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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药而愈     帝胄诀txt下载     帝胄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楚义心的决定

    帝都北岸,距离码头百米之外的一处大帐内,在这大军即将渡江的紧要关头,楚义心、齐映月、夏衍晤尽皆紧锁眉头,一个激进、一个保守、一个中庸,此刻,因为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三人陷入了无休止的争执之中——楚义心决意亲率大军,身先士卒,一鼓作气击败楚义道登上帝位;齐映月则认为他过于冒险,必须留在北岸的中军大营中坐镇;夏衍晤则认为,出于政治上的考量,楚义心必然要出面,但却不可亲临一线。

    良久之后,齐映月坚持道:“殿下,您是我北域七军的中枢所在,只要有您在,即便错失了这次机会,但我北域七军实力犹在,且我北域七军十余万人正在赶来帝都的途中,若我们改变策略,沿路占领各个城关险隘,则在实际上,我们可以将所控制的领地和影响力最大化,如此,哪怕二皇子就此称帝,但我们却有了与二皇子分庭抗礼的实力和根基!”

    夏衍晤摇了摇头,作为大楚帝国的左相,政治上的考量他比之齐映月更为深远:“齐先生此计虽然不失为上上之策,但却不免有些欠妥!即便此时此刻,哪怕大楚帝国早已暗流涌动,随时有爆发危机甚至内战的可能,但至少当下在所有人心目中她是完整的!如果殿下如此作为,表面上确实可以占有庞大的领地,但一旦二皇子登基称帝,以天子诏书昭告天下,届时大皇子虽然有了分庭抗礼的实力,但却也成了分疆裂土的罪人,燕鲁之乱的惨景还历历在目,天下百姓皆不愿再战,空有庞大的疆域,却不得人心,届时不用说与二皇子争夺这大楚的天下,恐怕领地之内此起彼伏的反战事端便将耗费我们无尽的精力,内忧外患之下,恐怕大楚帝国那些世家大族也会与殿下疏远,失去了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还何以争这大楚的天下?”

    “左相,您对天下大局的清晰认识,晚生佩服不已,但殿下想要争夺这大楚的天下,必然有个底线,那便是务必要绝对保证殿下的安全!如今我们虽然有了沧龙将军战船的支持,但就在不远处的荆江南岸,凌炙天却早已布下了十几万的大军,且不论孙兴能否登陆成功并守住尺寸之地的根据,众使他能够坚守到四万大军顺利渡江,但我们的力量也远远无法和凌炙天的大军相抗衡,一旦形势有变,万一殿下遭遇不测,我等多年的努力,顷刻间便会支离破碎、化为乌有!”回看向案台旁眉头紧锁的楚义心,齐映月再次劝谏道:“殿下,我思忖良久,还是觉得您切可不以身犯险,只要您在这大帐之中,孙将军他们才可无后顾之忧!”

    “哎!”楚义心无力地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奈道:“齐先生,楚义道擅自称帝,我若想要竖起勤王的大旗,此次行动纵使飞蛾扑火,也必然要向天下表明我的态度!此战,乃是九死一生,孙兴明白,他手下的将士也明白,我身为主帅,若是能身先士卒,将士们定然誓死相战,若是畏缩不前,将士们将何以看我?而且,两军对峙,谁也不敢冒着掀起内战的恶名率先开战,届时,楚义道定然会邀我相会,如此定然少不得要费一番争论,我若不亲临,且不论会被楚义道所小觑,那些支持我的臣子们,也会心寒!”

    齐映月再次劝谏道:“殿下,与您的安全相比,一切,都不值一提,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且,我听闻二皇子早已派遣使者见过沧龙,他们是否达成什么协议我们并不知道,但我们却不得不防!说到底,渡江的战船,还是沧龙所借,如若他们有所媾和,沧龙背刺于我,不仅孙兴所率渡江大军危在旦夕,在这茫茫大江之上,您也会成为瓮中之鳖啊!”

    摇了摇头,楚义心淡淡道:“沧龙对于义王的忠诚,我们大家丝毫不会怀疑,楚义道对义王的所作所为,他也极为清楚,即便他不是倾心投靠于我,也断然不会成为楚义道的爪牙,况且,一个谋害皇子的罪臣,他楚义道敢用吗?这一点,想必沧龙心里也是极为清楚!”

    楚义心此番话确实在理,即便齐映月也无法反驳,但他还是坚持道:“殿下,近日以来,一直有个疑问萦绕在我心头,当今天下的局势,沧龙若是想要立足,必然要做出选择,而这个选择的对象,便是您与二皇子,但我总是心里有所忐忑,似乎他还有着第三种选择,可是,这第三种选择是什么,我始终想不透,如果说是此前二皇子带人传来的消息义王取您而代之的话,或许有这个可能,但如今,我们早已有了防备,已然不可行了......”

    摆了摆手,楚义心道:“既然他选择了借予我们战船渡江,无论是否与我们同心,至少楚义道不会认为他是自己的同道之人,当下之际,还是当以战事为先,此次,若是顺利,我们可毕其功于一役,否则,战事一旦迁延日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此机会了!”

    “殿下,我虽然和齐先生有所分歧,但我坚持不认同殿下亲率大军,身先士卒,毕竟,我们大家都很清楚,此战或许避免不了,但胜算,却微乎其微!此次行动,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军事意义,只要殿下能够在帝都臣民面前表明态度,竖起勤王的大旗,那么我们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届时再施行齐先生前番所计,沿路占领各个城关险隘,则顺理成章了!这般或许需要漫长的时间,但争夺这大楚帝国天下之事,亦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

    三人各抒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间大帐之内再次陷入僵局!直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随着军士进入营帐,楚义心不由起身问道:“帝都南城可有消息了?”

    军士递上书信道:“殿下请看!”

    迅速地看过书信内容,楚义心紧皱良久的眉头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付勇说他在帝都南城看到了不少心语阁的人,这个时候,付勇传来这么一条消息是为何意?”

    一直以来,楚义心对于心语阁的了解,也只是在调查付勇的时候知道他是心语阁的叛徒,在他的认知里,心语阁不过就是个江湖组织罢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也未曾深入了解过,倒是多心的齐映月做了一番深入了解,随即道:“殿下,莫非是付勇担心心语阁清理门户,相机除掉他,以至于他不能好好完成您交给他的任务,所以想要寻求殿下您对他更多的护持?”

    楚义心鄙夷道:“心语阁不过是聚集了一群江湖草莽罢了,他现在为我办事,心语阁岂敢为难于他,他不过是想告诉我他为我身陷敌营,自抬身价罢了!”

    齐映月思忖一番后道:“殿下,我觉得,付勇信中所言,或许并非这么简单!”

    “哦?齐先生以为如何呢?”

    “这个心语阁可非同一般的江湖组织,我曾和付勇聊过,据他所说,义王便是这心语阁的阁主!”

    “是吗?呵呵!”楚义心不由讶异道:“这义王倒总是出人意表,不仅在我大楚帝国权倾朝野,在这江湖之上还有着这般超然的地位!”

    “若仅仅只是为了除掉一个叛徒,心语阁只需要派出几个好手便可以了,但如今付勇却说,不少心语阁的人聚集帝都南城,或许这才是付勇猜不透的疑惑!”思忖片刻后,齐映月不由恍然大悟道:“难道是因为义王在重川发生的事?此刻周伯言就在帝都,莫非是心语阁之人意欲为义王出头趁机除掉周伯言?”

    楚义心一脸不屑道:“周伯言如今是楚义道的座上宾,他们想刺杀周伯言,不过是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殿下,您可别小看了这心语阁,他的背后,可是闻名天下的大楚帝国第一商会——赤心商会!”

    “哦?如此说来,倒确实值得几分重视了!”回想到当初楚义道的书信,楚义心不由道:“原本我以为,楚义道所谓的义王取我而代之不过是挑拨离间的小把戏,如今看来,倒是我低估了义王的背景和实力!”

    夏衍晤摇了摇头道:“殿下,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二皇子挑拨离间的用心是无疑的,但是,你可切莫忘记了,摄政王乃是你的舅父,虽然你们之间的感情有些单薄,联系也并不紧密,但纵使他不支持你继任皇位,也绝对不会有谋害你之心!再者,或许陛下确实是早已驾崩,但那个时候,即便是陛下临终前有心将帝位传位于你,可有着二皇子在,这皇位你可能也并不能坐实,所以当年陛下颁布的三年之约,其实更有利于你,而二皇子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或许也是因为他看透了其中的问题所在,所以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或许,摄政王的此番苦心,可能一切都是为了你也为未可知!”

    楚义心闻言,也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思,诚如夏衍晤所言,这个三年之约,也确实是无形中给他创造了在帝都经营的时间:“左相,如此说来,此行,我们还必须营救舅父,这,着实太难了!”

    夏衍晤轻叹一声,随即道:“二皇子以摄政王谋害陛下之名行篡逆之事,不论真假,他的这一想法绝对不会改变,若是此番能够兵不血刃夺得皇位,殿下定然是不能与二皇子撕破脸,所以,摄政王的罪名,无论你是否愿意,都不得不为了安抚二皇子而做出妥协;但是若开启了战端,我们则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宣布与摄政王站在同一战线,这也更有助于我们竖起勤王的大旗,但,不管如何,摄政王已然成为了二皇子的阶下囚,所以,摄政王,终究难免一死!”

    楚义心听闻此言,第一次因为烛蚀这个舅父心生感伤,但随即这份感伤就因营帐外再次响起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这一次,是李狩亲自前来,楚义心迅速看完书信后,递给夏衍晤后道:“左相,总算是有了一个好消息!”

    齐映月从夏衍晤手中接过书信看过之后不由问道:“左相,这个仇彧您了解吗?”

    “我听闻过此人,他出生微末,能从一名普通军士升至如今的千总,确实还是有着几分才干,但军部之中,多年以来早已为凌炙天亲信一脉把持,所以难免被排挤,如果他想要更进一步的话,至少,在凌炙天手下,机会渺茫,但若是能够投靠殿下,确实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点了点头,齐映月仍旧不放心道:“只是这个中间人付勇,先是背叛心语阁投靠二皇子,而后又投靠殿下,两面三刀,我着实是有些放心不下!”

    一旁的李狩忙道:“齐先生,付勇和仇彧的关系我们已经核实过了,他们二人,确实是姻亲关系,应该,可以相信他!”

    楚义心适时道:“两面三刀之人,除了贪慕荣华富贵之外,最在意的,便是其小命,如今这个付勇,江湖之上,心语阁容不下他,楚义道,也更不会容忍他的存在,所以,他只能投靠于我,但想要我保全于他,他必须拿出足够的筹码来打动我,所以,我觉得,可信!”

    见楚义心认可,齐映月随即向李狩补充道:“李将军,你即刻飞鸽传书我们的人,一旦我北域七军开始渡江,令他们在帝都南城四处造谣,就说,这个仇彧,早已归顺殿下,随时准备接应我们渡江的大军!”

    李狩闻言,不由迟疑道:“齐先生,如此明目张胆,会不会反而不利于他的行动?”

    “呵呵!”夏衍晤不由笑道:“李将军,这种造谣之事,你便将凌炙天手下的将领们随意多挑几个人一同报出,只要这个仇彧在其中便可!”

    李狩不由拱手道:“多谢左相,末将明白了!”

    李狩方一离开,一身甲胄的孙兴随即进入大帐之后道:“殿下,第一批将士已登船完毕,我们是否即刻开拔?”

    楚义心闻言,紧锁良久的眉头终于完全舒展开来,夏衍晤、齐映月见状,不由对视了一眼,心里也不禁一阵暗叹,随即便听到楚义心拔出佩剑下令道:“诸位,如今帝都南城有内应起事,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决意,将亲率大军出征!”随即看向孙兴道:“孙兴,背水一战,在此一举!”

    孙兴一脸坚毅道:“末将纵使粉身碎骨,也必将为殿下流尽最后一滴血,为殿下建万世之功!”

    待楚义心协同孙兴离开大帐,齐映月忙走到夏衍晤身旁道:“左相,我心有忐忑,始终觉得殿下有些太操之过急了,但如今殿下已然做了决定,我......”

    “齐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哎!左相,我有个不情之请,那便是,您能否让夏小姐陪同殿下亲往?”

    夏衍晤闻言,不由眉头紧皱道:“你的意思是,有紫月在殿下身旁,顾及到她的安全,所以,殿下不会激进到冲锋在一线,是吗?”

    齐映月有些难为情地点头道:“是!”

    “紫月或许确实是唯一的解铃人,但身为人父,我岂能令她冒此风险......”

    “左相放心,我早已做了安排,若是形势有变,亲卫会乘小舟将殿下强行带离战场,但若是陛下登陆在前,则难以预料了!”

    “好吧!我虽为人父,但毕竟事关生死,此行利害,我会全部说予紫月听,若是她应允了,我便随了她,但若是......”

    齐映月拱手道:“不管如何,在下代殿下先行谢过左相!”

    看着夏衍晤急步离开的背影,齐映月不由喃喃道:“左相,想必你也清楚,大皇子根基在北域,皇后人选,无疑将首选北域女子,若是想让夏小姐得到北域之人的认可,那她,也该有着令北域之人叹服的气魄和勇气!”

第三百六十二章 剑拔弩张

    当楚义道率领着皇室贵胄、文臣武将等人浩浩荡荡抵达荆江之畔时,已是临近午时时分,或许是因为浓雾的关系,今日的帝都仿佛笼罩在一片浓浓的阴霾之中,原本一早便开始参加登基仪式而渐生疲态的众人,在这隆冬之际凛冽刺骨的江风吹动下,虽然精神上有了几分提振,但却不免多了一丝饥寒交迫之感,但与之相反的是,作为主角的楚义道却是心潮澎湃、精神抖擞,因为,他距离梦寐以求的帝位,又近了一步!

    “殿下,吉时已到,可以开始祭拜荆江的仪式了!”

    点了点头,楚义道淡淡道:“谢公公!那就开始吧!”

    “是!”

    还未及楚义道起身,身后却是传来一阵疾呼:“陛下,稍等!”

    楚义道面露不悦之色道:“晋王,什么事?”

    凌炙天上前附耳道:“陛下,张辅勋派人来报,大皇子的北域七军,已经乘沧龙的水师战船渡江而来了!”

    “来了多少人?”

    “这个......今日荆江之上大雾漫天,虽然现在消散了一些,但是能见度有限,所以,具体的战船数量和人数我们暂时也不太清楚!”

    楚义道不由愠怒道:“那就赶紧去查清楚!”

    “是!”看着依旧自顾自随着谢公公往江畔而去的楚义道,凌炙天不由皱眉道:“殿下,眼下还不知军情到底如何,为了您安全着想,您是否......”

    “不必了,荆江之上不是有张辅勋的第一道水师防线吗?只要这一道防线在,江岸边的安全便无需担心,眼下,登基仪式才是最重要的!你立刻着人查清楚他们的情况!”

    “是!”

    当楚义道一脸肃穆地向着祭拜荆江的高台一步一步缓缓前进的时候,不远处的荆江水面上,渐渐出现数艘战船的身影,身后的人群见状,不禁开始一阵窃窃私语。

    “你们看,那是什么?”

    “似乎,是战船!”

    “难道......”

    “这......”

    “大皇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啊!”

    ......

    对于楚义心的此举,皇亲贵胄、文臣武将们或有猜测,或有得到消息,但不管如何,此时此刻,一股莫名的危机渐渐伴随着刺骨的寒风笼罩在了无数人心头!

    “呜......”

    随着一阵浑厚的号角之声响彻整个天空,楚义道不禁停下了脚步,抬首望向荆江上已然清晰可见的船只,虽然心中早已准备好面对这一幕的出现,但当这一切成为眼前的现实时,楚义道心中仍旧不免感到一阵恼怒,不禁喃喃自语道:“大哥,让我看看吧,你如何从我手中夺走这已经到手的皇位吧!”

    楚义道扭头望向祭台之下不远处的凌炙天,后者心领神会,随即重重地向张辅勋点了点头,在后者的示意下,掌旗兵随即挥动起手中的令旗,水师依令而动,伴随着浑厚的战鼓之声,张辅勋率领着挥下水师战船随即向楚义心的战船迎面驶去!

    楚义心看着缓缓而至的张辅勋水师,一股滔天战意猛然自心头升腾而起,感受着身旁被凌冽寒风吹动的有些发抖而情不自禁缓缓向自己靠拢的夏紫月,一股柔情又渐渐代替了这股战意,随即柔声道:“紫月,这里危险,我即刻安排船只,你和紫曦先回大帐中去吧!”

    想起夏衍晤的那番叮嘱——“紫月,若想恢复我夏氏一族先祖的荣光,你必须成为这大楚帝国的皇后,而想要成为大皇子的皇后,你必须要赢得北域七军将士们的心,所以,哪怕是此次必须面对的生死之险,你也切不可退缩,一定要陪伴在大皇子的左右!”夏紫月捋了捋额头纷乱的青丝,随即道:“殿下,在这里确实是危险,但有你在,我毫无惧意!”

    楚义心闻言,不由怜惜地替她紧了紧衣袍,再次叮嘱道:“我知你并不想我冒此风险,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因为,我还要迎娶你成为我的皇后呢?”

    夏紫月一阵羞赧,随即不由看向身旁一直冷着脸的夏紫曦道:“紫曦,你不必陪着我,赶紧回去大帐吧!”

    夏紫曦淡淡道:“我既然应承下来了左相所托,定然会拼死保你周全!”

    听着耳边那距离感十足的称谓,夏紫月心中不由一阵叹息,曾几何时,她们是无忧无虑、情投意合的好姐妹,然而,因为她,同时,也因为他,如今两人的关系已是渐生嫌隙,仿若路人!

    说话间,两军战船的距离相距已不足百米,北域七军虽然对这摇晃的战船显得极为不适,但依然是尽可能地维持着齐整的军阵,与张辅勋的水师针锋相对!

    对于水师的作战,身为水师统帅的张辅勋自然是深谙其道,是以北域七军看似军阵严密,但他却并未放在眼里,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严令将士们严阵以待,同时,他将视线投向了位于楚义心一众战船的两侧,因为这两侧,便是沧龙所率领的水师,看这情形,沧龙明显是投靠了楚义心,他的水师,目的无疑便是为楚义心的北域七军渡江保驾护航!

    “诸位,我们首要的任务是阻止大皇子的北域七军登陆,所以,你们务必明白我们的首要任务!”

    “张将军,可是,沧龙将军的水师呢?我们水师战船不及他们,而且......而且战力上也强不了他们多少,若是他们趁机向我们发难,我们该当如何?”

    大楚帝国虽然河网密布,水师也曾盛极一时,但毕竟陆地疆域辽阔,且多年的战乱和纷争皆以马步军为主,因此对水师的建设也日益怠慢,战船和战力亦是大不如前,但即便如此,也并非沧龙水师战船数量所能及,只是前番楚义征率领禁军前往重川,不仅从数量上调用了不少战船,质量上也是将状态最好的战船挑了个干净,是以眼下张辅勋的水师无论从战船数量、水师战力以及士气上都已不及不久前滨海之战中大胜东樱国的沧龙水师,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此前听闻沧龙率水师赶来帝都的时候,他并非不想趁着沧龙劳师远征的疲惫之际一战而胜之,除了因为时局的不允许,也是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

    面对部下的这个疑问,他虽然心中无奈,但还是坚定道:“沧龙若是敢与我等一战,之前他恐怕就早已动手了,此刻,只要我们不率先动手,他定然是依旧按兵不动,所以,你们务必约束好手下将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动手!”

    “可是,张将军......”

    对于手下将士们的疑虑,张辅勋当然了解,此前沧龙不动手,无非是势单力孤,且出师无名,但眼前的这一幕,无疑是表明他已然投靠了大皇子,而大皇子的目的,再傻之人也看的出来,今时不同往日,沧龙水师,随时都有可能向他们动手,心念及此,他不由有些中气不足道:“令左右两翼的战船盯住沧龙水师,余者务必要挡住大皇子战船,北域七军并不擅长水战,只要牵制久了,这荆江的浪涛便能令他们丧失战力!若遭受袭击,尔等务必率军全力抵抗,没有我的命令,决不允许后撤,否则,军法从事!”

    “是!”

    安抚好手下将士,张辅勋远远地看着楚义心所在的战船高声道:“末将张辅勋,恭迎大皇子殿下!”

    “呵呵!”楚义心冷笑一声,随即道:“你不配迎接我,让楚义道亲自来!”

    “殿下,此刻是二皇子殿下登基的吉时,殿下既是来道贺,还请随我登岸观礼!”

    向来不喜这虚与委蛇场面的孙兴不由怒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见大皇子殿下的话吗?让二皇子前来相见!”

    张辅勋虽然心中恼怒,但还是强忍住怒火道:“殿下......”

    摆了摆手,楚义心不耐道:“若是楚义道害怕见我,那我就亲自率军前去见他!”随即拔出佩剑道:“孙兴!”

    张辅勋见状,不由得有些慌乱道:“殿......殿下,请殿下稍后,我即刻派人去向二皇子殿下禀报!”

    面对楚义心的咄咄逼人,张辅勋虽然怒火中烧,但身份有别,他也无可奈何,毕竟,若是楚义心当真率军就此抵近己方,战,他不敢开这个先例,毕竟这可能成为引起大楚帝国内战的导火索,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就此被钉在大楚帝国耻辱柱上的;退,他更是无法向凌炙天和楚义道交代,难免会被他们秋后算账!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稳住楚义心,等候楚义道和凌炙天的下一步命令。

    当凌炙天缓缓行至祭台一侧的时候,楚义道远望着张辅勋水师目不斜视道:“他要见我,是吗?”

    “是的!大皇子说,若是陛下不去相见,他便率军前来见您,张辅勋担心他强行相阻不利于您,所以眼下暂时先稳住了大皇子,等待您下一步命令!”

    “晋王,你的意思呢?”

    凌炙天闻言,不由一愣,随即道:“一切听凭陛下吩咐!”

    “晋王,你变得优柔寡断了!”

    看着依旧目不斜视盯着远方的楚义道,凌炙天忙道:“回陛下,我意......”未及凌炙天说完,忽然有军士急报道:“陛......陛下,帝都城内,突然......突然出现了一股叛军!”

    楚义道回首,看了一眼一脸惊诧呆滞的凌炙天,神色冷冽道:“为首的是何人?”

    军士被楚义道看得冷汗直冒道:“回......回陛下,有传言说是吴将军,还有王将军,还有仇将军,还有......”

    “够了!”此时此刻,楚义道已然明白了楚义心混淆视听的用心,随即向凌炙天道:“晋王,你速速派人前去平息叛乱!”

    “是!”

    “来人!”

    “陛下!”

    “准备数艘船只!”

    一旁的凌炙天不由道:“陛下,您这是......”

    “他要见我,我自然是不能在群臣面前示弱于他!”

    “可是,这登基仪式尚未......”

    “他都将火烧到我眉头了,仪式还如何进行的下去,你先安排人去平定叛乱,然后随我一同前去见他!”

    “是!”

    “顺便,将一众皇亲贵胄和文武大臣一并邀上船只,还有烛蚀!”

    “是!”

第三百六十三章 博弈

    随着楚义心和沧龙所率战船的轮廓愈发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在场的皇亲贵胄和文武大臣们无不开始窃窃私语,对于昨夜突然收到的楚义道登基一事的消息,或有人欣喜、或有人疑虑、或有人敢怒而不敢言、亦或是有人极力反对而锒铛入狱,但不管如何,他们尽皆能够料想到,身处荆江以北的大皇子楚义心断然不会毫无理会,毕竟,事关大楚帝国的皇位,试问,有资格和能力的竞争者,谁会看着帝位旁落他人?

    当楚义道不顾眼前正在举行的仪式自祭台而下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登基仪式的“重头戏”来了,若是无法说服楚义心令他臣服于自己,亦或是击退、甚至击杀身为大皇子的楚义心,那么,他楚义道便无法安安稳稳地登基成为大楚帝国的新任皇帝!

    然而,令在场众人想不到的是,楚义道选择与楚义心争锋的同时,他们这些皇亲贵胄和文武大臣们却成为了楚义道手中的筹码!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是户部尚书,你们为何这般无礼!”

    就连一向温婉贤淑的楚玉容也不禁要发作之时,一旁的王选上前道:“这是帝国玉容公主,你们敢以下犯上,是活腻了吗?”

    ......

    面对诸多平时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的皇亲贵胄及文武大臣们的厉声质问,这些军士倍感头疼的同时,但仍旧强制镇定地一致回复道:“我等受二皇子殿下之命,邀请诸位登船,还望各位配合我等行事!”

    楚玉容还欲继续发作,一旁的楚玉颜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襟,随即摇了摇头轻声道:“姐姐,没用的,这些军士都是晋王手下的人马,现在晋王一切听命于二哥,所以,他们胆敢这般对待我们,定然是二哥的命令!”

    一旁的王选也不禁点了点头,楚玉容不由叹道:“玉颜,看来你说的没错,这其中确实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

    ......

    紧了紧被江风吹动的四散飞舞的衣裳,楚玉颜和楚玉容相互扶持着跟随众人被迫登上了准备好的船只,随着最后一个巨大的木箱被军士们搬上船后,楚义道随即安抚道:“诸位,我知道大家受邀登船心有疑惑!”

    扭头看向远处战船上的楚义心,楚义道继续道:“在场不少人已是亲耳听过谢公公的宣旨,但我大哥却自视为我大楚帝国大皇子,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仅完全无视父皇的遗诏,更是意欲凭着手中大军强行夺取皇位!”

    “我大楚帝国数年前方才经历过燕鲁之乱,当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的场景如今想来仍旧历历在目,现如今,好不容易获得数年的休养生息,我甚为珍惜!然上天不公,父皇为烛蚀、凰羽等逆贼所谋害,以致朝纲紊乱,大楚帝国江山更是险为他们所窃取!我身为帝国皇子,身负讨逆伐贼之责,所以方才与晋王共举大事,匡扶社稷!”

    “我自知德才欠佳,本无意皇位,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父皇驾崩、江山社稷陷于危难之际,父皇既有遗诏,我不得不临危受命,继任大楚帝国的皇位!诸位皆是我大楚帝国的股肱之臣,为我大楚帝国呕心沥血,当此之际,应是诸位与我共襄盛举,重振我大楚国威之时!但我大哥却意欲忤逆父皇遗诏,争夺这大楚帝国的皇位!面对大哥的北域七军,我虽然不惧,但为了大楚帝国苍生,我实在不愿再起战端,所以,特请诸位帮我做个见证,以安抚我大哥的心,劝慰他接受父皇的遗诏!”楚义道一番慷慨陈词,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阵附和之声。

    “陛下一心为我大楚帝国,我等自当尽力说服大皇子殿下罢兵言和!”

    “陛下真乃我大楚之幸啊!”

    “陛下大义......”

    众人的附和之声此起彼伏,令得楚义道更是无比受用,随即吩咐道:“开船!”

    看着与己方对峙的张辅勋水师缓缓让开一条通道,以楚义道所在战船居中的三条载有一众皇亲贵胄、文武大臣的战船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一旁的孙兴不由道:“殿下,那些是什么人?”

    从楚义道等人出现在视野的那一刻起,楚义心不由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佩剑,楚义道的用心,他一眼便是识破,这些皇亲贵胄和文武大臣无疑被楚义道当做了护身符,令得他投鼠忌器,不敢随意攻伐于他,毕竟,就算他能够登上这皇位,未来少不得这些人的支持和辅助,但一旦战端开启,战场之上生死难料,纵使他手下的将士有意避开他们,但难保楚义道暗中使绊,届时反而会倒打一耙,将这些黑锅按到自己头上......

    思忖之间,楚义道的战船已然停了下来,随即一脸和煦道:“大哥,多日未见,近来可好啊!”

    楚义心淡淡道:“很好!”

    楚义道环顾一圈,随即佯装疑惑道:“大哥,今日乃是我登基之日,你能百忙之中亲临参加我的登基仪式,我甚为欢喜,但大哥你却率大军至此,似乎有违我大楚帝国礼法啊!”楚义道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是啊!大皇子率大军至此,于理不合啊!”

    更有甚者毫不掩饰道:“非诏请,岂能率军入帝都,此乃大逆不道之举!”

    ......

    楚义心虽听不清那些臣子们的议论之语,但观其行,也能猜到其意,于是也一脸疑惑道:“你的登基仪式?未曾听说啊!”

    身旁的孙兴也不禁配合道:“是啊,陛下何时传位给了二皇子?从未听说过啊!”

    孙兴身后将士们更是不甘示弱道:“我听闻二皇子率军进攻皇宫,难道,他这是弑君篡位?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这一声“弑君篡位”尤其响亮,不仅是方才那些窃窃私语的臣子们,就连楚义道也是听的真真切切,后者心中虽然恼怒万分,但还是强做镇定一脸淡然道:“大哥,你如此兴师动众前来帝都,终究是不合礼法,我意,你且将大军退去,切勿引起他人对你的无端猜疑!”

    “呵呵!”楚义心一脸的蔑视之意:“是你担心悠悠众口对你的无端猜疑吧!”

    楚义道回视众皇亲贵胄和文武大臣一番后,傲然道:“我乃是受父皇遗诏之命,方才继承我大楚帝国皇位的,在场的诸位都可以见证!”

    “是吗?”楚义心缓缓自怀中取出一物,随即摊开后道:“这么巧,我这里也有一份遗诏!”

    众人见此,对于楚义心手中遗诏的内容,不由得开始生出一丝或真或假的疑惑,楚义道见状,不由得有些气急道:“大哥,你大胆,竟敢假拟遗诏阴谋篡位,按我大楚律法,此罪当诛!”

    楚义心一脸不屑道:“谁告诉你,父皇的这份遗诏,便是关于传位的?”

    楚义道闻言,顿感不妙,自己方才这番话语,摆明了自己以己度人的心思,显然,他被楚义心摆了一道,随即道:“你什么意思?”

    楚义心毫不理会于他,随即将手中的遗诏高高举起道:“见遗诏,如见陛下!”

    “哈哈哈!”楚义道身边众人见此,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了挽回方才失去的颜面,楚义道不由一阵大笑,随即道:“大哥,你假传遗诏,实乃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岂会有人甘愿与你为伍?”

    然而,他话音刚落,首先是楚义心身边的孙兴、夏紫月等人,而后是所有战船上的北域七军将士们便悉数跪了下来,沧龙当然明白楚义心手中遗诏的真假,但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王玄策轻声道:“沧龙将军,眼下,我们的任务是以拖延时间为重!”待心领神会的沧龙跪下之后,王玄策也随即跪下,而后,则是为数众多的沧龙水师将士们也悉数跪了下来。

    这一幕无疑惊诧了楚义道及其身边的皇亲贵胄、文武大臣,以及张辅勋挥下的水师将士,随着不知哪位军士率先跪下后,片刻之后,张辅勋手下的一众将士们也悉数跪了下来,犹如鹤立鸡群般的一众臣子们一阵面面相觑之后,也不禁跪了下来,而后是楚玉颜、楚玉容等一众皇亲贵胄,最后,在大局的裹挟之下,满心不甘的楚义道也被迫选择跪了下来。

    “奉父皇遗诏,我此行前来,所为者,有两件事情——一者,为父皇主持葬礼;二者,便是为继选新帝保驾护航,稳定朝政,至于为何率大军前来!”深深向楚义道所在处看了一眼后,楚义心声若洪雷般厉声道:“便是为了提防宵小之辈,祸乱朝纲!”

    夏紫月从前虽然对政事漠不关心,但自从夏衍晤告知了她夏氏一族的过往后,便开始加强了对政事的了解和熟悉,此刻听闻楚义心这番话,不由得升起一股钦佩之意——当下之际,楚义心和楚义道的交锋,常人皆知都是为了大楚帝国的皇位,但前者却偏偏以退为进,以先皇楚礼渊的葬礼为大,这一点,无疑令得他将强汉一族重孝道的传统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他也并未明言先皇传位于他,而是用了继选二字,虽然所有人都明白他此行的用意,但这番言辞却显得委婉了许多,毕竟,对于极为重视礼节的大楚而言,“得体”,更能够令得他人信服,也更易于收买人心!两相比较之下,显然比急功近利的楚义道高明了许多!

    楚义道原本想就遗诏真假的问题来反击楚义心,但方才在场所有人的表现不得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楚义心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随即向楚义道身旁的谢公公道:“谢公公,劳烦您亲自来验证遗诏的真假!”谢公公闻言,不由看向了一旁的楚义道。

    谢公公作为楚礼渊生前最亲近的太监,也作为帮楚义道假传传位昭书的帮手,他断然不会允许后者落入楚义心之手,眼下也只好默认了遗诏的存在,随即对谢公公摇了摇头,后者随即道:“大皇子殿下,荆江风高浪急,多有不便,容后再看不迟,况且您贵为大楚帝国大皇子,岂会做这等欺君罔上的事情!”

    楚义心含笑道:“既如此,众将士听令,向南岸,开拔!”

    楚义道闻言,急忙道:“慢!”

    “哦?二弟,你这是要抗旨么?”

    楚义道漠然地看着楚义心道:“三年前,父皇曾下旨定下了三年之约,以三年为期,为大楚帝国建功最大者可继任皇位,父皇历来最为倚重我,为了大楚帝国江山社稷着想,所以临终前才下旨将皇位传给了我,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即便依你手中遗诏之意,父皇在众多兄弟中重新筛选继任者,但那个人,依旧不是你!”言尽于此,楚义道不禁怒喝一声道:“带上来!”

    随着先前被搬上战船的那个巨大箱子缓缓打开,一个浑身缠裹着重重枷锁的犯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待犯人缓缓抬起那满是杂乱白发覆盖下的头颅,众人终于是见到了他的真面目,赫然便是——摄政王,烛蚀!

    虽然和烛蚀的交集不多,也未有丝毫的血脉相连,但身为已故屈皇后的义弟,名义上的舅父,眼见他这般模样,楚义心不自禁第一次为烛蚀而感到心痛!然而,还未及其沉寂这种感伤片刻,楚义道便怒声道:“此人,便是谋害父皇,阴谋窃取我大楚帝国江山的罪魁祸首——烛蚀!”

    “试问,我楚义道捉拿此等谋害父皇的罪人,戳穿他窃取大楚帝国江山的阴谋,建如此不世之功勋,即便父皇在世,岂能不将皇位传位于我!”随即看向一旁的谢公公再次高声道:“谢公公!”

    身为楚礼渊身边最亲近的太监,侍奉君侧多年的谢公公岂能不识此时楚义道趁势一鼓作气震慑人心之意,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份圣旨,随即看向了枷锁缠身的烛蚀,后者浑浊的双目不由得升起一股明亮之色,一脸欣慰地向他点了点头,这一幕没有逃离凌炙天的察觉,虽然他不知此时此刻的烛蚀为何会有这般表情,但隐隐的莫名感到一阵不妙,还未及他提醒楚义道,谢公公便是轻轻瞥了一眼正一脸兴奋的后者,一丝决然一闪而过后,随即高呼道!

    “传旨!”

    随着楚义道十分干脆地跪下后,在场所有人,包括有所迟疑,但一如此前楚义道般,为形势所迫的楚义心也跪了下来之后,谢公公宣旨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大楚帝国大皇子......”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触即发

    当“皇长子”三个字自谢公公口中念出的时候,原本满心欢喜的楚义道刹那间一脸狰狞地看向了他,这一幕完全颠覆了他的预想,他万万想不到,从始至终极为配合他行篡逆之举的谢公公,会在此时此刻临阵倒戈,若非在此大庭广众之下时机不允许,他恨不得立刻啖其肉、饮其血,将其挫骨扬灰!

    楚义心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幸福,似乎来的太突然,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开始四处张望,想要从他人身上予以确认,当看到他身旁的夏紫月、夏紫曦也一如他一般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的时候,一股油然而生的兴奋瞬间点燃了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战袍之内的身躯因为过于激动而不自禁的剧烈颤抖起来!若是时间可以停滞的话,这一瞬间,他想象到了他登基时的场景,想象到了迎娶夏紫月的盛况,想象到了大楚帝国在他手中达到了历代先祖所不曾达到的高度......

    而孙兴及北域七军的将士们,心底亦是猛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兴奋,满心充满了对楚礼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先帝的崇敬之情!

    其余人等或有讶异、或有惊诧、而更多的,则是震惊......

    唯有沧龙、王玄策等水师核心高层表面上一脸的淡然,因为,唯有他们知道,谢公公所宣读的圣旨之中的“皇长子”,所指何人!

    “屈心赤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圣旨宣读完毕,一时间所有人陷入了呆滞之中,片刻之后,一阵阵细微的嘀咕之声开始蔓延——

    “屈心赤?”

    “他是什么人?”

    “这个名字如此陌生,似乎未曾听过啊!”

    ......

    这一刻,没人在意谢公公所宣读圣旨的真假,所有人脑海之中都有个共同的疑惑——屈心赤,到底是何人?

    沧龙等人尽力压制着内心那喷薄欲出的激动之情,向远处宣读圣旨的谢公公、和那枷锁缠身的烛蚀,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

    “哈哈!哈哈哈......”此时此刻,被彻底算计了的楚义道不禁癫狂大笑道:“屈心赤,屈心赤!哈哈哈!”随即猛地急奔到谢公公面前,一把抓起对方的衣领怒斥道:“老匹夫,你竟敢如此戏弄我等!啊?”

    怒不可遏的楚义道挥起手掌猛地连扇了谢公公无数个耳光,直到一脸鲜血的后者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楚义道猛烈的喘气一番后,随即想到了什么,而后一脸狰狞地看向烛蚀怒喝道:“是你,是你......老贼,我早该想到,你岂是如此干休之人,你,藏的可真够深的啊!”

    楚义道自侍卫手中夺过利刃,随即缓缓地向烛蚀走去:“老贼,你阴谋夺我大楚帝国江山,我今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你手刃,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视死如归的烛蚀无所畏惧地看着眼前的锐利寒光,浑浊的双目中满是蔑视之色,随即淡淡道:“机关算尽太聪明,你就不怕反误了卿卿性命!”

    “你如今不过是任我宰割的鱼肉,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呵呵,你难道没发现,陛下圣旨中的继位者,他姓什么吗?”

    “屈心赤,屈心赤,屈......”心念及此,楚义道不由地转首看向了楚义心,后者仿佛似有所感,随即二人四目相对,原本疑惑的二人,顿时一齐想到了一个人——大楚帝国已故的,屈皇后!

    楚义道恼羞成怒:“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有名有姓,他叫楚义心!”

    楚义心暗自呢喃:“是我吗?可我从未听闻过我还有一个随母后的姓名,但,我是皇长子啊,可,为何不是楚义心呢......”

    屈心赤这个名字之于楚义道或许是陌生的,但对于他真实的身份,他却是早已了然,毕竟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一切的因果皆是源自于他,向来理智的他,因为对今日的期待以及种种的突发事件导致思维一度混乱,但此时此刻,他顿时幡然醒悟:“原来,他的真名叫屈心赤啊!”

    看向不远处倒地不起的谢公公,楚义道一脸凶相地暗自嘀咕道:“只要除掉你们两人,这世间,恐怕再无人可以证明他的存在了吧!”心念及此,他不由得缓缓举起屠刀,挥向了正静静等待着生命终结的烛蚀,然而,就在利刃即将接触到烛蚀颈脖的时候......

    “当!”

    随着“当”的一声响起,楚义道手中的兵刃随即被应声弹开,身边的侍卫随即应声而动高呼道:“护驾!”随即便将惊慌失措的楚义道团团围了起来!

    而随着侍卫们此起彼伏的“护驾”之声响起,三艘战船之上的皇亲贵胄及文武大臣们瞬间陷入一阵慌乱,唯有楚玉颜淡然地转首看向了身侧假扮丫鬟的叶青,后者抬手展示出其中的暗器摇了摇头,显然,叶青方才也是打算对烛蚀施以援手的,但,有人比她更快!

    “快看,在哪里!”随着有军士看到攀附在楚义道战船一侧的白无常,反应过来的楚义道怒喝道:“放箭,给我杀了他!”

    箭矢密集如雨,顷刻间白无常已是避无可避,随即毫不犹豫地猛地一把扎入了冰冷刺骨的荆江之中,远处的沧龙见状,随即对王玄策道:“玄策,水师即刻交由你全权指挥!”未及王玄策答话,沧龙一跃而起跳上了战船一侧的备用小船,随即向着白无常落水之处急速驶去。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为白无常所吸引,一时间倒是甚少有人关注到沧龙,但就在沧龙所在小船驶入楚义心和楚义道两军中间之时,突然间,自楚义心所在的北域七军之中的某艘战船上,数道利箭猛地射向了他,沧龙随即几个闪身避过之后,又有着更多的箭矢自不同的战船上射向了他,这时候拾起船桨挡箭的沧龙瞬间便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谁放的箭!”这一幕来得太过于突然,随着孙兴一声怒喝,楚义心顿时从迷惘中醒悟过来怒吼道:“孙兴,即刻拿下放箭之人,立斩!”

    “是!”

    虽然不明白楚义心部下为何会如此堂而皇之地突然向沧龙施放冷箭,但对于他们自相残杀的这一幕,楚义道免不了乐在其中,不过,还不及他开始幸灾乐祸,自张辅勋水师之中,又有着数道利箭猛地射向了沧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仓促之间,沧龙不得不回转身体,以船桨为盾再一次全力抵挡这些暗箭!

    察觉到异样的楚义道连忙推开围着他的侍卫,亲眼确认是张辅勋部下向沧龙放的暗箭之后,随即看向凌炙天和张辅勋怒斥道:“谁下的令?”

    张辅勋一如前一刻的楚义道般,原本抱着看戏的侥幸心理的他,突然间反转的局面让他有些没回过神来,一时间竟是呆滞当场,但反观凌炙天倒是显得极为醒目,此刻所发生的事情,他尽收眼底,但他却没有楚义道的慌乱,内心更多的,却是深深的遗憾!

    楚义道身为皇子,不敢轻易率先开启战端,所以他选择先礼后兵,但他凌炙天不一样,从闻之楚义心率北域七军渡江而来之时,他就仔细揣摩着整个战局的走向——楚义心想要从楚义道手中夺下皇位,势必要登陆帝都南岸,但纵使北域七军战力如何的彪悍,想要战胜他手中的大军,即便是天时地利上占尽优势的基础上,非数万全盛状态下的大军不可,何况,天时和地利皆在他们这一边!

    根据张辅勋所反馈的情报,凌炙天仔细推演过,想要达到运载数万人渡江的目的,以沧龙水师的能力,也需船只往返数次,而若是要顺利完成这一计划,则必须有沧龙水师的护卫,这,无疑是楚义心最大的软肋!

    在凌炙天看来,为人君者,当有魄力、有决断!就如当下之局,楚义道击败楚义心的最佳方案,便是从一开始就挫败楚义心的计划,而要挫败这一计划,双方之间的水师,难免一战!但他之所一直未曾向楚义道献此计策,是因为对于与曾一举几乎全歼东樱国水师的沧龙水师正面交战,他并没有信心,所以,他一直隐而未发!

    但突然发生的变故,令得凌炙天寻找到了他期待已久的这个契机,他无暇思考沧龙为何会有这般无脑之举,甚至已经忘记了前一刻楚义道所面临的险境,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沧龙孤身奋战的身影——身为统帅,却是犯了兵家之大忌,孤身出现在了己方的箭锋之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面对自己的问责,张辅勋陷入呆滞,凌炙天陷入沉思,楚义道不由得怒火中烧,还未及他发作,凌炙天连忙一脸凝重地道:“陛下,臣有话说!”

    凌炙天是极为识大体的,这一点楚义道深信不疑,此刻己方军士正向着沧龙放箭,他竟然还想着先谈其他,想来定然是更为紧急的事情,楚义道犹疑了一瞬之后,还是道:“晋王,什么事,你赶紧说吧!”

    凌炙天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沧龙,随即忙上前附耳道:“陛下,若是沧龙在我们手中丧命,那么他麾下的水师将会毫无顾忌地全力向我们复仇,是吧!”

    楚义道点了点头,凌炙天继续道:“眼下的局势显而易见,沧龙毫无疑问已经投靠了大皇子,一旦大皇子开始行动,无论我们愿意与否,都将会和他的水师引发对抗,战事,已然避免不了!此时此刻,若是沧龙就此陨落,虽然我们会引来他们的疯狂进攻,但失去了他这个主心骨的沧龙水师,或许这股锋芒会让张辅勋的水师一时难以招架,但只要扛过这一波攻击,哪怕张辅勋的水师就此完全覆灭,凭借着我们在荆江布置的大军,极有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楚义道没想到此时此刻凌炙天竟然联想到了这么多,诚然如凌炙天所想,碍于皇子的身份,他确实忌惮背负开启战端的恶名,但凌炙天的这番话分析的确实极为在理,见楚义道双眼中的犹豫挣扎之色,凌炙天不由急切道:“陛下,战机瞬息万变,请速速决断啊!”

    “哎!”楚义道深深地看了凌炙天一眼,心里暗叹一声,最后怒喝道:“沧龙暗派刺客行刺于朕,其罪当诛,将士们,即刻将其诛杀!”

    “是!”

    顷刻之间,无数箭矢整齐划一的纷纷指向了沧龙,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六十五章 止戈

    白无常是个孤儿,同样的,黑无常、曹灿,以及众多烛蚀的心腹,尽皆如此,虽然烛蚀将他们培养成了他手中复仇的利刃,虽然平日里他对他们极为严苛,但对于他们而言,烛蚀无疑是他们幼时无尽黑暗之中的光明,他们不仅活下来了,还练就了一身傲人的本事,所以,在他们眼里,烛蚀无疑不仅是名义上的义父,更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即便明知当初离开郢都城皇宫之时烛蚀的赴死之志,但当听闻烛蚀的遭遇后,白无常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一步,因为他实在是不忍在知情的情况下漠视烛蚀于危难之中而不顾!或许自己的一意孤行会有背烛蚀嘱托,又或许即便营救出了烛蚀也难免受他责罚,但无论如何,走出了这一步,至少,无愧自己的良知!他相信,换做是曹灿、黑无常等人,哪怕因为不顾大局而背负一生的骂名,他们依然会如他一般,义无反顾地做出这样的选择!

    或许是一种微妙的精神传承,屈皇后在遇难之时叮嘱楚礼渊不要为她而滥杀无辜,烛蚀为了屈心赤、为了国家大义希望白无常等人以屈心赤为重,勿以他挂怀,屈心赤为了替屈皇后报仇孤身涉险......同样的,白无常在向沧龙传达完了屈心赤的意思后,他也并未寻求沧龙的相助,甚至丝毫未曾向他提及营救烛蚀的事情,只是在今日行动前给沧龙留下了一封诀别信......

    冬日里的荆江之水寒冷刺骨,纵使白无常功力了得,但从入水的那一刻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便迅速传遍全身,就在他不甘就这般沉尸江底的时候,沧龙的出现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但也就是出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沧龙所面临的险境,随即尽其所能的高呼道:“沧龙将军,危险,你速速撤回,不要管我!”

    猛然听到白无常的声音,匆匆挡下两拨箭矢的沧龙来不及喘息,迅速驾驶着船只向着十余米开外的白无常驶去,沧龙作为水师的统帅,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此危急时刻,他不顾一切地孤身前来营救自己,白无常羞愧不已,被救上船的他眼中尽是浓浓的歉意!

    “喝口酒,暖暖身子!”

    白无常接过酒壶,痛饮一大口之后,看着此刻南侧那无数瞄准他们的箭矢,白无常视死如归地放声大笑道:“沧龙将军,接下来,我便是你的盾牌,这些箭矢,就由我来为你全部挡下!”

    面对此刻危局,沧龙毫无惧意,同饮一口后飒然一笑道:“白兄弟,黄泉路上,有你相伴,不会孤单,此生,足矣!”

    远处的王玄策见沧龙身陷危局,随即下令道:“众将士,即刻开拔,营救沧龙将军!”

    与此同时,楚义心也急切地下令道:“孙兴,开拔,营救沧龙将军!”

    孙兴领命后也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醒悟过来的张辅勋见沧龙水师和楚义心的北域七军开始行动,随即下令道:“将士们,射杀沧龙,而后,全力迎敌!”随着张辅勋话音落下,无数箭矢向着沧龙和白无常袭来!

    纵使沧龙和白无常身手了得,面对如雨绊的箭矢,二人亦是无力回天,就在二人准备拼死抵挡来箭的时候,船沿处忽然有两人冒出头来道:“沧龙将军,得罪了!”两人话音未落,随即猛地用力将小船掀翻过来,沧龙久经沙场,瞬间便是明白了来人用意,随即一把抓住白无常顺着小船倾覆的方向扎入水中,而后四人便是以船为盾,潜于水下躲避着如雨般的箭矢。

    与此同时,就在张辅勋水师将士第二波箭矢即将射出之时,数道身影已是凌驾于了与沧龙相距最近的那几艘战船的上空,而后只见漫天的粉尘如天女散花般顷刻间洒向了这些战船上的弓弩手,因为他们的出现而下意识抬头的一众军士刹那间便是被这些粉尘迷住了双眼!

    “啊......”被粉尘侵袭双目的弓弩手们顿时响起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不好,是石灰粉,千万别用水清洗!”

    还不及张辅勋命令其他水师战船迅速靠近沧龙四人至弓弩射程范围再度发起攻击,一道响彻天空的嘹亮号角之声骤然响起!

    “呜......”

    所有人应声望去,只见已然渐渐稀薄的雾气之中,正有着一艘艘战船陆陆续续自西侧的沧龙水师后方缓缓出现,王玄策见状,喜不自禁的同时急忙下令水师让出通道,待为首的战船愈发近了后,在场所有人第一眼便是看到船头的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屈”字!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惊诧的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个写着一个大大的“屈”字的旗帜,无声地呼应了他们心中对于方才谢公公宣读圣旨中的疑惑!

    “难道说,陛下圣旨中的屈心赤,便就在这些战船上?”

    “那个屈心赤,到底是谁?”

    ......

    随着屈心赤一行的抵达,当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真实身份暗自揣度的时候,知晓一切的楚义道和凌炙天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两人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慌乱之色,楚义道深感局势已是悄然逆转,他不甘于自己费尽心力的筹谋就此折戟,尤其是自己最大的倚仗凌炙天,决不能让他动摇,看着正迎面而来的楚义心战船,楚义道侥幸道:“楚义心所为者,便是皇位,只要义王暴露了他的身份,楚义心和沧龙之间的联盟,也将会立刻瓦解!我们在南岸还有十几万大军,三方之中,我们,依然是实力最强大的一方,优势在我!皇位,仍旧是我的!”

    凌炙天闻言,神色一时间有些飘忽不定,没有屈心赤的存在,他自信当下的局势一切都能够由他掌控,所以他才决议杀了沧龙,但屈心赤三个字,或者说,义王这个称谓的威慑力,纵使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他,也有着深深的忌惮!

    情势危急,看着一脸犹豫不决的凌炙天,楚义道不由催促道:“晋王,方才你已下令诛杀沧龙,你和义王之间的关系,已然无法调和,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如此,斩断他的臂膀,诛杀沧龙,势在必行!若是再犹豫下去,我们便大势已去了啊!”

    楚义道这番话无疑击中了凌炙天的软肋,后者随即一脸沉重地对张辅勋点了点头,然而,就在张辅勋正欲下令其他几艘靠近沧龙的战船射箭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天空!

    “楚义道,停止你的闹剧吧!”

    当在场所有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一股油然而生的敬畏感悄然潜入了众人心中,就连那些已然箭在弦上的军士也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齐齐看向了西侧沧龙水师让出的那条水道中为首战船的舰首处——只见那个熟悉的,头戴面具的青年缓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一刻,因为帝都的战乱、楚礼渊的驾崩、楚义文的失踪......良久以来萦绕在楚玉颜心中的忐忑和不安,刹那间烟消云散,仿似如梦般害怕一切幻灭的她不由转首看向身后的叶青,见后者微笑示意,她方才露出了良久不曾出现的如花般的笑靥!

    因为夏紫月对屈心赤感情的背叛,夏紫曦早已对她和夏衍晤心如死灰,是以自重川回到帝都,她不仅甚少理会于她,更是一改从前的嬉戏嬉闹之风,整日一副冰冷的面孔示人,如今看到日夜挂怀的屈心赤出现在面前,顿时如沐春风般,露出了一脸和煦的久违笑意!

    而夏紫月,看着赫然出现的屈心赤,不由得回首看了一眼身旁的楚义心,此刻的她心情是复杂的,有与他相见的尴尬、有看到他的庆幸、还有着,一丝丝难以名状的后悔,但更多的,则是愧疚......

    一旁的楚义心对于夏紫月和屈心赤之间的事情是有所了解的,但在他看来,虽然自己有横刀夺爱之举,但感情的事情,终究不过是儿女情长的小事,身为大楚帝国的义王,他相信他有足够的胸襟和度量,所以,他反倒是显得极为坦荡,没有诸人这么多的心思和想法,此时此刻的他,单纯的以为凭借方才楚义道意欲诛杀沧龙之举,已然令得沧龙和他的盟友关系愈发的牢靠,而屈心赤,也无疑将会彻底倒向他,加上他此番前来所率领的数万之众,他的皇位,基本上算是十拿九稳了!

    为楚义道所伤的谢公公,听闻屈心赤的声音后,缓缓挪动着虚弱的身体,看向了不远处的烛蚀,后者心有所感地将目光从屈心赤身上收回,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一切的坚守,都是值得的——终究,是没有辜负先帝所托!

    其余诸人,尤其是为楚义道所裹胁的那些皇室贵胄、文武大臣们,在看到沧龙所处的险境之后,便是明白他麾下的水师和楚义心的北域七军与楚义道的大战已是避无可避,而他们,无疑将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身处死生之境!但是,当那个被大楚帝国视为守护神的义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知道,这场大战,或许已可以避免了,而他们的性命,也将得以存留。

    ......

    一场声势浩大的大战随着屈心赤的出现戛然而止,就在众人各有所思,一时间陷入沉寂之时,楚义心率先示好道:“大楚帝国大皇子楚义心,见过义王!”

    随着楚义心的率先发声,在场众人,尤其那些皇室贵胄、文武大臣们无不虔诚地拱手高呼道:“见过义王!”

    待众人的声音渐渐平息,楚义心“试问”道:“不知义王此行,所为何事?”

    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相见,屈心赤一时间不禁升起一股极为复杂的心绪,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楚义心、以及他身旁垂首的夏紫月,和正微笑以对的夏紫曦后,他缓缓转向楚义道,一脸的肃穆道:“止戈!”

第三百六十六章 舌战

    楚义心的示好之举,楚义道岂能不识其意,前番在凌炙天的怂恿之下对沧龙的诛杀,已然是将沧龙麾下的水师彻底推向了楚义心,而后者也正是借题发挥,意欲将屈心赤也一同绑架到自己的阵营中。

    若是凭借楚义心手下的北域七军,楚义道尚且还不足为惧,即便加上沧龙水师相助,他依然有着极大的优势,但是,若再加上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的屈心赤,则不免令他感到一阵心悸,且不论凌炙天手下将士们一直以来对屈心赤的又敬又畏,就是陪同他此行的三万禁军,他亦不敢有着丝毫小觑之意,毕竟,他们不仅有着足够的战船同时承载所有的禁军将士,其战力之强,更是堪称大楚帝国所有军队中精锐中的精锐!

    楚义道虽然知道屈心赤将会如自己一般成为楚义心争夺皇位的竞争对手,但若是屈心赤有意隐瞒,先行联合楚义心之力将自己逐出局,而后再与楚义心争夺皇位的归属,届时以他在大楚帝国的地位和影响力,楚义心与他相争,毫无疑问是没有丝毫的胜算的,但率先出局的自己,无疑将陷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但另外一点,却由不得楚义道不得不仔细斟酌,虽然他们二者同是皇位的竞争对手,但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自己暴露了这一真相,极有可能不仅不会影响二者的关系,反而更有可能成为促使二人紧密联合的催化剂......但,皇位之争,岂是儿戏,古往今来,为了争夺这一至高无上的宝座,兄弟相残之事比比皆是,何况,还是他们这对此前连见都未曾见过的亲兄弟?而且,他还有一个能彻底击溃屈心赤的杀手锏!

    局势紧迫,由不得楚义道再继续暗自揣摩,若是再耽搁下去,自己眼下的处境将会随着他们二者的联合愈加被动,综合各种利弊之后,他决定赌一把,以求将他们可能的联手扼杀在萌芽之中!

    楚义道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楚义心,而后对着屈心赤大笑道:“止戈?哈哈哈......笑话!”

    “义王”这个称谓,不仅代表着他在大楚帝国至高无上的身份和地位,同时也是为国为民的不朽旗帜,更是能令得大楚帝国稳定繁荣的基石,因此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一干皇亲贵胄和文武大臣仿佛找到了依靠般,令得他们满心的忧虑刹那间归于平静,因此,当他说出“止戈”二字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疑有他,但是,他们也知道楚义道也并非无的放矢的易于之辈,纵使他再如何龃龉大楚帝国的皇位,也不会、更不敢拿大楚帝国的安危当做儿戏,是以当身为今日登基仪式主角的他对屈心赤提出质疑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顿时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疑惑,不由自主看向了独立舰首的面具青年,而后,再度将视线转向楚义道,以求他这般言辞的缘由!

    楚义道不仅是言语上对屈心赤充斥着不屑,表情上亦是带着浓厚的挑衅之意,随即厉声质问道:“义王,时至今日,你还要继续将你的身份隐瞒下去吗?”

    楚义道语出惊人,在场众人闻之,无不是满心再生疑惑,一时间再次陷入一阵阵窃窃私语。

    “二皇子此言何意?”

    “难道,义王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不成?”

    “那个,‘屈’字,莫非......”

    纵观此间发生的种种,一个答案开始萦绕在所有人心头,那便是谢公公圣旨中所宣读的屈心赤这个名字,无形之中开始与那个戴着面具的青年慢慢重合!

    “我堂堂大楚帝国,皇位肯定不会传与外姓,陛下也绝不会做此等有违祖制的决定!”

    “难道说,义王是先皇的私生子?”

    “义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大才,确实是人中龙凤,若说他是陛下的私生子,也合乎情理!”

    “义王如此年纪,便被陛下赐予诸王之首的义王封号,确实耐人寻味!”

    “不对,若是义王是陛下的私生子,那么这便是意味着,他和七公主楚玉颜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的关系,陛下又何以会赐婚于他们呢?”

    ......

    面对所有人的疑惑,屈心赤也不再有所隐瞒,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将掩盖着面部的面具摘下,当所有人见到屈心赤真容的时候,一股浓浓的惊诧之情开始充斥着所有人心头,而后,不由自主地齐齐看向了楚义心,冲着两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所有人心中已然笃定,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而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楚义心,更是思绪混乱地陷入呆滞之中!

    夏紫月和夏紫曦也不由自主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二女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诧,尤其前者,更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楚义心,以确认自己是否一时眼花看错了什么,但经这么仔细观察,她心中已然确认了与众人同样的答案,那便是,他们二人,绝对绝对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

    哪怕心中再如何的不愿意相信,但夏紫月的结论,无疑也是楚玉颜不得不面对的结果,她曾想过无数种屈心赤拒绝她的理由,但,绝对不曾想到过,他们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一切的她,突然晕厥了过去,好在叶青反应的快,将她一把扶起,而后交给了一旁的楚玉容,楚玉颜幽幽地睁开双眼,凄哀道:“姐姐......”

    楚玉容心疼地抚摸着楚玉颜秀丽的脸颊哀叹道:“孽缘啊,孽缘......”

    “很好!”楚义道拍了拍手道:“你就不打算为诸位答疑解惑一番吗?我的......‘大哥’!”

    屈心赤环顾一圈后,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烛蚀的身上,随即淡淡道:“二十一年前,我的母亲,也就是已故的屈皇后,在遭遇刺杀后,于危难之际生下了我!”众人闻言,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烛蚀,后者面对所有人眼中的疑惑,毫不犹豫地深深点了点头。

    “那时候的我,为刺客所伤,命在旦夕,且不论母亲尚在生死逃亡之中,便是在帝都,恐怕也是神仙难救,舅父不忍我的死亡影响母亲,同时朝不保夕的他们,亦不忍我的尸体落在刺客的手中遭人非难,于是舅父便将我掩埋在了沿途,幸得我恩师‘纣先生’将我及时救出,并与他的好友费劲心力医治于我,方才让我活了下来......至于我身世之谜何时被知晓,那便是在三年前,我深陷天牢之时!”身旁的纣妙玲原本还担心耿直的屈心赤会将纣商参与行刺屈皇后的真相和盘托出,听闻他言语中对纣商的袒护,心中不由叹道:“爹爹,您听到了吗?您曾经犯下的过错,师兄他,放下了,您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众人闻言,不禁一阵唏嘘,他们没想到屈心赤有着这般坎坷的人生经历,一时间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敬意,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襁褓之中的他,即便是活下来了,那得经历何种的痛苦和折磨......

    不同于其他人,楚义道看着依旧陷入呆滞无法自拔的楚义心,随即道:“所以,你此来,还是为了皇位,是吗?”

    摇了摇头,屈心赤第一次正眼看着楚义道淡淡道:“楚义道,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利欲熏心,视权柄如生命,你导演的这场闹剧,是时候收手了!”

    见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屈心赤的正面答复,楚义道不由气急道:“你处心积虑,让父皇封烛蚀为摄政王,让凰羽主导朝政,不就是为了皇位吗?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呵呵......”屈心赤淡然一笑,还不及他继续出言回复,楚义心突然道:“义......大......”或许是一时间的不适应,又或者一旦自己称呼屈心赤为大哥所意味着承认了他皇位的归属,“大哥”二字楚义心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而是直问道:“刺杀母后之人,到底是谁?”

    如同楚义心的不适一般,屈心赤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称呼楚义心,随即慨然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不必插手,也无需知晓!”

    屈心赤是屈皇后遇刺身亡的最大受害者,楚义心也同样因为屈皇后的遇害而备受楚礼渊冷落,可以说,若是屈皇后活着,楚礼渊恐怕早就立他为太子了,而如今他费劲心里争夺的皇位,也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虽然恨楚礼渊的冷漠,但更恨的,则是刺杀屈皇后而改变了他命运的刺客,这些年里,他亦曾派人打探过刺客的下落,但楚礼渊和烛蚀尚且没寻得结果,更妨论是他,是以如今得知了刺客的下落,那股深埋心底的仇恨再度苏醒,但身为他一母同胞兄长的屈心赤却对他缄口不言,楚义心不由怒目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为何不肯告知于我?”

    “你以后,会明白的!”楚义心还想要继续追问,但屈心赤转首看向了楚义道,显然,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与楚义心有过多的纠缠。

    “楚义道,父皇驾崩,大楚帝国朝堂陷入一片混乱,我等生为大楚子民,此刻应当是携手以振朝纲,令一切归于正轨,你以为如何?”

    “呵呵!”楚义道不由讥讽道:“你说的没错,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是我泱泱大楚,若无一个主政之人,何以领袖全贤?”

    见楚义道执着于皇位,屈心赤不由得呵斥道:“你非要一意孤行,致大楚帝国安危于不顾吗?”

    “我一意孤行?难道你不是吗?你令烛蚀和凰羽刻意隐瞒父皇驾崩的真相,让他们把持朝政,不正是为了你能够登上皇位吗?”

    在场诸人虽然没有真正见过楚礼渊的遗体,也不知道楚礼渊具体是何时驾崩,但这一真相为烛蚀和凰羽所隐瞒确实是不真的事实,此刻楚义道说来,难免会不让人对此抱有怀疑!

    “二哥,凭义王的能力,若是他想要继承皇位,你觉得,父皇需要定下什么三年之约吗?”楚义征的骤然出言,无疑让得在场所有人明白,他不仅知道了一切真相,同时也是坚定地站在了支持屈心赤的立场,但由此,也让得他们心中多了一个疑惑——诚如楚义征所言,三年前楚礼渊既然知道了屈心赤的身份,不管是从能力和身份上来说,他都是毫无疑问的最佳继承人,三年前的屈心赤便能够顺利登上皇位,又何必多此一举要多等三年之久呢?虽然他这个贸然出现的“大皇子”一时间会令人难以接受,但以他在大楚帝国的能力和威望,他不仅坐得上,而且坐得稳!

    事情的发展终究是朝着楚义道所预料的方向发展而来,他暗藏的杀手锏,也是时候展现而出了,楚义道淡淡一笑道:“义征,不得不说,以他的能力,确实是万众所归,但是......”

    见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自己,楚义道故意抬高声线道:“若是一个生命垂危,命在旦夕的皇子,你觉得,大楚帝国可以接受吗?”

    楚义道此言一出,楚义征、纣妙玲、凰羽、司马长风等人不禁怒目相向,曹灿、古擒等人更是抬手示意,只要屈心赤下令,顿时间便会令遵州军和禁军万箭齐发齐齐射向楚义道!

    其余人等也顿时陷入一片哗然,一时间过往的种种开始浮现在众人脑海之中,尤其是三年前中秋狩猎之时的那一幕幕......至此,所有人顿时明白了一切,屈心赤的恩师纣商虽然救活了他,但在屈皇后腹中因伤被迫早产的他,不仅仅因这伤而危在旦夕,更是因为这伤导致了伴随他一生的重疾,使得他的生命时刻受到威胁,而楚礼渊临终前所定下的三年之约,想必是为他治疗伤势而争取的时间,毕竟,即便楚礼渊再如何疼爱欣赏于他,但选择一个明知会短命的继承人,终究难以向列祖列宗及大楚帝国的臣民们所交代......但这伤,若是有法子根治,也不至于拖到如今,也就是说,他如今,仍旧如此,甚至是,愈发严重了!

    见舆论已然为自己所引导,楚义道不禁故作叹息道:“大哥,虽然我们相认甚晚,但我还是敬你一声大哥,作为兄弟,我希望你能够安心养伤,当然,我也绝不会亏待于你!”

    摇了摇头,屈心赤淡淡道:“或许我生命将尽,但是,我还是要说,你,并不适合成为大楚帝国的皇帝!”

    楚义道闻言,不由得一脸狰狞道:“天下人皆知,皇位,乃是有能者得知,如今大楚帝国的天下,多半在我掌控之下,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成为大楚帝国的皇帝?”

    “你以为,凭借强权干预而得到的皇位,能够令大楚帝国的天下长治久安吗?”

    “哈哈哈......”楚义道毫无顾忌地一阵大笑,随即厉声道:“为了今天,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吗?父皇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父皇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费尽心思讨欢父皇心,原本以为一切会顺理成章,但你,却不费吹灰之力触手可得,我不服啊......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换做是你,凭这三言两语,便会就此放下吗?”

    “多说已然无益!”缓缓地看向楚义心,楚义道一脸肃杀之气道:“二哥,今日,就让这天下之人看看,我三兄弟相争,到底谁是鹬蚌、谁又是渔翁吧!”

    诚如楚义道先前所料一般,此刻作为旁观者的楚义心,内心也确实在不断徘徊,他对皇位的执念是毋庸置疑的,屈心赤虽然命在旦夕,但至始至终也未曾表明他不想争夺皇位的意思,换句话说,他们已然是竞争者!但此刻,随着他的出现,沧龙的水师肯定不会再配合他的行动,缺少了沧龙,他无疑成为了最为弱势的一方,此时此刻,若是自己选择支持屈心赤,于情于理都是个极佳的选择,但是,这也极有可能意味着他与皇位再也无缘,楚义道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故意言语相激,便是为了斩断自己和屈心赤可能的联盟,楚义心对于自己的认知还是极为清醒的,心念及此,楚义心不禁道:“我说过,我此行目的有二,一者,为父皇主持葬礼;二者,便是为继选新帝保驾护航,稳定朝政!”

    楚义心此言,既没有表明自己会参与皇位的争夺而疏远屈心赤,也没有表明他无意于皇位而与屈心赤联盟,但不管如何,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也算是给二人心中定下了契子,楚义道心中不由讥讽——不亏是孪生兄弟啊,道貌岸然如出一辙!随即对身旁的凌炙天道:“晋王,传令水师将士且战且退,南岸将士们准备随时接应并全力阻止他们的登陆!”

    “是!”

    远远地看着窃窃私语的楚义道和凌炙天,楚义征不由道:“大哥,万源军已到达既定位置!”

    “哎!”虽然心中早已知道言语上几无可能说服楚义道,但想到接下来的心动不免徒增伤亡,屈心赤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向楚义征点了点头......

第三百六十七章 擒贼先擒王

    随着张辅勋一声令下,其麾下水师随即开始陆续调转船头,向南岸紧急撤退而去,意欲与南岸的主力大军汇合。

    与此同时,已重新登上战船的沧龙也急忙下令水师紧急行动,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够将楚义道等人阻拦于荆江之上,使得他们和南岸上的大军分隔开来,那么今日的大局便可一举而定。

    禁军的战船并未尾随沧龙水师之后对张辅勋水师进行追击,而是在楚义征的命令下,迅速向着南岸驶去,楚义征的意图很明显,无论沧龙能否拦下楚义道,位于南岸的凌炙天大军也绝不可小觑,想要令他们放弃抵抗,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和气势如泰山压顶般震慑住他们!尤其是正悄然潜入南岸的万源军,更需要他们的及时驰援!而且,沧龙水师的行动虽快,但也不一定能够赶在楚义道登岸之前拦下他,毕竟,即便是他能够拦下张辅勋水师切断其退路,但楚义道也可以在侍卫的护卫下弃战船而登小舟先行一步。

    看着屈心赤和楚义道双方的追逐之战,同为军人的孙兴,其心中的滔天战意也不禁骤然爆发,随即请战道:“殿下,我们也开拔吧?”

    眼前的这一幕,楚义心自然亦是尽收眼底,他与楚义道是皇位的竞争关系,且与屈心赤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此时此刻理应是相助于屈心赤,但皇位之于他始终是横亘于他心头的执念,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夏紫月也看出了他心中的踌躇,看了一眼正目不转睛盯着屈心赤的夏紫曦后,随即道:“殿下,我以为,即便你不直接参与此时的战事,但也必须做出配合义王的姿态!”

    “为何?”

    “义王确实是个不凡之人,禁军和沧龙水师的战力也极为强悍,但楚义道毕竟占有地利的优势,同时有着十余万大军以逸待劳,所以,义王想要正面力挫楚义道的大军,我觉得,胜算并不大,但若是义王败了,皇位不仅与义王无缘,与你,更无缘,所以,殿下想要登上皇位,便不得不选择支持义王!但即便是殿下支持义王,也无需即刻参与这场战争,只要殿下做出驰援的姿态,那么楚义道势必会分兵警惕北域七军的登陆,这样多少能够牵制他们的兵力,为义王减少正面的压力!”

    楚义道闻言,瞬间便想反问夏紫月,若是屈心赤击败了楚义道,那屈心赤无疑将会成为大楚帝国新一任的皇帝,自己同样是与皇位无缘,甚至,他不禁想到夏紫月是否对屈心赤余情未了,乃是借自己之力帮屈心赤登上皇位......

    夏紫月也看穿了楚义心心中所想,随即挽上楚义心的手臂道:“殿下,你莫非以为,紫月是一个朝秦暮楚的女子吗?”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夏紫月看穿,楚义心不禁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紫月,我......”

    没有理会楚义心的尴尬,夏紫月转首看向屈心赤的背影后,眼神之中顿时浮现一抹如同夏衍晤般的深邃和难以名状的冷意,随即淡淡道:“殿下,你莫非忘了吗?义王已是命不久矣,他,尚未婚配,更无子嗣,即便他登上了这大楚帝国的皇位,岂能久坐?待他逝去之后,你以为,大楚帝国的皇位,将由谁继任?”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楚义心的聪明睿智,这一层他并非想不到,只是潜意识里与屈心赤之间的血缘关系令得他内心自动将这一想法隔离了,此刻夏紫月此言一出,楚义心顿如醍醐灌顶,心中也不禁对夏紫月高看了许多,但与此同时,一股油然而生的凉意也陡然自心底深处升腾而起,这一刻夏紫月所表现出的睿智和狠辣,即便是他,也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夏紫曦虽然满眼都是屈心赤的身影,夏紫月和楚义心的谈话之声也极低,但终究是没有逃过夏紫曦的耳朵,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她心中已然是与夏紫月,彻底的决裂了......

    “快!”看着距离愈发近了的沧龙水师,楚义道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慌张!

    凌炙天随即厉声道:“张辅勋,令左右两翼的战船停下接战,以阻止沧龙水师的脚步!”

    “是!”

    张辅勋的水师无论是从数量,还是战力以及士气上本就不及沧龙,再加上楚义征所率领的禁军的加入,其麾下水师已然丧失了抵抗之心,尤其是当下达撤回帝都南岸的命令后,其麾下水师更是无心恋战,此刻匆忙迎战,顷刻间便为气势如虹的沧龙水师所破,情急之下,凌炙天不由道:“殿下,我们弃船换乘小舟吧!”

    “换!”楚义道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叮嘱道:“带上烛蚀!”

    “是!”

    随着楚义道率先登上小舟,一干皇亲贵胄、文臣武将们为免自身也被战事所波及,也不由得开始纷纷涌向附近的小舟,一时间,战船之上慌作一团。

    楚玉容也对怀中的楚玉颜道:“玉颜,你坚持一下,我们先乘小舟离开这里!”

    楚玉颜兀自看了看远处舰首的屈心赤,不由得摇了摇头道:“姐姐,我们哪也不去,这里,或许才是最安全的!”

    楚玉容顿有所悟,随即淡淡道:“嗯,那就依你!”

    乘于小舟之上的楚义道回首看向顷刻间为沧龙水师所破的张辅勋水师,内心愤懑至极,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想到过,今日的他会有这般狼狈的一幕!小舟的速度确实远快去大型战船,在侍卫们拼死划船之下,片刻之间,他们距离岸边便只剩下不足二十米的距离,楚义道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道:“将士们,再加把劲,只要登上了岸边,我们便安全了!”

    然而,就在楚义道自以为即将安全了的时候,突然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荆江南岸边,猛然自冰冷的江水之中,出现了一批赤身的精壮之士,放眼望去,数百米长的岸边,竟有着数千之众!

    为首的蒙山怒吼道:“弟兄们,杀!”

    “杀,杀,杀!”

    一时间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

    这一幕来得太过于突然,不及凌炙天部署在一线的守军从惊诧之中回神,万源军犹如蛟龙出海般顷刻间便是瓦解了一线守军的防线,那些即便是反应过来的守军,也为万源军这寒冬腊月自荆江之中赤膊上阵的气势所震慑的尽皆胆寒,只是局部进行了一些抵抗之后,便纷纷如潮水般向后溃退而去,后方的弓箭手倒是军容齐整,但两军战于一处,指挥官担心殃及自己人,犹豫之际,便是迎来了溃退的大军,为免成为溃军脚下的亡魂,不得已弃下一应武备,急忙向着帝都城退去!

    楚义道慌了,楚义心呆了,唯有屈心赤自始至终负手立于舰首,不动如山!

    在场的各方势力都知道屈心赤用兵如神,他曾参与谋划指挥的经典战例比比皆是,但此刻万源军的表现,依旧是突破了他们想象的极限,当真是神鬼莫测!

    慌乱之中的楚义道不禁急切道:“晋王,眼下前有狼、后有虎,我们该怎么办?”

    凌炙天一脸凝重道:“殿下莫慌,这支诡异的军队想必就是义王手下的那支‘万源军’了,诚然他们的出现确实对我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但他们不过数千之众,顷刻间虽然震慑住了我方大军,但后继乏力,必然不可久持,待我军将士稍作整饬,定然会还以他们以痛击!”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我们该怎么办!”

    凌炙天誓言道:“殿下放心,我即刻亲率水师将士登陆与他们一战,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

    荆江作为大楚第一大河流,常年雨季会引来滔天的洪水,是以历代先民便在荆江两岸建起了坚固的防洪堤,此刻蒙山和王大力所率领的万源军占领了这一段堤坝之后,蒙山急忙阻止王大力道:“大力,你即刻率领部下巩固江岸一带的防线,阻止三皇子等人登岸!”

    正杀得兴起的王大力不由道:“蒙山,敌人已溃不成军,我们何不乘势一鼓作气攻下帝都南城呢?”

    蒙山摇了摇头道:“陛下说,晋王在这帝都一带有十余万大军,帝都城内定然也有数万之众,凭我们这点人,何以与他们抗衡?而且帝都非同一般的城池,我等若是与敌人战于帝都,难免会将有着建都数百年历史的帝都城毁于一旦,而这,也必然会对陛下的声誉造成极大的影响!再者,若非我们此番的奇袭,敌人也不会一时间方寸大乱让我们有机可乘,一旦他们反扑,我们无疑将陷入他们的重重包围!眼下我们势单力薄,首要目的是巩固防线,待四皇子率领禁军前来汇合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明白了,我即刻率领弟兄们阻止三皇子,巩固江岸防线!”

    “多少年了,没有这般亲临一线战场冲锋了啊!”凌炙天拔出佩剑,随即猛地一跃而下,距离最近的三艘战船上的军士见状,也顾不得江水的冰冷,一齐跳入浅滩之中,数百人追随着凌炙天向王大力的防线冲去,即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楚义道,也顾不上慌乱之下浸湿的双脚处的寒意,在侍卫的拥簇之下随着凌炙天向东南方向的防洪堤冲去,而一众随他而来的皇亲国戚和文武大臣们则没有那么幸运,常年养尊处优的他们面对着寒冷刺骨的荆江之水望而却步,随着后方喊杀之声的逐步逼近,慌乱的他们顿时向着船首处挤作一团,一时间被挤下船、甚至致使小舟倾覆而落水的凄惨之声此起彼伏......

    守在防洪堤阵地之上的蒙山见状,心里虽然焦急无比,但也无可奈何,万源军不过数千之众,还需留下大部助他在防洪堤上建立防线,而即便是留下大部,他们所能协防的区域也不足一公里,此时楚义征所率领的禁军虽然也开始登陆,但为了尽快登陆支援万源军,他们就近选择了西南方向的堤岸,凌炙天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向着薄弱的东南方向而去。

    有着凌炙天身先士卒,加上侍卫们远高于普通军士的战力,即便王大力所率领的万源军一部奋力阻击,在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之后,楚义道一行还是慢慢脱离了王大力的围堵,随着往东南方向的逐步前行,加之未受到万源军冲击的远处军队的接应,王大力虽然不甘,但还是不得不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劫后余生的楚义道看着已然陆续登岸的禁军,厉声道:“晋王,速速派人阻拦他们!”

    “是!”凌炙天随即下令道:“点燃烽火台!”

    看着传令兵迅速远去的背影,楚义道不由道:“擒贼先擒王?呵呵,纵然你水师无敌,但我大军犹在,优势,依然在我!”

第三百六十八章 暗子

    虽然沧龙嘱托过麾下水师将士们务必保证楚玉颜等人及一些未曾跟随楚义道一并逃走的皇亲贵胄和文武大臣们的安全,但两军交战,难免有所波及,在先锋湛谦所率领的海龙营力战之下,失去张辅勋这一主将指挥的水师已是慌不择路,加之沧龙水师东西两翼的步步紧逼,使得张辅勋水师残部被迫拥挤到了一处狭窄水域,各自为战之下令得不少战船撞击在了一起,而楚玉颜等人所在的战船更是凄惨,左右两侧肉眼可见的即将同时被两艘战船从舰首处撞击!

    就在战船舰首两侧即将与来舰相撞的紧急关头,叶青一手挡下一支飞来的流矢,一手挽着楚玉颜的胳膊急切道:“七公主,我们往船尾去!”

    “嗯!”

    还不待数人艰难地迈出几步,一股巨大的震动随即传来,就在几人慌忙地寻找依托之物稳住身形之时,巨大的桅杆突然猛地自侧前方迎面袭来,楚玉颜不由得下意识尖叫出声:“啊......”

    将楚玉颜拽过来显然已来不及,危急关头,叶青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楚玉颜推开,而后身形倒退,桅杆正好倒在两人中间之处,堪堪躲过此次危机的叶青,顿时发现楚玉颜在自己方才的推力之下眼看就要坠入荆江之中,更令她惊慌的是,她即将坠船之处,方才与她们所在战船相撞的另一艘战船船身也几乎同时撞击了过来,若是仍由楚玉颜这般坠落而去,无疑将会命丧两船之间,千钧一发之际,叶青急忙飞身营救于她,然而,她虽然抓住了楚玉颜的衣衫,但用力之下,却只是从她衣角上扯下了一块碎片,就在楚玉颜双目紧闭准备迎接生命终结之时,两道怒吼之声随即响起!

    “啊!”

    来人正是前番向张辅勋水师洒下石灰粉的黄奕翔和曹灿,两人正拼尽全力阻拦着两艘战船的相撞,与此同时,刘欣笙和黑无常迅速飞身至两船的夹缝之中,一左一右将楚玉颜迅速救了出来!

    随着一道剧烈的撞击声响起,劫后余生的楚玉颜不禁陷入一阵心有余悸的惊惧之中,一旁的楚玉容忙上前检查着楚玉颜的身体关切道:“玉颜,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后,楚玉颜才悠悠道:“姐姐,我没事!”随即看向刘欣笙等四人道:“谢谢大家的救命之恩!”

    黄奕翔毫不在意道:“七公主不用客气,我家小姐早有交代,令我等务必保证你们的安全!”

    楚玉颜闻言,不解道:“你家小姐?”

    黑无常微笑解释道:“黄大哥所说的小姐,便是陛下的师妹,纣小姐!”

    “师妹?纣小姐?”楚玉颜不由得看向正缓缓向这边驶来的舰首处的屈心赤、纣妙玲、楚义征及凰羽,此刻纣妙玲也不禁向她点头示意,回以微笑之后,楚玉颜不禁喃喃道:“这位纣小姐,好生熟悉,似乎曾见过一般!”

    “嗯!”楚玉容亦感慨道:“确实有些熟悉!”

    一旁的叶青随即解释道:“七公主,你们大家确实见过!”

    “哦?”

    “还记得七公主你成人礼上的那位花魁纪妙音吗?”

    楚玉颜幡然醒悟道:“原来,是她!”

    几人说话间,屈心赤所在的战船已相距不过十余米,黄奕翔随即道:“几位,我们先将你们送到陛下那里去!”

    随着楚玉颜、楚玉容及王选等亲近之人在刘欣笙等人相助之下登上屈心赤所在战船后,一些此前未能跟随楚义道而去的皇亲贵胄和文武大臣们也在海龙营将士的相助下登上了沧龙水师的战船,原本还在为未能登上小舟随楚义道撤离而忧心不已的他们,在看到那些登上小舟的同僚们的处境后庆幸的同时,不禁齐齐向屈心赤施以大礼致谢,而后便在水师将士们的安排下进入舱室暂歇。

    楚玉容和楚玉颜明显对屈心赤的身份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后者,在登船之后,不知如何面对屈心赤的她,更是将有些苍白的脸颊掩藏在了楚玉容秀发之后,倒是修养极佳的楚玉容驸马王选显得极为大方,拱手施礼道:“多谢义......不,应该说,多谢陛下相救之恩!”

    屈心赤淡淡一笑道:“驸马客气了!”与楚玉容点头示意一番后,随即看向楚玉颜道:“玉颜,好久不见,这段时间,难为你了!”

    初恋之于男女之间的感情,无疑是深刻的,尤其是自情窦初开伊始,楚玉颜的少女心便自始至终为屈心赤绽放,但造化弄人,谁也未曾想到他们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然而,即便是知道了这一段感情已然不再有可能,但对于屈心赤多年的感情,也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放下,又或者说,对于痴情的楚玉颜而言,或许终其一生,也难以放下......

    楚玉颜毕竟是大楚帝国公主,且时常伴随于楚礼渊身侧,识大体的她深知此时并非为儿女私情所纠缠之时,想到心中那个一个萦绕在心间的忧虑,随即向屈心赤问道:“陛下,我哥他......”

    “你是说,义文!”

    “嗯!”

    凰羽适时道:“七公主,我曾拜托四皇子......”看了一眼屈心赤,凰羽随即矫正道:“应该说,是五皇子,我曾拜托他携带虎符去调虎贲军驰援,但自那以后,便没有了他的消息,所以,我以为,虎贲军已为晋王所渗透,而他,极有可能被软禁于虎贲军之中,但我认为,虽然他被软禁,至少,虎贲军不会为难于他,所以,五皇子定然还安然无恙!”

    见楚玉颜仍旧一脸的担忧之色,一旁的楚义征也安慰道:“玉颜,一切确如凰羽大人所说的这般,沧龙将军得知这一变故后,也派了不少人追寻义文的下落,但虎贲军守备严密,所以一直未能得到他的确切消息,但哥哥我向你保证,虎贲军再如何放肆,也绝不敢伤害义文的!”

    “嗯!”

    曹灿与黑无常对视一眼,随即上前道:“陛下,我等失职,未能救下摄政王!”

    摇了摇头,屈心赤淡淡道:“不怪你们,楚义道自始至终都将舅父看守得极为严密,即便你们出手,也难以救出舅父!”

    曹灿虽然明白,但心中的执念仍旧令他极为不甘,看着已然脱离了王大力阻拦的楚义道一行,随即请战道:“陛下,我即刻亲率遵州军前去营救摄政王!”

    楚义征看了一眼屈心赤,随即对曹灿道:“曹将军,楚义道所率大军数倍于我,此时禁军和遵州军着实不宜分兵,尤其他一直将摄政王劫在身旁,此时你贸然行事,恐怕难以成功,所以......”

    曹灿自然是明白其中利害,不由得哀叹一声:“哎......”

    安抚住曹灿后,楚义征看着楚义道与大军汇合的一幕后,不由担忧道:“陛下,此前探子来报说,晋王为防止我们的突袭,已在荆江南岸一带加建了众多的烽火台,同时在帝都南城城郊一带集结了一支精锐骑兵作为预备军随时驰援各处战场,方才万源军的突袭虽然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但如今楚义道脱困,一旦他们点燃了烽火台,将这支骑兵调过来,无疑将会对我们的防线造成极大的威胁!”

    叶青闻言,适时道:“殿下,烽火台已然无用了!”

    楚义征不由讶异道:“为何?”

    “自上次帝都一别,我便去了洛水城,按照陛下的意思,令我心语阁之人悉数秘密潜入了帝都城,现如今所有的烽火台已被我心语阁之人悉数捣毁了!”

    楚义征闻言,不由一脸叹服道:“哎,大哥,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谁要是与你为敌,真是莫大的不幸啊!”

    面对楚义征的赞许,屈心赤依旧不无担忧道:“纵使能够迟滞一时,但此间的局势依然会随着传令兵的行动传到他们耳中,届时,依然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那怎么办?大哥你虽然不想爆发大战,但我们并无针对骑兵的战斗器械,总不能一直固守在防洪堤上吧,若是想要达到击溃楚义道战斗意志的目的,届时,或许只能是拼死一战了!”

    屈心赤一脸深邃道:“或许,这一切的转机,得依靠舅父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觑,楚义征忍不住问道:“大哥,除了谢公公,莫非,摄政王还有其他的暗子?”

    “或许吧!”摇了摇头,屈心赤也有些不自信道:“其实,我也拿不准......”

    营帐之中,重新换上了新的行头后的楚义道正兀自品着热气腾腾的清茶,听着营帐外激烈的战斗之声,等待良久的楚义道却始终没有收到战事进展的好消息,随即冲出营帐向正和诸将议事的凌炙天问道:“晋王,战事如何了?”

    “回殿下,禁军和万源军已经汇合一处,现已基本巩固了防洪堤阵地,防洪堤地势甚高,我军虽然有人数上的优势,但正面仰攻于我不利,我军已发动了数次进攻,但却始终难以突破他们的阵地,而且防洪堤过于狭窄,宽度不过十余米,防洪堤两翼的我军亦难以展开,所以一时间未能有丝毫进展!”

    “你不是在城郊还有一支精锐骑兵吗?我不信他们还能挡住骑兵的冲锋!”

    “哎!”凌炙天叹息一声,随即解释道:“殿下,烽火台不知何时为敌人所捣毁,现如今无法及时传信给骑兵,所以我已派传令兵前去传信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赶来驰援!”

    楚义道闻言,不由恼羞成怒道:“纵使没有了烽火台,你可以令人搜集柴草衣物燃烧啊!”

    凌炙天郁闷道:“殿下,我已令将士们这般做了,但未见其他烽火台响应,想来对方既然捣毁了此处烽火台,定然也不会放过其他地方的,所以,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传令兵了!”

    楚义道愤然地回到营帐之中,将茶台一把掀翻后愤怒道:“屈心赤啊,屈心赤,为了皇位,你还真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啊......”

第三百六十九章 决战时刻

    “所有人,速速将万源军受伤的兄弟们抬至后方,医官,赶紧替伤者包扎好伤口,尤其重伤员,务必好生看护!”

    “是!”

    “诸位兄弟,将一应军械务必尽快整理好,敌人下一波攻击极有可能就要展开了!”

    “是!”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古擒来到蒙山所在阵地前道:“蒙山兄弟,辛苦你们万源军的兄弟们了,这头阵,你们着实是打得相当精彩!”

    看着远处楚义道所在的中军大帐,蒙山不无遗憾道:“可惜了,未能一举擒下三皇子,不然,就不用徒增如此之多的伤亡了!”

    “哎!”拍了拍正包扎伤口的王大力的肩膀,看着一脸遗憾的后者,古擒发自内心赞叹道:“你们先前的战斗,大家都看在眼里,万源军的兄弟们,已尽力了,三皇子毕竟非比常人,身边的侍卫也是个顶个的好手,能够一鼓作气为我军拿下这防洪堤的阵地,你们,已是此役最大的功臣了!经此一役,万源军的大名,将会响彻整个大楚帝国!”

    回首看着正靠岸登陆的屈心赤一行,古擒道:“蒙山兄弟,这里有我,你们两位去迎接陛下他们吧。”

    摇了摇头,蒙山道:“陛下不喜这种繁荣缛节,何况临阵迎敌,我等主帅首要之责便是固守住阵地!”

    古擒不由叹服道:“二位兄弟,真将军也!”

    随着屈心赤等人的到来,南岸边那些受伤的将士们无不起身道:“见过陛下!”

    挥手示意一番后,屈心赤关切道:“大家不必多礼,好生养伤!”

    看着一脸伤痛的屈心赤,凰羽不由安慰道:“陛下,为了大楚帝国的将来,一时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是啊,大哥!”楚义征也不由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避免一场殃及整个大楚帝国的内战吗,两相比较之下,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屈心赤虽为止戈而来,但他也明白,事关皇位,楚义道必然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就此罢手,只是向来心慈的他,终不忍见到诸多的伤亡,随即道:“吩咐下去,伤者多加以关照,亡者,多抚恤其家人!”

    “是!”

    帝都城位于荆江平原众多河流汇聚的中心,素有“平原视野,一览无余”的美称,也因为地处平原,河流众多,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方成就了先辈们开创的大楚帝国数百年基业,更兼有荆江天险,是以方才于此地建城,谓之帝都!

    踏上南岸的防洪堤,整个帝都城尽收眼底,看着眼前熟悉的城池,屈心赤一时间感慨万千,心中也不禁慨然:“如此大好江山,绝不可为战火所毁于一旦!”

    古擒、蒙山、王大力上前道:“见过陛下!”

    “有劳诸位了!”屈心赤示意三人起身,随即问道:“蒙山,说说战况吧!”

    “是,陛下!万源军自拿下防洪堤后便紧急着手巩固了阵地,敌军趁禁军尚未来得及驰援我们之时已然发动了三次进攻,或许是因为此前登陆之战带来的震慑之威,他们急切间集结的溃军士气低迷,加上我们有着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所以尽皆为我所破,方才间他们又组织了一次规模庞大的进攻,好在禁军兄弟们及时赶到,方才挡住了他们这波进攻,我们也趁势进一步扩张了阵地规模。”

    “陛下,末将以为,当下我军士气高昂,可否趁对方疲弱之际,一鼓作气冲下去,这样,或许能一举击溃瓦解晋王的大军!”

    屈心赤摇了摇头道:“古将军,此时出击,确实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但我军现在的阵地,东西不过十里,两翼还有凌炙天的大军虎视眈眈,我们若是这般冲下去,凌炙天的先锋定然会溃不成军,但我们现有的阵地也定然会假手他的援军,一旦我们不能及时彻底地瓦解当面的大军,若是他们再从我们背后自防洪堤上俯冲而下,我们反倒是极有可能会陷入他们的重重包围之中!”

    古擒认同地点了点头道:“多谢陛下指点,末将明白了!”

    众人说话间,沧龙和王玄策疾步而来,随即道:

    “末将沧龙,见过陛下!”

    “末将王玄策,见过陛下!”

    将二人扶起来后,屈心赤有些感慨道:“沧龙,玄策,好久不见!”

    沧龙感慨道:“陛下,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啊!”

    点了点头,屈心赤看了一眼南岸附近水师的战事道:“都处理好了?”

    “嗯!张辅勋水师已被我水师团团围住,余下之事,我便交给湛谦全权指挥了,不过我也叮嘱过他,毕竟都是我大楚帝国的军队,尽量以招降为主!

    “嗯!”

    “对了,陛下,还有一事,二皇子和北域七军即将抵达荆江南岸,我们是否允许他们登岸?”

    楚义征闻言,不由道:“大哥,我以为,是否暂时禁止他登岸!”

    楚义征的言外之意,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和屈心赤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毕竟事关皇位的争夺,且二人几无任何交情,甚至于,因为夏紫月的关系,二人还有着些许私怨,此时乃是屈心赤和楚义道二者争锋的关键时刻,且不论己方的实力相较于楚义道还处于弱势地位,即便战而胜之,屈心赤麾下大军也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楚义心以逸待劳,趁虚而入,那么此番他们这么多人的努力,不仅尽付东流,甚至说不准成为楚义心阶下之囚,更有性命之危!

    看着众人一脸的凝重之态,屈心赤未作多想,只是淡淡道:“他也是大楚帝国皇子,这是他的自由,随他吧,若是他要登岸,无需阻拦!”

    楚义征不由皱眉道:“大哥,你这般草率,是否,有些不妥啊?”

    一旁的凰羽适时道:“殿下,我以为,陛下这般安排,或能够对三皇子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

    楚义征不由皱眉道:“凰羽大人,你的意思是?”

    “陛下不仅是先帝下诏指定的皇位继承人,更是备受大楚帝国臣民们的拥戴,乃是众望所归的不二人选!尤其是二皇子,身为陛下的胞弟,于情于理,更不敢于此时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刺于陛下!当然,北域七军登岸后,于我们而言,确实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但,想必所有人,尤其是三皇子,他只会认为二皇子乃是投靠了陛下,从而将他一并视为对他的威胁,那时若再行古将军方才所献的策略,则我两翼的晋王大军,必定会对北域七军多加防备,不敢轻易攻我后方!”

    “凰羽大人所言,确实有理,但他们二人,皆非甘于人下之辈,否则也不会发生今日荆江之上对峙的这一幕了,所以,我心中仍不免担忧啊!”

    “呵呵!”屈心赤淡淡一笑道:“无妨,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便好!”

    “找点事情做?”

    “沧龙!”

    “陛下!”

    “湛谦不是在招降张辅勋的水师吗?你将这些降兵,悉数交给楚义心,由他的人代为看管!说到底,你与楚义心也还有着盟友之谊,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是,我这就去面见二皇子!”

    沧龙正欲离去,楚义征忙阻止道:“沧龙将军,且慢!”

    “殿下还有何吩咐?”

    “我听说二哥此前准备将四万北域七军运过荆江,你借予他的船只,一次性最多只能运载一万人是吧?”

    “是的!”

    点了点头,楚义征意味深长道:“你前往见二哥之时,也顺便暗中吩咐各艘战船,令他们,尽量行得慢一些!”

    沧龙闻言,不由笑道:“殿下,我明白了!”

    按礼节,楚义心登岸之后理应前来拜见屈心赤,但或许是因为一时间适应不了乘船的缘故,登岸之后便就此停留在了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只是派遣了孙兴前来致歉,谎称身体不适暂且留在帐中休息,屈心赤倒是并未说什么,只是楚义征等人心里却是极为不悦。

    近两个时辰之后,夏衍晤和齐映月随着第二批将士登岸后,随即便赶到了营帐之中,看着卧于床榻之上的楚义心,齐映月连忙上前关切道:“殿下,您没事吧?”

    一旁的夏紫月道:“齐先生勿惊,殿下没事!”

    齐映月顿时明白了,看了看一同进来的夏衍晤后,对楚义心道:“殿下,我和左相已经知道了!”

    点了点头,楚义心随即从床榻上起来道:“左相,您是大楚的股肱之臣,您说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夏衍晤看了一眼夏紫月后道:“我们千算万算,也万万想不到,义王竟然会是你那位夭折了二十余年的大哥!不瞒殿下,若你的对手是三皇子,即便今日相争失败了,你也有卷土重来重登皇位的可能,但若是义王,则几无可能!为今之计,我以为,正如紫月信中所言,以退为进,先助义王夺下皇位,而后,再做打算!”

    齐映月不由皱眉道:“左相,我虽然对义王所谓的隐疾不太了解,但是,成为了大楚帝国的皇帝,义王便可发动整个大楚帝国的力量为其所用,这隐疾,万一治好了呢?再者,即便不能根治,但想要留下子嗣,也并非什么难事,若是这般的话,那殿下......”

    众人苦恼之际,夏衍晤突然看向楚义心道:“殿下,老臣,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这个法子,有些过于恶毒了!”

    楚义心虽然不解,但终究还是有所犹豫,倒是齐映月急切道:“左相,您有何良策?”

    “殿下不是说,他此行的目的有二吗?”

    齐映月恍然大悟道:“您是说,以孝义之名,令得义王三年之内不能娶亲吗?”

    点了点头,夏衍晤接过话题道:“殿下以守孝的名义,无疑是监督陛下履行这一规矩最合适的监督人,如此不仅顺乎了我大楚帝国的规矩,同时也为殿下争取了三年的时间!”

    夏紫月曾与屈心赤相恋多时,深为他那淳厚温良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虽然因为夏衍晤的原因移情于了楚义心,也为楚义心从屈心赤手中接过帝位做了谋划,但此刻听闻其父夏衍晤口中的“断子绝孙”之策,心中终不免觉得坦坦荡荡如屈心赤,却被如此下作的计策所算计,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歹毒了!但还不及她出言驳斥,夏衍晤便向她摇了摇头,夏紫月也无奈叹息,她知道,夏衍晤已经是彻彻底底将自己绑在了楚义心的战船上了,他不想自己为屈心赤的一番辩护,引起楚义心和齐映月对自己的不满。

    楚义心也并未当场给予答复,一者是此计太过于恶毒,若当场便是应下,让自己有失格局;再者,屈心赤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长,绝其后,从某种意义上,也是绝自己一族的后,让他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随即转移话题道:“左相,既然您到了,便随我一同前去见见他吧!”

    不及夏衍晤应承,齐映月忙道:“殿下,我还有一事!”

    “何事?”

    “方才在战船之上时,我便详细观察了如今战场上的局势,义王虽然在防洪堤上建立了稳固的阵地,但晋王毕竟在军力上还占有极大的优势,义王想要战胜他,除非是一鼓作气以决胜负,但显然晋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而且,您与义王虽为兄弟,但也是皇位的竞争者,换位思考之下,我若是义王,我不会放任您登岸,但现在他这般做了,很显然,他有意让您来帮他守住后方阵地,尤其是他们一举进攻之时,防洪堤阵地两翼的晋王大军!”

    楚义心皱眉道:“依齐先生之意,我当如何?”

    “保存实力,见机行事!”

    齐映月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或许会为屈心赤策应两翼的敌军,但也有可能,在他们二者两败俱伤之下,成为最终得利的渔翁!楚义心没有做过多的思量,毕竟,此计虽然依旧狠毒,但总比“绝后”更容易接受一些,随即点了点头道:“你去吩咐孙兴吧!”

    “是!”

    当楚义心携夏衍晤、齐映月、孙兴等人缓缓向着防洪堤之上而来的时候,傍晚的余晖之下,一股浓厚的马蹄之声正自帝都以南传来,虽然目不能及,但那犹如滚滚雷霆的震天动地之响,顿时间响彻在所有人耳畔......

    决战时刻,已然到来!

    楚义心刹那间陷入一阵担忧的呆滞之中!

    楚义道一时难掩心中的兴奋不由大笑出声!

    屈心赤一如往常般平静淡然,只是向着烛蚀所在的方向喃喃道:“舅父......”

第三百七十章 曲响势逆

    楚义道此生,除了对皇位始终如一的执着之外,平日里最好者,便是音律,但与楚义文不同的是,后者不仅仅是喜好,更是下了极大的功夫钻研,而他,不过是闲暇之余取悦助兴的节目罢了,当听闻到骑兵整齐雄浑的马蹄之声的时候,他不由得怒赞道:“天籁之音,亦不过如此啊!”

    凌炙天一脸兴奋地入帐道:“殿下,好消息!”

    “我也听到了!”楚义道指尖跟随着马蹄之声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椅背,喜不自禁,而后缓缓起身道:“晋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遵命!”

    凌炙天疾步走出营帐,楚义道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也紧随其后而出,只见凌炙天高声怒喝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

    “依先前计划,待骑兵抵达后,左中右三路大军全力跟随骑兵冲锋,一举攻破防洪堤,拿下义王!”

    “是!”

    “殿下,您还有何吩咐?”

    楚义道摇了摇头道:“军事上的事,我绝对信任晋王,同样的,我对诸位将军亦是深信不疑!”扫视诸将一圈之后,楚义道激情澎湃道:“此战,擒义王者,赏万金,封王爵!”

    诸将闻言,喜不自禁高呼道:“谢殿下!”

    在楚义道示意之下,凌炙天随即道:“点起火把,列阵!”

    “是!”

    营帐的角落处,枷锁缠身的烛蚀对这点兵的一幕熟视无睹,只是倚着立柱静静聆听着那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喃喃道:“陛下啊,老臣只能为心赤做这些了,马上,我就会来陪伴您了,只是还有些遗憾啊,未能亲手帮姐姐报仇......”

    与此同时,防洪堤阵地之上的屈心赤对楚义征道:“义征,帮我备马!”

    楚义征有些不解道:“大哥,你这是?”

    屈心赤淡淡道:“备战,冲锋!”

    楚义征显然尚未从方才骑兵将至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不由疑惑道:“大哥,眼下晋王的援军将至,而且还是对我们威胁极大的骑兵,此刻我们理应加强防守才是,虽然我们居高临下占有地利的优势,但也不足以能面对骑兵而正面冲锋啊!尤其是你,乃是大军的中枢所在,岂能亲临一线率军冲锋!”

    一旁的黄奕翔心中给屈心赤暗暗点了个赞,随即道:“殿下,我不懂军事,不过我还是知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身后的刘欣笙暗自踹了黄奕翔一脚,不由讥讽道:“你懂什么军事!”

    黄奕翔嘿嘿一笑,而后道:“殿下放心,有我在,不会让陛下有丝毫损伤的!”

    曹灿一如楚义征一般劝阻道:“陛下,四皇子殿下所言甚是,冲锋之事,有我等便可,您万金之躯,身系大楚帝国安危,无需亲自涉险啊!”

    见屈心赤依旧不为所动地注视着前方已然悉数点起火把的凌炙天大军,楚义征随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与屈心赤最为亲近的纣妙玲和凰羽,二女对视一眼,尽皆无奈地向他摇了摇头,屈心赤并非一个无的放矢之人,而且,一直以来,屈心赤的决定,她们极少反驳,尤其今日,此间的事情可谓是极其重大,面对楚义道的援军,势弱的他们,或许也正需要屈心赤的勇猛果敢来提振士气,故而二女更是不会干扰屈心赤的任何决定!一如二女一般,此刻沧龙和阁老仿若置身事外般静立不语,尤其是后者,更知道此刻的屈心赤不过是强行提调体内真气苦撑,但他,却丝毫没有劝阻之意,只是心中暗自叹道:“或许,他还有着另外的打算吧......”

    随着马蹄之声的愈发临近,楚义道喜不自禁的竟是亲自率领着众将列阵相迎,然而,未及骑兵到来,却见此前凌炙天派往传令的传令兵慌乱间竟是狼狈地从战马上摔落而下,传令兵忍痛爬起来后,喘着粗气道:“报......”

    这一幕无疑令得楚义道极为不快,有些恼怒道:“何事?”

    “回......回殿下,骑......骑兵......叛变了!”

    楚义道本就无意理会传令兵,加之现场嘈杂之声不断,顷刻间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倒是警觉的凌炙天听到后猛地一把抓起传令兵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

    “回......回晋王,我赶到骑兵军营的时候,军营内正发生着战事,我抵近观察后,发现是虎贲军正在于骑兵交战,被发现后,我便拼命赶回来传信,为防止被抓住,我只好选择绕小路而回,因此,此刻才赶回来,望晋王恕罪!”

    凌炙天闻言,怒不可遏地一把将传令兵摔出,恼怒之极地怒吼而出:“啊......”

    一旁的楚义道此时算是听清了传令兵带回来的消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他也不禁呆立当场,原本的意气风发瞬间便是荡然无存!

    身后的诸将更是惊诧不已,虽然他们手握大军,但今日先有万源军的突袭令得他们失去了防洪堤这一最佳阵地,而后又是张辅勋的水师全军覆没,之后数次的反攻又尽皆以失败告终......一次次的失败,手下将士们的士气早已跌至谷底,凌炙天原本想借骑兵之威逆转,但哪知道最大的倚仗却是成为了虎贲军口中的羔羊,猛然间他们不由看向了后方,一支支闪耀着耀眼火光的火把顷刻间点亮了防洪堤所在的阵地,他们知道,防洪堤之上,马上即将迎来比洪水还要可怕的铁流,一时间,竟是有人忍不住浑身战栗,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凌炙天大军之中,早已渗入其中的心语阁之人于各处高呼道:“敌军后方来袭了,赶紧逃命啊......”一时之间,原本看似严整的军阵,彷如四处漏风的筛子般开始陷入阵阵慌乱......

    凌炙天见状,已无暇理会,只是看着愈发临近的骑兵咬牙痛恨道:“谢飞,你个混蛋,竟敢背叛于我!”

    楚义道战战兢兢道:“晋......晋王,现在该怎么办?”

    看着楚义道一脸的害怕之色,凌炙天莫名的一阵鄙夷,但如今大势已去,若是他还想苟全于世,还得拥着楚义道这杆大旗,随即道:“殿下莫慌,大楚西南还有着我二十多万的大军,而且重川之地易守难攻,只要我们据险以守,以待时变,还可以卷土重来!”

    楚义道闻言,不由陷入一阵挣扎,原本帝都、甚至整个大楚几乎成为了自己的掌中之物,但一日之间,局势却这般逆转了,即便心中充斥着惧意,但顷刻间让他放弃,一时间仍旧是难以说出口,凌炙天见状,不由催促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护您先行离开,只要您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

    看着愈发临近的虎贲军,楚义道最后倔强道:“罢了!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失去的,我一定会千百倍拿回来的!”

    然而,楚义道话音未落,一道似曾相识的浑厚音律之声骤然自虎贲军后方响起......

    防洪堤之上的楚义征、楚玉颜、楚玉容、王选等人不禁一同陷入沉思,屈心赤一脸肃穆地向南拱手而拜,喃喃道:“舅父,多谢您了!我这就来救您!”随即跃上马背高声道:“将士们,随我冲锋!”

    楚义征顿时明白了一切,随即亦是跃上了马背,而后沧龙、司马长风、曹灿、王玄策、黄奕翔、刘欣笙、蒙山、王大力、白无常、黑无常、古擒、湛谦亦是紧随其后翻身上马,随着屈心赤一起向下冲锋而去......

    楚玉颜一把拽住楚玉容的肩膀激动道:“姐姐,是我哥!”

    楚玉容与王选相视一笑,点头道:“嗯!”

    一旁的叶青有些不解道:“七公主,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楚玉颜难得地展露笑颜道:“这曲子好听么?”

    “此曲气势恢宏,令人闻之,有种热血沸腾之感,彷如置身于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中......”

    “嗯!”楚玉颜认真地看着叶青道:“这首曲子乃是陛下所作,而后赠予了我哥,他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洪流!”

    听着耳边那气势恢宏的“洪流”之音,看着防洪堤之上顷刻间便已然仅剩下了的纣妙玲、凰羽等些许女子的身影,楚义心不禁喃喃道:“大哥,你还真是出人意表啊!哎,难怪天下之人皆视你为战神般的存在......”

    一旁的孙兴见状,随即向北域七军下令道:“速速登上防洪堤,巩固阵地,以防敌军来袭!”

    “是!”

    所谓兵败如山倒,楚义心虽然知道眼下凌炙天大军士气尽失,已无力再组织进攻袭击屈心赤大军后方,但还是随孙兴而去,毕竟,哪怕是装模作样,至少能表明自己的心意,随即率领着夏衍晤、夏紫月、齐映月等人向纣妙玲、凰羽缓缓行去。

    防洪堤之下的凌炙天大军面对屈心赤大军如泰山压顶般的恢宏气势,早被惊吓得肝胆俱裂,尽管凌炙天还在尽力下令做最后的挣扎,但已然丧失斗志的他们在初与屈心赤大军交锋之后,随即便如丧家之犬般开始四处狼狈而逃,凌炙天无奈之下,也只好指挥着亲卫护持着楚义道向西逃去......

    但屈心赤岂会让他们这般轻易逃走,随即猛拽缰绳,向西南方向追去,楚义征见状,急忙向屈心赤两侧的黄奕翔和刘欣笙高声道:“你们赶紧追上去,务必保证陛下的安全!”

    “是!”

    曹灿见状,也顿时明白了屈心赤的用意,随即对楚义征道:“殿下,遵州军就交由您指挥了!”

    “嗯!一定要确保陛下的安全!”

    “殿下放心!”曹灿转首向黑无常、白无常道:“你们随我一同前去!”

    “是!”

    屈心赤看着已然追上来的曹灿道:“曹将军,一定要救下舅父!”

    “陛下放心!”

    与此同时,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也率领着一队精骑从虎贲军主阵中分离开来,向着楚义道所在之处猛烈而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震慑、试探

    夏紫曦不同于夏紫月,她天真烂漫、喜形于色,与周钦儿、木子心的结识虽然充满艰辛和险阻,但却是她此生极为开心的日子,尤其是在滨海和古台岛,她结识了诸如纣妙玲、卢彦茹、徐曼、千叶冰羽等等一众女中豪杰,度过了一段令她终生难忘的日子,自陪着周钦儿、木子心一路往重川而去,虽然为屈心赤所救,但未见其人,始终是她心中的遗憾,而后跟随夏紫月返回帝都,一路见到她和楚义心的亲近,令得她内心与夏紫月渐行渐远,因而原本一张俏脸的脸颊换上了如同凰影般拒人千里的冰冷,尤其当在战船上听到夏紫月的那番话后,她更是想急于见到屈心赤将一切告知于他,因此在得知楚义心将登上防洪堤与屈心赤相见之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浓烈的欣喜期待之色!

    然而,还未及登上防洪堤,屈心赤却已是率领着大军冲锋而去,虽然知道不久之后还是会相见,但心中难免还是有所失望,原本以为防洪堤之上已然空无一人之时,猛然间看见纣妙菱、凰羽和木子心的背影,顾不上与楚义心、夏衍晤等人身份有别的规矩,夏紫曦不由得喜不自禁奔上前道:“纣姑娘、木姑娘、玉颜、凰羽大人......”

    纣妙菱早已察觉到楚义心一行人的到来,只是当下屈心赤的身份已是非同一般,身为他身边的亲近之人,定然不会没了他的地位,回首撇了撇正缓缓行来的楚义心等人,随即对夏紫曦道:“紫曦,你也来了啊!”

    “嗯!”

    木子心忙上前与夏紫曦紧紧相拥,有些伤感道:“紫曦,终于是见到你了!自重川分开后,不想已是数月,我好想你!”

    夏紫曦轻抚着木子心后背也是感慨道:“是啊,不过如今,我们还是相聚在一起了!”

    “嗯!”

    待夏紫曦悉数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凰羽与夏紫曦微笑示意一番后,随即向楚义心等人行去,屈心赤让她留下,便是有意让她代他与楚义心等人相见,虽然论身份,此时的纣妙菱更高于她,但一来纣妙菱对他们心怀成见不愿与他们过多交谈,二来纣妙菱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且凰羽久立官场,更懂得官场之上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于是在凰羽的领衔之下,纣妙菱、楚玉颜、木子心、楚玉容夫妇及叶青等人也相随而至。

    “见过二皇子殿下!”

    “凰羽大人不必拘礼!”

    与夏衍晤、齐映月、夏紫月等人寒暄一番后,凰羽随即向楚义心等人介绍道:

    “这位是陛下的师妹,纣小姐。”

    “这位是玉容公主以及驸马王选。”

    “这位是七公主。”

    “这位是重川木家的木小姐。”

    “这位是......”

    凰羽一一介绍完众人之后,楚义心、夏衍晤、齐映月等人不由得齐齐将目光汇聚到了纣妙菱身上,当然,他们所观者,并非纣妙菱那超凡脱俗的绝色容颜,而是她身为屈心赤师妹的这一身份,因为在他们看来,她,将是最可能成为屈心赤皇后的人选,纣妙菱与他们点头示意一番后,便将目光停留在了同样关注在她身上的夏紫月身上。

    纣妙菱随即向夏衍晤问道:“左相大人,这位小姐就是您的千金夏紫月小姐吧!”

    夏衍晤点头笑道:“正是小女!”

    “夏紫月见过纣姑娘!”

    纣妙菱点了点头道:“夏小姐果然是国色天香啊,难怪我那平日里不近女色的师兄也曾为你倾心!”

    面对纣妙菱的出言不逊,一旁的楚义心和夏衍晤顿感一阵尴尬,但碍于身份和屈心赤的面子,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倒是夏紫月却是针锋相对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我听闻纣小姐和陛下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实我挺好奇的,面对纣小姐这般绝色的美人儿,陛下却无动于衷,实在是令人惋惜啊!”

    “哎!”纣妙菱虽然与夏紫月年龄相仿,但久掌赤心商会的她,其心性自然远非初涉政事的夏紫月能比,轻叹一声后,淡淡道:“我爹爹说过,我那师兄自幼就心怀天下,不愿我俩儿女私情成为他的拖累,但他,终究是太过于出色,难免招蜂引蝶,尽管一向洁身自好如他,但身在花丛之中,终究是免不了俗啊!”

    “你......”

    眼见二女针尖对麦芒,夏衍晤忙向她一阵挤眉弄眼,但夏紫月明显毫不买账,好在凰羽适时打断她道:“殿下,陛下行前让我代他向你致谢!”

    楚义心客气道:“我与陛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为弟者,自当是要尽些绵薄之力。”看着防洪堤下屈心赤大军的势如破竹之势,再瞅见防洪堤阵地东西两侧已经奔逃的凌炙天大军,楚义心继续道:“惭愧啊,没能真正意义上帮陛下一把!”

    “呵呵!殿下言过了,虽然说殿下算不上雪中送炭,但也是锦上添花嘛!尽管陛下早已胜券在握,但有殿下相助,至少也能从气势上给予三皇子和晋王以压力,尽快结束战事,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嘛!”

    凰羽此言一出,不仅楚义心内心一阵震荡,夏衍晤和齐映月更是后背一阵发凉,凰羽虽然是含笑而述,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责怪之意,按理说,他既然选择支持屈心赤,那么哪怕是命悬一线,楚义心也理应登岸后第一时间面见于他,同样还应将北域七军的指挥权一并交与屈心赤,但他不仅没有面见屈心赤,更是丝毫没有将兵权交给屈心赤的意思,他不知道这是凰羽的意思,还是屈心赤的意思,一时间内心不禁升起一丝惊惧,不知该如何接下凰羽这一话题:“凰羽大人,我......”

    齐映月适时解围道:“凰羽大人,殿下久居北域,不习舟楫,今日荆江之上不过是苦撑罢了,因而方一登岸便久吐不止,所以才没能面见陛下,而北域七军更是好不了多少,所以不得不稍作休憩,还望凰羽大人向陛下转告其中缘由!”

    凰羽本就只是震慑,让得他们对屈心赤抱有惧意,无意深究,随即借坡下驴道:“放心吧,陛下乃仁慈之君,一心为国,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齐映月忙点头道:“是是是!”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楚义心顿生疑惑,不知凰羽何意,但见齐映月一个劲眼神示意后,忙道:“凰羽大人请!”

    “殿下请!”

    楚义心忐忑道:“不知凰羽大人还有何吩咐?”

    摇了摇头,凰羽凝视着下方战场,一改方才言语上的凌厉,恢复她平日里知性清冷的神态道:“殿下,若是你成为了大楚帝国的皇帝,你将会如何对待诸位皇子和旧臣?”

    楚义心闻言,顿时惶恐道:“凰......凰羽大人,我......我并未有此非分之想过!”

    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楚义心,凰羽莞尔一笑道:“抱歉,殿下,是我表达的方式错了,我是想问你,你觉得,该如何对待诸位皇子和旧臣,尤其是三皇子和晋王!”

    楚义心定了定神,随即道:“义征和义文,一个善武,一个善文,义征多加历练之后,将来定然能够扛起执掌大楚帝国大军的大旗;义文从前虽然喜欢舞文弄墨,但他资质极高,只要善加引导,假以时日,未来也是有着能够领袖文臣的宰相之能;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如今年纪尚小,待日后再择善而用;而那些旧臣,当此之际,自然是能用者则尽量启用,当然,日后还是要量力而估一番,而且,还需启用更多有才之士,以正视听。”

    点了点头,凰羽继续道:“那三皇子和晋王呢?”

    楚义心思虑一番后道:“他二人虽然其罪当诛,但我以为,他们毕竟身份显赫,且势力盘根错节,若是降以重罪,甚至诛杀,恐怕会引起大楚帝国的震荡,而且更会引起周边诸国对我大楚帝国内政不稳的猜测,甚至铤而走险,犯我边关,所以,我觉得,需徐徐图之,瓦解他们的残余势力,待国政稳定之后,再行处置!”

    楚义心这番话,无疑还是极有见地的,即便是凰羽,也不免心中暗自赞叹,治国理政,他还是有着不错的见识和手段,而后继续道:“那么,殿下你呢?”

    “我?”楚义心发自内心的有些自嘲道:“我自然是听凭陛下的安排,若是陛下让我此生镇守北域,我便至死方休,保北域的长治久安;若是陛下留我在帝都任职,我也必将尽我所能鞍前马后,辅佐陛下;哪怕是陛下让我做田地一耕夫,我亦绝无二话!”

    楚义心言毕,不由地看向了凰羽,后者却自顾自地远眺着远处趋于结束的战事,好一会儿之后,清冷的脸颊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暗淡之态,随即充斥着警示之意道:“希望殿下,能牢记今日之言!”

    楚义心闻言,毫不迟疑地一脸郑重道:“我楚义心在此立誓,若有违今日所言,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凰羽微笑道:“殿下,战事即将结束,我们一同去见陛下吧!”

    “是!”点了点头,楚义心随即高呼道:“孙兴!”

    “末将在!”

    “令北域七军一部守在此处阵地,其余将士全力配合陛下大军行动,战事结束之后,随我一同向陛下面前请罪!”

    孙兴眼神之中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后高声回应道:“是!”

第三百七十二章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屈心赤是个极善用兵之人,更懂得为帅者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道理,这些年来,令他有背这一原则选择冒险的,除了当年的燕鲁之乱他只身犯险深入田恭军营游说他投降外,便只有不久之前为了屈皇后报仇而犯险独赴岷王阁诛杀周伯言了。

    而此次身为主帅的他再次选择冒险率军冲锋,除了激发大军士气一鼓作气战胜凌炙天大军以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基于先前楚义心军中有人施放暗箭意欲谋害沧龙这一事上的判断,如此阴狠的行事风格,极有可能出自周伯言,因此,他料想到周伯言一行人极有可能便是隐藏在了楚义道身边!自始至终,他依然放不下为母报仇这件事,尤其是,在生命枯竭之前,他誓要完成这件事,但周伯言太过于狡猾,如今楚义道和凌炙天大势已去,以他的性子,定然是会提前逃走,所以屈心赤才会选择孤军深入第一时间赶到楚义道所在之地!

    冲锋在前的曹灿击落袭来的一支流矢后,回首看着后方已然脱离的大军,而后有些焦急道:“陛下,我们太深入了,不如您折返回大军之中,我们几人前去诛杀周伯言!”

    屈心赤摇了摇头拒绝了曹灿的好意:“你们虽然见过我画的画像,但你们毕竟未亲眼见过他们,况且周伯言极为谨慎,若是化妆易容之后,更难以辨识,所以,我必须亲往!”见屈心赤这般坚持,曹灿也深感无奈,只得示意其他人尽全力保护好他。

    凌炙天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在屈心赤一行数人脱离大军渐渐深入之后,他不禁冷静了下来,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够拿下甚至诛杀了屈心赤,他们仍能够绝境翻盘,在和楚义道简单商议一番后,便下令身边能够调动的近卫向屈心赤等人的前进方向迎面而来!

    看着前方百米之外愈发逼近的数百明显不同于普通军士的近卫,不仅是曹灿、刘欣笙等人,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黄奕翔也不禁浮现出一股凝重之色,此时此刻,在场众人谁都明白,这股敌军的目标所在,正是屈心赤!

    诚然他们个个都是身手了得的高手,但面对训练有素的数百近卫,纵使是他们,也是独木难支,尤其此刻他们还是身处于凌炙天的溃军之中,若是这些溃军幡然醒悟,与这数百近卫相互配合之下,那么他们不仅毫无胜算,甚至连脱身都显得极为渺茫!

    曹灿不由焦急道:“陛下,您不能再往前了!”

    屈心赤并未答话,而是猛地跃上马背,观察着前方战场的动态,而后高呼道:“往右而行!”曹灿等人随即调转马头,随屈心赤向右行动。

    近卫指挥官见状,随即高呼道:“快,速速向左,他们想绕过我们追击殿下!”

    偌大战场之上的西南一隅处,数百近卫和屈心赤一行之间一时间展开了一场争分夺秒的阻击战,就在双方之间距离渐渐缩小至二十余米,数百近卫眼看便要与屈心赤一行接战而兴奋不已,曹灿等人焦急万分无暇他顾之时,屈心赤却是看向了近卫后方,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只见那里,一支人马迅速直插近卫后方,随即一道洪亮的声音骤然自近卫后方响起:“杀!”

    而后便是在曹灿等人一脸的惊愕之中,只见先前从虎贲军中分离而出的一支千人的骑兵瞬间如入无人之境般从近卫后方杀入!白无常看着这支虎贲军为首之将那有些熟悉的面孔,而后又瞅了瞅一脸欣慰之色的屈心赤,顿时间不由感慨道:“难怪陛下会这般有恃无恐,陛下的深谋远虑,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啊!”

    此时时间紧迫,屈心赤也不做停留,继续向着楚义道逃跑的方向极速追击而去,曹灿看着那位率领骑兵冲入近卫中奋力厮杀的将军不由疑惑道:“白无常,那位将军是何人?”

    “韩当!”

    “韩当?”

    “嗯!他曾在军机处龙门任职,也就是沧龙将军的部下!”

    曹灿不由感叹道:“我从蓉城自今,与陛下一路相伴相随,却从未听说过陛下还有这样一枚暗子,陛下行事,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看着眼前正策马狂奔的屈心赤,白无常亦是不由感慨道:“是啊,陛下行事,向来深谋远虑,从前在军机处的时候,所有人皆是对陛下佩服不已,今日种种,更是令人拍案叫绝!”

    事实上,关于虎贲军、关于韩当,纵使是屈心赤,心中也未曾有过定论,他只知道当初韩当从周伯言的追兵手下救下夏紫曦、木子心和周钦儿后,韩当原本是应该留在沧龙军中相助沧龙组建新军的,但后来不知为何被楚义文从沧龙那里调往了赤心学院做军事教官,之后他又称姐姐韩萱需要他的相助,从而辞去赤心学院军事教官一职后便就此销声匿迹。

    屈心赤原本是没有联想到韩当的,但是当他听闻到楚义文的处境,以及关于虎贲军的情况后,他才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究其原因,是因为烛蚀!

    烛蚀这个人,当朝理政或许并不在行,但是,要知道他从前在军机处可是掌管着阎门的,阎门所为之事,大多是拿不上台面的,因此论算计,烛蚀确实是个中翘楚,以屈心赤对他的了解,他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范被楚义道所擒,所以,他定然会留有后招!

    虎贲军的职责,乃是护卫皇城,守卫京畿重地,是帝都定海神针般的存在,除了大楚帝国皇帝之外,不是轻易便能够为任何人所掌控的,哪怕是皇子,亦或是执掌军部多年的凌炙天,他们或许有能力派人安插渗透其中,但绝对难以彻底掌控于他!

    当初虽然从凰羽口中得知了楚义文失踪于虎贲军军营的消息,进而推理出虎贲军可能已经投靠了楚义道这一结论,但纵观这些日子以来的行动,虎贲军不仅未曾参与,甚至还主动隔绝了一切对外的消息,这,不得不令人怀疑!

    结合以上种种,屈心赤便想到了,这一切,可能便是烛蚀为他彻底扫除一切障碍的后招!那时候,屈心赤虽然消失在了帝都,但他孤身一人搅得东樱国不得安宁,而后又出乎所料地一举从东樱国手中收回了古台岛,大楚帝国之人,无不对他报以极大的关注,同样的,凰羽、沧龙、凰影、烛蚀以及曾经军机处的一干忠于他的亲信,无不受到各方人士的极大关注!

    当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沧龙、凰羽,以及远在古台岛发生的种种大事之时,烛蚀却悄然选中了韩当这个值得信赖,同时又绝对忠臣于屈心赤的最佳人选,他借蒙山、王大力等万源军将士求学于赤心学院之际,恰如其分地向楚义文推荐了韩当这一军事教官,让他得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帝都,做着无关痛痒的军事教官一职,也正是处在众人眼皮底下这一人畜无害的虚名角色,让得楚义道之流渐渐放下对他的关注,而后,烛蚀又费尽心思地以韩萱求助于他的名义,让他合情合理地消失在了帝都......

    对于虎贲军统帅刘将军,烛蚀未曾怀疑过他对楚礼渊的忠臣,但是,他不知道一旦他得知楚礼渊驾崩的消息之后,是否会遵照自己的意思全力支持屈心赤登上帝位,而之所以安排韩当进入虎贲军,按照烛蚀的计划,正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凭借他给韩当的旨意,争取、甚至强行胁迫于刘将军支持屈心赤。

    而作为虎贲军副将的谢飞,早有取代刘将军更进一步的打算,是以他一直在暗中培养一支独属于自己的精锐力量,而化名韩徐的韩当,就此机缘巧合地进入了谢飞的视野中,而后在他绝对优异的表现之下,更是成为了谢飞的心腹爱将,并在谢飞的提拔之下成为了他的亲卫,也就是在成为了谢飞的亲信之后,韩当才得知了他的计划和打算!

    从韩当口中得知虎贲军之中竟然出现了谢飞这个异类时,烛蚀最初是打算让韩当一举将他灭杀的,但若是韩当出手了,则极有可能暴露他的存在,自己筹划良久的计划也极有可能落空,但随着更加深入的考量之后,他觉得或许可以将计就计!事实证明烛蚀是对的,也正是因为谢飞的存在,反而使得争取刘将军的事情变得顺利了许多,毕竟,相较于胁迫,能够令得刘将军感恩戴德并且心悦诚服的支持,无疑要高明许多!

    在楚义道和凌炙天率军攻打郢都城和帝都城两地皇宫的时候,谢飞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挟制刘将军一事,正是作为谢飞亲卫的韩当带头所为,顺理成章的,软禁看管刘将军的事情,便交给了韩当,同样的,扣下楚义文的事情,也是韩当向谢飞进的言,后者原本是极为犹豫的,毕竟挟制刘将军好歹能冠对方以谋反的名义,但挟制皇子,无疑是死罪!

    韩当劝谏他,皇子并没有调动虎贲军的权利,此事干系重大,虎贲军有权扣下他悉心盘问,这并不违背大楚律令,而且大楚帝国未来的皇帝定然是从楚义心和楚义道二人中产生,楚义文此行的目的很明确,调虎贲军入帝都必然少不了与楚义道和凌炙天一战,如此便算是彻底得罪了楚义道,若是未来他登上了帝位,那么无疑会对他秋后算账,但反之软禁了楚义文,则无疑便是向楚义道示好;同样的,若是楚义道在和楚义心的皇位之争中败下阵来,他则可以因为没有明确支持楚义道这一中立的立场而赢得楚义心的好感,甚至还可以歪曲事实——他之所以软禁刘将军夺取虎贲军的军权,正是因为刘将军有意投靠楚义道,所以他不得不为之!也正是这般“万全”的策略,才使得谢飞下定了决心,同时也令得韩当成为了他最为倚重的心腹!

    当然,韩当之所以做下扣下楚义文的决定,除了当时的情况之下谢飞绝不可能、也暂时没完全控制虎贲军而不具备驰援凰羽的能力以外,也是因为随着帝都皇宫被攻破,身处郢都城皇宫的烛蚀的处境也将岌岌可危,若是烛蚀一旦为楚义道所擒,那他无疑将显得势单力孤,那时候,他极为迫切的,便是急需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商议对策,而楚义文,无疑是一个极佳的人选!

    闻之沧龙率新军水师抵达帝都疆域时,韩当在和楚义文商议一番后,随即展开了协助刘将军拿下谢飞重新夺取虎贲军军权的行动;也就是在今日,当屈心赤一行抵达帝都后,楚义文将一切真相对刘将军和盘托出了,身为军人,后者对于屈心赤的佩服自不必说,但即便韩当拿出了烛蚀事先给他的圣旨,刘将军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也正是有着楚义文的存在,尤其是他身为皇子的这重身份,在说服、并争取刘将军的全力支持上才顺利了许多!

    在下了拥护屈心赤的决定后,刘将军亦不再迟疑,他以拥戴并率虎贲军支援楚义道为借口,将虎贲军趁机调入并分散在了骑兵大营之中,先以商议对策为由几乎将骑兵一众将领拿下,而后更是以雷霆手段快速将骑兵军士缴械,虽然整体上而言一切较为顺利,但仍不免有一些人进行了反抗,这一幕,也正好为凌炙天派来的传令兵所发现......

    屈心赤虽然对近段时间以来虎贲军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清楚,但当“洪流”响起之时,他知道,一切,正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尤其此时,随着韩当的适时解围,他心中更是感慨烛蚀之于大楚帝国、之于楚礼渊,之于他的那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

    没有了近卫的阻拦,前方的追击之路顿时顺畅了许多,想到此时还在楚义道手中受难的烛蚀,想到前方可能依旧未曾逃远的周伯言等人,屈心赤不由得猛地一鞭抽在战马身上。

    “驾......”

第三百七十三章 烛蚀之死

    今日发生的种种,于楚义道而言,无疑彷如乘坐过山车一般太不真实,从夜半皇宫大殿的登基仪式,而后是楚坛,再到荆江的祭拜,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显得极为顺利,即便有着楚义心的搅局,也未能令他错失方寸,但,自从屈心赤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先是他极度倚仗的谢公公一番宣旨成为了他梦想幻灭的开始,而后则是万源军的异军突起,将他和凌炙天视为固若金汤的荆江防线一举攻破,进而导致荆江防洪堤这一阵地易手,甚至险些让自己被万源军所擒,而后更有着最为致命的虎贲军与正面冲锋的屈心赤大军前后夹击,让得他所有的谋划刹那间飞灰湮灭......

    对于近卫能否拿下甚至诛杀屈心赤,亲眼见证了今日种种的楚义道,心里是没底的,但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最后能对他形成威胁的全力一击,竟是在韩当的适时支援下,再次顷刻间被瓦解......

    “难道他真的就是天命所归吗?老天就这般垂青于他吗?我不服,不服啊......”面对眼前的死局,楚义道心灰意冷道:“天不佑我,不如一死了之罢了!”

    看着疾驰而至,眼看就要来到自己面前的屈心赤,楚义道一时间不禁心如死灰,前一刻的慌张、害怕,仿佛刹那间烟消云散,淡淡地看着愈发近了的屈心赤,随即一脸淡然、平静、自嘲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一刻的来临!

    身边剩下的聊聊十数人的近卫看着策马狂奔,仿佛天神下凡般如泰山压顶而来毫无勒马驻足之意的屈心赤,一时间竟是有些怯懦地不敢上前护卫楚义道,倒是凌炙天眼看着屈心赤与楚义道相距不过十米距离的时候出手了!

    凌炙天猛地飞身上前,手中利刃剑锋所指,直向屈心赤眉心,屈心赤一个仰躺,躲过凌炙天这一攻击的同时,右手一股冰寒之气顿时死死地黏住剑身,借着战马前冲之势,伸出左手意欲一把擒住凌炙天手腕,后者见状连忙弃剑脱手,在场众人以为二人就此错身之际,凌炙天却是顺势一把抓住马尾,而后从屈心赤右后方一脚猛地踢了过来,屈心赤本无意理会于他,但见凌炙天纠缠不休,随即双脚猛踩马镫,借力凌空而起,躲过凌炙天的攻击之后,趁着后者一击落空身体未稳之际,自空中而下一掌直向凌炙天胸口,凌炙天见状,丝毫没有挡下屈心赤这一掌的意思,反而是自袖间伸出一把匕首,直取屈心赤胸口!

    这一次,屈心赤是真的怒了,他再也顾不上阁老的叮嘱,一股内劲猛地自体内运转,而后汇集在了右掌之上,直接以掌为盾挡下了凌炙天这一致命一击,凌炙天本以为此举乃是屈心赤托大,却没想到手中的匕首仿佛刺上了精钢一般,任凭他如何用力,始终无法刺穿屈心赤的手掌,就在凌炙天一击不成寻机再出杀招之际,一道极度冰寒的气息顺着匕首传导到了他的手中,多年的杀伐顿时间让他感觉到了危机的气息,本能的松开了紧握匕首的右手,也就是在松手的同时,匕首犹如冰晶般瞬间化为漫天尘埃!

    凌炙天虽然军旅出身,但沙场将士的身手远非江湖高手的手段那般复杂,尤其身居高位之后,更是鲜有和江湖高手单独交手的机会,但从军多年的他,却也是见过不少高手交锋,但纵使见多识广如他,也从未见过有如屈心赤这般诡异的手段,内心震惊的同时,也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松开了匕首,否则他这只右手,甚至整个右臂都可能被彻底废掉!

    就在他为屈心赤这一诡异手段震惊和庆幸的同时,被他这一次次杀招所激怒的屈心赤,借着余力一掌击在了凌炙天胸口之上,顿时间,凌炙天便感到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充斥了整个身体,尤其是胸口之处的心脏,有种刹那间被冰冻停滞的死亡之感!

    屈心赤和凌炙天的交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黄奕翔和刘欣笙正要对屈心赤施以援手之际,凌炙天已然为屈心赤所击中而坠落于地,屈心赤无暇理会凌炙天的生死,重新牵动缰绳驱使战马向楚义道奔去,也就是战马即将迈开步子奔跑之时,因为强行调动隐疾之力的缘故,屈心赤胸腹之内猛地一阵剧烈翻涌,一股鲜血就要喷薄欲出,此时此刻,他断然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他身体的状况,随即紧咬牙关,将那口鲜血硬生生吞咽而下。

    就在马蹄即将踏上楚义道身体的时候,屈心赤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一阵嘶鸣之后随即停了下来,一脸苍白的屈心赤厉声质问道:“周伯言在哪里?”

    缓缓睁开双眼的楚义道抬首仔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屈心赤,不知道是方才为战马那疾驰而来的劲风所惊吓,或是第一次正面与眼前真正意义上的大哥屈心赤相见而确认他这张与楚义心一模一样的面容,又或是想要深度比较自己与他相差在哪里,亦或是......总之,楚义道的心绪极为复杂,以至于就这般呆立当场,一时无言。

    凝视着楚义道那无神的双目,屈心赤极为不耐地重复道:“周伯言在哪里?”

    见楚义道始终不答,屈心赤不再耽搁时间,正欲继续向前追击周伯言时,楚义道淡淡道:“你说的这个人,我不知道!”

    心系烛蚀的屈心赤,原本想先检查一下不远处被楚义道近卫架着的他的身体状况,但想到有曹灿在,而且不久之后阁老和木子心也将抵达,同时为免自己身体再出状况为大家所发现而担忧,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即对身后的曹灿道:“曹将军,你速速给舅父解除身上的枷锁,我继续前往追击周伯言!”言毕,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追击而去。

    “陛下......哎!”曹灿话音未落,见屈心赤已然离开,虽然心中极为挂念烛蚀的安危,叹了口气之后,还是向白无常急切道:“摄政王交给你了!”

    “嗯!”

    屈心赤一马当先,黄奕翔、刘欣笙及曹灿等人一路紧紧相随,继续向前追击了数十里路,沿途除了少许的残兵溃将外,始终未曾见到周伯言等人的身影,曹灿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劝谏道:“陛下,如今夜幕已经降临,道路两旁灌木丛生,若是他们暗藏于中,我们想要寻他们,如大海捞针,而且,我们如今人手不多,若是他们铤而走险在半路设下埋伏,反而会使您身临险境......不如,就此作罢,一切再从长计议!”

    曹灿所言,屈心赤心中极为清楚,凝视着前方漆黑如墨的夜空,他不知道他这副身体还能支撑多久,此生还是否有机会亲自为母报仇,但眼下,确实是没有机会了,良久之后,他极为不甘地道:“罢了!待以后再寻找诛杀此贼吧!”

    回程的路上,遇见正前来护驾的韩当一行,屈心赤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道:“辛苦了!”

    韩当摇了摇头道:“为陛下做事,韩当万死不辞!”

    “你此次潜伏于虎贲军之中,想来是多有不易,不过,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若非有虎贲军相助,今日之战,胜负属实难料,说到底,我欠你们一声谢谢!”

    “陛下行事,向来深谋远虑,虽然此事仅有摄政王和我知道,但陛下定然早已料到,否则也不会如此冒险行事了!”听闻到摄政王这三个字,屈心赤不再多言,随即一马当先,向着战场疾驰而去。

    当屈心赤一行人回到战场的时候,此前的杀喊声、战马的嘶鸣声已然稀疏了许多,但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伤员的哀嚎声,以及战场上的滚滚狼烟......无不映照着不久前激烈的战事,显然,大局已经落定,战事,也已经基本结束,而胜者,无疑便是屈心赤了!

    在楚义道和凌炙天先前被屈心赤所追击到的地方,此刻楚义征、楚义文、凰羽、纣妙菱等人以及楚义心一行人和那些皇亲贵胄文武大臣已经是尽皆在此等候,显然,所有人都在静候屈心赤这位大楚帝国新皇的到来!

    见屈心赤出现后,所有人无不跪地齐声高呼道:“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在此之前,凰羽、沧龙等人亦是改口这般称呼着自己,但那时候,或许是大局未定,一切皆还有太多的未知,又或许他们是太过于亲近之人,所以屈心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此时此刻,面对芸芸众生,尤其是以楚义心、楚义征、楚义文等皇子为首的一干皇亲贵胄、文武大臣和数万将士的齐声高呼,纵使生平阅历无数的屈心赤,一时间也不禁心生震撼,一种手握大楚帝国至高权柄,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令人痴迷的巅峰之感油然而生,但这种感觉瞬息之间又荡然无存,屈心赤张了张嘴,那个“朕”字,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后,随即向白无常和黑无常走去。

    看着斜靠在白无常身上紧闭双目的烛蚀,屈心赤不由关心道:“舅父怎么样了?”

    黑白无常闻言,一脸悲伤地看向了他,屈心赤身后的曹灿见状,条件反射般地立刻蹲下身体探寻烛蚀的脉搏,随着他脸上一阵沉重的悲伤之情出现,屈心赤顿时心有所感,随即看向黑无常身后的阁老和木子心,木子心神色暗淡地看向了阁老,后者一阵轻叹,随即摇了摇头道:“据白无常所说,他救下摄政王的时候,摄政王已经是毫无生机了!”

    屈心赤闻言,不由怒目看向了不远处的楚义道,冰冷冷地道:“是他?”

    阁老再次摇了摇头道:“我方才一番检查,发现摄政王不仅内伤极为严重,体内更是蕴含着剧毒!但以我的判断,这二者皆并非是令摄政王亡故的主因,摄政王的死,最有可能的,是他自碎心脉而亡!”

    “自碎心脉而亡?”屈心赤闻言,顿时陷入一阵浓浓的难以名状的悲痛之中,两行热泪如泉涌般自眼角滑落,随即缓缓蹲伏到烛蚀身旁凄哀道:“舅父,您为何如此啊......”

    阁老拍了拍屈心赤的肩膀安慰道:“他恐怕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回天乏术,也不想在最后关头成为让你为难的人质,所以......”

    一时间,烛蚀从前在军机处的一幕幕浮现在屈心赤脑海之中,而后是为了自己,他苦苦守候在驾崩的楚礼渊身旁三年之久,再而后,是身处天牢之中的种种苦楚......种种悲伤袭来,难以自已的屈心赤终是忍不住猛的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如飘零的落叶般就这般倒地而去,好在黑无常反应及时一把将他扶住,而后阁老瞬间握起他的手臂检查他的脉象。

    所有人见状,随即再次跪地齐声道:“陛下,请保重龙体!”

    纣妙菱、凰羽、沧龙、楚义征、楚义文等人第一时间围了上来,纣妙菱原本想出言相问,但此情此景,她还是忍住了,阁老自然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眼神示意间,纣妙菱已然明白,屈心赤的身体状况,极不乐观!

    良久之后,屈心赤缓缓起身,一脸寒霜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楚义道,楚义文见状,顿时道:“陛下,三......楚义道确实罪不容诛,但他毕竟是皇子,如今您方登基,父皇的葬礼也亟待办理,您,切不可意气行事啊,而且,如今大战初定,若是就这般杀了他,恐怕不妥!”

    凰羽也适时道:“陛下,五皇子言之有理,三皇子久立朝堂,这些年的经营,其势力也是盘根错节,眼下之际,还不能杀他,臣以为,日后详加审问一番后再做决断不迟!”

    对于楚义文和凰羽的劝谏,屈心赤仿若未闻,自顾自地只身向着楚义道缓缓行去,楚义文和凰羽对视一眼,心中不由暗叹一声,屈心赤虽然一向冷静睿智,但他毕竟也是人,事关烛蚀之死,他心中的愤慨自然是溢于言表,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心中默默祈祷:

    “陛下,您聪明一世,切莫糊涂一时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以帝之名

    短短不过二十余米的距离,屈心赤却仿佛走了数个春秋,楚义文和凰羽的谏言他确实没有听进去,或者说压根儿没心情去听,未能寻到周伯言的踪迹,再一次、或者说,极有可能永久性地失去了亲手为屈皇后报仇的机会,这已然令得他失落至极,如今好不容易达成阻止楚义道称帝的目的,但却是得到了烛蚀去世的消息......

    潜意识里,他一遍遍地反问着自己:“为何烛蚀会选择自碎心脉而亡,为何不坚持到见自己最后一面,为何自己不先检查他的伤势,为何......”

    某一刻,他似乎是抓住了其中的根源,但此刻沉寂于烛蚀之死悲痛之中的他,却无法如平日那般理性地思考,因此也始终是没能得到那个具体的答案,反而因为愈发执着于寻求那个具体的答案,致使他的思维愈发的混乱,对于周伯言、对于楚义道的恨意,也愈发的浓厚......

    新仇旧恨,使得他心中充斥着遗憾、恨意、不甘等等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犹如禁锢多年的火山一般,喷薄欲出!若是周伯言为他所擒,那么他无疑是此时屈心赤最合适的发泄对象,但,很遗憾,屈心赤未能如愿,因此,楚义道,无疑成了最合理的发泄对象!

    就在屈心赤如行尸走肉般即将行至楚义道面前的时候,纣妙菱缓缓跟随上前轻呼道:“师兄......”

    屈心赤木然地看向了她,后者看着他那苍白面容上浑浊无神的双目,心疼地毫无顾忌地一把将他拥入怀中,随即附耳温声道:“师兄,我知道,此刻的你,心中定然是极度的悲伤,但是,你此刻,是大楚帝国的皇,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整个大楚帝国的安危,大楚帝国的江山社稷、强汉一族的兴衰荣辱,不都是你最为珍视的吗?所以,你切不可意气用事啊!楚义道或许该死,但是,却不在此时,我想,不管是先帝、屈皇后,亦或是摄政王,他们一定不希望,你在此时,做出错误的决断!”

    没能得到屈心赤的回应,纣妙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向不远处的凰羽等人,她不由得摇了摇头,也就是摇头的瞬间,她猛然发现在场所有人都齐齐将目光射向了她,尤其是夏紫月、夏紫曦、楚玉颜等与屈心赤或多或少有些情感交集的女子,目光尤其显得醒目,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方才因为安慰屈心赤而不顾一切的纣妙菱,一时间不禁羞赧的有些畏畏缩缩,一番挣扎后,最终不得不顾及到此刻屈心赤的身份而松开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屈心赤听进去了她方才的一番话。

    屈心赤虽然并没有听进去纣妙菱这番话,但好在,纣妙菱温柔的怀抱犹如漆黑夜空中的一点繁星,不仅给了他一丝温暖的慰藉,更让他多了一丝清醒的认知,冥冥之中,他能感知到,不管烛蚀作何选择和决断,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他,更是为了大楚帝国的江山社稷!

    凝视着眼前蹲坐于地显得颇为狼狈的楚义道,屈心赤不假思索地用着冷厉至极的语气问道:“楚义道,你,为何要杀摄政王?”

    楚义道抬起无神的双目看了看屈心赤,而后低首耷拉着脑袋淡淡道:“我确实有过以他为护身符让你放过我的打算,不过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楚义道,毕竟是大楚帝国的皇子,虽然没你那般声名显赫,但我也自视乃是一代枭雄,这些手段,太过下作,有辱我的名声!”

    屈心赤厉声喝道:“可是,他却因你而死了!”

    “若是我说我没想过要杀他,你或许并不相信吧......”话说一半,楚义道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现如今,还有解释的必要吗?心念及此,不由一脸落寞地正色道:“成王败寇,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屈心赤不由讥讽道:“你倒是识时务啊!”

    “呵呵!”楚义道站起身来,毫无惧意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不是吗?”

    看着全然不顾礼法妄自起身,抱着视死如归姿态与自己直面相对的楚义道,屈心赤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人,说到底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杀他,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父皇,他能接受吗?母后,会同意吗?舅父,他希望自己这么做吗......种种疑问一时间充斥着脑海,思绪纷飞之间,方才的戾气顿时间减少了几分,屈心赤不禁有些恍惚道:“或许吧!”

    也就是这一刻的恍惚,屈心赤的心绪,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一旁的纣妙菱悬着的心,也悄然落定下来。

    楚义道不由一笑:“达成所愿,成为大楚帝国皇帝的感觉,怎么样?”

    屈心赤与楚义道对视一眼,不自禁摇了摇头淡淡道:“当初,我身为大楚帝国的义王,执掌军机处,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我,依然可以弃之若敝履,你觉得,我是个贪念权势之人吗?若不是为了这天下百姓,强汉一族的安危,你真以为,我稀罕这个皇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义道不禁一阵大笑,随即怒声讽刺道:“区区义王的头衔,岂能及皇位万分之一,况且,你还是为了寻医问药,医治自己身体的隐疾,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你如今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如今得偿所愿,竟说出此等不屑之言,你,不过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楚义道此言一出,身后押解他的禁军将士不由地怒目相向,正欲强行令他下跪之时,屈心赤却是挥了挥手示意禁军退下,随即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反对你来坐这个皇位吗?”

    楚义道不屑道:“立于万万人之上,这种诱惑,谁又能抵挡得住呢?你我一样,皆是凡人,岂能免俗?”

    “不!”屈心赤摇头道:“因为你会错用一个人!这个人,是强汉一族的毒瘤,不仅会危害到大楚帝国的江山社稷,甚至,会将我强汉一族推至生死存亡的危险境地!”

    “谁?”

    “周伯言!”

    “他一个偏安一隅的世家门阀之主,岂有影响我大楚帝国的能力!这不过,是你夺我皇位的借口罢了!”

    “所以,你承认认识他!”

    楚义道闻言,不由气急道:“你诈我!”

    屈心赤再次摇了摇头:“已经不重要了!”

    “是啊,不重要了!如今的你,已经是大楚帝国的皇帝陛下了,大权在握,想要杀谁,便可杀谁,就如现在的我,不过是你砧板上任你宰割的鱼肉罢了!”

    “我不是你!”

    “你确实不是我,但你如今坐上了大楚帝国的皇位,注定了你将会比我更狠!毕竟,在现在的你看来,我是乱臣贼子,而那些拥护我的人,也会一同成为你刀下的亡魂!”

    “你是想,让我杀了你吗?”

    “杀不杀我,并不在我,不是由你来决定吗?”

    再度摇了摇头,屈心亦淡淡道:“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杀伐不够果断,但我以为,众生皆可教化,所以,若是饶你不死,你还会觊觎皇位吗?”

    楚义道凝视着屈心赤良久之后,自嘲道:“我楚义道自视在诸多皇子之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但是,这朝堂之上却偏偏有个义王,让我打从心底感到钦佩和畏惧,偏偏这个义王,还是皇长子,父皇最满意的皇位继承人,但凡有你的存在,我想,这么多兄弟之中,也没人敢再有这般非分之想吧!”

    “所以,若非我的存在,你对皇位心心念念的执念便不会消散,是吗?”

    从凌炙天出手阻止屈心赤相救于他开始,楚义道便已将自己当做一个死人,此时闻言,更是无所顾忌地咆哮道:“屈心赤,你少拿这种态度来警告我,皇位,之于所有皇子,都是执念所在,但有机会,谁不想成为大楚帝国的皇帝?即便是你,如今成为了大楚帝国的皇帝,还会甘愿让于他人吗?”

    “哈哈哈......”面对楚义道的出言不逊,屈心赤不仅未怒,反而是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渐渐地,笑声逐渐变大,而后更是环顾四周,扫视所有人一圈之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楚义心的身上,随即高声道:“楚义心!”

    楚义心前一刻还在揣测屈心赤这般癫狂笑意是何意思,猛然间被屈心赤点名,心里顿时骤然紧张了几分,毕竟烛蚀之死对屈心赤的打击太大了,而且,按照历朝历代过往的种种,新皇登基,少不得为巩固自己的皇位而清除掉一切能够威胁自己统治的存在,虽然自己和他是名义上的同胞兄弟,但自己,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尤其,自己不仅是北域七军的统帅,此次更是一意孤行自北域调来了数万大军参与皇位的争夺......心念及此,不由警惕地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但面对屈心赤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跪下道:“陛下!”

    屈心赤再一次与楚义道对视一番后,随即向周围看去,先是围在烛蚀身旁的曹灿、黑白无常,而后是楚义征、楚义文、楚玉颜等皇亲国戚,再是凰羽、沧龙、韩当等部下,之后是阁老、司马长风、卢彦茹、徐曼、蒙山、王大力、叶青等人,继而是夏衍晤、齐映月、夏紫月、夏紫曦及楚义心部下李狩等人,然后是一干文武大臣,以及身后那望不到尽头的将士们......

    深深看了一眼楚义心后,再次转身看向楚义道道:“我说过,我所为者,乃是为了大楚帝国的江山社稷,和强汉一族的无数子民!”

    在楚义道的不解和疑惑中,屈心赤淡淡道:“师妹!”

    “嗯!”纣妙菱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此次为屈心赤登上皇位而不顾生死的率领禁军的楚义征、古擒,率领虎贲军的楚义文、刘将军、韩当,率领遵州军的曹灿,率领万源军的司马长风、蒙山、王大力,率领水师的沧龙、王玄策、湛谦,以及率领心语阁阁众的叶青等人,以及此刻神色暗淡了许多的阁老和凰羽......她的神色中,充满了浓浓的歉意!再次看了一眼屈心赤后,纣妙菱高声道:“传旨!”

    在场所有人闻言,不禁齐身跪了下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大楚帝国皇帝屈心赤,醉心江湖,无意江山社稷,故尔决定,以大楚帝国皇帝之名,禅位于弟楚义心,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此诏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是楚义道一脸不可思议地呆滞当场,楚义心更是难以置信的呆若木鸡,其余人等,或不解、或震惊、或失落、或窃喜,亦或......但不管如何,此时此刻,他们对屈心赤,都肃然起敬!

    楚义征和楚义文不由相互对视一眼,虽然皆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和失落,但他们明白,屈心赤之所以做出这般决定,究其根源,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怕是支撑不了太久了,为了大楚帝国,为了强汉子民,他甚至,把到手的皇位都舍弃了,他为了大楚帝国,付出了太多,太多......

    屈心赤缓缓下跪,向着楚礼渊棺椁所在的大殿方向三叩首,而后是屈皇后所在的陵寝方向三叩首,之后在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崇敬的目光中,缓缓行至烛蚀身旁,一把将后者的尸体抱入怀中低声道:“舅父,心赤带您走!”

    纣妙菱将圣旨交到楚义心手中,警告道:“师兄说,他交给你的,不是皇位,而是责任!你若是不能当好这个皇帝,只要他还活着,那么,他还会回来的......”

    屈心赤独自抱着烛蚀,就这般向着荆江大堤缓缓行去,身后,响起一阵阵眼含热泪的凄鸣声:

    “恭送陛下......”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只恨生在帝王家

    寒风萧萧,斯人怅怅;夜幕凉凉,人心涩涩!

    屈心赤独自抱着烛蚀的遗体,如风中残烛般,向着荆江大堤上缓缓而行,孤单寂寥的身影,令人心疼!

    楚义征、楚义文缓缓起身,随着纣妙菱、阁老、凰羽和沧龙默默地跟在了屈心赤身后,而后是曹灿、黑无常、白无常、司马长风、卢彦茹、刘欣笙、黄奕翔、木子心、徐曼、叶青、王玄策、蒙山、王大力、韩当、古擒、湛谦......

    楚玉容正欲起身之际,楚玉颜看了看她身旁的王选后摇了摇头道:“姐姐,你和姐夫便就在这里吧!”

    楚玉容看了看不远处跪伏于地的楚义心,内心挣扎一番后,还是点了点头,她明白楚玉颜的用心,对于楚义心,她们终究是陌生的,对于今后执掌大楚帝国的他,身为公主的她们或许不用担心会受到什么不公,但王选及其父亲,毕竟是朝堂命官,不得不为他们以后的仕途考虑,随即道:“玉颜,那就有劳你代我相送大......大哥一程了!”

    看着渐渐影没在夜幕下的屈心赤的背影,楚玉颜淡淡道:“嗯!”

    登上荆江大堤,屈心赤眺望着夜幕笼罩下的那经年累月滔滔不绝的滚滚荆江,虽然目不能及,但那经久不息的流淌之声依然清晰可闻,从前每每登上这荆江大堤,看着这壮丽的山河,他总有良多的感慨,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已然不重要了!只是略微驻足后,随即沿着荆江大堤向下而去!

    然后,还未行出多远,隐疾的反噬之力突然袭来,屈心赤一口鲜血不由自主地喷洒在了烛蚀遗体之上,身体也顿时有些不支,就在他即将和烛蚀摔倒之际,借着右腿的对烛蚀遗体的支撑,右臂猛地撑住地面,方才稳住了即将摔倒的趋势,随即心疼地替烛蚀擦拭着血迹道:“舅父,对不起......”

    “师兄......”远远地看着屈心赤摇摇欲坠的身影,纣妙菱心疼地急于上前相助!

    但就在纣妙菱欲要急冲直下的时候,凰羽拉住了她,摇了摇头道:“妙菱,你比我们更了解他,他,始终是一个极为要强的人!”纣妙菱看了看丝毫未动的楚义征、沧龙及曹灿等人,也顿时明白了过来,与其说是屈心赤要强,其实是屈心赤不想示弱于楚义心,毕竟,那句“他交给你的,不是皇位,而是责任!你若是不能当好这个皇帝,只要他还活着,那么,他还会回来的!”便是他亲口对楚义心说的!

    凰羽对楚义征等人道:“殿下,陛下虽然未曾对我明言过他今日的决定,但昨夜我见到陛下之时,也从他言语之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虽然将皇位禅让给了二皇子,但如今大楚帝国刚经历一场大乱,他在帝都的根基不深,所以,按照陛下的意思,你和沧龙还需从旁相助于他,尽快稳定朝局!”

    “明白!”

    沧龙也点了点头,随即向湛谦道:“湛将军,陛下此行的安全,就交给你和海龙营了!”

    “沧龙将军放心,我海龙营将士必保陛下安全!”

    纣妙菱也向司马长风道:“长风,你和蒙山、王大力也暂且留下吧,有万源军在,殿下和沧龙更便宜行事!”

    看了看重新站起抱着烛蚀遗体继续起行的屈心赤,司马长风点了点头道:“一旦局势稳定了,我便返回古台岛!”

    曹灿也适时向楚义征道:“殿下,遵州军,就交给您了!”

    点了点头,楚义征道:“曹将军,摄政王坟前,也替我好好敬他老人家一碗酒!”

    “嗯!”

    登船将烛蚀的遗体放置好后,屈心赤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夹板之上,阁老忙上前一把握住屈心赤的脉搏,随即眉头紧皱道:“快,将他扶进舱室!”

    待曹灿、黄奕翔二人将屈心赤抬入舱室后,阁老吩咐道:“心赤现在心脉极度紊乱,情况极为危险,我需要各位相助于我为他调理内息!”

    曹灿急忙道:“阁老,让我来吧!”

    黄奕翔、刘欣笙、黑白无常等人也争先恐后道:“阁老,让我来吧......”

    阁老欣慰地摇了摇头道:“你们不必争执,这一次,心赤的情况非同小可,并非旦夕之功能控制住,恐怕需要大家轮流不断地来输入真气助他稳住隐疾,曹将军,就有劳你先来吧,待你疲惫之后,其他人随时准备接力!”

    “是!”

    眨眼之间,三日时间已过,接过叶青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方自屈心赤房间疲惫而出的纣妙菱不由问道:“叶青,我们到哪里了?”

    “小姐,目前已进入洛城水域,我们是否先将陛下移至洛水山庄暂歇?一路行船,舟车劳顿的,我担心恐怕会影响到陛下身体的恢复!”

    纣妙菱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道:“算了,师兄如今将皇位禅让给了楚义心,我们就不便在大陆逗留了,还是尽快赶到阴阳潭,那里更有助于他身体的恢复!”

    “嗯!”

    又是两日的时间之后,一脸疲倦的阁老和木子心从屈心赤房间而出,守候在外的纣妙菱、凰羽等人忙上前道:“阁老,木姑娘,师兄/陛下怎么样了!”

    已是五日不曾松眉的阁老点了点头,随即向一旁的木子心道:“木丫头,你说说吧!”

    “嗯!各位,有一个好消息是目前陛下的隐疾暂时得到了控制,大家不再需要辛苦接力为陛下不断输入真气了,据我和阁老判断,陛下应该就在这两日会醒过来!”

    众人闻言,不由喜上眉梢道:“太好了!”

    木子心看着众人眉宇间的喜色,自己却并未有丝毫轻松之意,反倒是一脸惆怅道:“不过!因为重川之行陛下本已是重伤在身,原本就未曾彻底康复的他,这一次,他又是强行调用真气参战,致使隐疾再次反噬,导致他体内累积的伤势愈发严重,我担心......”

    纣妙菱闻言,不由急切道:“木姑娘,你快说,师兄到底会怎么样!”

    “哎!”木子心深深叹了口气,随即道:“纣姐姐,数日前,陛下怀抱摄政王遗体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陛下的经脉,损伤的已是无以复加,若是经过长时间的调养,或许,可以恢复,又或者,可能......可能,终其一生,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木子心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一脸的凄哀、悲凉之色,屈心赤是何等人物,若是他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且不论他自己能否接受,便是在场的众人,也万万接受不了,阁老见状,不由安慰道:“你们大家也不要过于伤悲,心赤并非常人,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恢复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和耐心罢了!”

    阁老一番话显然并未起到安慰众人的作用,毕竟,他们都知道,时间和耐心,正是屈心赤所缺乏的!

    倒是一向乐观的黄奕翔开解众人道:“只要有我们大家陪在陛下身边,不断鼓励陛下,我相信,陛下一定会很快恢复的,再说了,就算......就算陛下真的会怎样,我黄奕翔这辈子就是陛下的手脚了,陛下想去哪儿,我就带他去哪儿,陛下......”猛然间小腿吃痛的一脚打断了黄奕翔的话,回首望去,只见刘欣笙一脸冷厉地盯着他,黄奕翔看了众人一眼,随即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凰羽适时道:“不管怎么说,现在陛下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待陛下醒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我相信,陛下一定能够恢复的!”凰羽说完便向木子心使了个眼神,后者见状,随即展颜轻笑道:“是啊,我方才所说,不过是最坏的结果,现在不过是阁老和我单方面的判断,医者治病,患者的感受和配合也是极其重要的,日后还需要根据陛下的情况随时调整治疗之法,届时有着陛下配合的话,我相信陛下肯定能够恢复如初的!”

    又是两日之后,一行人终于是抵达了滨海城港口,木子心方一登岸,不远处一道银铃般熟悉的声音传来:“子心姐姐!”

    “钦儿!”木子心看向一旁的湛谦,后者随即道:“我派人提前传信告知了周姑娘,趁着这次在滨海港补给,所以便派人将她带了过来!”

    木子心轻笑致谢道:“多谢湛将军了!”

    “举手之劳罢了!”

    木子心与周钦儿姐妹团聚之时,一旁有军士道:“湛将军,这些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提前准备好的补给。”军士随即又指向另一处道:“那边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加急送来的物资,我等不敢开启,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对了,这里还有一封给您的信!”

    “三皇子、四皇子?”湛谦接过书信,心里不由暗自嘀咕,楚义征送来物质湛谦倒是并不奇怪,他诧异的是怎么楚义道还有这份心,或者说,难道楚义心竟然大度地未对楚义道做任何处置......

    看着发呆的湛谦,军士不由道:“湛将军......”

    湛谦随即回过神来,这一刻,他也明白了,想必是帝都的事情还没有传到滨海,亦或者就算楚义心登基的消息传过来了,但却少了屈心赤这个环节,毕竟,现在大楚帝国的皇帝,乃是楚义心,所以军士们还以为楚义征是三皇子,楚义文是四皇子,随即道:“你们把这些物质也一并搬到船上去!”

    “是!”

    湛谦重新登上战船,将书信递给凰羽道:“凰羽大人,这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传来的书信!”

    接过书信,看着那些已然开启的箱子中各种珍奇药材,凰羽不由感慨道:“帝都的诸位,有心了!”

    木子心也不由点头道:“这里面的药材,尽是世间奇珍,感觉他们这是把皇宫内的药材给搬去一空了!”

    摇了摇头,凰羽道:“我想,这些药材并非来自皇宫,而是大家暗自在帝都收集的,毕竟,他们不会想让他起疑这些药材的用处!”

    众人说话间,徐曼突然疾步而至道:“诸位,陛下醒了!”

    众人闻言,随即蜂拥向屈心赤的舱室,一时间,原本还算宽敞的舱室,刹那间便挤满了人,单纯的周钦儿率先来到屈心赤床沿道:“心赤哥哥,你怎么了?我方才登船了就想见你,可姐姐说你受伤了......”

    屈心赤原本想伸手摸摸周钦儿的秀发以示自己没事,可尽管他眉头紧皱地几番尝试,却始终未能如愿,在场众人见状,不由得蒙上一层浓浓的哀伤,周钦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了气氛顿时压抑的令人难受,随即站起身来道:“心赤哥哥,你看看,钦儿又长高了!”

    屈心赤笑着道:“是啊,钦儿出落的愈发清丽可人了!”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场面顿时再次陷入一阵冷清,屈心赤能够醒来,对众人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以凰羽对他的了解,即便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希望大家为他过分忧心,随即拿出书信道:“陛下,四皇子和五皇子来信了。”

    “哦?说什么了?”

    “陛......”凰羽话一出口不由顿了顿,显然,对于将楚义心称为“陛下”她并未适应,或者说,在他心中,真正的陛下乃是眼前的屈心赤,楚义心,她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随即继续道:“他将于月底为先皇举办国葬,之后再择日举办登基大典,另外......”

    屈心赤倒是没细听凰羽后面的内容,或者说,在他看来,那些事情,已经无需他继续挂怀了,倒是因为方才徐曼等人对屈心赤“陛下”的称呼而陷入迷惑的周钦儿一脸茫然的表情映入了他的眼帘,随即道:“诸位,这称呼,以后得改了!”

    心直口快的黄奕翔闻言不由附和道:“嘿嘿,不瞒诸位,我还是觉得主公更顺口一些!”黄奕翔话刚说完,条件反射般地看向了一旁的刘欣笙,小心谨慎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但这一次刘欣笙却没有再动脚踹他,显然,从屈心赤五日前“以帝之名”禅位于楚义心开始,义王这个称谓肯定已经不合适了,而心语阁阁主的位置,他也传给了凰羽,今后,或许黄奕翔口中的“主公”,才是最为适合他的称谓。

    “主公!”随着众人齐声叫出这个称谓,说明大家共同认可了黄奕翔的提议。

    屈心赤虽然已不再在乎这些虚名,但见众人如此,也就随他们而去了,随即淡淡道:“舅父的遗体怎么样了?”

    曹灿适时道:“主公,放心吧!我们将义父的遗体安置得很好!”

    看了看立于曹灿左右两侧的黑白无常,屈心赤有些歉意道:“还请你们原谅我的一意孤行!”

    白无常摇了摇头道:“主公,切莫如此说,义父在世之时,曾经与我说过,他本是一个性子孤僻之人,但奈何却在这繁华的帝都待了这么多年,他说,待他百年之后,他只想找一个僻静之处,独自安息......”

    “舅父好静,我又何尝不是呢!”屈心赤兀自感慨一番,看了看阁老,而后轻笑道:“儿时陪伴我最多的,便是师傅和阁老给我准备的各种药浴,那时候,我唯一的梦想便是走出大山,只盏杯酒,仗剑天涯......随塚而逝,却没想到,因缘际会之下,在这繁华俗世经历了这么多......”

    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身体,屈心赤脑海之中不禁再次浮现从前的过往,而后一脸无奈地笑道:“虽然与舅父共事三年,但那时候,我们非但没有建立熟识的关系,舅父反而因为父皇的叮嘱而时常暗中监视于我......虽然后来从师傅口中得知了一切,但因为隐疾的缘故,始终和他老人家相隔千里,从未能在他老人家膝前尽孝,每每思来,甚为遗憾!所以,我就想着,待他日魂归九天之后,便与他老人家葬在一起,给他老人家做个伴......”

    众人闻言,不由得陷入一阵黯然神伤之中,良久之后,黑无常出言打破舱室内令人压抑的沉默道:“主公,我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舅父为何宁愿自碎心脉而亡,也不愿意与我们见这最后一面,是吗?”

    “嗯!”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了很多,那时候的他,或许是担心楚义道以他为质,令得我们投鼠忌器,可是我想了想之后,便否决了,因为若是舅父决意不拖累我们的话,真到了在楚义道以他为质的时候,他再选择走这条路,反而更有利于我们!”

    “为何?”

    白无常答道:“那时候的我们,恐怕会被仇恨所吞噬,义父的死,无疑将会令我们大家愤怒的大开杀戒,届时,帝都一战,我们确实会胜,但恐怕,会成为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说不准,整个帝都城都将会毁于一旦!”

    “嗯!”点了点头,屈心赤继续道:“所以,我想,舅父选择赴死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料想到了我的决定!”

    “主公,您的意思是,义父他知道您会放弃皇位?”

    “是啊!他知道我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他虽然无心政事,但多年在父皇身边的耳融目染之下,他也知道,自古以来,皇位交替之际最易引起国家的大乱,况且此次的皇位交替,还发生了这般战事,现如今大乱之后的大楚帝国,需要大治,但大治的前提,便是需要有一个稳坐皇位的皇帝,我或许有这个能力,但我的身体,却......所以,他定然是想到了,以我的性子,或许会将皇位禅让给其他人,但是,父皇的遗命,却是让他辅佐我登上皇位,所以,在我率军冲锋,虎贲军‘洪流’响起的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经完成了父皇交给他的使命......”

    众人闻言,也不禁点了点头,诚如屈心赤所言,烛蚀确实是完成了楚礼渊的遗命,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向楚礼渊复命了,但他不想看到屈心赤禅位的这一幕,因为,屈心赤的这个决定,或许让他觉得,他将无颜面对楚礼渊......

    “可是,主公,为何您不将皇位禅让给四皇子,或者五皇子呢?我以为,不论是他们中任何一位继任皇位,都会将您的治国理念贯彻到底!”

    似乎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屈心赤不由看向了凰羽,后者心领神会地回道:“四皇子生平好武,不喜约束,所以,他不会愿意接任这个皇位,而五皇子,他虽然有心,但他不及三皇子在大楚帝国的多年的经营,更没有二皇子北域七军这般的军力,纵使主公将皇位传给了他,试想,二皇子会怎么看?他在北域还有着数十万百战之师,此战虽然我们胜了,但三皇子和凌炙天在帝国毕竟经营多年,他们的残余力量仍不容小觑,荆江以南未定之下,若是二皇子此时为夺皇位再起战端,届时,恐怕整个大楚帝国便会分崩离析!”

    纣妙菱也补充道:“如今,师兄将皇位禅让于他,他必将重用于他们,或许将会更利于他们有所作为,而且,临行之前,我也警告过他,若是他未能尽职尽责,师兄还会回来的!真到了那一步,再助五皇子称帝,则上得人心,下顺民意,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众人不由得点了点头,细心的木子心淡淡道:“诸位,主公身体还很虚弱,所以,我们大家便不要过多打扰他了!”

    “嗯!”

    “师兄,我们随时有人在门外候着,你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便好!”点了点头,屈心赤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待纣妙菱关上房门之后,屈心赤又不由得睁开了双目,艰难地翻转身体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不由得陷入阵阵回忆之中!

    “我若是出身普通人家,如今会是怎样的呢?至少,母亲不会为周伯言所害,舅父也依然健在吧!我也不会身染隐疾,更不会成为如今这般的废人,也,无需忧国忧民吧......”

    想着想着,不由得一阵浓浓的倦意渐渐袭来,就在陷入沉睡的那一刹那,屈心赤的眼角,不禁留下两行苦涩的泪水,嘴角也暗自呢喃着:

    “只恨,生在帝王家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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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胄诀介绍:
本欲只盏杯酒,仗剑天涯,随塚而逝......是造化弄人,还是命中注定?屡屡迷雾尽揭开,重重危机皆袭来!是规避,亦或坦然......待之……帝胄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胄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胄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