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二位长老
呆呆坐了一整天,夜晚来临的时候,晏云兮做出一个决定,从主卧室搬出来,独自睡在三楼次卧室。
李家所有人都以为少奶奶悲伤过度,李瀚钦也对她包容了一段时间,可是晏云兮却再没有回主卧室的打算。
而宋姨为什么会离奇失踪悲惨死亡,晏云兮紧闭双唇什么都不肯透露,并且严令禁止厨子往外说。
厨子苦笑:“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对方手段太狠,不是我能招惹的。正好我想趁这段时间回老家一趟探个亲,也躲一躲。”
晏云兮后槽牙咬在一处。“你走了,我怎么办?如果下药的人又回来呢!”
厨子低垂着头,不敢看她。“可是少奶奶,我怕自己也落得那种悲惨下场!我只是个厨子,我什么都不是,他们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的!”
“你只是个厨子,你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会动你!”
“您和少爷的饮食经过我手,他们一定会注意到我,如果阴谋一次又一次失败,迟早他们会杀了我的。”
“那你就看着他们杀了我?!”
厨子的头快要垂到胸口,哑口无言,但第二天他还是悄悄向李悦凯告了假,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竹林别墅。
晏云兮气得差点把牙齿咬断,但很快就意识到更大的问题,如果竹林别墅缺一个厨子,最大的可能就是从李家别的地方调来一个,那将会带来更大的风险,甚至有可能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人。
她立即宣布接手所有厨房事务,美其名曰,为夫君洗手作羹汤。
李瀚钦对此无动于衷,只冷眼看着她何时从三楼搬下来,可是那一天似乎遥遥无期。李家家主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对待新儿媳妇也不再客气,连正眼都不愿再看一下。
晏云兮默默忍受,不敢有一句怨言,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在李家越发小心谨慎。
长门镇茶叶商行,陶泗睿站在窗前等待天黑,一个人悄悄穿过商行,避开梁柏庸等人,确保不被任何人发现,随后进入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自从元清洞天原宗主也就是他的师父程远州化极,陶泗睿的心情一直极为复杂。
程远州在化极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不理俗务,洞天一应事项几乎都由陶泗睿出面,他也打理得妥妥帖帖。
那时候他如此用心做事,其实是在心底深处藏着一个期许,师父在化极前会改变主意,把宗主之位传给他,而不是霍既明。
他自认也许在实力上差了霍既明一线,但其他方面丝毫不差,而他与霍既明相比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一直得到灵虚圣地的看重。
但直到程远州封闭石室,他也没有等来心愿成真,反而要亲手交接并陪同朝圣,心情可想而知,但表面一直恭恭敬敬从不给人半点可以指摘之处。
这几天霍既明前往长乐洞天,也就是管辖长门镇及其他几个城镇的仙门,拜会洞天宗主,商讨如何加强周围村镇防御魂灵兽的事情,他没有跟随。
在他看来,此举纯粹属于多管闲事。他曾经提过建议,应该把当地情况上报给灵虚圣地,让双圣召见长乐洞天宗主并拿出对策,而不是一个远隔千山万水的洞天宗主来干涉别人家务事。
同时他庆幸自己没有离开长门镇,因为灵虚圣地刚刚与他联系,将会指派二位双神级别的长老前来会面。
陶泗睿一方面觉得灵虚圣地单独召见他,心里极为激动,一方面又因为这次召见的秘密性而惴惴不安,这样绕过新宗主的召见合适吗?那二位长老到底为了什么事?
他在小巷子里走了很久,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便依照指示敲开了一所院子的门扉。
开门的是一位青年,似乎在门边恭候许久,随后把他引入影壁背后,穿过大堂,绕过天井,越过二进大厅。
陶泗睿一边走一边看这所大宅子,灵虚圣地在长门镇也有产业?
那位青年看出他的疑虑,笑道:“这是蒋宗主的宅子,长久未住人,这次正好给二位长老落脚。”
蒋宗主?陶泗睿在心里把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捋了一遍,没发现有人姓蒋。
青年笑道:“就是长旭圣人的关门弟子,蒋昇。挂名宗主而已,实际上人在灵虚圣地,并未外放到洞天福地。”
陶泗睿了然,听说圣人收了这个蒋昇之后,便宣布不再收徒。因为圣人认为此人天赋才能极高,不久的将来能够继承全部衣钵,以后就可以由他来传道授业。
陶泗睿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难道来了二位长老不够,蒋昇也来了?
青年笑着摇头:“蒋宗主哪里脱得开身,况且他来不来都一样,林长老其实就是听他指令办事的。”
陶泗睿连忙虚虚一拱手。“来的二位长老,其中一位莫非就是青屿洞天宗主林乐清?”
青年笑着点头。
“那么另一位是?”
“就是家师,抱福洞天宗主。”
陶泗睿连忙笑道:“原来阁下是黄宗主的高徒。”
青年名叫任剑,四极天境界,正是抱福洞天宗主黄汉春的徒弟,笑着行礼道:“陶师兄客气。家师对陶师兄可是赞誉有加,认为您才是元清洞天下一任宗主的首选。”
陶泗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这话也说得太直白!眼前这年轻人要么是嘴巴不牢靠,要么是故意的。“任师弟这话从何说起!元清洞天宗主是霍既明,他目前就在长门镇。”
任剑轻轻一笑,心想陶泗睿果然是在意的,反应这么大。
“他去长乐洞天了,明天才能回来。所以才会今晚召见你。”
说着快走二步,推开一间茶室的门。“请!长老正在里面。”
陶泗睿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恭敬地迈入,首先见到一位年长女修。
仙门中的女修大多如摩登教授那样,到达一定境界之后会使用各类神通令容颜延缓衰老,所以她使用这类神通时候的模样,大概就是以后很多年中的模样,一直到化极。
但这个林乐清却不同,她虽然脸色白净没有半点老年斑,但是皱纹毫不掩饰地爬满脸颊,尤其是嘴边的笑容纹十分明显。
她一见到陶泗睿,立即绽开笑容对他点头,同时伸手示意茶几边的座位,寒暄许久,问了程远州化极前的一些琐碎事情,对老友的离开唏嘘几声,又从心底里羡慕老友能够羽化登仙。
陶泗睿觉得与这位林长老虽然第一次见面,却有一种早已熟识的感觉。而且能够与人轻松地谈一谈师父的身前身后事,是他很久以来都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师父离去之后的孤独与苦闷,似乎被林乐清三言两语之间便温柔地抚平了。
第137章 都可以牺牲
“好了,少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我们来这儿不是聊天的!”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房间角落里响起,粗暴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那是一个身穿皱巴巴、脏兮兮道袍的老头,一头稀疏的乱发在脑后随便挽了一个道髻。任剑提了一个小茶壶,给那老头续茶。
陶泗睿想这应该就是黄汉春,连忙上前行礼。“见过……”
“免了!说正事!”黄汉春一摆手,不耐烦地制止他。
陶泗睿讪讪地收回刚刚伸出的手,立在一旁。
林乐清连忙把他拉过来在茶几边坐下,轻轻递了一盏茶到他面前,笑道:“黄宗主是个直肠子,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把一句话说完的。”
“那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没说过几句话!我大半辈子都在洞府里清修,才懒得参与你们这些俗事。你跟着长旭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多少年前我就听你说要参悟无尘镜心,这些年瞎忙,怕是早就把道心初衷忘了吧!”
当着二个后辈的面,黄汉春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留情,就连陶泗睿都感到极为尴尬。
可林乐清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是啊,道心初衷最怕的就是红尘俗事啊!那么黄师兄,你修炼得如何了,可有进境?”
她问得非常诚恳,一点也没有揶揄的意味,不过明眼人都知道黄汉春还没有修成无尘镜心,否则也不会一直停留在双神境界。
“没有任何进境!我虽然没有俗事缠身,但在洞府中一样浪费光阴和生命!”黄汉春痛快承认。
陶泗睿看出来了,这位黄宗主的确是一个直肠子,他不论对待人、事还是修行,都是半点没有遮盖修饰,是什么就是什么,直来直去。
正因为他从来不像一般人那样巧妙修饰自己的话语,所以说话总是既戳中别人痛处也戳中自己痛处,而他自己对此却浑不在意,反而认为这才是返璞归真,一切虚伪矫饰都是名利场中人的事,不该是修士该有的样子。
林乐清笑道:“黄宗主过谦了,好歹应该有一些感悟吧!如果可以的话,讲给后辈们听听,有助于他们成长。”
她虽说的是讲给后辈听,实际上自己也挺想知道,黄汉春到底悟出了一些什么。陶泗睿和任剑更是竖起了耳朵。
黄汉春这个人从来不会委婉拒绝这种事,略一沉吟便说:“要说悟出些什么,大概就是印证了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万物都是天地所生,但天地从不以万物为意,踩死一棵花草,与毁灭一座城池,在天地看来没有什么高低区别。如果能够真正达到这样的境界,大概才能参悟出无尘镜心。”
其余三人半晌接不上话,林乐清缓缓开口:“黄宗主的意思是,你自己的性命,与天地间任何一人的性命,没有什么区别。倘若有人要取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性命,你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当达到这样的地步的时候,就能够参悟无尘镜心?”
黄汉春点头。“正是!为了修行之目的,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包括我自己,都是可以牺牲的,取谁的性命都一样。”
其余三人觉得这回答似乎与林乐清的问话有些岔了,但又有一部分是吻合的。
黄汉春紧接着又说:“我说过了,我们到这儿来不是为了聊天的!林宗主,我是看在双圣的面上出山,你要我清理仙门败类,总该给我一个缘由。”
陶泗睿心里一惊,清理仙门败类,这是二位长老此行的目的吗?他们说的败类难道是指……
林乐清微微一笑,打了个马虎眼。“黄宗主刚才还说,为了修行之目的,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是可以牺牲的,取谁的性命都一样嘛,干嘛还在意缘由呢?既然是双圣请动你出山,自然是为了仙门长远的将来。”
黄汉春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霍既明那个人太不安分了,早就惹得双圣和仙门众人不满,收拾他是迟早的事!我只是不明白,那么多想要干掉霍既明的人你们不挑,干嘛挑我?”
林乐清笑道:“正因为黄宗主平时不理俗事,对方才不会防备嘛!”
黄汉春点点头,对这个直白的回答表示接受。
但林乐清不会告诉他,挑选他还有一个目的,虽然可以借黄汉春之手干掉霍既明,同时也可以借霍既明之手干掉黄汉春这种中间派。这是蒋昇说的。
“那么,我们俩还不够吗?叫他来做什么?”黄汉春把手往陶泗睿鼻子一指。
陶泗睿心里仍在七上八下,他们居然想要干掉霍既明?突然鼻子被人指住,就好像当场被捉奸一样,一时极为窘迫。
这种事,为什么没有征询同意就直接拉他入伙了?现在他就算想退出,这二个人也不一定肯啊,尤其是黄汉春这种火爆性子,没准当场就杀人灭口了。
黄汉春看看他脸上的神情,鄙夷地嗤笑一声。“想当宗主,又没这个胆量!”
陶泗睿被人戳破,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想任剑说什么赞誉有加怕是客套话吧!他脑中突然有热血上冲,一下站起身来:“只要我能做的,请二位长老尽管吩咐!”
林乐清嘻嘻一笑,拉了他坐下,倒掉一口未喝的凉茶,重新满一杯热茶。
陶泗睿正好喉咙发干,一口喝下,才觉得身体重新恢复知觉。
林乐清又给他倒一杯,笑道:“很简单。你随时把霍既明的动向告知给我。”
“就这样?”陶泗睿觉得这不是电话里就可以说清楚的事吗?值得大晚上的神神秘秘见面?
“主要是他出发经过无常谷的时候,那里有二条路可以通过,你要做的就是,引导他通过谷底那一条。”
接着林乐清又详细地给他讲了无常谷的地形,以及他们的计划。
陶泗睿从茶室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凉风吹过后背,他感到那里汗湿一片。
任剑送他穿堂过室,将要绕过影壁的时候,忽然一把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纸包。
夜太黑,陶泗睿凭手感只能猜测里面是一些粉末。
任剑神秘一笑:“无色无味,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吃了能够暂时克制真魂之力,陶师兄是身边亲近之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陶泗睿皱了皱眉头,不需要吧?二位长老呢!再加上自己。
任剑看出他的心思,把他的掌心合拢,握住纸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陶师兄难道不想要宗主之位坐得更稳当一些吗?”
陶泗睿没说什么,把纸包往兜里一塞,匆匆辞别。
第138章 无常谷
第二天霍既明从长乐洞天回来,脸色不大好,连敲门都没有,便径直推开梁柏庸的房门。
粱柏庸见了他,微微一笑,摊开双手道:“我说过,你去长乐洞天不会有结果,他们是不会管那些偏远小山村的,灾民不论被魂灵兽吞了多少,他们都会往土匪身上一推了事。”
霍既明摇头。“也不一定是他们故意。我这次去,看到整个洞天才一百一十二个人。这点儿人数,的确炼制不出足够的镇魂玉来保护所有村庄。”
仙隐门只不过是一个福地,也有二百多人,而江津城学堂每一年的毕业生将近五六百。
梁柏庸叹口气:“连遭天灾,土地减产,人口外流,连带着世家大户们也受到影响,供给仙门的供奉降低,仙门自然要削减新徒数量。唯一肥了的是土匪,可他们才不会向仙门纳贡。但最可恶的是那些与土匪勾结的黑大户,故意克扣镇魂玉,导致村庄被毁,随后与土匪一同圈地,土地与资源最终都集中到少数人手里。”
一个洞天的兴衰与辖地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长乐洞天没有能力保护普通百姓,最终一连串反应还是会危及自身,形成恶性循环。
霍既明看着窗外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对策。
梁柏庸摇头:“你不要打土匪和黑大户的主意,他们是普通人,对付他们不是修士该做的事,弄不好还会被人到双圣面前告一状,你的宗主之位就悬了。”
霍既明冷冷地看着他。“但你可以。”
梁柏庸已经不是仙门中人,没有任何顾忌。霍既明的目光仿佛是质问梁柏庸,从前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梁柏庸看着窗外叹一口长气。“我虽然不用遵守仙门中的条约,可是作为世俗中人,也有世俗条约要遵守。手底下那么多人指着商行吃饭,我不能让商行砸在我手里。”
霍既明还是盯着他。
粱柏庸两手一摊。“你总不能让我白天经商,晚上蒙一块黑布出去杀土匪吧!那是电影,不是现实!且不说人家有枪炮有基地,还有村民帮着站岗放哨,光是土匪窝在哪里都不一定搞得清。真要去了,这么一群修士,无论如何是隐瞒不了身份的。暴露了之后,土匪我们是不怕,可仙门要追究起来就很麻烦。要不然就藏起身份用枪炮,那就必须买军火,个人的钱肯定是不够的,得挪用商行的钱,那商行怎么活?最根本的是,杀了一个土匪,会蹿出其他土匪,根子没治好,修建叶片有啥用?”
霍既明扭过头,望着窗外沉默许久。“那我面见双圣,请求在长门镇设立江津城学堂分校。”
梁柏庸两眼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江津城学堂面向贫苦人家招收学生,不愁生源,将来毕业生能够帮助百姓抵御魂灵兽,有助于当地经济生产恢复,但唯一的问题似乎是办学经费来源。当地财政肯像江津城那样贴补吗?
“江津城会贴补一半,剩余一半我希望仙门能够出面,向当地世家大户募集。事不宜迟,今天下午就启程,继续前往灵虚圣地。这几日一直在这里叨扰你,改日一定要来江津城,让我好好款待一下。”
梁柏庸嘿嘿笑着,还是没有轻率答应去江津城。
韩浩松经过一周多的休养,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但霍既明为了照顾他的身体,还是坐原来那辆皮卡上路,况且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用双腿步行朝圣的闲心,只想快一点到达灵虚圣地。
辞别梁柏庸、阎耀飞等人,出了长门镇一路向东,到处都是陡峭林立的山峰,几乎看不到耕地和农田,可见此处山穷水恶。
地面有密集的巨大兽类脚印,不用看也知道是魂灵兽,下过雨之后形成一个个水洼,在日光下反射刺目的白光,皮卡走在这样的路上,颠簸起伏如同身处浪尖。
韩浩松脸色泛白,躺在车斗里昏昏欲睡。
霍星河笑道:“怎么,韩兄晕车啊?”
韩浩松不肯承认,修士拥有一般人不可比拟的强健体魄,怎么还会晕车!唉,要怪只能怪自己现在太虚弱吧!
“掌门,前面是无常谷,如果从半山腰那条盘山公路走,要绕一些,如果从谷底那条路走,可以节省一半时间。”陶泗睿指着前方。
霍星河站起来,扶着驾驶车厢,极力朝山谷眺望,只能见到一大片迷蒙的灰绿色山脉掩藏在灰白色云层之中,看不清内中虚实。
但按照一般的经验,他会选择顺着公路走,而不是去走一条人迹罕至的土路。他看了看驾驶车厢里的掌门,他也在朝着半山腰眺望。
陶泗睿不得不抛出了杀手锏。
“这几天我在长门镇打听到一个消息,但不能保证百分百准确。无常谷底有一个土匪窝,正因为那里不常有人去,所以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掌门收回眺望的目光。“从谷底走。”
霍星河坐回到韩浩松身边。“韩兄,你大概需要一个袋子。”
韩浩松不明所以。“干嘛?”
霍星河腾空了一个装干粮的口袋,递给他。
韩浩松没有接,但皮卡开进无常谷之后不久,他就一把夺过袋子,把脸埋进里面干呕起来。
抬起头看到笑眯眯的霍星河,顿时心情低落到最低。为什么总是在这家伙面前出丑!他感到越来越讨厌霍星河了!
谷底土路的兽类脚印比山谷外多得多,到处都是腥臭气息,以及岩石表面留下的被钢铁巨尾和尖牙利爪刮擦碰撞的痕迹。
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一行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处平整没有水洼的地面。
“我们不会是无意中闯入了魂灵兽巢穴吧?”霍星河啃着油饼道。
掌门摇头。“据说巢穴在西部,两河流域之外。如果是在这里,仙门早就把它剿灭了。”
他吃得很少,一般只喝一点粥,那粥装在一个保温桶内,由陶泗睿保管。
霍星河觉得长门镇的油饼味道虽然不错,就是太油腻,便要了一碗粥来喝,陶泗睿看他一眼,便从保温桶内舀出一碗给他。
霍星河咕咚咕咚喝干,抹抹嘴巴,对陶泗睿笑道:“这么个地方会是土匪窝?怕是没过几夜,就被魂灵兽一锅端了吧!”
陶泗睿微笑,从容应答:“我没有保证消息百分百准确,也有可能是土匪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引诱那些想要剿匪的人前来,好让魂灵兽把他们一锅端。”
霍星河嗤笑一声,别说掌门在,就是他不在,现在魂灵兽要想伤害他们一行人中的任何一人,怕也是很难。当然,负伤的韩浩松不在其列。
第139章 下药
午饭后继续上路,霍星河自告奋勇开车,坐在掌门身边,陶泗睿则去到车斗。
霍星河从驾驶室玻璃往后看一眼,见陶泗睿与韩浩松正有说有笑地聊天,便压低声音对掌门道:“粥里有毒。”
掌门仍旧目视前方。“嗯。”
霍星河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医术是掌门教的,我都能吃出来,掌门难道吃不出来?
掌门转过头,用考较的目光看他。“都有哪些毒?”
霍星河极有把握地说:“五转米花草为君,慢性,一般五天内发作。这种毒的解药不难炼,但对方很狡猾,用了二味臣药,二十味佐使,要在五天内配齐所有解药就难了,更何况我们还是在山区。不过,以掌门的境界,大概九天才会发作?”
他飞速瞟一眼掌门,立即改口道:“不,应该是二十天。”
掌门还是摇头。“只要我不用真魂之力,永远不会发作。”
“但他们一定会在谷内逼你动武。”
“嗯。”
霍星河心里顿时一万头烈马奔腾而过。“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要喝下那粥!还有,我喝的时候,你都不阻拦!”
掌门看着前方,目光带着一丝哀伤。“不然,我怎么知道呢?”
陶泗睿向来恭敬有加,谦逊有礼,要不是这碗粥,谁也无法想象他是那种人。
霍星河叹气,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保全小命吧!天一黑,对方可能就会原形毕露了。他可不想一面对付魂灵兽,一面对付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此时在车斗内,陶泗睿扭头看了一眼驾驶室的玻璃窗,压低声音对韩浩松道:“韩师弟呀,你知不知道仙隐门马上会有一个新掌门了,那个人就是霍星河。”
韩浩松眼角乱跳,什么,那个讨厌的家伙!
“不可能!他不是仙隐门的弟子。”他小声但恶狠狠地说,仿佛面对的是决定掌门人选的人。
陶泗睿笑道:“有什么不可能!只要霍宗主认可就行了。”
“他什么时候认可了?!”
“他亲口对我说的。”
韩浩松一下子瘪了。这么说是真的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衡量了一下霍星河,那家伙学拳比自己快,学剑也比自己快,肉身还比自己强横,甚至长得都比自己好看,也难怪掌门器重他。
“可是我觉得,那家伙完全是凭着霍家子弟这层关系,看来霍宗主还是脱不开血缘纽带啊。”
陶泗睿的话狠狠刺了一下韩浩松,如果说与霍星河比拼实力,韩浩松也许会有一点服气,可要是比拼出身和背景,那么韩浩松会恰恰相反,变得极为不服气。
因为在出身和背景上,韩浩松丝毫没有优势,甚至在社会上缕缕成为各类竞争的劣势,这是他心底隐秘的自卑和伤痛,别人一旦以这种优势取胜,他便会推翻一切客观,变得唯心起来,认为别人所有成功都是来源于此。
看着他的脸色变化,陶泗睿暗暗欣喜,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游说,犹如恶魔的蛊惑。“你自幼失去双亲,在矿井挖煤差点死掉,到了仙隐门之后珍惜机会一刻也不肯放松,从来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最刻苦用功的人非你莫属!凭什么他只要姓霍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夺走那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这天底下还有公理吗!这样的人,你服他当掌门吗?仙隐门内众弟子会服吗?现在他已经中了毒,不能使用真魂之力,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是你的对手。当下就是你最好的时机!除掉他,灵虚圣地会承认你为仙隐门的掌门!”
韩浩松愣了会儿,扭头转向他。“你是说,双圣会承认我?”
陶泗睿取出一枚戒指,那是圣人戴在手上的戒指,几天前作为信物由林乐清交给陶泗睿。
见物如见人,韩浩松差点没起身行礼,被陶泗睿飞快按住,看了一眼玻璃窗,里面的师徒二人并没有发现车斗内的异常。
他正要准备趁热打铁再说些什么,忽然山谷中传来枪声,砰!紧接着又是几枪,就在不远处。
不会真是土匪窝吧?开车的霍星河一脚油门,皮卡朝着枪声来处飞驰。
前方出现一条山沟流下的小溪涧,浅滩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似乎是一个挑水的妇女,灌满溪水的水桶泼洒在她身边。她在取水的时候被人一枪毙命,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闭上。
溪涧中游有一个村庄,大约二十七八座土坯房,四个角落有镇魂玉,虽然能够躲过山谷中的黑夜,可是躲不过土匪的子弹。
几辆越野车刚刚绝尘而去,远远看到有人站在车顶探出身子,肩上扛着突击步枪。
“你去救人。”掌门打开车门,纵身跳上树梢,在树枝之间飞跃,朝那些越野车追去。
霍星河跳下车冲进村子,见到总共十来具尸体,大多是成年男性,一部分女人和孩子身上带伤,紧紧抱成一团哭泣,很多房子着了火,更糟的是所有镇魂玉都被子弹击毁。
哭声、哀嚎声、火烧房屋声,交杂在一起传入耳朵,令人揪心。
霍星河飞速给伤者包扎,取出车上的外伤药分发给村民,外伤和烧伤都不难治,唯有那些被子弹打中的人比较棘手,他们需要马上手术取出子弹,可最近的医院在长门镇,根本来不及。
他取出一柄匕首、一支爪刀、一把小镊子,回头对着韩浩松大喊:“消毒!”
随即扶住一个中弹村民,掌心按在他的小腹,真元丝吐出,带着真魂之力沁入丹田。“没有麻药,你要挺住!”
韩浩松正在把刀具放在火上烤,见状大吃一惊。不怕身上的毒发吗?为什么要用真魂之力!
霍星河深吸一口气稳住手指,用匕首剜掉伤口烂肉,伸入爪刀拨开嫩肉,以小镊子夹出一颗黄澄澄的子弹。
奄奄一息的村民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可是凭着那一口真魂之力,最终还是挺了过来。有村民送来了家里的缝衣针和线,帮忙把伤口缝合。
霍星河顾不上喘一口气,又去救治下一个人。韩浩松眼看着他一次又一次输出真魂之力,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转头寻找陶泗睿,可是压根没有看见他的人影,恍惚间似乎想起,枪声一响,他就追着掌门一起,朝那些越野车去了。
第140章 无常河
无常谷的其中一座山峰上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从这里往东看到地平线处,白昼黑夜已经在那里完成更替,夜色很快就会朝无常谷蔓延。
林乐清算了算时间,皮卡应该已经深入山谷,天黑前不可能离开。
那一车的人境界高低不等,不会走得很快,因此她在此地等候。
手机传出视频通话的请求,林乐清打开设备,一个全息影像立即悬浮在空中,显现出一个青年男子的上半身,正是蒋昇。
蒋昇的相貌有一种兼具阳刚与阴柔的美,也就是俗话说的男生女相,如果不是嗓音粗重低沉,第一眼看过去很难分辨雌雄。
面对前辈林乐清,他不行礼不问好,直接询问:“现在怎么样了?”
林乐清立即回答:“霍既明一个人追击土匪,二个徒弟都留在村子里。”
随即又汇报了一件事。“陶泗睿告诉我,霍既明想要向双圣禀明,在长门镇建一所江津城学堂分校,还说他与游侠联盟的人有联络。虽然我认为这些与今日之事无关,但还是告知你比较好。”
蒋昇听了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赞赏。“霍既明的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可惜用力用错了方向。不过,我还有一个比他更好的点子,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长乐洞天衰微、长门镇地区仙门力量不足的缺陷。那些到处打劫圈地的土匪,富得流油之后,他们最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洗白,让钱可以光明正大地花出去,后代子女可以进入商界政界仙门。我给他们这个机会,然后在他们头上成立一个新的仙门。灵虚圣地会承认这些土匪,也会承认新的仙门,一切都是合法合理合规,就能顺其自然地填补这片地区的空白。”
蒋昇不用说,林乐清也知道,这个新的仙门自然是由蒋昇自己来任宗主,他早就想要得到这种外放机会,随后在组建仙门的过程中,便可以大张旗鼓地选拔培养一批信得过的人。
林乐清笑道:“今日之事完成,蒋宗主是大功一件,灵虚圣地一定会应允这个建议。”
蒋昇没有理会她的奉承,只是问道:“黄汉春带去的那个徒弟任剑,此人有些小聪明,又喜欢自作聪明,我总觉得不放心,所以叫你去查他,怎么样了?”
“上次他送陶泗睿走的时候,好像塞了一包东西给他,具体是什么,太黑看不清楚。”
蒋昇的双眉一下子皱紧,在空中走来走去,有时候移出全息影像范围,好像消失了一般,不一会儿又走回来。
“这小子不会是想要让陶泗睿下药吧!”
林乐清一愣,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奸细最大的利用价值,除了偷袭、追踪,就是下药了。
“混账东西,敢坏我好事!”蒋昇大骂一句,把林乐清吓了一跳。
她笑道:“陶泗睿是个聪明人,应该会做得干净些。”
蒋昇冷哼一声。“你们太低估霍既明了!林宗主,今日之事怕是已经败露,对方大约有所防备,你务必当心,记得明哲保身,叫黄汉春冲在前头即可,最好是二人同归于尽,也省得霍既明去灵虚圣地理论。”
林乐清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蒋昇这个人未免小心谨慎过头,而且言语中不大看得起自己,这让她心中有些不痛快,心想我看在圣人面上敬你三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关了视频通话,东方平原上的黑夜已经漫过一半,正朝着无常谷铺天盖地而来。
溪流中游的小村庄内,霍星河终于处理完了最后一个伤员,在村民递上来的一桶清水中洗去满手血污。
这个落后的地方不通自来水,取水要靠肩挑背扛,一般洗手是绝不舍得用这么满满一桶干净水的,但对待霍星河,村民拿出了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
霍星河抬头看看天,神色焦虑起来,掌门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靠我和韩浩松,能保护这些人顶一整夜?
他捅捅韩浩松。“掌门丢下我们,自己朝圣去了?”
韩浩松仔细打量他,除了用力过多,脸色有点白,其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霍星河笑道:“我脸上刻了什么字儿?”
韩浩松脸色阴沉,沉默不语,扭头去帮村民灭火。
一个老人在别人搀扶下颤颤巍巍走来。“镇魂玉都碎了,今晚我们去无常河避一避吧!”
霍星河一愣,站起来随他走到村后。
这里居然还有一条不大的河流,水面平滑无波,不像一条河,倒像是一个安静的水潭。
“这条河这么近,你们怎么还去那么远的溪涧取水?”
“这水不能喝,连洗菜浇田都不行。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都不愿进入河中躲避。”
夜色已经笼罩整个山谷,远处传来兽吼声,村民脱去鞋袜,卷起裤腿,轻手轻脚地蹚入河水,仿佛水面是一个酣睡的婴儿,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把它惊醒。
除了腿上有烧伤和枪伤的人比较惨,其他人都悄无声息地站在水里,霍星河借着月光看脚下,黑褐色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与普通河流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河床的倾斜程度很大,只离开河岸走了二步,水面就没过膝盖,而河面的宽度少说也有五十米,可以想见这条河流的深度。另外,这么宽的水面却没有一点波涛声,俗话说静水流深由此可见一斑。
兽吼声越来越近,深蓝幽光逐渐在村庄里亮起,狰狞的白牙在月光下反射寒光,慢慢朝无常河逼近。
站在河水里的人瑟瑟发抖,相互挤在一起,吃人的野兽距离他们不到五米,只要稍微跨出一步就可以吞下任何一人。
但野兽并没有再往前走,在河岸徘徊几次,猛地朝着人群发出怒吼。
一个年幼的女孩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一步,没留神脚底的鹅卵石,扑通一声栽倒在水里,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寂静无声的河流上空分外刺耳。
周围人连忙把她扶起,湿漉漉的她蜷缩在母亲怀里,母亲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因为惊惧而喊叫。
多头巨兽怒气冲冲地来回走了几遍,无可奈何地掉头离去,始终没有踏入河流一步。
霍星河眼看着这一切,不禁对脚下的河流惊讶万分,这河水看着平平无奇,居然有这种神秘力量,怪不得这个村庄能够在山谷中存活下来。
他凝神细看黑黝黝的河水,忽然发现一条手掌长短的丝状物,以极快的速度从小腿边一晃而过,要不是因为那丝状物黑中带红,否则很难被看见。
“嘘!那是水鬼。”老人朝他示意,把声音压得极低。“只要别出声,它会走的。”
第141章 兽血
霍星河四下里搜寻水面,刚好看到几步之外那个曾经落水的年幼女孩,慢慢闭上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一般,从母亲怀里慢慢滑下去。而她母亲也像是失去力气一般,慢慢地歪倒在水中。
扑通,扑通,二人一同落水,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水鬼拖人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人群骚动起来,飞快地往岸上跑。
一时间,哗啦哗啦的水声响彻山谷。
水下的丝状物在腿边飞速穿梭,有的人跑了二步,迈出第三步的时候好像忽然被抽走了腿部力量,身体却因为惯性前冲,面朝下栽倒在河里。
韩浩松弯腰去捞那人,被身边的村民一把扯住。“救不了的!快跑!”
扑通一声,霍星河钻入水中,朝那个栽倒的人游去。
月光透过水面照下来,那人双目紧闭仿佛失去知觉,浑身上下长满了海草似的丝状物,它们正在把他朝河底拖,速度很快,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下潜了好几米。
其中几条朝霍星河游过来,飞速缠绕在他手腕和手臂上。
顿时一股异样的感觉从手臂传导至头部,仿佛有一双轻柔的手掌轻轻拂过眼前,随后便眼皮沉重,怎么也张不开。
暗色丝状物越聚越多,如小蛇一般钻入鼻孔、耳朵。霍星河觉得那轻柔手掌正在拂过脑海,大脑变得昏昏沉沉,好像累极了困极了,渴望一场长长的睡眠。
想要催眠我?霍星河冷哼一声,心中默诵口诀,御神心决!
暗色丝状物嗖嗖嗖散开,从眼耳口鼻中纷纷外逃。
霍星河朝着已经下沉很远的人加速游去,却见那人好像面朝下躺在另一条河中。
眼前的场景很奇怪,他本身处于无常河,但下潜到一半时,发现河底居然还有另一条河,静静地流淌着,水质的颜色是一种半透明的暗灰色,与上半层河水截然不同,流速也更快。
那个被暗色丝状物拖入河中河的村民,此刻就在灰河中,顺着暗灰色河水朝前快速漂流,在他身边还有那个年幼女孩及其母亲。
霍星河很快明白,这条河中河是一条盐水河,极高的浓度令它沉淀到河底,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第二条河。
盐水河的流速太快,让霍星河倍感吃力,忽然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回头一看,韩浩松在朝他打手势,让他赶紧上浮。
修士并不能在水下呼吸,只不过闭气时间比一般人长,韩浩松提醒他不要再继续追下去,否则会有危险。
霍星河没有理会,一个猛子扎下去,够到了年幼女孩披散开来的头发。手指刚刚触到黑色发梢,从中窜出无数暗色丝状物,活像碰到了马蜂窝。
他抓住头发往上一拉,把女孩从盐水河中拉出来,塞给韩浩松,朝他打手势叫他赶紧回去。
韩浩松一手接住女孩,一手去拉霍星河的胳膊,但少年已经沉入盐水河,消失在灰色河水中,朝另外二个人追去。
他心中大骂一声笨蛋,只得扶着女孩浮出水面。
霍星河进入盐水河中,视线一片浑浊,只能看到眼前半米范围,暗色丝状物数量成倍增加,不断在前行时撞到。
前方河水隐隐现出一团暗金色,好像有什么东西潜伏其中,猛然间一个三角形骷髅头骨出现在前方,差点碰上他的鼻子!
那头骨足有成年人两倍大小,外凸的嘴部上方有四个空空的窟窿,原本应该是眼睛。从各种特征看,这应该是魂灵兽的头骨。
霍星河绕过骷髅头骨,又发现了大量肋骨、腿骨、牙齿等,散落在河床中,光头骨大约就有几十个。这里竟是一个魂灵兽坟场!
一般来说,这种畜生如果死在地面上,会很快腐化,速度远远快于一般生物,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但也许是因为无常河特殊的地质环境,让沉入河底的尸骨在高浓度盐水中得以保存。
而那一片散发出暗金色的东西就在大片尸骨之间的河床上,不用说,一定就是兽血。
褪去红色的兽血与河床底部的矿物质融合,沉淀并固定下来,形成一种类似化石的细沙状物质,并从中生发出暗色丝状物。
视线扫过河床,霍星河发现那二个村民被卡在三四块肋骨之间,下半截身子埋入河床底部细沙内。
他赶紧上前把二个人拖出来,手指触碰到暗金色河底细沙,竟有一股能量从中迸发,把他弹开老远!
吃惊之下,霍星河呛了几口水,吞了五六条撞上来的暗色丝状物,一瞬间大脑出现滞涩之感。他立即默诵御神心决,意识清醒过来,但同时发现暗金色细沙的能量似乎被御神心决抵消了一部分。
他心中涌起希望,立即全力施展御神心决,一把抓住陷在细沙里的人!
莫大的能量通过胳膊传至脑海,滞涩之感远比暗色丝状物强大百倍,如同真正的魂灵兽张开巨口,吞噬真元,轰击魂魄!
霍星河本就闭气过长,肺部又大量呛水,这一击之下竟有再次被魂灵兽吞入口中的感觉,差点没晕过去!
现在他的意识还能保持清醒,完全是凭借坚韧的意志力支撑,简便如此也如同一线悬丝,随时都会断裂。
霍星河紧咬牙关,七界诸天五层真魂之力全部汇集于天灵,抵御强大的能量,手指牢牢抓住村民的胳膊不放,指尖皮肤因为用力过猛,竟寸寸爆裂,终于将村民一点一点从细沙中拖出。
暗色丝状物受到御神心决的影响,飞也似地逃入细沙之中寻求躲避,细沙的颜色显得更为明亮。
等在河岸边的村民们紧紧盯着水面,一言不发。那个少年修士已经下去这么久,就算神仙也活不了吧?
韩浩松紧握拳头沉默很久,突然一个猛子又扎入水中,刚游到中层,发现有二个人从阴暗的河底缓缓浮上来,正是落水村民。
他赶紧抓住二人上浮,游到岸边。围观人群一拥而上,对那二个人进行抢救。
韩浩松又钻入水中,霍星河呢?难道已经死了!
潜入下层盐水河中,才隐约看到一双脚,霍星河头朝下斜斜悬浮其中,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韩浩松心中一顿,如果就这么走掉,那小子就完蛋了,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他心中暗暗骂了一句,笨蛋!伸手抓住那双脚,上浮到水面,把那个讨厌的人扔到岸上。
第142章 河底争斗
几个村民轮番按压霍星河胸腔,挤出一大滩浑浊河水,总算把人弄醒。
被他救上来的年幼女孩以及母亲,紧张地守候在一边,见他终于睁开眼睛,不由得喜极而泣。
年幼女孩拉着他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颗奶糖,这是她最心爱的零食。
霍星河摸着自己的肚子,老实回答:“我现在喝饱了,什么都吃不下。”
村民们听到他说起河底下竟有一个兽骨坟场,不由得又惊又怕,一直以来就有传说,魂灵兽吞噬人的魂魄之后便送往地府,现在那么多兽骨兽血被埋在此处,无法前往地府,从前被吞噬的魂魄也就不得安宁,所以才会滋生水鬼夺人心智。
他们相互商量要搬出无常谷,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一时间安静的河边变得嘈杂起来。
霍星河抖了抖湿漉漉的衣服,原本想要劝他们小声一点,免得把魂灵兽再招回来,忽然心中一动,好似有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
他朝着村庄外望去,几百米外是溪涧浅滩,在月光下泛着银色反光。再往外几百米,是黑黝黝的树林。
年幼女孩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方向,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霍星河低头看了看她的脸,洋娃娃似的,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再抬起头来,银色浅滩和黑色树林仍旧与刚才一模一样。
但是下一秒,他看到有一些针尖似的东西,从对面树林中射出来,从半空掠过浅滩之后迅速变大变长,竟是剑光!
铺天盖地的剑光,足有几百道,如同一张弥天大网朝着河岸边的几十人盖下!
霍星河猛地跃起,双臂一振,金光散开,金甲盾!
一面大如屋顶的盾甲刚刚在身前张开,迎面便撞上疾射而来的剑光!
嗤嗤嗤嗤!剑光刺破盾甲,竟是不费吹灰之力!
盾甲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破击,在半空解体,霍星河跌落在地,心中大惊,剑光的威力极大,穿破盾甲之后仍有余力前行,朝着岸边村民们飞去!
“快跑!”警告已经来不及,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村民,如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眼看这一幕,连逃跑都不会。
铮铮铮铮!韩浩松挥剑格开几道剑光,朝着身后的人大喊:“找地方躲起来!”
噗!站在角落里的一个村民被剑光刺穿胸口,扑通一声跌入河中。
噗噗!另有二个村民被剑光擦过,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爬行,寻找石头或者树木。
一个青年男子从银色浅滩上飞掠而过,手上托着一只铜钟,朝众人缓步走来,对河岸边的霍星河笑道:“刚才你的法阵不错,可惜境界太低了,在我的剑钟面前不堪一击。”
“你是谁?”霍星河强忍住喉头翻滚的气血,从地上爬起,看了一眼漂浮在河面上的尸体。“你跟这些人有什么冤仇,为什么要杀他们?”
“在下任剑。这些村民都是因你而死,而你则是因为霍既明而死。”
韩浩松忽然上前一步。“村民是无辜的!”
任剑看着他,挑起一条眉毛。“陶泗睿没有跟你说好吗!你到底站哪一边!”
霍星河吃惊地看向韩浩松,原以为陶泗睿在掌门的粥里下毒,没想到韩浩松也有份,顿时哈哈大笑:“韩兄,他这么容易就把你卖了!这种人靠得住?”
韩浩松咬牙沉默。
任剑轻蔑一笑。“卖又如何,不卖又如何。他投靠还能留一条命,不投靠就跟你一块儿死!”
手掌一抬,铜钟飞上半空,高速旋转,钟面散发出点点华光,上千枚针尖大小的剑光从钟口激射而出,如同一口大锅朝方圆五十米范围内倒扣而下!
铮!叱魂剑携一声震天剑鸣,飞起后迅速化作一面圆盾,挡住漫天剑光。
霍星河自从在北境得到了这柄宝剑,便用铸造之法在宝剑表面铭刻咒文印记,可以任意变化形态,既能化作纸片一般轻薄便于携带,也能化作坚硬盾甲。
叱魂剑经过拉尚大裂谷中地底深处的烈火锤炼,坚韧程度非同一般,可是铜钟的剑光也不是普通的刀剑,而是真魂之力所化的剑。任剑以四极天境界的力量,注入于铜钟剑光之内,每一道寒芒射出,便是用真魂之力为锋芒,即便叱魂剑无坚不摧,很快也显出颓势。
“快下水!”霍星河抓起身边的年幼女孩跳入河中,下一秒,叱魂剑一阵震颤,嗡一声缩回为剑形。
漫天剑光的大锅瞬间盖下,打得河岸边一片狼藉!一些人跟着年幼女孩钻入水中,堪堪躲过一击。但一部分村民没有反应过来,瞬间被刺穿身体。
铜钟的剑光并不是真正的刀剑,而是真魂之剑,因此即便只击中胳膊腿等非要害处,能量也会在体内爆发造成破坏性的伤口,造成大出血,以这里的偏僻位置,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医院止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等待这些村民的最后结局还是死亡。
铜钟飞转,针尖一般的剑光绵延不绝射出,朝着河水覆下,顿时如同暴雨倾泻,激起无数浪花。
一些来不及下潜的人在半途被击中,不一会儿河中便浮尸四起。
霍星河抓着年幼女孩一路朝着盐水河而下,身边只剩下韩浩松以及他抓着的一个男子。
但正常人闭气时间哪里比得上修士,那男子不一会儿便挣扎不已,韩浩松抓他不住只好松了手,那男子拼命上浮,想要去水面喘一口气,却见任剑托着铜钟下水追来,慌不择路刚好碰上。
任剑眼见得霍星河与韩浩松钻入浑浊的盐水河,就要失去踪迹,手中铜钟飞起,再次激射出针尖一般的剑光,悉数朝着河底追去。
正在上浮的男子迎面撞上,瞬间便被数十道剑光穿体而过,河水顿时一片血腥。
剑光越过他再次前行,无声无息钻入盐水河。
“往下!”霍星河朝韩浩松打手势,紧紧抓着手中女孩,三人一头扎到河床底部,惊得一大片丝状物从暗金色兽血细沙中涌出。
剑光随即追到,刺入暗金色兽血细沙,顿时激发兽血中的能量波动!
霍星河赶紧转身,护住身后的女孩和韩浩松,御神心决!
兽血与剑光相击处,一股浩大的能量迸发,河床底部好似发生一场强烈地震,浑浊沉重的盐水河凭空掀起涌浪,如一条巨龙翻滚扭动,组成河床基岩的石块寸寸崩裂,安静的无常河瞬间出现上千个漩涡,此时哪怕是一片落叶掉入河中,也会被波浪吞没。
托着铜钟赶来的任剑显然没料到,河底居然潜藏这么巨大的能量,他原本怀着必杀之心全力一击,用了四极天境界全力,因此所激发出的兽血能量极其浩大,竟席卷全河,一瞬间只觉得脑袋一声轰鸣,如烟花在其中炸开,将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全都炸成一片空白,失去视觉、嗅觉和听觉,一下子如坠云里雾里,什么都感觉不到。
暗色丝状物如幽灵一般嗖嗖嗖钻入他的眼耳口鼻,趁机侵占他的意识。
第143章 兽血金钟
霍星河松开韩浩松与女孩,发现二人已经被震晕过去。回过头,只见任剑悬停在浪涌不止的浑水中,看不清在做什么。
暗色丝状物想要钻入韩浩松和女孩的身体,被霍星河驱赶开。
他小心翼翼接近任剑,才发现他遭到兽血中能量的轰击,真元和魂魄一时陷入滞涩,暂时处于失神的状态。
铜钟落在一旁的河床上,上面缠绕着许多暗色丝状物,钟口内甚至盘踞了上千条。
暗色丝状物喜欢钻入活人口鼻,犹如魂灵兽那样吸取真元和魂魄,因为这口铜钟内汇聚了真魂之力,所以才吸引来暗色丝状物。
霍星河心中一动,这口钟本是一件法器,用来承载真魂之力,那么同样可以用来承载暗色丝状物,只要使用者以御神心决护身,便可以免受其害,反而能够御使丝状物为己所用。
他捡起铜钟,指尖真元丝吐出,轻轻发力。
果然周围无数丝状物如见了血的蚂蟥,纷纷钻入钟口,一时间竟像是铜钟正在张开大口狂吸丝状物。其中一些朝着他的眼耳口鼻扑来,疯狂地想要往里钻,却被御神心决挡住。
霍星河一面以心决护住自身,一面渐渐加大力气,此时的钟口就像一个无底洞,河底丝状物不论有多少,全部被纳入其中,也不见有一丝一毫满溢的迹象。
与此同时,河底的暗金色兽血细沙正在慢慢褪去亮色,渐渐变得灰暗,仿佛随着暗色丝状物的减少,能量也随之减弱。
最后一批丝状物从任剑口鼻中钻出,纳入铜钟内,任剑悠悠醒转过来。
他摇晃脑袋环顾四周,发现铜钟落在了霍星河手里,嗤笑一声:“你以为可以驱使这口钟?我师父岂能白白花费力气炼这件法器!”
霍星河看了看手里的铜钟,钟面上有许多符文印记,显然是炼器者蚀刻上去的。
任剑口中默念咒文,钟面上的符文印记次第亮起,他五指一张,铜钟顿时从霍星河掌心飞出,落入他的手中。
“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驱使它!”他冷笑,随即掌心吐出源源不断的真魂之力,灌入铜钟,想要再次激发剑光。
但是预想的场景没有出现,真魂之力非但没有激发剑光,反而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任剑发狠,疯狂催动真魂之力灌入,还是没能出现任何剑光。
他掉转铜钟,从钟口往里看,这一看不要紧,竟发现里面是一个广阔的空间,一条浩荡的河流在空间内部奔腾,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呈现暗金色光泽,无数丝状物在其中若隐若现!
那些丝状物忽然从河中涌出,朝着他的脸扑来,犹如一个巨大的浪头结结实实打在他头上,把他打了一个趔趄!
随后,所有河底兽血细沙中的丝状物,几乎全部盖在他脸上,眼耳口鼻没有一处露在外头,疯了似的往体内钻。
任剑在脸上乱抹乱抓,抽出长剑在四周乱砍,可是对幽灵一般的丝状物没有任何用处。这种作用于意识和神魂的东西,一般人们称之为诡道,不是利器可以伤害得了的。
渐渐地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好像陷入昏睡一般沉到河底,被褪了色的兽血细沙掩埋。失去意识的他一旦超过闭气极限必将溺水而亡,成为这座巨大坟场中的一员。
霍星河带着韩浩松和女孩一起上浮到水面,见到满地尸体,不由得黯然。
“快去找掌门,他可能有危险!”韩浩松背起女孩,与霍星河跳上皮卡,一路朝着掌门的方向追赶。
年幼女孩已经被霍星河救醒,坐在后座上抹着眼泪抽泣,母亲和全村人都死于非命,小小年纪的她一夜之间丧失了所有亲人。
霍星河剥开奶糖包装纸,放进她嘴里,摸着她的头笑道:“今晚在鬼门关走了两趟又回来,你怕不怕?”
奶糖在牙齿之间碰撞发出轻微响声,香味甜味让女孩暂时减轻了伤痛,她擦着眼睛说:“有点怕,但是我在想……”
犹豫一下,最后鼓起勇气说出口:“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厉害?”
开车的韩浩松冷哼一声:“他也差点死掉,厉害个屁!要不是那些兽血中的幽灵,我们仨今天都没命了。”
霍星河笑道:“韩兄又后悔了?不如见到陶泗睿以后,再重新站队呗!”
韩浩松从后视镜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任剑、黄汉春、陶泗睿那些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接受世俗的景仰和供奉,平时锦衣玉食,专心修炼,两耳不问世事,与世俗界隔绝,是不会把普通人放在心上的,连普通人的性命也是冷漠对待。而韩浩松恰恰是从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起步,进入仙隐门成为修士。任剑刺痛了他的神经,他发现所谓的站队其实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霍既明、仙隐门和江津城学堂,早已成为一个整体,他也是这个整体中的一份子,是根植于这个整体土壤上的草木,一旦拔起就无法成活。
霍星河见他不理自己,只哈哈一笑,重新站队之类的话只是玩笑,对于韩浩松他很放心。
皮卡在旷野中狂奔,一路都没有遇到任何魂灵兽,竟是难得的平静。虽然有些奇怪,但霍星河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研究那口铜钟。
他摊开手,让钟悬浮在车厢内,洒下一层不太亮眼的朦胧金光,这是因为吸收了无数暗金色兽血细沙中的丝状物。所以现在称它为铜钟可能不太合适,或许叫做兽血金钟更好。
他双手捏诀,真元丝抽出,尝试在钟面上蚀刻符文印记,这口钟经过黄汉春炼制,要全部抹除是不可能的,那样也就将法器解体了。但必须加以修改,否则又会被黄汉春收回。
年幼女孩瞪大眼睛盯着他看,连眨眼都不舍得。在她生命的前八年中,连无常谷都没有出过,生活日复一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今天却在一个晚上经历了这样多,把她的小脑袋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时间甚至来不及哀痛亲人离世。
韩浩松从后视镜瞥他一眼,问道:“陶泗睿说他在粥里下了药,你怎么没事?”
霍星河叹气:“掌门吃第一口就发觉了,花了很大力气才把毒逼出,又助我解毒,很是损耗真魂,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疾驰大半夜之后,前方路上出现了一条发着亮光的细带,从山坡一直延伸到谷底路面,又爬上另一面山坡,将山谷隔为两半。
“镇魂玉!”韩浩松惊呼。
那是一条用镇魂玉铺就的隔离带,从那一边传来阵阵兽吼声,看来有人故意将魂灵兽赶到那一边,随后以镇魂玉封锁退路。
“掌门一定在那边,冲过去!”霍星河收起兽血金钟,给年幼女孩系好安全带。
第144章 双神
皮卡碾过镇魂玉隔离带,冲入兽群,在无数根钢铁巨尾、粗壮腿脚、坚硬皮甲之间左冲右突。
幸好在狭窄的谷底道路上,魂灵兽体型庞大又拖着长尾,反而不如皮卡那般灵活。
霍星河死死拉着扶手避免被甩出去,惊讶道:“韩兄,你现在不晕车了?”
韩浩松脸色不大好,梁柏庸开车那时候,他受伤身体虚弱,再加上驾驶员的技术不过关,才会有恶心呕吐,现在自己开车怎么可能会晕呢!
逐渐有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传来,越往前走越浓烈,随后他们发现路边有堆积如山的巨兽尸体。
金红色的鲜血汇成细流,它们才死去不久,尸身正在快速腐烂,所以才发出这么强烈的味道。
尸体周围的兽群比隔离带要密集很多,少说也有数千头,韩浩松有些心头发怵,要是掌门不在此处,他们这样被兽群包围,一定是有去无回。
“在那!”霍星河一手指向前方,在山谷之间的空地上,一个人影拄剑而立。
那片小小的空地本是河谷之间的浅滩,铺着白色的鹅卵石,现在却堆满尸体,到处流淌金红色鲜血,在月光下呈现一种斑驳的暗灰色调,而空地中间那个人的身上,全身衣袍也都是这种暗灰色调。
此处的兽群达到最高密度,它们因为被镇魂玉封锁了山谷两头退路而不得逃离,只能与空地上的人死拼。
奋战大半夜,巨兽死伤不知凡几,最早开始腐烂的尸体已经化为一滩血水,刚刚倒下的尸体还有余温尚存。
但兽群数量仍然高达数千,且悍不畏死,踩踏同伴的尸体继续前冲,在这种后浪推前浪的兽群潮水冲击下,被围攻的那人更显得形单影只,孤掌难鸣。
“掌门!”皮卡从兽群中钻出来,冲过浅滩,来到霍既明身边。
只见他一身衣袍被鲜血浸染,连双鬓都溅洒金红,双手拄剑,像是倚靠在上面休憩,但面色依旧沉静淡定,一见霍星河就提醒他:“土匪是个圈套,专门为了引我入局。你们那边还好吧?”
霍星河回头看了看年幼女孩,苦笑一声:“以后再说吧。我们已经毁了封锁用的镇魂玉,兽群应该马上就会退走。”
掌门笑着摇头,哪有这么乐观,对方花费了这些功夫,难道只为了消耗掉我一些力气?
他忽然抬头看向东面山峰,黑色树林之中迸发出一星寒芒,只有芝麻大小,但迅速扩大,竟是一道剑光,携带雷霆万钧之势,虽然从树林上空十米处掠过,但在强大的威压下,树林仍然向两旁斜分,有些还未成材的小树甚至直接折断倒伏。
与此同时,西面山峰也有一星寒芒射出,同样凌厉无比,威压所差无几。北面山峰则有一道刀光射出,境界稍微逊色,但也非比寻常。
“快躲开!”掌门朝霍星河、韩浩松大喊一声,腾空跃起,长剑回环,浊浪排空!
这一招以双神境界施展出来,气势滔天,迎面撞上三面来袭的刀光剑光!
轰鸣声中,皮卡被澎湃的气浪掀翻,接连翻滚二番撞在岩壁上。霍星河揪住女孩及时从车窗跳出,滚落在地上。
从东面、西面、北面山峰各有一个人影急飞而来,正是黄汉春、林乐清和陶泗睿。
黄汉春是个直肠子,一剑不中立即全力以赴第二击,人在空中,身后跃出一道金芒,起初是粗长光柱的形状,快速扩散成巨大的光影,足有三四层楼高,竟是一个威武的人形神将!
“双神境界的元神显形!”韩浩松呆呆地看着半空,被霍星河一把抓住后领,拖向一块巨石后面。
就在他们躲进去的一瞬间,掌门身后同样跃出一个巨大的人形神将,挥舞手中长戟,与迎面扑来的神将相击!
黄汉春挥掌对准掌门胸口拍下,掌门不躲不闪,同样竖起手掌迎接!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席卷山谷,是巨大能量相击引起周围空气的剧烈震颤,仿佛整个山谷都跳了起来在半空战栗不止,山峰尖顶的巨石纷纷崩裂断折,无数面山坡滑落,携带大量泥沙植被整片整片地滑到谷底,埋没下方的兽群。
躲在巨石背后的霍星河等人,感到肺部里面的空气都好像在急剧震动,差点无法正常呼吸。
心里不由得感叹不已,特么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掌门与黄汉春势均力敌,一击之下两败俱伤,各自嘴角溢血,黄汉春正要撤掌,背后忽然出现一个人,正是林乐清。那女修勾起嘴角一笑:“黄宗主,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黄汉春心中有些不乐意,与同等战力的人奋力一搏,也算是人生快事,你来凑什么热闹?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再说现在我受了内伤,若不顾惜力量作不要命的打法,必将是同归于尽,高手之间过招往往是生死一线之间,我凭什么被你当剑使!
没等他说话,林乐清身后猛然跃出一道金芒,同样化作巨大的人形神将!
她一掌拍在黄汉春肩头,人形神将挥起一柄峨眉刺朝掌门劈落!
来自掌心的力量猛然间增强一倍,掌门后退数步,以剑拄地才撑住身体。身后神将连挥长戟,被峨眉刺与长刀逼得躲闪不及,连中数招!
黄汉春眼见掌门有颓败之势,可他自己也不好受,对方垂死挣扎之下使出全力,他受到的反噬一点也不少,体内的弦崩得极紧,眼下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他回头低声喝骂道:“姓林的,还不撤走!”
林乐清斜乜他一眼,笑道:“此时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
猛然加大力道,涌泉一般的能量灌入黄汉春后背,黄汉春听到自己体内的弦发出吱呀之声,被拉扯到最大限度!
凶猛的能量如洪水猛兽冲过他身体的闸口,冲向对面的掌门,林乐清嘴角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霍既明必死无疑!
在冲击到达的一瞬间,她忽然瞳孔骤缩,看到霍既明身后居然跃出第二道金芒,快速扩散成巨大光影,站在巨型神将身边,竟是一个庞大的人形神相!
真正的双神!
那神相宽袍大袖,却威风凛凛,脑后还有一面神镜,散发出一圈又一圈柔和的光晕,像一个小太阳往外发散光和热。
林乐清眼神呆滞地盯着那面神镜,口中嗫嚅道:“无尘……镜心!这不可能,他不可能的!”
一股浩瀚澎湃,无可匹敌的力量从掌心传来,林乐清和黄汉春如同二个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跌落,翻了几个跟斗重重砸在乱石之间。
第145章 接纳
黄汉春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一声脆响,是那根弦崩断的声音!
他体内大罗天寰宇的神将最先崩塌碎裂,压垮了四极天,引起四极天的连锁崩碎,先是东极天山崩地裂,随后是南极天、西极天和北极天,待到四极天全部坍塌之后,七界诸天的星海星空星洲也无法承受巨大的能量洪流,一路崩碎下去,直到第四层诸天减缓速度,到第三层诸天才渐渐停止。
掌门缓缓落到地上,仍旧拄剑而立。
林乐清从乱石堆里站起,擦去嘴角鲜血,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黄汉春,心里不停地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跟霍既明拼杀并没有绝对把握,对方的无尘镜心虽然可疑,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实在不愿意打无准备之仗。
可是黄汉春怎么办?留下这个活口对双圣和灵虚圣地都是不利的,蒋昇再三交代过,务必除掉这个把柄。
她掌心暗暗凝聚力量,朝着黄汉春逼近一步。
“站住!”对面的霍既明冷冷道,声音不大,仍旧淡定从容,却颇有威严。
从声音中林乐清无法听出对方受了多重的伤,倒觉得他好像压根就没有受伤!也许他还藏有一部分实力,就像刚开始引诱黄汉春那样!
林乐清犹豫一秒钟,陡然转身,消失在黑色山林之中。
藏在巨石后的霍星河见她退走,连忙去找北面山峰的陶泗睿,那家伙比林黄二人更可恶!
这一找便见到陶泗睿飞身逃遁,生怕掌门不肯绕过他。
陶泗睿不傻,以之前的所作所为,元清洞天肯定呆不下去了,但是只要不被抓,完全可以暗地里去灵虚圣地寻求庇护。
目前来看,黄汉春不死也废,一切都可以推到他的头上,就说他是主谋,我完全是被胁迫的!我一个三垣境界,面对他黄汉春,有能力反抗么!双圣就可以顺水推舟保下我!
陶泗睿跑得飞快,却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心下一冷,回头却看到是霍星河。
他猛地站住,四下里张望,不见有掌门的身影,顿时放松下来,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也想留住我?”
霍星河挠着头嘿嘿笑道:“我只不过拖延时间来着,掌门已经来了!”
陶泗睿的神经立即绷紧,不住地观察四周,黑漆漆的山林中似乎到处都有可能隐藏人影。
但细想一下又不可能,与林黄二人的争斗那样激烈,掌门现在估计已经没有力气,怎么可能再冒风险来追?霍星河这小子一定在使诈!
趁陶泗睿分心的当口,霍星河猛地抛起手中兽血金钟,一面运行御神心决,一面驱使其中的暗丝幽灵。
一大群如同马蜂似的暗丝幽灵猛地从钟口涌出,扑向陶泗睿的脸,从他的眼耳口鼻钻入,直接冲击意识!
陶泗睿暗骂一声,居然用诡道!单手捏法诀,竖于心宫之前,口中爆喝:“给我破!”
马蜂群团嗡一声分散,从眼耳口鼻之中外逃,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物事。
陶泗睿另一手捏剑诀,从半空劈落,一道寒芒刺穿马蜂群团,无数暗丝幽灵纷纷如烟雾一般消散!
剑诀的冲击力还未消弭,直抵兽血金钟,金钟倒飞撞在霍星河胸口,砰一声撞得他口吐鲜血,差点没稳住御神心决,被暗丝幽灵反扑!
“不就是神魂之道,在我面前也不算什么!”陶泗睿冷笑一声,区区七界诸天境界,居然如此胆大包天?他手掌一张,一柄利剑已经握在掌心,缓步逼近霍星河。
眼前忽然一花,一个人影闪现在霍星河身后,正是掌门!
陶泗睿倒吸一口冷气,特么的真是拖延时间!他转身就跑,没跑几步眼前又是一花,掌门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等候!
他吓得魂都飞走一半,紧急调转方向,却一头撞入马蜂群团,无数暗丝幽灵钻入眼耳口鼻!
又来!陶泗睿心头大骂,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他一手捏法诀,一手捏剑诀,正要反击,忽然后心一痛,伴随一声尖利的剑鸣,叱魂剑已经没入其中!
没等他再有反抗,暗丝幽灵以几何数量成倍增长,几乎倾巢而出,疯狂涌入天灵、心宫,抢先侵占意识。
陶泗睿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仿佛睡着了一般委顿在地,合上双眼。
霍星河长出一口气,搭在他肩头的那只手也慢慢放下,掌门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用兽血金钟制服了陶泗睿。
他转身扶住掌门,发现后者摇摇晃晃,身体轻得如同一片落叶。
“掌门,你怎么样?”韩浩松一个箭步冲来,刚才对阵陶泗睿的时候,明明看他还那么从容淡定,难道是装的?
掌门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捏着法诀护在丹田的双手颤抖不止,轻笑一声道:“林乐清要是不走,我们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
“什么?这么说,无尘镜心……”
“一个幌子罢了!林乐清谨慎多疑,幸而被骗过了。”
“黄汉春逃了!我去追他!这个混蛋现在估计只剩下七界诸天境界,让我去杀了他!”
“……不必了。”
“为什么?”
掌门看着韩浩松轻轻微笑,不置一词。
韩浩松忽然懂了,脸色一红,如果黄汉春该死,那么他韩浩松也该死。而且作为叛徒内奸,他其实比黄汉春更混蛋。但是掌门对韩浩松的行为,连质问都没有就接纳了。
也许是因为掌门把他从江云山矿脉带入仙隐门,也许是从小看着长大,也许是师徒情分,但这些也可以成为不接纳的原因。
然而掌门什么都不说就选择了原谅,因此追杀一个形同废人的黄汉春更加无从谈起。
韩浩松的头垂下来,跪坐在掌门身边,默默陪同他养精蓄锐。
远山之后已经出现晨曦微光,山林间弥漫的血腥气逐渐被和煦清风吹散,空地上堆积如山的兽群尸体正在加速腐化,很快就会消失无踪。
掌门在韩浩松搀扶下站起,望着山谷外的东方,那里是灵虚圣地的方向。
“我们还要去朝圣吗?”霍星河问道,显然有人不希望见到掌门。
“当然。”掌门笑着向山下走去。
第146章 豪门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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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京城金霞庄园。
主楼侧书房内,李悦凯战战兢兢地等候在一旁,书桌上摊着一大堆合同、账本、文件和资料,李家家主戴着老花眼镜正在一本一本翻阅,金总管站在身后。
“上半年的土拍连一块地皮都没有抢到,我们看中的地都被一家叫做世恒置业的公司抢了,未来三年你的房产公司不可能再有起色了。”李瀚钦从眼镜上方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打在儿子身上。
李悦凯低下头小声道:“这家公司是刚成立的,我没防备。”
“筹备一年多的东星商业园区收购计划流产,中途被远洋国际投资公司插了一脚,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整个商业布局。”李瀚钦的口气越加严厉。
“嗯……那家公司资本雄厚,最近风头很劲。”李悦凯额头不断淌下冷汗。
“煤炭贸易公司的财报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应收未收的账款,导致现金流严重吃紧!大头是哪些公司?”
“那个……会催上来的。主要是远洋海运公司。”李悦凯如坐针毡。
啪!李家家主合上手中的资料,扔在桌上。金总管连忙递上一瓶眼药水,李瀚钦仰头滴了一点,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
在儿子订婚的时候,也就是三个月前,他开始有计划地把手中的商业版图分步骤移交给他,期间只让金总管时刻留意,从不干涉过问,有意想要试试水,没想到现在一看竟一塌糊涂!
他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无力地问道:“那你说说,你干成了什么?”
李悦凯在脑海里飞速搜罗,可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金总管小声提醒道:“整肃军纪揪出了二个吃空饷的,还有一批以次充好的军粮供应商。”
“对对!”李悦凯精神一振,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李瀚钦微微睁开一条缝望着儿子,转移商业版图的同时,也顺带着给了一点军权,主要是让李悦凯练练手,其实没想要他马上接手。带兵是要讲硬实力的,比从商更难。“怎么想到去整肃军纪了?”
“当今天下除了仙门之外,世俗界中军权是权力之本,只有稳固军队才能稳固政治经济地位。而军队要想稳定,纪律一定要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有一两条蛀虫,整个军心就会涣散。打仗是要拼命的,士兵的粮食和军饷绝不能被人钻空子,那样士兵就不肯拼命。没有肯拼命的军队做后盾,商业做得越大,越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李瀚钦从椅背上直起身来,正视自己的儿子,微微点头。“说得不错。”
“这不是我说的,是云兮说的!”李悦凯感到非常自豪。
金总管忍不住笑出来。
李瀚钦扶着额头又靠回椅背上,皱起眉头数落儿子:“那你呢!你又做成了什么事?”
李悦凯复又低下头去。“爸爸,再给我点儿时间。”
李瀚钦瞪着儿子,目光很是恼怒。“再过三个月,我怕你手头这些公司一家也不会剩下了!”
他指着一个文件夹道:“远洋海运,跟远洋国际投资公司,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李悦凯嗫嚅道:“好像有一部分股份,不算子公司吧,这只是巧合。”
李瀚钦皱紧眉头,又指着另一个文件夹:“那世恒置业呢?又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这个……我没查过。”
“全资子公司!”
什么?李悦凯有点懵,怎么觉得味道不对呀,好像专门冲着自己来的?
李瀚钦目光阴沉地盯着儿子。“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内幕,这三家关联的公司,有一个共同的投资人,虽然所占股份不高,用的也是化名,但是这个人你认识。”
李悦凯隐隐约约觉察到了,身体止不住颤抖,勉强笑道:“谁啊?”
李家家主又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不忍说出那个名字,但又不得不说:“你叔叔。”
李瀚伍!轮椅上的人身体抖得更厉害,求助地望着父亲。“叔叔一向都对我很好,他有自己的产业,他对您也很尊敬……”
金总管插了一句:“可是少爷,他只用了三个月,就把老爷过去十年攒下的产业给吞了。”
李悦凯咬着嘴唇,眼圈发红。“都是我的错。”
李瀚钦斜眼看着儿子,冷冷道:“你在干什么?为了一个打败你的人流眼泪?把眼泪给我收起来!”
李悦凯慌忙用手背擦眼睛。
李瀚钦无力地摆摆手。“出去吧!”
李悦凯如蒙大赦,转动轮椅走出书房,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下午还要陪晏云兮视察军队,她最近非常热衷去部队食堂,说那里的厨师手艺非常好。李悦凯觉得她一定是想要再看看那架军用直升机,不由得又自豪一番,觉得自己这个订婚礼物选得真好,下次一周年礼物该准备些什么呢?
金总管给李家家主沏了一杯浓浓的普洱,七分烫,刚刚好。“少爷年轻,怎么可能是二爷的对手!您别责怪少爷。”
李瀚钦冷笑一声,露出在儿子面前刻意隐藏的残忍表情。“他太心急了,我还没死呢!”
金总管心里一惊。“老爷是打算……”
李瀚钦没有回答,金总管懂了。
李家家主把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叠,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漫不经心地说:“总得找个理由吧。听说蛮族新任大汗正在彻查神经兴奋剂,他不单失去了盟友,还遭到清算。你可以把他从前做的事情告诉给金庭洞天,再顺便说说那个女修的死,与三个蛮族武士有关,在武士体内检测出了神经兴奋剂成分。”
金总管立即应下。
仙门支持两河流域内的世家大族,不喜欢有人擅自与外敌勾结,那样会动摇既有权力结构。权力阶层一旦动荡不安,对于仙门没有好处。仙门所需要的修炼资源和供奉,都从权力阶层而不是普通民众获得,普通民众通过变革上升为权力阶层之后,同样会向仙门宣誓效忠,所以谁成为权力阶层都没有关系,但变革与动荡的过程不能太长,否则就会对仙门不利。
“就算仙门支持您,可是少爷那儿,我总担心他……”
“他该长大了。”
第147章 鸿门宴
半个月后一个平静的下午,李悦凯站在梳妆镜前看着试穿新衣的晏云兮,笑盈盈道:“只不过是中秋节一家人吃顿饭,用不着试这么多吧?你穿哪套都好看!”
晏云兮侧身审视镜子里的自己。“很久没有跟爸爸一起吃饭了,我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嘛!最近我听他的话吃了很多肉,胖了不少,这件衣服太紧身,他不会喜欢的,换一套吧,宋姨!”
话一出口,恍惚了一下子,宋姨已经不在了。
李悦凯连忙叫另一个仆从帮她拉下背后的拉链,换了一套端庄合身的裙子。
晏云兮忍住心头的酸楚,把注意力转移到镜中的自己。“这套好多了。叔叔也会来对吗?好久没看到他了,他在有意疏远我们吧?”
李悦凯闻言心里高兴不起来,只淡淡道:“还不是爸爸担心我呗!他总是想太多,我觉得根本没有的事儿!”
晏云兮看着自己的丈夫,有点哭笑不得。在李家三个多月,她已经了解很多这个庞大家族内部的事情。
她蹲下来,握住丈夫的手。“爸爸他总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能快点承担起家业,也许他们兄弟俩之间的关系能缓和一些。”
李悦凯耸耸肩。“不如让姐姐来吧,姐姐比我强多了,为什么要强求我做哪些不喜欢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他要负的责任,你不能总是躲在爸爸和姐姐身后。”
李悦凯不满地看着晏云兮。“我觉得你说话越来越像爸爸!”
“好好好!我投降!我不说了!”晏云兮笑着站起来,走到茶几前端来一盅虫草小米羹,舀了一小勺喂进丈夫嘴里。
“别生气啦,快来尝尝这个,最近我的手艺有长进吧!”
李悦凯想起晏云兮刚下厨房的时候,做的那些半生不熟的黑暗料理,再尝这碗可口的羹汤,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赞叹:“云兮,你学什么都很快,是真的很聪明,又努力勤奋,你想要做什么事儿都能做成的!”
晏云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能做什么事儿,还不是围着这些锅碗瓢盆转,围着你转。”
李悦凯露出憨憨一笑。“那敢情好!”
家宴设在庄园北部金霞山下晓月湖的湖中小筑,环境幽静,远离喧嚣。
晏云兮推着李悦凯通过细长迂回的湖上走廊,来到湖中小筑,见李瀚钦和李悦蓉已经在正厅,李悦蓉一边给父亲捶肩膀,一边有说有笑很是融洽。
“爸!姐!”晏云兮笑容可掬地打招呼。
看见儿媳进来,李家家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端起茶几上的一杯茶,低头慢慢地吹去浮沫。
晏云兮讪讪地笑笑,推着李悦凯来到座位。
李悦蓉笑着走上来,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云兮最近变得越来越漂亮了,身材丰满了一些更加美妙动人了呢!真是羡慕死我啦!”
晏云兮脸色绯红,笑道:“姐你就别取笑我啦,我一日三餐顿顿有肉,大概要吃成个大胖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偷瞟李瀚钦的脸色,李家家主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听到这句话没有。
金总管走过来在李瀚钦耳边说了一句。“他来了。”
不一会儿,李瀚伍与二个副官一同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戎装。
李悦蓉笑盈盈地迎上前去。“叔,你迟到啦!该罚酒三杯。怎么还穿着这样的衣服来吃饭?多不舒服呀!”
李瀚伍扫一眼厅内,除了李家人就只有仆从,再没有别人。
他心里纳闷,不是收到情报,大哥要在今晚动手吗?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别人不说,李悦凯怎么逃得掉?拿枪往他头上一指,大哥还怎么动手?
副官们全副武装,警惕在站在李瀚伍背后,不肯落座。场面一时极为尴尬。
“我来迟啦!抱歉抱歉!”洪钟似的声音从湖面传来,一个长袍修士平稳踏水而行,眨眼之间便从湖对面来到小筑,轻巧地跃入大厅。
李瀚伍一看,顿时头皮发麻,竟是金庭洞天宗主米义岭。
他霍地站起,身后的副官一下子把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手枪。
“米宗主也来了!”李瀚伍瞪着米义岭,质问大哥:“不是中秋家宴么!”
李家家主看着他,目光冰冷。“不说中秋家宴,你会来吗?”
见他这样坦诚,李瀚伍仰头大笑,对米义岭说:“米宗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金庭洞天大可作壁上观,谁赢了就支持谁。”
米义岭笑笑没有说话,李家家主冷哼一声,道:“瀚伍你错了。米宗主不是谁赢了支持谁,而是他支持谁,谁就赢。所以你一开始就不应该跟我争!”
李瀚伍瞪着他,眼睛都快要瞪出血来。“我不该争吗?我从小就被你压一头,凭什么我不该争?不争我会有机会吗!难道我要永远在你之下,将来还要在你这个窝囊废儿子之下!”
他指着李悦凯咆哮起来:“你不就是为了他,要除掉我吗?就算我不争,你同样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古有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不就是为了给儿子铺路吗!”
李家家主坦率承认:“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过去三个月,我彻底放权给儿子,就是为了看看你会做到哪个地步。没想到,哼,你比我预想的狠多了。那么,今天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话刚说完,站在窗口的金总管突然抬起手,快速做了一个手势!
李瀚伍身后的副官眼疾手快,拔出手枪对准金总管射击,李瀚伍则扑向轮椅上的人!
砰砰砰砰!四声枪响,二个副官各中二枪,当场毙命!
李瀚伍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太阳穴一痛,被人踢翻在地,爬起身来时,胸口已经多了许多红点,是从湖对岸射来的激光瞄准点。
米义岭站在轮椅前,不屑一顾地看着地上的李瀚伍,生气道:“还以为我亲自来一趟,可以让你及时回头,没想到你这么执迷不悟!”
李瀚伍擦掉嘴角的鲜血,气急败坏道:“这么多年我走的每一步都付出巨大,凭什么回头!凭什么都拱手让给那个窝囊废!他算什么!他有这个能力吗?就算今天把李家给了他,今后一定会败在他手里!”
米义岭回头瞥一眼轮椅上的人,那个年轻人看着如同疯狂困兽一般的叔叔,以及冷酷鹰隼一般的父亲,牙齿打战,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李家家主皱起眉头,朝门外招了招手,很快有一队军人进来,把李瀚伍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转头对轮椅上的儿子命令道:“拿出男人的样子来!地上这个人不是你叔叔,是夺你家产的人!你该怎么做?”
金总管走上去,在李悦凯手里放了一把餐刀。“少爷,刚才要不是米宗主,你已经被他枪杀了。”
李悦凯好像接到一个手雷一样,猛地扔掉手里的餐刀。“不是!他没有要杀我,他只是想要保命。”
“少爷,拿枪指着你的人,你敢留着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呀!现在留着他,将来你会反受其累。”
李悦凯用力推开金总管,双手捂住耳朵。“我不要,我不听!”
米义岭叹了口气,几乎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
第148章 封喉
李瀚伍哈哈大笑,指着大哥咆哮道:“你看到了吧,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十足的窝囊废!你敢把李家交到这样的人手里?米宗主,你敢把李家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他好像一个喝醉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近大哥。“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快点抱孙子,好把李家交到孙子手里,对吧?哈哈哈哈!可是你的好儿子,他根本生不出来!他害怕被人下药所以不敢跟老婆同房,哈哈哈哈!”
李家家主的眉头越皱越紧,下药是怎么回事?目光扫过李悦凯和晏云兮,李悦凯懵懂无知,晏云兮却猛地转头盯住李瀚伍,眼中射出精光。
“你下的药?”她突然开口,因为心情过于激愤,嗓音有些嘶哑。
李瀚伍无所谓地看着她,嘿嘿一笑。“事到如今便告诉你吧,没错,是我。”
晏云兮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好像一头遇见狮子的羚羊。“宋姨……宋姨……”
“是我杀的。”李瀚伍笑道,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米义岭对李家家主建议:“要不要找个医生给你儿子儿媳检查一下?事关重大,别有什么后遗症。”
李家家主点头,对金总管吩咐了几句,金总管匆匆忙忙离开。
就在这时,陡变发生。
晏云兮抄起餐桌上的一根尖头银筷,把锐利的顶端刺入李瀚伍的脖颈!
李瀚伍此时被捆住双手,面对大哥,压根没有料到看起来孱弱的晏云兮竟凶狠至此!
鲜血从银筷四周喷出,很快染红李瀚伍的戎装,他却没有即死,瞪大了眼睛盯着晏云兮,声带因为受到损伤而变得怪异,嘶哑道:“你……你竟敢……我大哥都没有……”
所有人都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晏云兮。
晏云兮脑中蜂鸣不止,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竹林别墅内。
二层主卧室外,李悦凯看着通往三层的楼梯默默无语。二个军人站在楼梯口,全副武装,既不许人上去,也不许人下来。
除了一日三餐由这些军人送去给晏云兮,其他的一概不能送入。
李悦凯却吃不下任何东西,金总管来看他,劝他好歹吃一点,保重身体要紧。
他拉着金总管的手,求助似的问道:“父亲要把云兮怎么样?”
金总管叹口气,人就是这样,自己虽然对那个人心中有恨有怨,但如果那个人真的在面前垂死,心中却会有别样的情绪,谁叫那个人是亲弟弟!因此才这么多年一直忍着,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要动手。
现在最要命的是,杀死那个人的居然另有其人,这与死在自己手里又大不一样。亲弟弟嘛,我可以打,可以骂,但是别人不可以,更不可以杀!
李悦凯悄悄往金总管手里塞了一张支票。“爸爸不见我,你帮云兮说句话,好不好?算我求你!”
金总管不用看也知道,支票上一定是天文数字,是李悦凯所能动用的所有资源。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把支票塞回李悦凯手里,无言地转身离去。
金总管离开竹林别墅,进入李家家主的书房,见他正一支又一支地抽烟,烟灰缸里插满烟头,像一只小刺猬。
李家家主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不知道该拿儿子儿媳怎么办。
金总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倒掉烟灰缸里的烟头,打开玻璃窗。
一股清风吹散了屋里的乌烟瘴气,李瀚钦感觉昏昏沉沉的脑袋好受许多,看着窗外的朦胧月色,感叹了一句:“你说说我这个儿子,居然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金总管笑道:“这就是天意呀!老爷,您亲自动手自然是不合适的,如今这么个结果,自然是天意。”
他的话似乎给了李瀚钦不少安慰,这位李家家主心里的情绪被抚平不少。“是啊,要是他真的死在我手里,将来去了地下,怕是不好对父母交代。如今这样,也是他咎由自取。”
金总管心里偷笑,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也就是说给自己听听罢了。
“老爷,还有一层。少爷敦厚寡断,娶了晏云兮,二人这个组合也是天意呀!”
李瀚钦愣了愣,虽然有些不大乐意,但也不得不承认金总管说得对。
儿子身边有个这样的人扶持着,好过他将来一个人面对这世界的腥风血雨。
又想到从昨晚开始,就把晏云兮软禁在竹林别墅三楼,也拒绝儿子的求情,似乎有些不妥。
“让她从三楼下来吧!另外,医生去给他们检查了没有,怎么样?”
“没有中毒的迹象。还做了其他的检查,特别是那方面。可惜检查结果显示……精子质量不是太高。也许他们那么长时间没动静,跟这也有关系。”
李瀚钦又开始头疼。这不是绕回来了吗?最重要最关键的事情,还是没解决啊!
“就没有办法提高质量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连这点技术都没有吗!”
“……”
李瀚钦沉默很久,突然问道:“只要精子质量高,就可以受孕对吗?”
“当然。”
“那就给她提供一管质量高的。”
金总管愕然,什么意思?提供一管,谁的?猛然醒悟过来,愣愣地瞪着李瀚钦。
李瀚钦厌恶地朝他摆摆手。“我的意思是用试管技术。你想到哪儿去了!”
金总管赶紧垂下头道歉。“不不,我知道是用试管技术,我没有那样想。”
李瀚钦极度不耐烦,不想这种问题上纠缠。“那你去问问她。”
“我?”金总管哭笑不得,这事儿该怎么开口!
李瀚钦恶狠狠地瞪起眼睛。“难道叫我去问!”
金总管赶紧一溜烟儿跑了。
来到竹林别墅,果然被晏云兮断然拒绝!
这边李瀚钦知道她不肯顺从,忍不住大发雷霆,软禁仍旧继续,而且变本加厉,甚至不许人送食物上楼。
金总管自然也受到严厉斥责,认为他办事不力,必须继续规劝晏云兮直到她同意为止。
万般无奈之下,金总管只得求助于李悦蓉,好歹都是女人,在这方面也许可以说得上话。
李悦蓉听他说了“种子计划”,惊愕得久久合不拢嘴,差点没一口啐在金总管脸上。都是些什么臭男人!还要不要脸!一想到将来那个出生的孽种,名义上是外甥,实际上却是弟弟,她就恶心得想吐!
金总管拉着她的手哀求:“这事不能告诉少爷,我只能求您了,您去劝劝少奶奶吧!这是为了李家着想,老爷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
李悦蓉冷着脸沉默半天,最终吐出一句话。“我只能说试试看,最后怎么样,我不能保证。”
“那是那是。”
“还有,我要带她出去走走,闷在三楼肯定谈不出什么结果。”
“这个嘛……我得请示老爷。”
最终李瀚钦同意了,于是李悦蓉上楼陪晏云兮吃了午饭,随后一同下楼,上了一辆跑车,李悦蓉开车,带着晏云兮驶出金霞庄园。
第149章 种子计划
一路上,晏云兮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无力地靠在车座上看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跟这些风景一样,已经回不去了。从前在晏家别墅的日子,好像万水千山一样遥远。自从结婚以后,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嫁了,而是卖了。哪怕李悦凯很好,哪怕夫妻二人的小世界不错,可是这个小世界极其脆弱,李悦凯更谈不上倚靠。
可是她又能去哪儿呢?晏家别墅是不会欢迎她的,哥哥会毫不犹豫地把她送回李家。连宋姨都不在了,她在这世上举目无亲。
她转过头看着开车的李悦蓉,眼里充满了心酸。来做说客的居然也是个女人?她对李悦蓉本来没有恶感,也谈不上好感,但是在这件事上,为什么偏偏是女人来劝她?这让她难以接受,可是又悲凉地想到,古代的青楼里面,老鸨不也都是女人吗?
李悦蓉瞥她一眼,淡淡地哼了一声。“觉得我恶心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可我还是来了。”
晏云兮扭过头,没有说话,目光朝车门把手飘去。
车开得不快,后面也没有李家人跟着,如果逃走……
李悦蓉又淡淡地哼了一声。“但我来不是为了劝你。李家的男人恶心,我可不想帮他们!”
晏云兮的目光从车门收回,惊讶地看向李悦蓉。“那你……”
李悦蓉叹一口气。“我有套房子,你先去住一阵子吧!”
“这没用。”晏云兮悲哀地摇头,她迟早会被找到,要么是李家,要么是哥哥,反而会连累李悦蓉,倒不如自己逃走,谁都不牵扯。
李悦蓉苦口婆心地劝她。“好歹先落个脚,准备准备,然后你要是有其他的朋友,叫他们来接你走,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晏云兮一愣,朋友?她有吗?从小深居简出,除了宋姨再没有知心的人。一定要找一个,那就只有霍星河了,可是……
“老老实实听我的,出了城不远就到了!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要不然何必跟我爸对着干!我可是为你背着风险呢,你别不识好人心!”
晏云兮吐出一口气,那好吧。
长京城以东五十公里,一个叫做茅县的小地方,座落着一进不起眼的小宅院,是早年李悦蓉从一个马戏团主那里收购来的房产。
现在的年头,大家在电脑游戏上玩马戏玩得不亦乐乎,鲜少有人去看真正的马戏表演,团主不得不变卖家产维持生计。
这座宅院大门开在偏僻的巷子里,过道堆着不少兽笼,显示出旧主人的职业身份。
李悦蓉带着晏云兮摸黑进门,在狭窄的甬道七拐八弯,进了一个大房间。即便经过清扫,这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兽毛特有的味道。
“将就一下吧。”李悦蓉的口气带着些许歉意。
“没关系的!”晏云兮连忙回答。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事先也没准备,你先把今晚睡的地方整理一下,我去买些生活用品,一会儿就回来。”
“嗯。”
李悦蓉出了门,砰一声把房门带上,有钢铁的回响。
借着窗口射入的微弱月光,晏云兮摸到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
白炽灯把房间照得雪亮,她发现这个房间出奇得大,比篮球场还要大了不少。什么家具都没有,更别说床。只在角落的墙上伸出一个水龙头,下面摆放了一个长方形石槽,上面还有青苔痕迹。
怎么看都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她扭头看向窗户,惊讶地发现全部都用拳头粗的铁栏杆焊死了。房门更是精钢所制,只在下方开了一个小口,像是用来运送食物的窗口。
她心头乱跳,猛地扑到房门上,果然,门从外面锁死了!
“放我出去!李悦蓉!”晏云兮拍门大喊。
从天花板角落里的一个摄像头上方,传出李悦蓉的声音。“省点力气吧,没人会听到。”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你要做什么!”
“因为你让我恶心!李家的男人要借你的肚子生下孽种,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云兮吃惊地瞪着摄像头,她绝没料到李悦蓉因为这个原因恨她。
李悦蓉冷哼一声。“你今天落得这个下场,不用怪任何人,只能怪你自己。是你贪慕虚荣嫁入李家,是你选择了这条路,是你亲手种下苦果。”
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你早该知道,值得李家花钱从晏云志手里买来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肚子。可是你又不珍惜,白白浪费了机会。”
她眼里射出狠厉的光芒。“而我最恨的,也是你的肚子!凭什么你随便生一个什么出来,不管好还是坏,聪明还是愚蠢,勤奋还是懒惰,都可以继承李家的一切!而我耗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精力、心血,竟被一个未出生的小东西打败!”
“我曾经想要立誓不嫁,永远留在李家,甚至已经认可将来会给一个小东西打工,做牛做马。可是我看到叔叔的下场!”李悦蓉紧握拳头,脑海中闪过李瀚伍悲惨的死状,眼中闪现愤怒的泪光。
晏云兮冷冷地盯着摄像头。“你该恨的人是你父亲,李瀚钦!他才是始作俑者!你关了我又能改变什么?没有我,李家难道找不到一个愿意传宗接代的女人?甚至他们还要感谢你,踢掉了我这个绊脚石。”
李悦蓉擦掉眼角的泪,轻笑一声。“你说的没错,但我比你更了解我弟弟。他是不会就这么放弃你的。只要你一日找不到,李家就不会有一日安宁!”
她要的就是这样,把李家搅得天翻地覆。父亲是个典型的过河拆桥的人,用完了李瀚伍就替儿子收拾掉他!而李悦蓉没有那么蠢,她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知道太平盛世是用来杀功臣名将的!所以她要制造混乱,只有在混乱之中她才可能被需要,才可能在李家获得更大的权力。
“我坐你的车出来,现在失踪了,难道你脱得了干系?”晏云兮掷地有声。
“你的确坐我的车出来,但你的确失踪了,永远都不会被人找到。”李悦蓉纠正她。
“什么意思?”晏云兮感到后脊背发凉,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
永远都找不到,意味着真正的消失。
咯咯咯咯!钢铁齿轮转动的声音从背后的一面墙壁发出,晏云兮转身看到身后的墙壁如同剧场上的幕布,向两边缓缓开启。
“我从那个马戏团主手上,可不单单买了这座宅院,还有他最心爱的一个宠物。”李悦蓉的声音异常愉悦,仿佛等待一场好戏开演。
第150章 蜕变
晏云兮先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热烘烘的腥臭味,来自野兽身上的气味,随后看到了一双黑暗中的幽蓝瞳孔!
她几乎要晕过去,这种瞳孔里发出的幽深蓝光,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旷野上的夜晚,鲜血与肉块,再次从记忆深处沉渣泛起,一下子攫住她的心狠狠捏紧!
与这个巨大房间相连的兽笼里关的正是一头魂灵兽!
那巨兽的四肢被精钢铁链锁住,脖颈上的项圈是一种特制仪器,伸出一根长长的铁链与墙壁相连,长度刚好够在兽笼内活动。
闻到人类的气息,巨兽从趴伏姿态变为站立姿态,喂食时刻又到了!
尽管马戏团主已经离开,但新主人并没有停止投喂,这头巨兽仍旧保持着每日一头小牛或者二只羊,以及若干只鸡的食量。
但是对于魂灵兽来说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因为它们的食谱上顶尖食材不是牛羊鸡鸭。
这头巨兽看见晏云兮,瞳孔里的幽深蓝光一下子变得闪亮,一个鲜活的人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它猛地前冲,朝晏云兮扑去!
“啊!”一声惨叫,晏云兮后仰摔倒,捂着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从指缝中偷偷看去,魂灵兽止步于房间与兽笼之间,脖颈上的铁链崩得笔直,但无法前进一步。
监控室里的李悦蓉对着屏幕下方的三四十个按钮,愁眉苦脸地琢磨着。
她按下一个按钮,为什么没反应呢?
嗞!刺耳的电磁声传来,巨兽的项圈上出现一道微小的蓝紫色电弧光,惊得巨兽发出嗷一声吼叫。
李悦蓉赶紧收回手指,糟糕,不是这个。
再按下另一个按钮,只听兽笼墙壁发出咔、咔、咔的声音,生锈的铁链一下一下地从墙壁窟窿里往外放出。
魂灵兽从电击的愤怒中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活动范围又大了一点,距离那个鲜活的食物又近了一点。
它好像拉船的纤夫一样拉着铁链,从鼻孔里愤愤地喷着怒气,朝晏云兮一寸一寸挪近。
李悦蓉的手指不断地按,再按!
铁链一寸一寸伸长,巨兽一步一步逼近!
血盆大口终于挪近到晏云兮头顶,她的后背紧贴在房间墙壁上,退无可退!
口水从血盆大口中滴答掉落,铁链放出最后一寸,巨兽踏前一步!
“不要!”晏云兮猛地脱去右手丝质手套,张开手掌,竖在巨兽面前。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从掌心的伤疤涌出,吸入巨兽鼻腔。
巨兽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喷出的巨大气流把晏云兮的头发吹得胡乱翻飞,随即它呆滞停顿了一下,幽蓝瞳孔中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惘。
自从在海边别墅遭到猎犬和马匹的惊吓,晏云兮从未摘下手套,连睡觉都戴着。现在见到那只右手,她也吓了一跳。
掌心的伤疤好像是一株活的植物,正在朝手臂上端生长根系,开枝散叶,并与蓝的、紫的血管交缠在一起,也许在看不见的地方,还与经络、穴位、肌腱、骨骼交缠在一起,彻底与晏云兮融合为一体。
李悦蓉从监控里看到奇异的一幕,那头嗜血如命的恶魔居然停止前进,站在原地,仿佛有些呆愣,又有些迷惑地瞪着晏云兮。
果然是个妖精!她愤怒地按下电击按钮。
嗞嗞嗞嗞嗞嗞!一道又一道粗大的蓝紫色电弧光亮起,刺得巨兽嗷嗷大叫,疯狂甩动脖子,满地打滚挣扎!
晏云兮被甩动的钢铁巨尾卷起扔到墙上,结结实实砸在地板,当即呕出一大口鲜血。
巨兽的幽蓝瞳孔蓄满愤怒,它简直要被折磨得发疯,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逮住什么东西,狠狠咬上一口,好发泄胸中愤怒!
它也顾不得晏云兮的右手,只知道眼前除了铁链和墙壁之外,只剩下这个人类!
晏云兮眼见那头恶魔朝自己扑来,慌忙爬起,可是没等她迈开步子,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右脚踝传来,直钻心底!
那恶魔一口咬住右脚踝,利齿尖端刺穿血肉,纤细的骨骼卡在三角形利齿上,竟无法挣脱!
巨兽本能地甩动头颅,想要撕裂伤口,扯断这条腿。晏云兮差点没疼晕过去,用残存的意识伸手去护住右脚,右手一抓,正抓在巨兽的头颅,随即发生了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股如同潮涌一般的力量,从巨兽头颅涌入掌心,又顺着手臂涌入身体!
恶魔和晏云兮都陷入巨大的震惊,一人一兽同时像是触电一般后退二步,呆呆地瞪着对方。
发生了什么事!
监控室里的李悦蓉同样极为震惊,为什么那头恶魔咬住又放开,它在做什么!
她气急败坏地按下电击按钮,并把电流调到最大。“咬死她!给我咬死她!”
蓝紫色电弧光更为粗大,将巨兽逼到极限,它在房间和兽笼内到处乱撞,几乎要把自己一头撞死,可是再也不敢靠近晏云兮。
房间的天花板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在巨兽不断的撞击下终于顶不住了,轰然一声倒塌!
位于房间上方的监控室里,李悦蓉只觉四壁和地板出现强烈震动,还没来得及逃出,便随着坍塌的地板掉落!随后,哗啦啦砸落的砖块、水泥、石头把她迅速掩埋!
晏云兮缩在房间角落,凭借钢铁墙壁的支撑,在狭小的三角空间里获得一线生机。
震动停止后,她翻开砖块走出来,发现整座房子都塌了,李悦蓉和魂灵兽都被埋在最底下。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低头看自己的右脚踝,发现竟奇迹般地痊愈了,只留下几个依稀的齿痕印子。
刚想离开,忽然听到坍塌的乱石堆被顶开,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那头恶魔从碎石里爬出来,身上好几个硕大的窟窿,金红色血液满地流淌,应该是刚才被坍塌的屋顶砖石砸伤。
它喘着粗气,趔趄前行,却猛地看到前方的晏云兮,顿时一脸警觉地后退,呲出尖牙,冲着她呜呜低吼,像是警告,又像是畏惧,但铁链还牢牢禁锢着四肢,让它无法逃离。
一线天光从头顶的密云中漏下,射在碎石瓦砾上。
巨兽嗷一声低吼,仿佛极为惧怕阳光,四肢拼命挣扎,却怎么也甩不脱铁链,只得逃到未倒塌的半扇墙壁下,躲在阴暗处。
晏云兮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被震塌的窗框和碎玻璃片,她从中捡出一块大的,举在胸前,站到巨兽面前。刺目的阳光经过反射打在巨兽身上,引得它又一阵低吼。
于是晏云兮捡了一块又一块,插在碎石堆里,全都对准角落里的巨兽。阳光在鳞甲上打出一块又一块大光斑,把那里烧得滚烫。
巨兽忍无可忍,猛地扑出来想要撕咬晏云兮,可是被铁链无情地拉住。它渐渐地不再挣扎,委顿在地上,紧闭双目,连缩回角落里的力量都没有了。
晏云兮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它走去。
当她走到巨兽身前,距离它的血盆大口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她看到幽深蓝光突然从张开的眼皮中冒出,吓一大跳,正要后退,却发现巨兽连一动都没有动。
晏云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从那双蓝色瞳孔中,似乎看到了一种悲凉和哀伤。
她伸出右手,张开手掌,缓慢但坚决地贴上巨兽的头颅。
汹涌的能量从掌心传来,涌入身体!
她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仿佛身体是一块贫瘠的土壤,正源源不绝地吸收富含营养物质的雨露,既清凉舒爽,又温润暖和,说不出的舒适之感团团包围着她,好像正躺在一大床柔软的羽绒被里,不知不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