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心情不好
医院抢救室外，卜七赫的鼻梁缠了厚厚的绷带，与小灰一起坐在长椅上等候，见医生出来，连忙紧张地站起。
“医生，他怎么样？”
“目前手术比较顺利，但患者体内多脏器衰竭，还需要观察休养。”
霍星河随后被护士们推出来，在病床上沉沉地睡着。
麻药还没过去？他就这么睡着没问题吧？小灰有些担心，极乐老人不会趁机跑出来吧！
霍星河单独进入ICU病房，卜七赫则回到普通病房，由平正在床上翻来覆去。
“能不能给我换个大一点的病床，你看看，只搁得下二条胳膊！”
“这是南境，哪儿有适合你的床。”
“你们这是虐待战俘！”
小灰和小青二人轮流站在ICU病床观察玻璃外守护，生怕极乐老人大闹医院，可是霍星河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灰姐，极乐老人该不会离开了吧！哥这副身子太破，他可能看不上呢！”
“不大可能。或许是因为他虽然坏，可必须借助老板的肉身才能干坏事，所以他也知道必须让老板把肉身养好。”
霍星河虽然伤得很重，但胜在身体强横，加上先进医疗手段辅助，二天后就转入普通病房。
不过小灰、小青、卜七赫和由平发现他看起来精神非常困倦，绝大部分时间里，除了吃饭喝水都在睡觉，几乎连话都不讲。不论怎么搭讪，一概是懒得搭理的神情，只顾蒙头大睡。
卜七赫察看他身体的各个外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内伤的痊愈速度就要慢很多。
“喂，你应该运转灵力给自己疗伤，不要睡了，起来！”他用力推了推霍星河。
床上的人翻了身，继续睡。
由平也走过来，手掌卡住霍星河的下巴左右摇晃。“兄弟，把伤治好，回家睡觉！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霍星河推开他，用枕头蒙住头，不一会儿鼾声继续。
卜七赫无奈，只得把手按在他后背，掌心真元丝吐出，钻入他体内，替他缓缓地修复内伤。
只不过这样一来，疗愈速度慢了不少，卜七赫也累得够呛。而霍星河还是整天呼呼大睡，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把卜七赫气得真想一拳砸在他脸上！
几天后，大家身上的伤都好了不少，卜七赫提议回江津城。毕竟他的任务是陪同并负责由平的安全，实在不想再在长京城呆下去。
由平没有反对，霍星河更是连睁开眼的心思都没有。
于是一行人回江津城，刚到环城大酒店，就见市长秘书正等候在大厅。
由平还以为在云顶大酒店的事情被发现了，结果不是，市长秘书来告诉他，刚与北境达成战俘交换协议，准备用他来交换二千个被俘虏的托鲁木城和宜江城官兵。
由平一听不大高兴，才二千？父汗好小气！
卜七赫由衷祝贺他，可以回归故里，毕竟这是他永远也达不成的梦想。
由平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要不你跟我走？”
卜七赫一愣。“别开玩笑了，我爹妈在这里，去那边……那边也没有家呀。”
由平郑重地拍一拍他的肩膀。“考虑考虑！我出发前都来得及。”
他又对霍星河说：“你呢？要不要去我家乡玩玩？”
霍星河半躺在沙发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得回答。
“蛇灵芝不想要了吗？”
霍星河起身，跟灰隼和青蛇一起离开酒店。
由平撇撇嘴，被女人勾走了魂的家伙，没劲！
单身公寓大门口，他们遇见了清洁工，灰隼立即跳到她的肩头，亲昵地蹭她的脖子，惹得清洁工咯咯直笑。
“小哥儿，你养的这鸟儿真是通人性哈！就是这蛇我见了害怕！奇怪，你说它俩天天在一块，怎么能不掐起来呢！”
清洁工说着说着，见霍星河已经从身边走过，打开房门径直进屋。
“咦，今天好没礼貌，跟他说话呢！”
灰隼和青蛇紧跟着进了门，见鞋子袜子脱了一地，卧室门大敞，霍星河趴在床上打呼噜。
市长秘书打电话来，小灰有礼貌地接听，原来是女市长打算让霍星河护送由平回北境。
她推醒霍星河，把电话内容告诉他。
“不去。”霍星河翻个身继续睡。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女市长稍有愠怒的声音响起。“叫那小子接电话！”
霍星河睡得迷迷糊糊：“不是说了不去。”
女市长雷鸣般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响。“这是命令！你敢不去试试！”
霍星河揉揉眼睛坐起来，打个哈欠。“干嘛还要护送？他自己有脚。”
女市长冷笑。“这一路北上，经过多少边关城市？哪个城中没有官兵战死？由平是北境大汗之子，哪个人看见他不想剥一层皮？”
“那我就更不行了。我实力不够，保护不了他。”
“本来我也这么想，但是由平指名要你。”
“他是市长，还是你是市长？”
“你特么敢这么跟我说话！”女市长忍不住咆哮起来。
霍星河也觉得自己过了，连忙打起精神赔礼道歉，女市长才稍稍平息怒火。
“少废话，你特么给个痛快的，去不去吧！”
霍星河往下一摔，把头埋进枕头里，我能说不去吗？你能饶了我吗？“去，我去行了吧。”
丢了电话，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怎么有这么多烦人的事，我只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什么订婚，什么晏云兮，什么由平，什么护送去北境，睡着了以后这些统统都不必去想！
第二天，霍星河受命去监狱提人，由平听说是跟他一起释放回北境的战俘，一定要跟着去见见。
走到一间阴暗潮湿的多人牢房外面，霍星河看到一个蛮族人坐着吃饭，旁边一个人站着端茶，另一个人给他夹菜，其余的都缩在角落，忍饥挨饿等蛮族人吃完了才能吃。
“呦呵，到哪儿都是老大哈！”霍星河笑道。
吃饭的蛮族人抬起头，络腮胡子长了不少，快要垂到胸前。正是观象台偷袭事件当中，把霍星河逼进溶洞的骑兵首领蒲山。
蒲山把饭碗撂到桌上，眼中渐渐燃起怒火！他永远忘不了这个中原人是怎么把自己打得浑身骨折的，使得他在过后半年中只能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
霍星河叫狱警打开牢门，漫不经心跨入牢房，看一眼那些缩在角落里的囚犯。
“从前你也算是蛮族里的一号人物，手底下数千骑兵。现在这些都是什么人，强*奸*犯，小偷，骗子。你越混越不行了啊蒲山！”
蒲山怒吼一声，挥拳朝他身上招呼。可他哪里是如今的霍星河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擒住胳膊，反剪在背后。
霍星河面沉如水，冷冷道：“我这几天心情不大好，正愁没地方出气，你别惹我！”
一旁的由平心里大笑，自从进牢房以来，蒲山哪里招惹他霍星河了？分明是这小子想要找茬动手出气，居然还警告蒲山别招惹他！
蒲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娘的，还真当老子怕了你不成！老子从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大不了一死，也比在床上躺半年来得强！
他挣开胳膊，挥起四只拳头虎虎生风，一副不要命的打法。怎奈此时的霍星河，已经是七界诸天第三层境界，就算没有血祭大阵和行血补气丹的辅助，也不是他能撼动的。
霍星河没有动用刀剑，也不施展神通，只是以肉相搏，每一拳都结结实实砸在蒲山身上，也结结实实挨了蒲山的拳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充分感受肉体的疼痛，来麻痹心里的痛苦。
打到后来，蒲山已经浑身是血，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霍星河双手皮开肉绽，沾满两人的鲜血。
狱警们抱着肩膀站在门外，霍星河做了他们一直想做的事，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由平看不下去，按住霍星河的胳膊。
“够了！他是我们蛮族的勇士，你要杀他就一刀砍头，不可以这么对他！”
“勇士！”霍星河坐倒在地，冷笑一声。
“如果真是勇士，会偷袭一群战力低下的学生？观象台事件，我们死了多少人！他们才十几岁，还是孩子！当时正在和谈，本来有希望带给两族和平，就是被他一手毁了！现在那些孩子尸骨未寒，他却自由了！我要是能砍，我恨不得砍他一千次！”
由平知道观象台偷袭事件，当时他还与父汗大吵一架，可惜并不能挽回什么。
他看一眼蒲山，见他低垂着脑袋，眼神却依旧倔强。
“站在我个人角度，确实看不起蒲山的行为！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千夫长，站在父汗之子的角度，我只能说蒲山没有做错，他忠于职守，出色地完成了使命，是我父汗的好下属！”
霍星河跳起来，恨不得一巴掌甩到由平脸上！
由平捏住他的手腕，笑道：“兄弟，别这样！再怎么说我是个蛮族人，立场天然不同，你得理解！再说偷袭事件，罪魁祸首不是蒲山，是给蒲山下命令的人，那人才应该砍一千次！”
霍星河甩开他的手。“滚蛋！”
“我这不就要滚回北境了么！不过你还得再辛苦一段，送我和这位千夫长回去。咱可说好，路上你别再打他了。这次是交换战俘，你想想，你们的兵要是回来也伤痕累累的，你心疼不心疼？”
霍星河冷哼一声，抬腿往外走。
由平扶起蒲山，笑道：“三天后出发，我带你回家去。这几天你就跟我回酒店住吧，这儿太差劲了。”
刚刚还像一头发怒猛虎一般的蒲山，此刻听话得像一只小猫，步步紧跟由平走出监狱。
第107章 前往北境
三天后，由平站在环城大酒店门口，靠着军用吉普车抽烟，蒲山站在他身边。
霍星河坐在车里，不耐烦地催促。“怎么还不走？”
“再等等嘛，着什么急！”
“你等谁？”
“这不来了么！”
由平丢掉烟卷，迎上去接过卜七赫手里的行李，一掌拍在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会来！”
卜七赫回过身，眼神复杂地望着身后送别的辛艳。
辛艳故作轻松地笑笑，走上去在他胸口轻轻捣上一拳。“保重！”
卜七赫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辛艳吓了一跳，这儿这么多人呢！
“对不起，原谅我要走了！”卜七赫觉得自己好像被撕裂了，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一心向往的地方。除了对不起，他真的说不出别的话。
辛艳叹口气，你都要走了，原谅不原谅的，还有意义么？
卜七赫放开辛艳，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吉普。
霍星河朝他招手，并对身边的蒲山说：“你去后面一辆！”
蒲山怒目一瞪，可是又不敢发火，毕竟他打不过霍星河，只好下了车，把座位让给卜七赫。
由平跳上副驾驶，拍拍车门，吉普车缓缓发动。他回头一看，见霍星河与卜七赫都看着窗外出神，哈哈笑起来。
“我这里坐的，好像都是伤心之人！那这一趟北境之行，应该叫做散心之旅！”
“闭上你的臭嘴！”霍星河一脚踢在座椅靠背。
“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听了会高兴起来的。”
由平终于做通了蒲山的思想工作，让他答应指证观象台偷袭事件的幕后主使，果然是桑洪桑维兄弟，但还有一个是江津城霍家的人，名叫霍卫国。
正是由于霍卫国这个奸细，偷袭事件才得以成功，并造成那么多伤亡，对和谈形成不可弥补的破坏性影响。
“奎哥的爹？”霍星河顿时恨得牙痒痒，这父子俩真是无恶不作，一脉相承！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奎哥可以指使蛮族武士去袭击晏云兮。
卜七赫也非常愤怒，很多伤亡的人都是他的学生。“你怎么不叫蒲山去法庭作证，霍卫国必须判死刑！”
由平摇摇头。
他能做通思想工作，一是因为取得了蒲山的信任，二是因为承诺保证蒲山的安全，所以必须带他回北境。
他以此为条件与女市长达成协议，霍卫国将会在他们离开江津城以后，被秘密抓捕。
“便宜了那混蛋！”霍星河对于不能公开审判而愤愤不已。
“放心，不管是北境还是南境，对待叛徒奸细，尤其是这种混入高层的，都不会手软！”
一行人三辆吉普离开江津城，向北越过江云山，昼行夜伏，到达宜江城。
到城门外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马上就要黑了，虽然这里不常有魂灵兽出没，但为了保险起见肯定要进城歇脚。
可是城门怎么都叫不开，城墙上头也不见守军的影子，霍星河一度以为宜江城被蛮族悄悄攻占了。
“不对，他们故意的。”卜七赫指着城头上那个监控摄像头，一直在调整角度，跟着他们的车。
“小青，给我弓箭。”
青蛇张嘴吐出一把强弓和十来支羽箭，是会试状元的奖品之一。
霍星河拉弓引弦，咄咄咄咄！弓箭扎入城墙。
他飞身而起，踏箭上墙，翻过墙头果然见到角落里躲着一众守军，正往下窥探。
他抓住其中一人喝问。“怎么不开城门！”
那人把头扭开，倔强回答：“就不开，让蛮人死在外头，回不了北境！”
霍星河推开他，好气又好笑。“不开门，他就会死了？幼稚！”
顺着石阶下楼去推门闩，竟推不动，才知道是电脑控制的。
他把刚才那人拎到电脑控制室。“开门！”
“不开！”
啪！霍星河把那人的脸摁在键盘上，不知道摁到哪些按钮，引起滴滴的警报声。
“这些按钮不能乱动！”那人奋力挣扎，可是哪里能挣脱。
霍星河干脆把他的脸在键盘上来回摩擦，嘀嘀之声越来越响。
“老弟你回来啦！哎呀，有段日子没见了哈！”身后传来笑声。
戎参谋笑容满面地进来，老远就伸出右手与霍星河握在一起，霍星河只得放开键盘上的人。
戎参谋看一眼那人脸上的红肿印子，不禁有些牙疼，这手劲也太大了。
低声对那人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门开开！”
那人捂着腮帮子，百般不情愿地摁下几个按钮，城门打开，三辆吉普鱼贯而入。
戎参谋揽住霍星河的肩膀，一边同他往外走，一边笑道：“底下人心里有气，老弟你理解一下，下手别这么重，都是自己人。”
霍星河面无表情。“这次是警告，别有下次！再说了，人是我抓的，也是我放的，我都没什么，他们凭什么有气！”
戎参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笑着说对对对，一起走到吉普车前，看见由平、卜七赫与蒲山，顿时心头五味杂陈。
“三位是雄主、帅才和虎将，这一去放虎归山，不知道是我宜江城之幸，还是不幸啊！”
由平笑道：“有戎参谋一日，我肯定小心谨慎，不敢乱来的！”
戎参谋摆摆手：“由小将军过于自谦了！戎某今年四十九，多年征战落下不少新伤旧痛，已近风烛残年。您却是正当壮年，未来可期呀！”
一行人在军区招待所落脚，戎参谋设宴摆席，给由平等人送行。
席间，戎参谋有意无意地说起前几天江津城的大新闻，霍卫国被抓了，罪名是贪污受贿。
贪污受贿？霍星河看了看由平，就这？
由平耸耸肩，你们安的罪名，我怎么晓得怎么回事？
“当然了，这是摆在台面上的。至于台面下嘛，大家都在说霍卫国犯的事远远不止，甚至有可能是叛国罪。”
他瞟一眼蒲山，后者正泰然自若地吃一块黑椒牛排。
霍星河凑近来，小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治叛国罪！”
戎参谋也压低声音道：“高层出了这种叛徒，民众会怎么想？这个城市是不是已经烂到根子了？是不是在外敌面前毫无秘密可言了？是不是没有一个官员可以信任了？不能引起这种恐慌，会出大事的！”
“可是贪污最多关几年又放了！”
戎参谋笑笑，年轻人还是阅历少。“治他的法子多的是，关几年算什么！不会那么便宜的！”
霍星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希望他说的是对的。
“对了，裘大猩猩呢？”
“他呀，没我这么脸皮厚会演戏，他心里不痛快就出城打猎去了，免得今晚还得笑脸陪酒。”
霍星河一想，这确实符合裘大猩猩的性子。
戎参谋忽然想起一事。“他叫我问你一声，那个药还有没有？”
“什么药？”
“我也不知道。他说你知道，叫我问你就成了。”
“我怎么知道！”
“咦，你不会是故意装不知道吧！”
“我真不知道！”
戎参谋摸起了下巴，这下难办了。
第108章 围困月埕崖
第二天从宜江城继续往北，计划傍晚到达托鲁木城。
一路上，霍星河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频频张望四周。这一带附近都是陡峭山脉，前面不远是秃鹫岭，一眼望去都是浓密丛林树影。
“看什么？”卜七赫问道。
“总觉得有人跟着。”
卜七赫连忙看向窗外。“好像没有吧。”
霍星河收回目光，但愿是错觉。
前方，托鲁木小小的城郭出现在夕阳余晖里。守军指挥官名叫管姜山，原来是副指挥，自从前指挥因为投敌献城被处死之后才接任。
他只在接收文书的时候露了一面，此后就不再出现。
三辆吉普车在第三天早上开出托鲁木城北大门，进入月埕崖下的羊肠小路。
这时候，卜七赫也感觉到了异样。
月埕崖顶的茂盛草木阴影之下，有一些不太寻常的影子在晃动。
“怕是有埋伏。”由平同样看出异端。
话音刚落，驾驶员忽然急踩刹车，羊肠小路正中央出现三头大牦牛，小山一样的身子交错纵横，把路彻底堵死。
苍蝇蚊子在尸体上乱飞，从枪口血窟窿里汲取美味食物。
几只斑鬣狗围在尸体旁边拱食，看见车来，一点退意都没有。
“过不去。”驾驶员回头看霍星河，怎么办？
霍星河眺望月埕崖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不会吧，有人想学我？“回托鲁木。”
最后一辆吉普开始掉头，此时月埕崖顶的树丛灌木丛草丛里，忽然人影闪动，竟钻出来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迫击炮、榴弹炮、冲锋枪、手雷各式武器。
吉普车里的人都愣住了，这是托鲁木城守军！
一架无人机从月埕崖顶飞下来，缓缓下降到吉普车窗的高度，确认由平、卜七赫、蒲山都在车子里，随后从扩音器里传出管姜山的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愿意回家的，从车里出来，走回托鲁木，我不为难你。想要去北境的蛮子，给我乖乖呆在车里！”
由平闻言，回头看一眼霍星河，又看一眼卜七赫，笑了一下。“兄弟们，看来我们要就此别过了。”
他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头顶那些炮弹子弹，怕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驾驶员看了看由平，又看了看崖顶的枪口炮口，没有犹豫，赶紧下了车，举起双手往回走。
其他两辆车的驾驶员，负责交接事项及文书事务的官员，也都下车原路返回。
无人机在三辆车之间巡回，发现霍星河、卜七赫还坐着不动。
“再给你们最后十分钟，不下车的话，别管我不客气！”
由平叹口气：“兄弟，回去吧！不用陪着我送死。”
卜七赫看向霍星河。
霍星河咬牙，伸手攀住车顶，钻出车窗蹬上车顶，站在枪口炮口之下。
“管姜山，你给我滚出来！”
无人机升高，悬停在他面前。
“你敢违抗命令！你是个军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无人机沉默，但没有离开。
“给你十分钟，叫所有人回城！”
管姜山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冰冷阴沉。
“霍星河，我看在你抓住由平的份儿上，给过你机会让你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由平你今天带不走，除非一具尸体！他必须给我死去的弟兄们陪葬！托鲁木城是怎么破的？奸贼串通蛮子，害死我那些弟兄们，托鲁木才会落入蛮子手里！他由平今天要是离开托鲁木，我对不起死去的弟兄！”
霍星河气得双目喷火。“那你开炮啊！我就站在这儿，有种你轰！”
此时在崖顶上，管姜山一拳砸在一棵树干上，破口大骂。
“这个混蛋，他敢要挟我，他以为老子不敢！”
身边一个副官急忙劝道：“您别冲动，冷静一下，好好跟他谈谈吧。他只是奉命送那蛮子回北境，应该犯不着搭上性命，只要把利害给他说清楚，他应该听得进去。您可不能真动手杀他，要是那样，您就回不了头！地底下的兄弟们，应该也不会想看到这样。”
管姜山拿手重重拍在脑门，我怎么遇上这么个混小子！
砰！忽然一声枪响，回荡在山谷里异常刺耳。
管姜山吓一大跳，连忙扑过去往下看，霍星河仍旧站在车顶，但脚下的车皮破了一个洞眼，一颗子弹从那里穿过，钉入卜七赫身边的座椅。
“谁！特么谁开的枪！”管姜山暴跳如雷。
霍星河也吃一惊，这孙子真敢开枪！
“喂，你们怎么样？”他朝车里的人大喊。
“没事！”由平不敢把头伸出车窗。“你快下来！”
霍星河握紧拳头，下不下车没有区别，在这个完全没有掩体的山谷里，那么多炮口枪口窥伺下，他躲哪里都一样！
无人机升高，到处巡梭，似乎在寻找什么。
嗡嗡声远去，山谷里安静下来。
霍星河觉得不对劲，管姜山不会只放一枪，也不会放了一枪就走。
他忽然心中一动，明白过来，朗声大笑，笑声撞击在两侧岩壁，来回激荡。
“喂，那个放冷枪的，你跟了我好几天吧，打算一直当缩头乌龟吗！”
山谷另一面的岩壁缝隙中，出现一个人影，在陡峭的岩石间跳跃下落，越来越近。
那人背着一杆枪，一柄长剑，是奎哥。
霍星河心里冷哼，果然是他。昨天刚走出宜江城，就感觉到了，但只是猜测，直到刚刚才确认。
待奎哥走近，他从车顶跳下来，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好久不见啊奎哥，替我问你爸爸好！”
奎哥表情冰冷。“他自杀了。”
“哦！”霍星河拖长音调，好奇问道：“怎么舍得呢？不就是贪污受贿么！”
奎哥冷冷地盯着他。“他到底是不是自杀，你们还不清楚吗！”
霍星河摊开双手。“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在场，我倒希望我在场呢！”
“那好，我这就送你，还有车里的人去见他。”
霍星河挠挠脑门。“那你刚才为什么打偏了？枪法没练过？”
奎哥笑起来。“打你要用枪？！”
霍星河点头。“是了，你是七界诸天第四层境界，比我高一层，所以你觉得用枪掉价。我很好奇，你爸通敌叛国，你居然一点事没有？你肯定上了通缉令！喂，管姜山！”
无人机已经回来，正在高处看着他和奎哥。
“通缉犯就在眼皮子底下，你管不管了？”
无人机的摄像头对准奎哥。
奎哥冷笑。“管姜山，你给我听好，今天霍星河我要杀，车里的人我也要杀。你只要不插手，这里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你也用不着背处分！”
无人机的摄像头又对准霍星河。
霍星河气得破口大骂。
“管姜山！你先是违抗命令杀战俘，破坏战俘交换协定，坑死二千个关在北境的俘虏，又是纵容通敌叛国的通缉犯行凶杀人，你说你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可是你对得起身后的黎明百姓么！你那些弟兄们誓死守关为了什么，为的是身后家人的平安，可是你今天做的事对得起他们么！”
他手中匕首转着圈飞出，哗啦一声打碎无人机，又飞回来收入袖中。
月埕崖顶一棵枫杨树下，管姜山的喝骂声远远传来。
“放你*妈的狗屁！老子出生入死跟蛮子血拼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呢，居然跑来教训老子！今天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怎么死！”
第109章 悬崖追杀
奎哥哈哈大笑起来，对霍星河冷嘲热讽：“救兵搬不到吧！”
霍星河耸耸肩。
“管姜山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但他同样不会放过你。你杀了我们之后，他就会下令开炮，把你和所有证据都轰碎，然后把一切都推到你头上。”
奎哥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用不着激我。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霍星河有些吃惊。“你是这么打算的？那你爸怎么办？他为什么自杀你真的不知道？”
他仔细观察奎哥的神情，啧啧称奇道：“你还真以为你爸是被人谋杀，然后伪造自杀现场？切！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
“你爸台面上的罪名是什么？贪污受贿。就这，数额再大也就关一关，最多无期，不会死刑是吧！官方当然知道，但还是安了这个罪名，说明本来就没想杀你爸！可是这么一来，你家就完了，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后代，后代的后代，全都完了！你爸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决定牺牲自己，换取其他人的安全和前途！”
“你爸自杀，不是有人伪造，是他跟官方达成的秘密协议！不然的话，你想想你走得出江津城吗？你走得到托鲁木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真觉得凭自己那点儿本事，能从官方的监控下逃脱，来这里找我们算账！”
“你爸看见你跑来这里，把命送掉，会不会从棺材里气得坐起来！你特么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你爸就这么白死了，你对得起他么！你一会儿去了地下，你特么好意思见他么！”
奎哥的身躯开始发抖，只得狠狠咬住后槽牙，怒吼一声。
“不用废话这么多！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拼一场倒也痛快，至少我还能亲手宰了你！”
本来他的主要目标是由平和蒲山，可是现在他着实觉得，能够一刀砍了霍星河才是最重要的！
奎哥背后长剑一闪，已经握在手中，厉喝一声，身影如闪电一般朝霍星河劈落！
第一剑就杀气非凡，用足了第四层境界所有真魂之力，剑气在空中如同海啸一般排山倒海，山谷内瞬间刮起龙卷一般的乱流，甚至震得吉普车左右摇晃不止！
霍星河疾行闪退，接连避让十来剑，直到后背贴上岩壁。
卜七赫心下着急，奎哥境界高内力厚，而霍星河前不久才受了极重的伤，这么下去怕是要吃亏！
他打开车门正要赶上去，忽然崖顶飞来一梭子弹，瞬间把车门打得稀烂！
紧接着又一梭子弹打在副驾驶旁边的地面，溅起的小石子撞得车门丁当乱响，由平连忙伏低身体，在车子里一动不敢动！
这是管姜山的警告，不准乱动，否则两个人都得死！
卜七赫狠狠咬牙，只得缩回身子。谁知道下次落下来的会不会是炮弹！
岩壁下，霍星河连滚五六米，身上衣服被剑气划得破烂不堪，狼狈到了极点。
又一道狠厉的剑光劈落，他连忙翻身跃起，踏在一块离地二米的凸起岩石上，堪堪躲过一击！
奎哥飞身腾跃，紧追不舍，剑光狠狠斩在凸起岩石，顿时在那一块岩壁削出四五道深深的剑痕！
一阵烟尘后，他看到霍星河手脚并用，攀住另一块高处的窄小岩石平台，一只脚后跟已是鲜血淋漓！
奎哥飞身跳上近处的凸起岩块，再次追赶。
二人就这样在岩壁上追赶拼杀，好几次霍星河差点掉落悬崖，可是他没有回头路，只能被不断赶着往前往上逃命。
崖顶的士兵紧紧盯着二人，看到他们一前一后，打得难分难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开枪吗？打前头的霍星河，肯定不允许。打后面的奎哥，那谁来杀车里的蛮子？
管姜山也觉得十分为难，只能一边关注岩壁上的人，一边紧紧盯住车里的人。
月埕崖既高又陡，很多地方十分光滑，连一株草都不长，根本没有借力或者落脚的地方。
霍星河越往上越觉得吃力，尤其是脚后跟伤到肌腱，每跳一步都钻心的疼。
身后的人却越战越勇，剑光不要命地泼洒过来，不仅落在四周，还落在头顶，削下整块整块的岩石差点砸碎脑袋！
霍星河不往下看，也不还手，只拼命朝上，终于攀住崖顶的草木，踏上地面。
他一秒钟也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一棵枫杨树飞奔！
枫杨树下，管姜山忽然醒悟过来，猛地拔出手枪。“拦住他！”
身边的士兵纷纷抬起枪管，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疾行而来的人影！
与此同时，奎哥攀住草木一跃翻上崖顶，对准前面霍星河的后心，手中长剑狠狠刺出，在空中化为漫天剑雨！
霍星河听到后背劲风转瞬即到，猛地腾空跃起，体外忽然浮现一层金光闪闪的符文印记，将他团团包裹，金甲盾！
哒哒哒哒哒！子弹呼啸着从前方挥洒而来。
铮铮铮铮铮！剑雨咆哮着从后方穿行而至。
子弹与剑雨在空中擦肩而过，带出纷呈火花，继续呼啸咆哮着前行，钻入躲闪不及的人体内！
一大片惨呼声中，崖顶的守军乱成一团，很多人被子弹打穿胳膊腿脚，也有人惊慌躲避之下滑落悬崖！
霍星河在一片混乱中落地，金甲盾被剑雨和子弹打碎，小腿中弹，左耳被剑气撕掉一块！
他没有任何停留，朝前疾冲，飞出一剑击落管姜山的手枪，晃过二个冲上来的副官，一脚踢中管姜山挥来的拳头，以蛮横的肉身力量直接踢碎手腕骨和五指，抓起他的后领，把剑架在脖子上。
“都别动！”
所有人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
霍星河忍住痛，目光在人群中巡梭。奎哥呢？
崖顶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他不见了。
管姜山冷哼。“你找那个通缉犯？我看见他中弹了，估计现在正逃命！妈*的，让他给跑了，本来老子想要把你们一锅端！”
“你应该庆幸他现在冷静下来，懂得惜命了。不然你我都活不成。走！”霍星河推了他一把。
管姜山一边被他推着，从一条曲折小径走下月埕崖，一边恨恨道：“你刚才先是拿话激我，让我暴露位置，又激那个通缉犯，让他玩命追杀你，你就玩命爬上来，为的就是抓我！你小子太阴了！”
二人走下山谷，身后还跟着一众拿枪指着他们的士兵。
由平、卜七赫与蒲山看到这幅情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明明是奎哥撵着霍星河的屁股上山，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这样了？
“进去！”霍星河把管姜山塞进吉普车，夹在自己与卜七赫中间。
蒲山已经从后面一辆车跑来，跳进驾驶座，由平对那些跟着下山的士兵打了个响指。
“喂，你们！去把挡路的牦牛搬开，听到没有！你们的头儿在我手上，乖乖听话他就没事！”
士兵们看了看管姜山，后者脸色铁青，但没有反对。
十分钟后，月埕崖下的小路重新畅通无阻。
由平吹了声口哨，一脚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大吼一声蹿了出去！
第110章 真正的勇士
有了管姜山的保驾护航，这一路后来没再遇到什么阻拦。
几天后，在一条弯弯的河曲边上，他们看到等候着的一大队蛮族人马，有骑兵和弓弩手，也有军车和机枪手。
一个领头的骑乘马匹率先迎出来，见到下车的由平，深深弓腰行礼。由平一把拉住他，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这人是由平的贴身随从查布，霍星河从军营中把由平劫走那天，他也在场，还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由平，此时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见霍星河跳下车，犹豫一下，走过去弓腰行礼，对其他人视而不见，见到管姜山则是怒目而视。
“我认得这个人，是托鲁木的守将，让我杀了他！”查布噌一下拔出弯刀。
由平笑着按住他的刀，对蒲山点点头。
蒲山立即解开管姜山的捆绑绳索，把吉普车钥匙丢给他。
“不能放他回去，托鲁木没有他，二天就能攻破！”查布跺脚。
由平拍拍他的肩膀。“我由平是飞在阳光下的雄鹰，不是黑夜里偷鸡的黄鼠狼。”
管姜山发动吉普，扭头对由平冷哼一声。
“别以为你放了我，我就会手下留情！尽管放马过来，爷爷给你准备好子弹！”
马达轰鸣，吉普车扬起烟尘消失在远方。
霍星河等人改坐蛮族的军车，这些车全都又高又宽敞，地盘特别厚实稳固，坐起来十分舒适。
前进一百多公里，远远的又有一队人马等候着，同样是骑兵车兵兼备，同样是由平的随从领头。
查布与那些人汇合，追随在由平车队的左右。又过一百多公里，前方第三支人马等候着。这样十几支人马汇合后，队伍绵延上千米。
马蹄隆隆踩踏的声音，车轮滚滚碾压的声音，骑手吆喝马匹的声音，士兵欢呼吹口哨的声音，在戈壁上空久久回荡不绝。
脚下的荒漠渐渐变成茂盛肥沃的草原，河曲和白色蒙古包更多更密集，前方出现了一个大型蒙古包聚落。
不远处又有一队人马等候，比之前的更庞大。
二十几匹马从人群中奔出，把由平的车团团围住，不停地转圈。
马匹上的人用力吹起响亮的口哨，把马鞭在空中抽得噼啪响！
由平哈哈大笑，从车上跳下，张开四条臂膀。“我的好兄弟们！”
转圈的马儿被勒停，三个人从马上跳下，冲上来一把抱住由平。
“南人怎么没弄死你这个混蛋！”其中一人一拳捶在由平胸口，他是由平的第十个哥哥由烈。
“他们敢！”由平一拳捣在他肩头。
“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你心爱的其其格娶了！”另一人是排行三十一的弟弟由卓。
“那我就割了你的家伙下酒吃！”
“你还知道回家？我以为南边的姑娘把你给迷住了！”最后一个是妹妹由日娜。
由平在她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看过南边的姑娘，更加知道我们的由日娜才是最明亮的珍珠！”
四人哈哈大笑着，相互簇拥着走到一个巨型蒙古包前，那里已经铺开毡毯，摆好美酒佳肴。
“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由烈对着乐队一挥手，悠扬的乐曲声立即响起。
霍星河、卜七赫、蒲山等人也在毡毯上坐下，随从们给面前的大海碗斟满美酒，顿时酒香四溢。
“庆祝我们的好兄弟平安归来！”由烈、由卓、由日娜共同举杯，由平一饮而尽。
他把酒杯放下，笑道：“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在南境结交的好兄弟，霍星河！还有这位是卜七赫！这位是蒲山！”
由烈、由卓、由日娜向三人举杯，把杯中酒一口喝干。
霍星河、卜七赫、蒲山也端起大海碗，一口干了。
这酒闻起来馥郁浓香，入口辛辣无比，下肚后只觉有一团炽热的岩浆在胃里翻腾，比从前在由平那里喝过的还要烈好几倍。
卜七赫和蒲山都是蛮族人，平时喝惯了，霍星河却差点辣出眼泪来！
由日娜有一双墨绿色的瞳孔，瞪着霍星河道：“我知道你！就是你，把我哥哥从军营劫走！你很勇敢！”
她朝霍星河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喝干。
霍星河忽然发现这姑娘不光瞳孔颜色奇特，而且只有二条胳膊。
由平笑着解释：“由日娜是混血，她的母亲来自遥远的西方，那边的人有蓝色或者绿色的眼睛，跟你们一样只有一双手。”
随从在霍星河的大海碗里倒满酒，霍星河只得端起来灌入口中。
“由日娜说得对，我也敬你一杯！”由烈举起酒杯。
霍星河再喝一大碗。
“敬你一杯！”由卓也举起酒杯。
霍星河喝干第四大碗。
放下酒杯，呼出一口长气。奔波半日，一粒米都没进，先喝了满满一肚子烈酒，他觉得有点上头。
由日娜把酒杯一顿。
“虽然你很勇敢，我很敬重你，但你不要以为蛮族人都是由平那样的笨蛋！今天我要挑族里最好的战士，跟你比一比。赢了他们，你才是真正的勇士！”
由烈和由卓吹了一声口哨。“我们的由日娜，果然是草原上最猛的北风，最烈的美酒！”
由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由日娜呀由日娜，好歹我是你哥哥！”
姑娘朝身后叫道：“元豹！”
一个面孔长相如豹子一般凶猛的壮汉走出，脱掉上衣，露出满身腱子肉。
霍星河试着运转一下体内真元，发现它似乎陷入沉睡，完全调动不了灵力灵气。这里深入北境，大罗天寰宇体系已经被完全克制，基于这个体系的所有功法、法阵、神通、盾甲统统不起作用。
唯一能够动用的，只有任意变化形态的兵刃，因为那是已成型的法器。可是对方赤手空拳，他怎么能用兵器！
霍星河站起来走到壮汉对面，好吧，那就只能以肉身相搏了！
元豹低喝一声，冲过来一拳挥在面门，霍星河抬臂一挡，试了试对方的力道，结果斜飞出去十来步！
果然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就算霍星河经过由平的魔鬼训练，肉身强横程度与他想比，仍旧差距明显，硬碰硬的话完全没有胜算。
他落地前翻个跟斗，在地上一蹬，顺势反扑上去，脚步闪动，快如鬼魅，几乎只能看清一连串残影！
元豹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就欺到近前，几十个拳头同时砸过来！
倒不是霍星河能够化出分身，而是他实在太快了，快得就好像在同一时间击出几十拳，让元豹产生了错觉。
他在摩崖剑刻上学到鹤舞九天的精髓，就是出剑须快，这样才能够达到漫天皆是剑光的要求。
此时他出的不是剑，而是拳，但剑法融会贯通之后，任何树枝木棍都在手中都是剑，就连声音都可以为剑。
此时他以手臂为剑，拳头便是剑尖，所用拳法便是剑法。一口气打出上百拳，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元豹自恃肉身强横，既然没法躲过所有的快拳，便以横练功夫硬接。可是他发现霍星河的拳既快又狠，对方的肉身竟然也极为强横，完全不像普通的南人。
一顿狂风暴雨一般的拳击之后，元豹章法大乱，被一下肘击劈中脑门，只觉脑袋嗡嗡只叫，好似要炸裂！
霍星河轻巧落地后，收拢手臂五指，一拳砸在喉部，元豹摇摇晃晃几下，一屁股坐倒在地，半天爬不起身！
第111章 草原烈酒
“我来！”又一个壮汉手持一柄弯刀冲过来，是元豹的兄弟元虎。
他见弟弟被击倒，不等由日娜指名，便急不可耐地跳入场中。
他手中的弯刀在月下闪现极为特殊的光芒，似有层层叠叠的流光笼罩其上。
呼呼呼呼！刀刃以极快的速度劈开空气，引得空气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啸叫，丝毫不弱于刚才霍星河的拳速。
霍星河闪身避过刀光，抽出匕首，刹那间伸长到二米，变作一根铁棍。
他舞动长棍，搅起风云，脚下错动，踏出八卦步法。
霍家八卦棍，这是他在会试比武的时候，经过无数次轮回，通过不断解构、分析、试错，才将登文的这一套祖传棍法学会。
刷刷刷刷！铁棍在空中穿梭，竟能弯曲，绕过弯刀，一棍击落，直刺对方心宫。
弯刀回护，顺势下斩，砰！只听金铁交击之声过后，霍星河惊讶地发现，手中长棍只余半截。
这可是他以长明剑为胚胎，展开到四五米高，用无数符文印记蚀刻加持之后，才祭炼完成的！普通材料的兵刃，绝对无法将它斩断！
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弯刀，发现刀刃层层叠叠的流光之下，显露出层层叠叠的纹路，就好像是一件有繁复提花的丝织品。但它明明极为坚硬，能够斩断铁棍，同时又兼具柔韧性，能够在手中挥洒自如。
呼呼呼呼！弯刀没有停留，飞速朝霍星河身上招呼。
霍星河脚尖一勾，掉落的半截长棍回到手中，化作柔软的绢帛状，瞬间环绕弯刀十来圈，猛地抽紧，往后一拉，在元虎失去中心前倾的瞬间，另外半截铁棍袭来，几个呼吸之间击出八个方位八记闷棍，竟把元虎打得弯刀脱落！
“好！”毡毯上的人拍掌大叫！
由日娜往碗中倒满美酒，郑重走到霍星河身前。“敬真正的勇士！”
由烈、由卓、由平、卜七赫、蒲山共同举杯。“敬真正的勇士！”
霍星河接过大海碗，一口喝干。
由平在矮桌上重重一拍，哈哈大笑道：“痛快！今天真是痛快！篝火点起来！我要给我的好兄弟霍星河唱一支歌儿，草原之歌！”
熊熊的篝火在人丛中央燃起，火光把每个人的笑脸映红，由平放开嗓门，浑厚的嗓音在空阔的草原上回荡。
“宽广辽阔的草原，属于最美的爱恋，
豪放自由的牧人，在那蓝天白云下扬鞭——
圆圆的帐篷，飞奔的马群，
洁白的羔羊如浪花飞扬，朵朵荡漾在心间——
热情的牧民，飘香的酥油茶，
雄鹰在高空飞翔，盘旋在云上——
大自然的馈赠，一望无际的蓝天
四季游牧的脚步，从来不知疲倦——
骏马奔腾的草原，生命不息的展现
远大的胸怀从不动摇，从不更改，直到永远——”
他已经喝得微醺，今天回到阔别的家乡，回到兄弟姐妹中间，再次喝到家乡的美酒，吃到家乡的美食，听着周围人说着亲切的家乡话，看着大家亲密诚挚的笑容，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陶醉的了！
霍星河醉得更厉害，草原烈酒后劲极大，刚才与元虎元豹切磋的时候不觉得，下来才发现手和脚都是软的，脚下的地面似乎也是软的。
他在毡毯坐下，觉得眼前每个人的脸都在晃动，好像有三四重层层叠叠的影子，与那弯刀的纹路流光倒有几分相似。
但这种眩晕的感觉并不难受，反而让他觉得很舒适，仿佛身在云端缥缈之中，所有一切都飘飘然浮动起来。
他抚掌大笑：“唱得好！这是我唯一比不上你的地方！”
由平听他称赞，开心得原地转圈，拉起由日娜。
“草原上的夜莺，你一定要来一首！南人不会唱歌，唱得比哭还难听！我们比武输了，唱歌一定不能再输！”
由日娜爽朗一笑。
“听说你和霍星河结识，是因为天鹅。天鹅被我们草原人崇敬和热爱，那霍星河一定是由天鹅带来送给我们草原人的。我就唱一首天鹅之歌，送给你这个好兄弟！”
她与由平围着篝火翩翩起舞，婀娜的身段在火光映衬下更加动人。她的歌喉果然如同黄莺出谷，天籁之音，顺着晚风悠悠飘荡，久久不息。
“无云的月夜，比白昼还要晴朗——
聪慧的薇林花，比泉水还要清澈——
我爱你，美丽的天鹅，你比白云还要纯洁——
凶恶的金雕，比魔鬼还要恐怖——
尖利的爪牙，比刀剑还要可怕——
我爱你，天鹅的翅膀，你比金雕还要飞得高远——
高飞的天鹅，比风儿还要自由——
高飞的天鹅，比天空还要自由——
我爱你，圣洁的天鹅，想与你一起翱翔蓝天——”
她一边唱着，一边围绕霍星河跳着，墨绿色的瞳孔中映出通红的篝火，玲珑有致的身段被火光镶上一道金边，美丽中夹杂一丝野性，妩媚却又带着无边的坦荡。
由烈、由卓拉起卜七赫、蒲山，围着篝火一边喝酒一边跳舞。
由日娜也把霍星河从毡毯上拉起，带他去篝火边。
霍星河觉得自己虽然不会跳，但是走着走着，也差不多是在跳了，甚至脚下的地面自己就会跳舞。
冷不防脚下没留神，一屁股坐倒在地，差点踩碎火星，溅洒到衣服。
由平指着他的模样哈哈大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但是脚下软绵绵的没力气，反而被霍星河绊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引来周围所有人的高声大笑。
由日娜命人牵来两匹骏马，拉起霍星河，推他上去。
“草原上不光有好歌儿，还有好马，你们南人一定没见过。走，我带你驰骋草原！”
挥鞭在霍星河胯下的马屁股上一抽，马儿仰天长嘶，朝前蹿出。
由卓指着妹妹大笑：“看哪，我们草原上的烈酒，想要灌醉一个好小伙儿！”
由日娜转头露出妩媚一笑，在自己的马屁股上甩一鞭子，马儿紧追着霍星河而去。
由烈朝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由日娜，见他见识一下我们草原上的姑娘，是多么热辣奔放！”
第112章 草原姑娘
马蹄声声踏在地面，夜风烈烈拂过脸庞。
霍星河有些醒过神来，这是在哪儿？由平呢？其他人呢？为什么我到了马背上？
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身边一匹白色骏马在夜色中同行，马上的女子一头秀发在背后飘扬，腰身纤细却不失强韧，曲线饱满却不失英姿。
啪！由日娜一扬手，抖出一个鞭花，尖端末梢扫到霍星河胯下的马屁股，马儿加快速度朝前狂奔！
夜风渐渐刺痛皮肤，马蹄声变得极为密集。
胯下这匹马显然是千挑万选的骏马，速度既快，耐力又足，跑了这么久一点都没有力竭的迹象，反而越跑越兴奋！
霍星河紧紧抓住马缰绳，双脚牢牢扣住马镫，背上冒出一些冷汗，这特么也太快了，从来没有骑得这么快过！
坐在这种高速飞驰的马背上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如果自身不用力，跟着马儿一起颠的话，非把五脏六腑颠出来颠碎了不可！
他必须要使很大的劲，才能维持住平衡，并保持上身基本不动。蛮族人的骑射功夫，就是在这种平衡的基础上练出来，如果身体动了，射出的箭肯定跑偏。
可是肚子里的烈酒还在持续不断地发挥后劲，双腿软绵绵的快要夹不住马镫，腿脚使不上力，身体就稳不住。
由日娜看着他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从马镫里抽出脚，轻轻一跃，跳到霍星河的背后！
她伸出右手绕过腰身，抓住缰绳，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左手轻拍霍星河的膝盖。
“往前一点，不要刺到马肚子，这样它会很痛，就不会听话！”
马鞍桥很窄，坐下二个人以后便贴在一起，霍星河觉得背后一下子变得很热。
由日娜的左手继续往上，捏他的大腿肌肉。
“每一次下落时才需要收紧，上升时得放松，这样你的腿才会更有力，不至于骑一会儿就累。”
霍星河觉得危险，想要去挪开她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由日娜的手再次往上，轻轻抚摸。
少年猛地全身绷紧，比一块石头还要硬，手抓不住缰绳，差点从马背掉下去。
由日娜搂住他的腰身，减慢马儿奔跑的速度，才抱着他一起从马背滚落。
两个人在草地上抱着翻滚，不知滚出去多远。由日娜翻身骑在霍星河身上，没等他回过神来，用唇瓣堵住了他的嘴。
……
第二天清晨，一匹黑马从草原深处奔来，前方一只灰隼带路，到达巨型蒙古包前。
霍星河下马撩起门帘走到熟睡的由平跟前，把他推醒。“我们该出发了！”
由平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他身后。“就你一个人？由日娜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霍星河脸红了一下，没有回答，仍旧催促道：“你不是要去见你父汗吗？走了。”
由平端详他的脸，不觉笑起来，不用说，霍星河是逃回来的。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一边往身上套着罩袍，一边佯装叹气：“看来草原上的珍珠，今天要伤心啦！情郎迫不及待要走，连道别都来不及。”
他命人准备早餐，一壶热腾腾的酥油茶加上手把肉，很快就解决问题，草原上的饮食向来非常简单。
由烈、由卓昨晚醉得一塌糊涂，估计要睡到下午，由平没有打断他们的美梦，让卜七赫、蒲山和查布带领人马回领地等候，自己与霍星河各骑骏马朝北深入。
沿路见到的北境草原风光无限，当地民风淳朴敦厚，所到之处都受到热烈欢迎。
五天后，他们到达王庭西北五十公里外的神龙谷，大汗由征久正在此处主持祭祀仪式，因此由平到这里觐见父汗。
神龙谷位于神王山中部，这条山脉阻挡了北部冰原大陆吹来的强冷气流，才使得北境草原能够拥有四季如春的温润气候。
蛮族人敬畏神王山，更敬畏神龙谷，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是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二人到达神王山区域外，见一队人马正在迎候，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
由平勒马慢行，靠近霍星河，低声说：“这是我二哥由骋。我的兄弟姐妹们平时都在自己的领地，只有他经常陪在父汗身边。上次在长京城，我见到李瀚伍接触的蛮族人，就是由骋的手下。”
“他接触李瀚伍，是因为你父汗派他去？”
由平摇头，长京城距离边境太远，似乎没有充分理由与李家有商贸往来。
走到近前，由平下马，张开双臂。“二哥！”
由骋端坐在马上，单刀直入。“你带走了蒲山？”
由平咳嗽一声，蒲山原本是桑洪桑维兄弟座下的千夫长，桑洪桑维则是由骋的亲信。
“我从南边带来了很多美玉瓷器、茶叶干货，一定有你喜欢的，你尽管挑就是！”
由骋冷哼一声，这才作罢，拨转马头往山里走。“快走吧，祭祀已经开始了！”
又走了二十多公里弯弯曲曲向上延伸的山路，才到达神龙谷的隘口。
这里是一座巨型悬崖的顶端，比月埕崖要高出不少，从这里可以俯瞰下方，谷内一年四季云雾缭绕，当中有十多座山尖从云海中伸出，如同汪洋中的仙岛。
隘口被仔细平整修葺过，从悬崖背后的山体凿出了一个大型广场，足可以容纳上万人。
霍星河跟随由平踏上广场，见到广场四个角落有四堆类似金字塔形状的石头堆，高达十米，竟是人的头盖骨搭成。
广场中央匍匐着许多人，口中低声祈祷。
靠近悬崖的一侧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那篝火是从一只大缸里冒出，缸内没有柴火，只有厚厚一层白花花的油脂，听说是炼出的人油。
一个头发斑白的男子站在篝火前，双手高举，闭目仰头，口中低声祈祷。
由平拉着霍星河在人丛中趴倒，安静地等待祭祀的尾声。
祈祷声音终止，篝火前的男子转身，朝传令官发出命令，士兵立即押着一队双手被捆绑的人进入广场。
那些人浑身赤裸，用绳子串联在一起，低垂脑袋，抖若筛糠。
传令官大声传出命令，士兵用枪逼着那队人走到悬崖最边缘，那里没有护栏，是一个面朝云雾大海的豁口。
哭声喊声顿时响起，稍有挣扎的人便遭到士兵的鞭子抽打。
“他们是谁？”霍星河悄声问道。
“一部分是囚犯，一部分是奴隶，一部分……是俘虏。”由平见那队人当中没有一双手的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第113章 世上有龙吗
青蛇从领口里钻出来，悄声道：“原来蛮族人是这样执行死刑的。中原那边一般是坐电椅，或者吃枪子儿。”
由平心有余悸。“恐怕还是你们的法子干脆一点。因为这个悬崖虽然高，但是掉下去不一定会死，崖壁和谷底的树木非常茂密，还有不少深水潭。”
“那确实比吃枪子儿更痛苦。”
由平摇头。“不，摔个半死只是开头，后面还有……我不该冒犯神龙，这是大不敬。”
“神龙？”霍星河与青蛇异口同声。
青蛇是妖族，自然知道世界上没有龙这种动物，那纯粹是中原民族杜撰出来的神话传说。
由平的神情却不像开玩笑。“你们不要用这种口气谈论神龙，它是神圣的！”
霍星河只得道歉，碰到这种信仰问题，无论争辩什么都是愚蠢。
一声惨叫声传来，第一个人被推下悬崖。因为有绳索串联，第二个人迅速被带下去，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所有人全都掉了下去。
悬崖上匍匐的人全都抬起头，竖起耳朵倾听，广场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悬崖太高，肉体落到谷底，不可能有碰撞声能够传到上面来，霍星河不明白他们在等什么。
但接下来他大吃一惊，因为一声野兽的吼叫声从谷内传来，声震云霄，响彻山谷，连广场四角的头骨堆都微微震动起来。
不像是虎啸，肯定也不是狮吼或者狼嚎，他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动物有这种深远的叫声。
青蛇呲溜一声钻入领口，躲在怀里瑟瑟发抖。灰隼从树枝飞下来，站在霍星河的肩膀紧紧贴着脖子。他们被这声野蛮的吼叫吓破了胆。
再往后，还有一些巫师舞蹈之类的仪式环节，霍星河没有心思细看，一直在思索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龙？
祭祀仪式结束后，广场上的人有序下山，由平与霍星河进入广场一侧的帐篷，大汗由征久正在那里休息并享用午餐。
头发斑白的由征久坐在一张长条桌前，身边侍立一众卫士。
桌上摆放了二十来个碗碟盘盅，里面是今日份的菜肴：浓汤贡米鲍鱼、蜜汁烤羊腿、椒盐乳鸽、奶油芦笋、松露葱烤北极参、黄油焗龙虾、上汤竹荪、鲍汁扣鹅掌，还有各色新鲜水果，包括菠萝、山竹、蜜柚、樱桃等，另外有多种面点和甜点。
青蛇从领口里探出头来，斯斯吐着信子，嗅闻空气中的香味。
这些食材来自天南海北，大部分不是北境产物，看来这位大汗真是不舍得亏待自己。
由骋手里端着盘子从长桌一头夹菜，放在由征久面前，等他吃完再撤掉这个盘子，奉上第二道菜。
由平、霍星河默默站在一边，帐篷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咀嚼声。
由征久终于吃完，用葡萄酒漱口之后，才抬起眼睛看了由平一眼。“你回来了。”
由平上前一步，弓腰行礼。“父汗！”
由骋递上雪白的热毛巾，由征久擦了擦嘴巴。“后面的人是谁？”
由平笑着把霍星河拉过去：“父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兄弟，霍星河！”
由征久把毛巾扔给由骋，把双手插入一旁的热水盆中洗了洗。
“父汗，当初就是他闯入军营，把我劫走！”
由征久接过第二条毛巾擦干手指。
“父汗，他打败了元虎和元豹！”
由征久在椅子里挪动一下胀鼓鼓的肚子，坐得更舒服一些，头一次用目光打量一下霍星河，随即又转过头去端起一杯铁观音。
“他能替我蛮族效力吗？”
由平和霍星河都是一愣，觉得由征久似乎有点误解。
霍星河弓腰行礼，恭敬回答。
“大汗，在下是江津城研究院的在读学生，这一次跟随由平游历北境，见识到这里的美丽风光、丰饶物产和淳朴百姓，我非常喜欢北境，希望更多的南人也能了解北境并喜欢上这里！相信这里的百姓也会喜欢中原！我诚挚地请求您，重启和谈，重建两族商贸往来，让两族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
噗嗤！一旁的由骋笑出声来。
大汗朝他低喝一声：“下去！”
由骋连忙辩解：“父汗，这小子是南人派来的说客，不如叫我一刀砍了！”
大汗冷笑一声：“他打败元虎元豹，你是他的对手吗？”
由骋握拳不说话，愤怒地斜了霍星河一眼，退出帐篷。
不一会儿，随从捧着一个托盘走到霍星河面前，里面是一块拳头大的方印。
由平眼睛一亮，这是万夫长的官印！
大汗对霍星河说：“如果你肯替我效力，我可以让你单独统领一支军队。”
由平推了推霍星河：“父汗很看重你，留下来吧兄弟，赶紧接呀！”
霍星河笑道：“多谢大汗美意，我是个学生，还要回去上课。”
大汗挥挥手叫随从下去，不一会儿又捧上另一个托盘，里面是十八根金条。青蛇猛地从领口里钻出来，就要往那托盘扑去，却被灰隼死死揪住。
霍星河摇摇头，笑而不语。
随从又退出，随后十来个人一起搬了一块大石头进来。那块石头通体黝黑，但内部有光泽透出，仔细看表面还有一层波浪状的纹理。
由平惊呼一声：“曜晶真铁！这可是我们北境最好的铸铁原料，用它铸造的刀剑无坚不摧！”
他心里不由得酸起来，父汗居然舍得送出这么一大块！生怕霍星河又要拒绝，他抢先一步说道：“我先替我兄弟收下，父汗，你给我点时间，我说服他留下来！”
随即命令那些随从把石头搬到他的车里去。
从神龙谷出来，霍星河骑马跟在车旁，无奈道：“石头是你收的，不是我收的，不关我事啊！”
由平握着方向盘，笑道：“不拿白不拿，要不然也许就被由骋偷走了。你不是觉得元豹的那柄刀不错么，有了这个，我们就能铸造出更好的，好上一百倍！”
听说比元豹的刀更好，霍星河倒来了兴趣，只是总觉得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由平则不由分说，带着他向北继续深入，翻过神王山之后，触目可及全是白茫茫的冰原以及荒凉的乱石戈壁。
这里气候越来越干燥寒冷，青蛇紧紧缠绕着霍星河的腰身，一步不肯离开。
灰隼虽然有丰厚的羽翼，但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凌厉，也让她有些吃不消。霍星河把她放进胸口衣领内，那里温暖依旧，仿佛有一个火堆熊熊燃烧。
“老板，你身子好暖和！”
青蛇笑嘻嘻道：“那是！哥这副肉身，本来就比普通人强上百倍，又经过拉尚训练法的锤炼，别提有多强横了！”
由平哈哈笑道：“提到拉尚，你们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儿吗？”
他双手向前一指。“因为这里，就是拉尚大裂谷！”
面前是一片莽莽冰原，刺刀一般的风霜雨雪常年没有止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自天边尽头而来，横贯冰原，又向天边尽头而去。
似有一位远古巨人，将这片冰原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跨越万年时间长河，至今仍未愈合。
车辆和马匹向巨大的裂谷靠近，地面冰层逐渐稀薄，并有绿色苔原滋生。
到了裂谷边缘，见对面的岩壁少说也有百米距离，最宽处竟可达千米，位于高耸入云的雪山之下。
朝下往裂谷内部望去，视线可及之处大约仅百米左右，只有光秃秃的垂直岩壁。
再往下，则是一层浓厚的白色雾气，终年缭绕不散，看不清下面到底有多深。
第114章 拉尚大裂谷
“走，我们下裂谷。”由平驱车折向，往极高的雪山前行。
雪山横跨拉尚大裂谷，有十三座雪峰，最高的二座位于裂谷南岸，名为寒峰、炽峰，相对而立，中间的雪谷极为狭窄，仅可容纳双马并行。
这里本就终年严寒，凌冽的北风吹入这处狭隘的山谷后，受到两边山壁挤压，风速陡然加快，吹得路面和岩壁寸草不生，体重较轻的人可能连站都站不住。而且谷内温度变得极低，常年保持在零下五十度左右，几乎没有动物出没，可以称作死亡之谷。
霍星河进入寒炽峰下的山谷，也不由得紧了紧衣领，可是寒风似乎要撕破衣服往身体里，往血肉里，往骨髓里钻。
他看了看车里的由平，他脸上毫无异色，似乎对这种寒冷不以为然。
“你们天生这么抗寒？”
由平笑着摇头。“我们每一个族人，小时候都要被送到这里，那时候我也跟你一样，后来就习惯了。你看！”
路上出现一个徐徐前行的人，肩上扛着一柄铁锤，袒露上身，只把衣服松松地系在腰间，垂挂下来。
寒风吹在他的胸膛，将皮肤冻得通红，上面青筋虬曲，肌肉块状隆起，体魄极为健壮。
再往前走，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山谷里的人似乎全都不把严寒放在眼里。
“到了！”由平把车停在炽峰下的一个巨型山洞前。
他命人搬下曜晶真铁，与霍星河一起进入山洞。
山洞内部居然别有洞天，恍若一座宏伟的宫殿。穹顶既高又阔，中间站立无数根粗大的六棱形立柱。
穿过立柱深入山腹，在穹顶中央位置，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形深渊，一条螺旋形石阶从地面往下迂回盘旋，四周岩壁上插满火把，为石阶照明。
每一级石阶都很宽阔，就算是三四个搬运曜晶真铁的仆从一起走，也非常稳当。
一行人踏着石阶往下，在深渊内壁绕行许久，仿佛石阶永远没有尽头。
霍星河越往下走，越是心惊，山洞中的深渊虽然是天然形成，可是靠人力凿出这条石阶，该是多么大的工程！
洞内变得越来越暖和，再也不复山谷内的寒冷。青蛇从睡眠中醒来，打着哈欠把三角形脑袋探出领口。
灰隼重新起飞，迫不及待地往深渊底部下坠，想要探明这洞到底有多深。
飞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北面岩壁上看到一个开口，一束亮光射入，斜斜照在石阶上。
她嗖一下飞出开口，眼前豁然开朗，见自己正身处拉尚大裂谷中。
抬头是一片浓重的白雾，看不见岩壁顶端，看来他们已经穿过了那片终年缭绕的云团。
一股闷热干燥的风扑面而来，这里居然非常热！
从这里开始，裂谷岩壁的坡度开始变小，有些地方即便不开凿石阶也能够行走。但是往下看，还是深不见底。
霍星河与由平等人也钻出开口，来到裂谷岩壁上，并继续下行。
来来往往的蛮族人增多，几乎都是赤条条的，只在腰间围一块长巾，就连女人也很少遮蔽上身。
北方冰原上的蛮族女人，与南方草原上的女人有所不同，她们几乎都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极少拥有由日娜那种风姿，反而与男人差别不大。
而常年生活在拉尚大裂谷中的男人女人，比普通蛮族人更加彪悍百倍，肉身几乎就是一座钢铁雕塑。
“哈哈，我的朋友！”前方一声雷鸣般的高呼，一个铁塔似的壮汉朝由平走来。
“卡隆！”由平哈哈大笑，与对方重重抱在一起。
就算是高大的由平，也比对方矮了半头，身躯瘦了一圈，被对方抱在怀里，似乎是个纤瘦的女子。
“让我看看你带来了什么，大地的宝藏，神明的赏赐，曜晶真铁！”卡隆走到那块巨大石头跟前，一边啧啧称赞一边转圈细看。
“拿来给我的好兄弟铸造一件称手的兵器，卡隆，这事儿非你不可！”由平拉着霍星河向他介绍。
卡隆瞟一眼霍星河，断然摇头。“南人，不行！”
由平笑道：“听着，我的朋友，父汗想要留住我的好兄弟，所以才送给他这块曜晶真铁。如果你能帮忙铸造，你就立了大功！”
“你是蛮族大汗的儿子，但我卡隆是自由人。”拉尚大裂谷里的蛮族人，不听从任何大汗的指挥。
由平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尽管这有点吃力。“那么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卡隆不缺钱，在这里我过得很好。”
由平有些生气。“你从没有出过拉尚大裂谷，为什么仇视南人？”
“不，卡隆从不仇视任何人，只鄙视弱小的人。”
由平惊讶地回头看了看霍星河。“他弱小？你跟他打一场试试！”
“南人善于打架，卡隆不会跟他打的。但是南人还是弱小。”
铁塔壮汉走过去，从三四个仆从那里接过曜晶真铁。
三四个仆从一路抬着石头走到这里，累得气喘吁吁，可是卡隆一个人扛起就走，好像肩头扛着的是一件衣服。
在卡隆的带领下，一行人继续下行，蜿蜒曲折的石阶在岩壁上延伸，气温高得令人憋闷。
终于走到谷底，霍星河抬起高帮靴子一看，鞋底变得软乎乎黏糊糊，有融化的趋势。
再看卡隆以及来往的蛮族人，全都赤身赤脚，一点不在意脚下土地的灼热。
谷底散落着很多村落，霍星河惊讶地看到他们直接躺在土地上睡觉或者休息，把半岁大的婴儿放在地上，任由他爬来爬去。
一些女人围上来看霍星河，尽管要分辩她们不容易，只能看有没有胡子，但她们毕竟还是女人，见到漂亮的少年仍有爱美之心。
由平朝她们笑道：“你们来晚了，我兄弟这朵鲜花已经被人摘了！他属于我的妹妹，草原明珠由日娜！”
听说是由日娜，那些女人们发出遗憾的呼喊，但仍旧追随前行。其他的男人们孩子们，也好奇地跟着一行人走。
第115章 煅剑
卡隆带他们穿过村落，走向裂谷深处，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那里的土地更加炽热，鞋底融化了一半，脚趾从中探出，仿佛好奇地观察这个冰火两重天的奇异世界。
拐过一道关隘，走在最先的卡隆忽然被火光照亮全身！
大裂谷的万仞悬崖忽然从根部裂开，一条烈焰河流冲破岩石阻碍，从中奔涌而出！腾腾的火焰在河流中燃烧，滚烫的岩浆在河流中翻滚！
这是来自大地深处的火焰，带来无与伦比的高温与怒火！
卡隆肩上扛着巨石，回头笑道：“你们等着！”
他光着脚，扑通一声踩进炽烈的河流中！
青蛇钻出领口，灰隼忘记了飞翔，全都愣愣地看着这个巨人。
卡隆脚步飞快，几下穿过烈焰河流，只在河中留下几个黑色脚印，那是岩浆被他踩实之后温度略微降低从而凝固形成，但几秒钟之后又被烈焰烧得滚烫，重新恢复通红的色彩。
他到达对岸之后放下巨石，走到一面巨大的兽皮鼓前，操起二支粗大的兽骨槌，奋力往鼓面敲下！
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声仿佛蕴含魔力，敲打在众人心头，叫人逐渐心潮澎湃起来！
跟在后面的男人们女人们孩子们，和着鼓点歌唱，他们的歌声并不嘹亮，但却异常雄浑，并不具有曲调之优美，但却直达人心深处！
他们一个接一个踏入烈焰河流，像卡隆那样脚步飞快，在河流中踩出一个又一个黑色脚印！
咚咚、咚咚、咚咚！
魔力的韵律越来越快，鼓点越来越密集，烈焰舞蹈变成了一场狂欢，人们在火焰中飞速旋转、狂奔、跳跃，自由挥洒，尽情撒欢！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深受震撼，霍星河觉得完全无法用言辞形容眼前这一幕，鼓点声、歌声、笑声与叫喊声一起灌入耳朵，充斥脑海，让他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由平拉着他往前走，一步踏入烈焰河流！
鞋底发出嗤一声脆响，彻底消融在岩浆之中。脚底接触烈焰的一刹那，一股钻心的疼痛自下而上升起，直蹿头顶！
但那疼痛紧接着又化作一股热腾腾的力量，从腿脚至胸膛再灌入四肢百骸，仿佛无数火星散入血液，并随之奔流全身！
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更加密集，几乎连成一片，烈焰河流上的人们舞姿接近疯狂，歌唱接近呐喊！
霍星河与由平在火焰中飞速跳跃，终于穿过人丛，跳上对岸。
咚——
最后一个鼓点收尾，烈焰狂欢终于落幕，人们从河流中跃出，上岸后齐声高呼：“拉尚！”
霍星河低头看了看褴褛的衣衫，那里到处是火星溅洒后留下的破洞，索性把外套扯下来围在腰间，露出健壮的身躯，在烈焰映衬下闪耀红通通的光芒。
卡隆放下兽骨槌，朝他走来，一拳擂在他的胸口！
由平笑道：“他是在夸你！”
三人哈哈大笑，扛起巨石沿着烈焰河流往前百米，来到谷底最宽阔平坦的三角洲，这里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烟囱丛林。
钢筋水泥砌成的锅炉、冶炼车间遍布其中，无数管道纵横交错，无数灯光把地底照得如同白昼。
霍星河不由得感叹，数百年来蛮族给两河流域造成强大的边境压力，绝不仅仅因为其种族特有的强健体魄，更因为不容小觑的军事工业体系，也更理解了由征久对于江云山矿脉的志在必得。
卡隆已经把曜晶真铁送入冶炼车间，自己则进入一间结构简单的打铁台，他坚持认为手工锻造刀剑才能得到最优品质。
打铁台紧挨着一泓清泉，那泉眼看起来极为不凡，在烈焰河流之畔，大裂谷之底，高得能够融化鞋底的温度之中，居然冒出丝丝缕缕的寒气，人一靠近就仿佛走进天然大冰箱之中。
泉眼周围形成一个水潭，水质呈现乳白色，光着脚的霍星河踩到水潭边缘，猛吸一口冷气。好冰！
“这是寒峰顶端的冰川融水，从山体内部打通管道输送到这里来的。”由平笑着解释。
当！当！当！当！随着击打声响起，卡隆把一块煅烧得通红的铁胚放在高台上，抡起巨大的铁锤重重砸下。
他对铸造工艺的要求极高，每一击的力道、角度、时间都追求极致，希望达到心目中的完美。因此由卡隆亲自锻造的兵器，总是被各个达官显贵疯抢。
直到把铁胚砸成灰黑色，卡隆走入水潭中央，手中黑铁一把插入泉眼。只听嗤一声脆响，泉眼中冒出大团包含水汽的云雾，笼罩住整个水潭。
冷却的铁胚再次送入烈焰河流煅烧，随后回到打铁台，如此反反复复才能百炼成钢。
“元豹的那柄刀，就是卡隆锻造的！”对于这种传承久远的民族精华，由平很是得意。
霍星河不由得被这门古老的工艺吸引，在打铁台旁边一站就是一整天，连由平喊他吃饭都不在意。
卡隆不介意他的偷师，还表现出十足的耐心，展示各种锻造要领和诀窍，甚至有意显露出多种久已失传的技艺，似乎要考较一番眼前这个南人。
几天后，曜晶真铁冶炼成的铁胚送到这里，卡隆朝那块黑铁抬了抬下巴，示意霍星河。
霍星河握住黑铁放在高台上，另一手试图抡起巨大的铁锤。我去，真特么沉！
卡隆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看和做，那是两码事！
霍星河咬牙提一口气，虽然体内的大罗天寰宇被克制，七界诸天第三层境界的真正灵力无法动用，但是勉强输出百分之一还是有的。
当！一记重锤砸在黑铁表面，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卡隆嘴角的冷笑消失，目光变得专注。当！当！当！当！沉闷的捶打声灌入耳中，在他听来犹如一首世界上最美妙的交响曲。
霍星河生怕自己停下来就脱力，竟一口气砸了百余下，直到手臂失去知觉，全身麻木不仁，才从高台走下来，踏入水潭中。
极度寒冷的冰川融水一触及脚掌，叫他打了一个哆嗦。因为用力和高温而扩张的毛孔，被冷水刺激后剧烈收缩，全身的神经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猛地一缩。
但随即有一股奇异的清凉的力量从脚底升起，舒缓延伸至全身，让陷入极度疲劳与麻木的肌体迅速焕发活力。
这感觉，甚至比摩登教授强行灌入他体内的青龙灵力还要奇特！
他一步步趟过潭水走向泉眼，每一步都感到水温明显下降，在中心泉眼周围，淹没水下的脚踝和脚掌，因为冰冻而再次陷入麻木。
嗤！黑铁插入泉眼，激发一大团云气，伸手不见五指。
他走回高台，再次提一口气，猛然觉得体内可以动用的灵力增强了几分，或者说肉身可以承载的力量又增大了几分。
当！当！当！当！每一次大锤砸下，他感觉体内的灵力就像惊涛拍岸一般为之震荡，发出轰鸣，仿佛一头猛兽在体内咆哮不止。
通红的铁胚上，隐约可以看到几丝疏朗的纹路，那是反复淬炼捶打的结果。
烈焰河流的奔腾声、喧嚣声在他耳中化为虚无，只有大锤落下，与红铁剧烈撞击发出的当当之声回荡在耳边，绕梁三日，盈盈不绝。
体内的灵力越发激荡，仿佛有数百座烘炉同时燃烧，发出隆隆巨响，又仿佛数百座火山一齐喷发，成为擎天之柱，傲然矗立于天地之间！
猛然间，第四层诸天开辟，在一个广阔无边的空间、时间内，星空星海星洲凝聚，雄浑的真魂之力凝聚喷薄！
霍星河只觉脑中轰鸣，手中涌出无穷力量，砰！大锤猛地砸在红铁上，竟被砸得粉碎！
卡隆楞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个南人少年。
霍星河甩开铁锤残柄，从高台上拿起黑剑，一剑斩落，围绕在周围的白色云气呼一下被劈出一道整齐的裂缝。
少年持剑飞舞，云气逐渐凝聚成一团上升的云卷，凌厉的风声充斥耳际。
他脚步错动，速度越来越快，云卷在水潭上空飞旋，搅动水面形成漩涡，并将水潭里的水吸入云卷之中，夹杂在旋风之内，甚至形成细小的冰晶。
黑剑猛地一收，拦腰切断水龙卷，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冰晶碎裂溅洒，仿佛天降甘霖，落在黑剑表面，与炽热滚烫的刀刃激烈碰撞，再次激发出大团水汽！
待云气散去，霍星河细看手中的黑剑，这其实还不算是一柄真正意义上的剑，只有剑身，没有剑柄，也没有开刃，但剑刃上那些细密繁复的纹路，比元豹的那一柄宝刀有过之而无不及。
卡隆哈哈大笑，递来一瓶烈酒，霍星河正觉得口渴难耐，仰头一口气喝干，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酣畅淋漓！
第116章 拉尚漂移
南人少年炼成一柄绝世宝剑的消息，很快轰动了整个拉尚大裂谷，所有人都来参观，把烈焰河流边的打铁台挤得水泄不通。
由平生怕有人眼馋把宝剑偷了去，叫卡隆抓紧时间跟上打磨开刃等后续工艺，一转头发现霍星河不见了。
“打铁是一把好手，酒量差得要命！”由平无奈之下到处寻找，最后在裂谷的一条岩石缝隙里找到呼呼大睡的霍星河。
他想把霍星河扛在肩上背回村落，猛地一用力，却发现根本扛不起来。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简直比卡隆还要重！
他踹了霍星河二脚，后者迷迷糊糊地翻个身继续睡。由平生气地转身走了，爱睡就睡去吧！
第二天霍星河醒来，觉得浑身舒坦，丝毫没有疲累之感。
或许是开辟第四层诸天境界之后，体内灵力即便受到克制也比以前充沛得多，又或许是经过烈焰河流与冰川融水的双重刺激，极大激发了肌体潜能，令肉身强横程度达到巅峰。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挠挠后脑勺，对于昨晚的事完全没有印象。
这条岩壁上的纵向裂缝高约三十米，远离烈焰河流和村落，人迹罕至，十分安静。
他伸个懒腰，扭头活动一下经络，忽然看到裂缝内部似有一些壁画，刻着一座火山喷发，大地裂开一道口子。
大概是拉尚大裂谷的形成过程，他这么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挪过去。
往里深入，裂缝渐渐变得宽敞，两侧壁画也更加清晰。
火山喷发、大地龟裂之后，似乎并没有结束，大洪水来临，天空中漂浮着类似极光的虹。旁边还有四个文字，但霍星河并不认识，头二个字看起来像是“拉尚”，原来拉尚这个发音的源头在这里。
“兄弟，肚子饿吗？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由平身后带着二个仆从，手里端了满满一大盘手把肉。
霍星河抓起一块肉咬在嘴里，指着岩壁上的文字。“这是你们的文字？”
“不，这是先民的文字。说实话我懂得也不多，但老人们告诉我，这二个字是‘漂移’。”
“拉尚漂移？”
“对。先民原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拉尚漂移之后，这里不适合生存，他们就离开家园了。”
“先民是谁？你们的祖先？”
“不，我们的祖先——”由平指了指自己和霍星河，说道：“是猴子。但先民不是祖先。你再往里走就知道了。”
由平从仆从手里接过一个火把，在前面带路，往裂缝内部深入。
霍星河看到壁画的内容发生了极大变化，大洪水之中，高楼倾覆、建筑颓塌，城市被彻底摧毁。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高楼大厦的形制看起来丝毫不比现代都市差，甚至一般的城市还比不上。
“这壁画应该形成上百年了吧？百年前就有这种高楼大厦？”霍星河疑惑万分。
由平摇头。“不止，具体多少年谁也说不清。第一代蛮族人迁徙到裂谷附近，就发现了这些壁画。那时候我们还是茹毛饮血的野人。”
霍星河怔怔地看着他，你莫不是欺负我读书少？如果史前文明能够发展到这种地步，还会挡不住洪水和火山喷发，以至于被灭绝？
“拉尚漂移可不是普通的地质灾害，当然我也不是很懂，只是听族里的智者说过几句，说是一种……嗯，地球磁极漂移。”
霍星河大吃一惊，地球磁极漂移，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地质灾害！
时刻处于聚变反应的太阳，每隔十几年会发生磁极的倒转运动。运动相对平缓的地球，则每隔十几万年发生倒转，而漂移只是其中较为缓和的一种运动。但这种缓和的运动，对于地球上的万千生物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磁极漂移会引发地壳火山爆发、板块漂移、超大洪水海啸等等。基督教诺亚方舟、中国古代大禹治水等故事几乎都发生在同一时期，自古以来就有学者猜测当时发生了微型磁极漂移事件。
更要命的是，磁极漂移之后，地球失去了磁场保护，携带高能粒子的太阳风、宇宙射线会大量轰击地球，令地表空气充斥等离子体，地球表面的暗能量浓度达到最高值。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下，地表生物除了逃离这个唯一途径，就只有等待灭亡。
由平举着火把继续往里走，壁画陆续被照亮。高楼大厦中逐渐有一些碟形飞船启航，飞向太空，但从数量上说带走的先民并不多，大多数先民应该被留在原地，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仆从带着二个武士走来。武士对由平说了几句话，由平一边听一边点头。
他对霍星河道：“父汗派这二人传达急召，要我立即动身去王庭，你的剑还没有铸成，就安心呆在这里，我办完事就回来。对了，他们二人中的一个会留在这里协助你铸剑，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
霍星河本想说不需要什么协助，况且语言不通也谈不上吩咐，但由平已经匆忙离开，只留下那个武士。
他打量一下武士，见他皮肤比一般蛮族人黑，也正在大喇喇地打量自己。
霍星河想伸出右手，最后作罢，拱起双手握拳行了个礼，这种礼节应该各地通用吧。
黑脸武士冷漠地瞪着他，没有理睬。
霍星河讪讪一笑，举着火把继续到处参观壁画。黑脸武士一动不动，但目光一直紧紧跟随。
走出裂缝，霍星河抬脚顺着烈焰河流往回走，来到打铁台，见到那柄铁剑已经成形。
剑刃被打磨出寒光，映照着通红的火焰，发出逼人的锋芒，上面有层层叠叠的纹路，蜿蜒曲折但互不粘连，兼具实用效能与艺术之美，实在是一件精品。
霍星河拿在手里，颇有一些分量，但舞动的时候，剑刃劈开空气却自带轻盈，一点也没有滞塞之感。
他越舞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影几乎看不清，剑刃更是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接续不断的寒芒，几乎连成一片！
体内稀薄的灵力灌入剑刃，居然在这极北之地，也能够散发出一层若隐若现的剑气。
铮！剑刃、剑气与周围空气共振，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声震裂谷，响彻霄汉！
围观的蛮族人顿时感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117章 兴奋剂
霍星河收剑在手，赞一声好剑，还给卡隆。青蛇见了，顿时心疼不已，这么一柄绝世好剑怎么就不拿呢？为了它，留在蛮族也划算呀！回去当个破学生有什么好！
卡隆摇头，说什么都不肯收。霍星河只得暂时保管着，等由平回来再交给他。
他回到卡隆替他安排的山洞里休息，不是他不肯睡在村落中，实在是那些蛮族女人太会缠人，霍星河被她们骚扰得无法睡觉，只得躲远一点。
黑脸武士一句话不说，但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目光始终牢牢锁定，连撒尿都要盯着。
霍星河颇感头疼，怎么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大汗你怕我拿了剑就跑，大不了把剑收回去呗！
但第三天深夜，他与卡隆喝酒回来，忽然发现黑脸武士和剑一同不见了。
真的把剑收回了？不对呀，好歹是蛮族大汗，做事哪会这样偷偷摸摸？八成是那黑脸武士起了贪念，私自盗剑连夜逃走。
霍星河赶紧去追，这要是不追回来，自己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那岂不是非得留在蛮族当什么万夫长不可？
走过岩壁的曲折石阶，又爬上炽峰的螺旋形深渊，见到山脚下洞口处有二条明显的车辙。
一条是由平的车留下的，另一条应该就是那黑脸武士。
他骑马追赶，在五十公里外的冰原上见到一辆越野车，黑脸武士正坐在里面，慢悠悠地开着车。
霍星河拍马赶上去，与车辆并肩而行，一眼瞥见副驾驶座上横着那柄宝剑。
“走了也不打声招呼？”霍星河笑道。
黑脸武士嘎吱刹车，抓起宝剑背在后背，站在四下无人的冰原中央，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星河，目光中尽是挑衅和不屑。
霍星河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吊我出来，为的是找个僻静处！可是大汗派你来，究竟为了什么？先是监视，现在又打算除掉我？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么？”
见黑脸武士面无表情，霍星河也是非常无奈，但对方看起来并没有解释的打算，猛地抽出腰间弯刀，劈手就朝霍星河砍来！
刚一交手，霍星河就觉察出他的路数与元豹不同，非常野，甚至有点诡异，不像是军中出身，倒像是江湖游荡多年。
霍星河心头大疑，大汗由征久身边的人是这样的？
那黑脸武士一柄弯刀耍得虎虎生风，刀刀都是冲要害而去，丝毫没有要手下留情的味道，使得霍星河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他避开对方的凌厉攻势，袖中长明剑出手，丝绸缎带一般绕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抽，逼得对方掉落弯刀，捏在手里砰一声掰断。
“住手！我不想与大汗为敌！”
对方呼一拳打来，结结实实砸在霍星河格挡的手臂，直震得肩膀发麻。紧接着腿脚相加，步步紧逼，一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霍星河有些恼怒，真当我怕你么！刚才交手几下，早就摸清了底细，凭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身形连动，避开对方的拳头，提一口气，旋身飞踢，重重砸在对方的咽喉！
这一脚的力量，即便没有使用真魂之力，但因为无比强横的肉身，着实砸出了雷霆之势！
黑脸武士猛地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但他只停顿了半秒，又飞速跃起，刷一下抽出后背的宝剑。
只见寒光一闪，剑刃折射冰原雪光，竟比旭日还要耀眼！
铮！宝剑发出响亮的剑鸣之声，动人心魄，寒光随即朝着霍星河劈落，破空之声如同裂帛，听来极为刺耳。
霍星河连忙闪身，宝剑锋芒初现，叫人不得不避，同时抽出长明剑挡在后心，格开紧追不舍的剑芒。
砰！砰！砰！长明剑断成四截，竟干脆得如同砍瓜切菜！
青蛇慌忙吐出一柄沉金锏，这玩意儿他本来不愿意吞，实在太沉，一般人耍起来也不灵活，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给霍星河正好。
果然，霍星河握住沉金锏，觉得就像榫卯相合一样，力量上并无沉重之感，反而很称手。
在烈焰河流与冰川融水当中感受过的那种神奇的力量，再次从脚底冉冉升起，随着血液奔流全身！
呼！沉金锏挥出，犹如蛟龙出海，分水而行，周围空气为之一震，分向两边荡开。
剑光追来，两相交击！
清脆响亮的剑鸣与沉重雄厚的破空声交织，双方都退开好几步！
黑脸武士手中宝剑震荡不止，差点握不住掉在地上，虎口至手腕裂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肌腱、经脉齐断，血流不止。
显然，这条手臂已经废了，若不及时治疗，后半辈子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霍星河略微平整呼吸，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看向手中的沉金锏。啪！碗口粗的锏体竟从中央断裂，砰一声砸在地上。不愧是曜晶真铁炼成的宝剑，厉害至此！
他看了看对方的手，冷冷道：“我略懂医术，你要是想保住这条胳膊，立即把宝剑交给我，大汗面前我也不会提今天这档子事。”
黑脸武士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中逐渐泛起疯狂之色，从怀里掏出一粒小小的胶囊，扔进嘴里。
霍星河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药？治疗外伤的内服药剂？
黑脸武士咽下胶囊，脸上逐渐现出痛苦的神色，甚至连面容都扭曲起来，禁不住仰头怒吼一声，再次瞪向霍星河的时候，瞳孔中竟泛出一丝血红之色！
他猛地刺出宝剑，寒光在空中一闪，朝霍星河面门劈砍！
霍星河连忙躲闪，手中半截沉金锏格挡之下，又被接连削去三四截，只剩下手头短短一段。
快速后退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黑脸武士的手臂伤口上，因为用力过度和剧烈碰撞，伤口被撕裂得更深更大，血流的速度比水龙头还快，肌腱和经脉本来已经是藕断丝连的脆弱状态，现在因为承受巨大的压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别说这条胳膊，整个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看那黑脸武士的神色，已经从痛苦扭曲变成了疯狂，似乎压根就没有顾忌身上的伤，反而有一种孤注一掷、同归于尽的气势！
霍星河心中从惊讶转为疑惑，又猛然警觉，黑脸武士的这种状态不正常，无法用常理解释，但是却与磕了药的人很相似。
懂医的他也接触过类似药物，知道一个人如果处于极度兴奋之下，是无法理会身上伤口的，只会杀鸡取卵、竭泽而渔！
那粒胶囊，问题出在那里！这应该是一种神经致幻剂，或者兴奋剂。
他快速闪身再次避过对方的剑光，朝冰原深处逃跑，黑脸武士在身后紧追不舍，剑风缕缕扫到霍星河的衣袍。
霍星河又要闪避剑光，又要在深达小腿的积雪中奔跑，着实有些狼狈。本来他可以骑马，可是那样一来，黑脸武士也一定会驱车追赶，可是他不。
哼！我就要累死你丫的！霍星河暗暗咬牙，敢服用神经兴奋剂，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渐渐地，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拖沓，呼吸声也更加粗重，黑脸武士的速度慢下来。这时候，他却发现前面逃命的人反过来偷袭。
黑脸武士愤怒地举剑迎击，对方却一触即溃再次逃命。黑脸武士简直拿他没办法，只好再次追赶。
如此反复，再三再四，黑脸武士逐渐从追赶，变成了被追赶。
霍星河第十五次回过头来偷袭的时候，黑脸武士惊恐地发觉，自己的右手臂彻底完蛋了，再也举不起剑。
砰！霍星河一拳封在咽喉，相同的部位遭受二次重击，再加上兴奋剂药性达到极限，肌体能量被完全透支，黑脸武士再也承受不住，轰然倒地断气。
第118章 王庭惊变
青蛇嗖一下从霍星河身上溜下去，连冰原严寒都顾不上，一口吞下那柄宝剑，极为满足地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随后又开始在黑脸武士身上翻找，看有没有其他值钱物事。
霍星河翻开黑脸武士的眼皮，瞳仁放大得非常夸张，撬开嘴角，口腔内有白沫溢出，种种迹象都很反常。
“小灰，打给由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这个黑脸武士到底是不是大汗由征久派来的人，还有兴奋剂是哪儿来的。”
灰隼化作人形，不停地拨打电话，都是忙音。“老板，联系不上。”
霍星河心头疑云更重，渐渐焦虑起来。由平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急召他回去的人，真的是由征久吗？
回头找到黑脸武士的车，加快速度往蛮族王庭赶去。
此时，由平已经快要到达王庭，发现由骋在前路驿站接引。
“父汗这么急叫我回来什么事？”由平没来得及喝口水，匆匆问道。
“进来说。”由骋转身步入驿站。
由平跟着他走进驿站，吱呀，身后的门随即关闭，从门后跳出来四个壮汉，把守住门口，噌噌拔出刀来。
由平一惊，仆从在外面还没进来，这一下真是措手不及。“二哥？”
由骋冷眼看着他。“不要乱动，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事。绑起来。”
门口四个壮汉把刀架在由平脖子上，捆了他的双手。
“父汗叫你这么做？我要见父汗！”由平愤怒道。
由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父汗？你可以去腾格里见他，他已经不行了。”
“什么！”由平震惊，在祭台见到父汗的时候还好好的，胃口也非常棒。
想到胃口，他忽然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父汗的饮食一直是由骋负责的，他不会动了什么手脚吧？
“二哥，你对父汗做了什么？”
由骋耸耸肩。“父汗做了这么久大汗，我想让他休息一下，仅此而已。”
由平久久说不出话来，早该想到这一天的啊！由骋不像由烈、由卓、由日娜等兄弟姐妹那样，去自己的封地过快活日子，反而留在脾气欠佳、喜怒无常的父汗身边，像普通仆从一样伺候起居，被呼来喝去，难道不是早有预谋么，也许等的就是今日！
“父汗到底怎么样了？”由平的声音有些颤抖。
由骋心里冷笑，吃了半年的慢性毒药，还能怎么样！他甚至有点可怜由平，要是这次他不从南边回来，本来也没他什么事，可是偏回来了！那就不能怪二哥不客气，因为不能叫你误了大事。
他挥挥手，叫四个壮汉把人带下去。
手下的人进来禀报。“王庭内部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不过，由平失踪的消息很快会传回他的封地，他的人怕是不会罢休。”
由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王庭外围布置好，等他们来就是了。这一仗，本来就免不了。总要杀掉几个带头的，其余人才会臣服。”
“是！”
冰原上，霍星河不眠不休地赶了二天路程，终于进入草原，远远见到神王山的巍峨身影。
小灰与他轮流开车，在崎岖山路上独行，一边是笔直悬崖，一边是万丈深渊，神龙谷中始终云雾缭绕，神秘莫测，隐约可听到极远处传来的兽吼声。
车辆开出隘口，眼前豁然开朗，甚至可以隔着整个神龙谷，看见远处的祭台广场，四个头骨堆耸立于四角，每个头骨上黑洞洞的窟窿仿佛是无神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
小灰握着方向盘，一边小心翼翼地察看前路，一边对后座说：“老板，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是错觉吗？”
闭目养神的霍星河往谷中白雾看了一眼，笑道：“喂过这么多活人，谷里当然会有阴魂不散。不过，我也在奇怪，为什么几天来我们这一路都很太平。”
青蛇从领口里钻出来。“你是说，由征久大汗为什么不派人再来杀我们吗？”
“想杀我们的，也许不是大汗，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我是那个人，就不会放过这条山路，这里天然就是一个适合伏击的地方。”
小灰朝悬崖、深谷张望，扭头吩咐道：“小青，你来开车。”
青蛇化作胖乎乎的男童，坐在驾驶座上，须得用力才能让小短腿够到油门。
小青往半空一跃，哗啦张开翅膀，化作灰隼模样，沿着悬崖往前飞掠。
忽然头顶传来轰隆的声响，一块巨石从悬崖顶端掉落，冲着车辆所在的方向滚下！
眼看就要砸在车顶，霍星河一把抓住小青后领，从窗口钻出！
巨石轰然撞翻车辆，一起滚入神龙谷，撞破白雾，坠入深渊，谷底传来巨大的金属碰撞声。
“什么人！”悬崖上灰隼朝巨石滚落的地方飞去，与人打斗起来。
霍星河攀住悬崖的草木树枝往上爬，没爬几步，见灰隼一头栽倒，直直坠落下来，朝深渊而去。
他慌忙伸出真元丝接住，见灰隼受了剑伤，一边翅膀被削去五六根翎羽。
用剑？不是蛮族人！
他抬起头，见一个人身背长剑，借着悬崖突出的岩石跳跃向下，来到山路上，正是奎哥。
“居然是你？”霍星河感到惊讶，自从月埕崖之后，他北出边境过了一个月有余，奎哥居然一路跟踪到这里，而且守在此处专门为了伏击自己！
奎哥冷冷注视他，缓缓抽出背后长剑。“今天没有旁人，你别想再逃！”
青蛇从领口钻出来，呵斥道：“等下，先说清楚！我哥什么时候逃过了？上次你和管姜山都要杀由平和蒲山，我哥愣是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把人救出来，你非但没能杀掉我哥，自己还中弹受伤，算什么能耐！”
奎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等我杀了人，做一锅蛇羹填肚子！”
手中长剑一挥，凭空荡起轩然气浪，身随剑动，几步之间就跨到霍星河面前，一招长河落日，剑光顿时迸射，从上空劈落，气势如虹！
剑风即将扫到霍星河的头顶，奎哥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耳中灌入一声极为清亮的剑鸣，随后手中长剑如同玻璃砸在地上，砰一下断折之后哗啦啦碎成几截！
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霍星河已经还剑入鞘，寒光立即隐没，剑鸣戛然而止。
奎哥愣愣地看着手中断剑，这可是祖传下来的！
第119章 跳崖自杀
霍星河笑道：“奎哥，其实你我并没有多深的仇怨，犯不着在这里喊打喊杀。我赶时间，你让我过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奎哥把断剑扔在二人之间的地上。“好啊！那你的剑赔我！”
“这柄剑本来就不是我的，怎么给你？不如你跟我走，去问蛮族大汗要剑，再由我给你担保，他一定赏识你。”
“哼！不过是凭着宝剑锋利，在这里抖什么威风！有种你拿真本事出来！”
奎哥飞身跃起，一掌拍出，七界诸天第四层境界虽然在北境受到天然克制，但仍有稀薄灵力可以动用。
霍星河长吸一口气，竖掌相迎，砰！灵力相撞之下，气浪在二人身边疯狂翻滚，卷起飞沙走石，在空中下起一场砂石雨。
奎哥倒退十来步，蹬碎了一大块岩石，才勉力稳住身形，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小子什么时候突破到第四层境界了！灵力一点都不比我弱，甚至更强！
他把心一横，狂风暴雨一般的拳脚瞬间打出，残影练成一片，形成一张致密网络，将霍星河笼罩在其中滴水不漏！
在灵力稀薄的状态下，他这种出拳的方式简直可以说挥金如土，可是他不在乎，心里憋的一口气让他不吐不快！
可是他越打越是心惊，一口气的功夫他已经打出数十拳，可是居然连霍星河的皮肉都没有沾到一点！
对方只是在原地躲闪，甚至都没有移出三步距离，跟上次被追赶着漫山遍野乱跑完全不同！
奎哥气红了眼，低吼一声，拳速越来越快，用力越来越猛，砰！一拳击出，却顿在半空，被霍星河牢牢捏在掌心！
对方甩开他的拳头，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啪！极为响亮清脆，回荡在山谷间。
奎哥感到头晕目眩，这个耳光的力道极为刚劲，堪比一拳击中太阳穴，让他整个脑袋都嗡嗡直响！
这是什么样的肉身力量，居然恐怖如此！
他气得快要发疯，待要捏拳再攻，猛然发觉五指传来钻心的疼痛，好几根指骨居然在刚才被捏碎了！
他一声怒吼，转而用另一条手臂和双腿攻击，霍星河再次格挡，顺手又是一个耳光，啪！打在另一边脸颊。
第二记耳光的力道更猛，奎哥趔趄后退，几乎站立不稳。有一瞬间，双目视物模糊，眼前人影重重叠叠。耳中各种声音嗡嗡响个不停，堪比交响乐。
他彻底懵了。混成“哥”的人物，打架自然是少不了，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打过他。
他从小就极为骄傲，父亲是霍家排名靠前的人物，在江津城内有权有势，自己实力不弱，从江津城学堂一路升到研究院，前途无量，甚至进入霍家接班人的候选之列。
可是突然有一天，父亲倒台而且受人唾弃，自己凭着父亲临终庇护才得以保全，可是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仅在江津城待不下去，甚至两河流域都难有立足之地。
出走北境，一是为了向告密者复仇，二是为了寻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可是第一步就遇到深刻的挫折，碰到此生最大的羞辱。
这二个耳光，就像是在宣告他有多么失败和耻辱，让他前半生所有的骄傲与自尊破碎满地。
奎哥眼神发直，呆呆地看着前方空洞之处，忽然心头酸楚，不自觉地涌出泪来。
霍星河瞥他一眼，站在神龙谷前，说道：“这二个耳光，一个是替晏云兮打的。当初你在江津城袭击她，差点闯下大祸。”
奎哥脸上淌下两行泪水，痴痴地不说话。
“第二个是替边关死去的将士们打的，他们抛洒鲜血保卫边关，你和你爸却甘愿做那通敌的奸细。”
奎哥忽然把脖子一拧，怒道：“我没有！我从没参与过那些事。这也是我能够从江津城活着出来的原因之一！”
“你花你爸的钱，利用他的权势，打他的旗号行使各种便利，指使蛮族武士替你卖命，就与你爸脱不开关系，与你爸做下的事脱不开关系！用刀杀人，却对死人说是刀杀了你，与我无关？”
奎哥愤恨地扭过头去，擦干眼泪，怒道：“要杀就杀，何必废话！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菩萨，想要度化我么！”
霍星河摊开手，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找蒲山复仇就不必了，万一被蛮族军队包围反而有危险。你在北境发挥不出灵力优势，肉身又远远不够强横，那二个耳光我只用了五分力。”
“只不过比我强了一星半点，有什么资格管教我！”奎哥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见前方山路有二辆军用越野车飞驰而来，急刹在二人面前，从车上跳下八个蛮族壮汉，刚落地就刷一声弯刀出鞘！
奎哥不自觉地后退，这些人什么来头，有一种极为怪异的疯狂气势！
霍星河在背后提醒：“当心，他们服了神经兴奋剂，不是一般蛮族人！”
兴奋剂？什么鬼！奎哥不知道蛮族居然有这种科研力量，他们不是一直以来都把重心放在军事工业，什么时候医疗科技领域这么先进了？
奎哥审视这八人的眼神，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和霍星河，明显是把二个南人看成一伙儿的，想要一锅端了！
他气得直咬牙，侧头对身后的霍星河说：“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对！但是我说话他们听不懂。”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没法让他们知道，你跟我不是一路！”
“你特么！”
奎哥话没说完，眼前刀刃寒光一闪，八个蛮族武士已经冲上来！
他只好剑交左手迎敌，砰！刀剑相撞，奎哥猛地后退一大步。霍星河的肉身已经足够强横了，这些人还要更甚！
这特么是人么！奎哥心里大骂，连连躲闪，奈何对方人多，山路狭窄，根本就无处可避，没一会儿就与霍星河后背贴在一处。
“怎么搞？”奎哥急得大喊。
“拖！拖到药效过去！”
霍星河刷一声抽出宝剑，山谷中顿时剑鸣震荡，连岩壁都在嗡嗡共鸣。
凤鸣西岐！
虽然灵力稀薄，这一招的威力无法完全施展，可是宝剑之鸣却为这一招平添华光，犹如为凤凰插上翅膀，一时间风头无两！
其中二名蛮族武士顿时中剑，但是身上挂彩对他们来说，仿佛只是被蚊子叮咬一下，连眉头都不皱一皱，翻身又扑了上来，血腥味反而进一步刺激神经，让他们陷入更加疯癫的境地。
霍星河大感头痛，眼前的人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们几乎没有对疼痛、恐惧的感知能力，只会受到体内药力的驱使，成为它的奴隶，就像瘾君子对自己的行为失去控制力一样。
再次击伤二名蛮族武士之后，他的肩部中刀，深可见骨。奎哥更惨，身上大约有十来条伤口，全都淅淅沥沥地往外滴血。
现在的霍星河灵力已经用尽，凤鸣西岐完全没有威力，只能倚靠宝剑之锋利，与肉身之强横硬拼。
嗤嗤！后背再中二刀，对方却似乎没有力竭的迹象。
这么拖下去不行，没拖死他们，倒把自己拖死了！霍星河一跺脚，朝神龙谷纵身一跃。
“喂！”奎哥余光瞥见他跳崖自尽，吓得赶紧冲过去看，谷中只有白雾茫茫，哪里有霍星河的影子。
特么这是干什么？好男儿战死沙场也是一种荣耀，兴许还能拉上一个垫背，居然自杀！
没留神屁股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哇呀一声大吼，也跟着掉了下去。
第120章 邪乎的神龙
穿过茫茫白雾，身体在岩壁一侧飞速下坠，奎哥伸手在上面乱抓，希望能抓到一些东西做缓冲。
希望没有落空，还真的抓到不少树枝杂草，又凭借灵巧的身手，瞅准几块凸出的岩石蹬了几脚，所以在滚落到谷底的时候，只有几处不太严重的擦伤，总体并无大碍。
他挣扎着爬起来，四下张望，发现这是个非常宽阔的地方，草木葱茏，各种野生动物活跃其间，除了头顶始终笼罩一层厚厚的白雾，其他都与山谷外无异。
他抬头看看岩壁，要说这样的悬崖，到处有借力的地方，想爬上去也不是特别难的事。
不过，他必须先搞清楚霍星河摔死没有。按理说这家伙不可能死得那么容易，可是为什么附近没有人呢？
他沿着岩壁往前走，猛然间被人从背后卡住脖子，一把将他拉入一条岩壁缝隙中。
奎哥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以为是那八个蛮族武士，定睛一瞧却是霍星河。他想要破口大骂，无奈脖子被掐住发不出声音。
霍星河朝他“嘘”一声，压低声音警告道：“他们在外面！”
二人偷偷从岩壁缝隙中露出眼睛，见那八个蛮族武士也跟着跳入神龙谷，正散开来寻找他们的踪迹。
奎哥扭头朝岩壁缝隙深处看了看，是死胡同，没有退路，迟早会被搜到。
他幽怨地扫了霍星河一眼，老子碰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上次在月埕崖，后背中弹差点没挺过去，休养半个月才痊愈，今天又被人追杀，看来是要交代在这里。
忽然间，他听到外面一声巨大的兽吼传来，响彻整个山谷！
一条巨蟒似的生物飞速从远处游过来，不，是爬过来，那东西有四只脚爪，跑起来像蜈蚣一样呈S形。头上有犄角，脑后有鬃毛，嘴边还有长须。
霍星河、奎哥看得呆了，真的是龙！只存在于中原民族图腾之中的龙！
八个蛮族武士一时呆在原地，体内凶猛药力驱使的疯狂劲头，忽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那是蛮族人自打出生就有的信仰。
那可是神龙啊！要犯天怒的！
八人看似呆滞，实则内心挣扎不已，竟愣愣地站在原地数秒钟。就在这当口，对面冲过来的神龙张开大嘴，一口咬下一人的脑袋，噗一声喷到岩壁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长尾一扫，又有二人被扫翻。
其余几人突然醒过神来，药力衰退的同时，心头的恐惧完全占住上风，他们转身没命地奔逃！
其中一人眼见得身侧有一条岩壁缝隙，慌忙一头扎进去，等进去了才突然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那二个南人站在相距不过二寸的地方，就快要胸口贴上胸口了。
外面又传来恐怖的兽吼，神龙越来越近。
蛮族武士圆瞪着双眼，惊恐地盯着二个南人，唯恐他们发出任何声响，引来神龙。
奎哥忽然伸手猛地掐住蛮族武士的脖子，特么叫你踹我屁股！
蛮族武士面孔涨成猪肝色，愣是不敢吭一声！
神龙的脚步声终于从岩壁缝隙外掠过，朝前追赶那些逃走的人。
蛮族武士松一口气，连忙掰开奎哥的手，反过来掐他的脖子，他的手劲奇大，直把奎哥掐得眼球暴突，舌头外吐！
霍星河一面留意外面的动静，一面插进二人中间去掰蛮族武士的手。
奎哥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又用脚去踢，可是缝隙内部实在过于狭窄，腿脚还没踢到对手身体，倒先撞上岩壁，直把他撞得连抽冷气。
忽然间脚步声逼近，神龙的半个头颅、一只眼球出现在缝隙口，朝着里面的三个人怒吼一声，掀起巨大气流、声浪，脚爪猛地一拍，狠狠拍在岩壁外，把里面的人震得乱晃。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放松了手，朝缝隙深处躲藏，霍星河本来在最外头，感到后背凉飕飕的，巨龙的脚爪似乎就在咫尺。
他连忙一把揪住蛮族武士，反身一个背摔，把他扔到自己身后。
蛮族武士刚刚爬起来，神龙的第二掌紧接着拍下，脚爪尖端差点勾到他的头发，吓得他赶紧去追霍星河。
那二人却齐心合力堵塞缝隙狭窄处，把他顶在了最外侧。蛮族武士气得大吼大叫，眼睁睁看着神龙的锋利脚爪在自己胸口比划来比划去，差点就被掏了心窝子。
神龙掏了一阵，却什么也掏不出来，大概觉得还是追其余几个人更好，于是转身离去。
蛮族武士受到巨大惊吓过后，再加上药力过去，顿时浑身脱力，软绵绵地跪倒，砰一声额头触地，小声默诵着什么，模样极为虔诚。
奎哥问道：“他干嘛？”
霍星河觉得此前在祭台广场上，蛮族人也是这么跪伏在地上，小声默诵什么，尽管他听不懂词儿，但是语调韵律有几分相似。“大概是祭拜吧，他们信神龙。”
奎哥抹一把额头冷汗。“这世上居然真的有龙！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以为撞了邪！不过这龙的模样，分明是咱们中原人的龙嘛，跟年画上的一模一样，怎么会生长在北境？”
霍星河心说，奇怪的地方还有呢。神龙谷并不是大得无边无际，总体区域范围仅限于神王山一带。可是出了神王山，从没听说还有其他龙。
他曾经问过由平，祭台广场上既然经常能听到龙吟，想必蛮族人已经非常熟悉了，大概能辨识出几条龙？
由平说只有一条，龙吟的声音非常独特，不会与其他动物的兽吼混淆，而这么多年来，他所听到过的龙吟，反反复复都是同一条龙发出的。
奎哥翻个白眼。“一条就够受的了，你还想要几条！”
霍星河皱眉。“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要是只有你娘，或者你爹，你能生得出来？”
提到爹，奎哥立马撩起一拳又砸过去，照例被一把抓住。
“疼疼疼！”奎哥急得大叫，指骨碎裂还没好呢！
霍星河只得放了手，心想难道说这条龙拥有不死之身，不需要寻找配偶，也不需要繁衍下一代？这特么也太邪乎，就算是妖，比如灰隼青蛇，也逃不过生老病死、新陈代谢这些基本规律。
不过，这世上邪乎的事儿多了去了，就比如魂灵兽吧，跟它们打交道多年，照样不知道它们打哪儿来的，哪只是公，哪只是母，怎么生小崽子，也从来没见过有小崽子，就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敢不敢跟我出去？”霍星河朝缝隙外张望，巨龙正在宽阔的谷底平原上追逐剩余几个蛮族武士。
奎哥正要开骂，只见霍星河回过头来，正色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奎哥一愣，还没有答应什么，被霍星河一拉，便不由自主地跨出了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