等世族往死里逼啊!!”
“这还用想!必是那什么诸葛军师!若不是他,就秦王那个毛都长不齐的小破孩?他懂个球嘞!”
“他直娘贼的!还一口一个秦王呢?他赵政凭什么当这秦王?!”
“就是!此等非人之人,大可直呼其名!赵政贼子!!”
“如此贼子,我心难安啊……”
一时之间,众位侥幸从那场晚宴逃生而回的族长家主们,一个个哪还有平日里那般风度可言?
却是个个群情激愤,桌子拍的是震天响,将秦王赵政简直骂了个狗血淋头!
“是啊!如此税策!实为天下世族之祸啊!!而我父为了据理力争,为了众族之利……竟惨死于秦王狗贼之手!!”
白迟此言一出,堂内顿时骤静,却是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敢擅自开口!
只因那血色遍目之夜,在座众人无不亲身所历!
当日秦王赵政之狠辣手段,对着五具首级淡然问出‘可还服了’这等话时的毛骨悚然!
真可谓是众位秦川世族心中,永远都难以抹去的深深阴影啊!!
故而哪怕方才逞口舌之利时那般潇洒畅快,但真令众人再次回忆起那一夜所发生的血腥之事,却尽皆语塞,竟连半句话都丝毫挤不出来!
“众位!我父也同死于那狗贼之手啊!!今日我等若继续视若无睹,则改日!那狗贼之屠刀,必加之于你我之脖颈啊!!”
薛氏家主薛仁,也在此时按耐不住,站出身来痛陈利弊!
“试问若再到刀斧加身之日……尔等却又能如何应对啊?!”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沉默以对,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
但半晌之后,却还是有人终于怯懦开口。
“那我等只要……只要不去招惹秦王,又、又怎会有刀斧加身之日?”
开口说话的是郝氏族长郝牛,老实巴交的他,早已被秦王的铁血手段吓得是屁滚尿流,胆战心惊,试问哪还敢有和秦王殿下做对的半点心思?
“愚蠢!”
薛仁气的当即跺脚大叫!
这什么愚蠢郝族,也不知究竟是如何混入秦川八大氏族之列!
目下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竟还想着是跪地求饶么?!
“那我问你!如今狗贼秦王命我等清点田亩,按地缴税!莫非你郝氏果真心甘情愿,将此等大利拱手让人么?!”
薛仁此言,顿令堂中众族面色一肃!
方才因郝氏族长一言,却还略微有些松动的许多族长,闻听此言也只得哀叹一声,又如何会甘心如此呢??
“这……”
郝牛顿时语塞,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对嘛!原来你郝氏却也不傻么!”
薛仁见状顿时大松口气,还真怕这话都说不利索的郝牛,直接喷出一句无稽之言反而坏了大事。
“我、我我我!我当然不愿意了!”
而郝牛紧跟着补充之言,更是令堂中众人大感满意,紧接着便又开始自顾商议起来。
只是可怜那郝牛本就多少有些结巴,一时被骤然打断,剩下还未说完的那半句话,也就只得憋在自己肚里了……
‘可、可若是秦王、秦王殿下亲命!却又、却又有何办法呢?!’
郝牛皱巴着脸,大感委屈般在心中想到……
……
商议半晌之后,终于艰难达成共识的秦川众族,最终还是在白氏家主白迟的竭力促合之下,勉强组成了一个略显松散的同盟组织——反秦同盟!
“诸位!想必我等都已达成共识!逢此危难时刻!我等秦川世族,必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白族家主白迟,举爵高声而贺!
“反秦同盟!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众族族长尽皆举爵,随声而和!
事实上若非摊丁入亩之策对于世族太过苛刻,这些早已见识过秦王厉害手段的秦川众族,又如何愿意与秦王殿下相争相抗呢?
反正那夜晚宴惨死的……又不是本族族长嘛!
可就是因摊丁入亩一事,利害得失实在太大,即便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众位世族族长,却都还舍不得白白丢掉此等千秋大利!
否则若果真按秦王殿下所言,实施摊丁入亩,地丁合一之策!
那可就不是说有多么肉痛之事,而是彻彻底底的去了众族半条命啊!!
故而,即便这心中再有不愿,再有忧惧,众位世族族长在无奈之下,却也只能是被迫上船,围绕在八大氏族周围,共同组成反秦同盟,一切都听凭组织安排吧!
“诸位!狗贼秦王以如此雷霆横扫之势!甚至不惜痛下杀手,就是为了快刀斩乱麻,逼迫我等无奈同意此事!”
众人目光汇聚之中,白氏家主白迟冷静分析而道。
此言一出,倒是引得众人频频点头,颇为认同。
“但我等又如何能坐以待毙,甘为砧板鱼肉之流?!若再不奋起抗争,只消三至五日,则一切尽皆休矣!”
顿时之间,众人相视而觑,却不知白族家主,又准备如何奋起相抗?
“依我之意!我等应组织家兵,围困王府!逼迫那秦王狗贼,就此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全场瞬时一寂!
众人尽皆呆愣,全然未曾想到白族竟欲行如此激烈之举!
组织家兵,围困王府?!
这、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这……”
一时之间,众人尽皆无言,似乎被瞬时吓傻一般,内心骇然,却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怎的?莫非诸位……却是怕了么?”
白迟望着场下如此情形,不由冷笑一声,当即便向薛氏家主使个眼色。
薛氏家主薛仁顿时会意,当即便挺身而出,面向众人朗声而道。
“诸位!秦王不仁!待我等世族如猪狗一般肆意凌虐!先有我秦川五氏族长被无端害命!后有摊丁入亩之策掘我世族根基!”
薛仁说着说着,似是想起自己那身首异处的老父,顿时便热泪盈眶,口中连连高呼!
“如此之举!简直闻所未闻,天下罕见!若我等秦川世族今日选择苟活于世,则再无颜面立足于天下世族之列!”
闻听此言,众人不由神色一暗,面上露出不甘之意。
“但我等若奋起抗争!兵困秦王!则必将轰动天下,致使天下世族纷纷响应!最终迫使狗贼秦王,放弃这等可笑税改之法!!”
此言一出,顿令堂中数人神色一震,似是看到了那一天来临时的美好场景!
毕竟摊丁入亩之策,就算是放眼天下九州,也绝无可能有任何一氏一族,能够接受此等苛刻税制啊!!
若此举果真轰动天下,致使天下万族合力施压,想必那秦王……却又如何敢惹天下万族之怒?!
而带头讨伐秦王不仁等秦川世族,则势必会因此而名动天下,甚至于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念及至此,堂中数位族长家主,心中顿然火热一片……
……
“神武十二年,始皇封秦王,于秦川力推税改之法!
摊丁入亩,地丁合一之策,实乃夯实国本之千秋大计也!
秦川世族无不感念王恩,受始皇上古圣皇之风所感,尽皆清点田亩,纷纷踊跃而缴!
税改之时,秦川一片大好,世族拍手称赞!
仅有白氏、薛氏、黄氏、李氏、王氏,五氏族长不尊王命,当众抗旨!
军师诸葛暗大怒,欲当场亲斩五人!
然始皇心怀仁慈,不忍杀生,欲当场纵而回返,以徳心感而化之。
然五族族长蒙此大赦,仍不感念王恩,口出不逊!
众秦川世族忍无可忍,遂当场拔刀,血溅五步,亲献首级于始皇之侧!
始皇闻此惨状,轻掩双眸,心泪暗流,不忍直视矣!”
——《华夏野史》·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