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昌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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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君逸正在书房同柳东川说话,何昭却是端着什么推了门入内。
“不是让你休息的吗?府中有何今与何枢,出不了什么事。”皱了皱眉,羿王殿下面上浮起一股不悦。
“嘿嘿,属下没事,都躺了三天了!再躺下去就要长蘑菇了!”何昭挠了挠头,嬉皮赖脸的一笑,堪堪让柳东川体会出这何昭在羿王殿下心中不一般的地位。
“什么东西?”对何昭的性子也是颇为了解,秦君逸不再说些什么,只是盯着他手中的东西挑了挑眉。
“哦,章太医留下的药,说殿下的手上的伤务必每天三次定时换药,方能不影响以后握物。殿下您给绿苏下了禁令,这个时辰不让她入落雨院,属下只好接了这等贴身小厮的活啦。”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如绿苏那等娇嫩的小姑娘手轻脚轻,可为了殿下着想,这种事情总得有人干不是么。
何昭手忙脚乱的将药瓶一一摆到桌案上,一个不留神竟是连顺序都弄了错,柳东川实在是看不下去,开了口说道,“还是我来吧。”
只见何昭眼中一亮,连忙将药盒往他怀中一递,仿若大难得解:“如此甚好,有劳柳先生了!”
说着竟然真的空了手在一旁看着,让柳东川在心中笑叹这何昭的没脸没皮。笑归笑,却是皱着眉,小心翼翼的解开了秦君逸手掌上绑着的纱布。
柳东川听闻羿王殿下受了伤,秦君逸回来后又只字不提,他只道是普通剑伤或者擦伤。
不曾想,这伤口竟是如此怪异,只有细细长长的几条,却深入肌肉纹理,怕是再多一分,羿王殿下的整个手就要废掉,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
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见给自己上药的那人眉头越皱越紧,秦君逸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府中下人的八卦,不动声色的挑了嘴角问道。
“本王先前听下人们说先生畏血,可从这些日子的行事来看,先生似乎并不惧那等腥红之物。”
说的是先前在玲珑馆的那次,那等惨绝人寰的杀人现场,柳东川淡定的跟没事人一样,可真看不出他哪里晕血了。
其实这个问题桓绕在秦君逸心头已久,今日借了机会正大光明、直截了当的问出来,无甚试探的意思,反让柳东川感觉到了这位殿下的推心置腹、以诚相待。
柳东川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一边按匣中药瓶的顺序,一一为羿王殿下敷上伤药,一边不急不慢的说道:
“东川儿时确实畏血,可这些年在外漂泊,见惯了生死,总不会还是那般不经世事,保持着内心的单纯与美好。”
一句话说的波澜不惊,却是道尽了十数年的沧桑与心酸,让秦君逸一愣,感悟顿生。
“先生说的不错,生死别离、起落得失,莽莽浊世,谁又能一如既往!血脉亲情尚可割舍,又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
只是让秦君逸忽然间又起了好奇之心:天机弟子,善谋决断,无论投靠谁,都是前途一片光明,为何偏偏要为了那一样东西,漂泊四海、做一缕不定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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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铁之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上古女族圣物,他千方百计的寻找这物,到底是为了谁,又或是想要达成什么样的心愿?
掌心被敷上药,传来轻微的刺痛,让秦君逸微微一凛。
面前却飘来柳东川轻不可闻的话语声:“秘密之所以为秘密,便是有它不为人知的道理。东川确实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说不敢说,但绝对不会伤及殿下的利益,成为殿下大业路上的障碍。”
说着用干净的纱布不松不紧的裹了两层。微微用力,系了一个结,眼中散发出由衷的笑意,“行了,这样就可以了。”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便是有它不为人知的道理——短短三日间,竟从截然不同的两人的口中听见了一模一样的两句话,秦君逸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然而瞬间就偃息了下去。
精神一震,说起了玲珑馆案的正事。
“红隐峰鸟沿着追踪香将目标指向了昌裕王府,先生觉得后面该如何下手?”
见秦君逸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移到了窗外的一片明媚,柳东川便知道这位殿下其实已经想好了办法,只不过是想听听自己的意见。
略略低头一想,便开了口:“昌裕王府不同京中的其他地方,作为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四十万的青威兵权也不是白白握了这么些年。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派兵大肆搜查,恐怕会引起一系列难以收拾的后果。”
柳东川所言不虚。
昌裕王秦成晔,是当今崇政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同样是母族不显,却在二十年前的夺嫡之争中一举拿下了西南大营青威军的四十万兵权。
当时满朝文武皆以为秦成晔直指皇权,肖想的是那个九五至尊之位。
不曾想,这位殿下不但没有拥兵自重,反而支持了玉太后,扶持了没有母族的崇政帝上位,堪堪让当时呼声最高的颖王与宣王措手不及、自乱了阵脚。
最后在玉太后与秦成晔的支持下,崇政帝扫除异己,一举登上大位,而身怀从龙之功的昌裕王却在得了封号后,自顾自的做了个闲散王爷。
只是西南青威军的大权一握三十年,别说易帅释权,皇帝连青威军兵权的丁点儿心思都没动过,其中到底是秦成晔将这西南大营作为了自保的手段,还是崇政帝对曾经同生共死、患难与共兄弟的感激与信任,就不得而知了。
昌裕王从不上朝,甚少在人前露面,众人自是捉摸不透他和崇政帝之间微妙的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为人低调、不问政事,这位昌裕王,也绝对不是好欺负的主。
崇政九年,有人不长眼,寻了青威兵权的弊垢说事,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扬言兵权不收,家国不兴,结果下朝路上便被乱马踩踏而死。
马是昌裕王府的马,背后行凶之人不遮不掩、不躲不避,摆明了就是手握兵权的昌裕王秦成晔。
那几年崇政帝刚刚从玉太后手中亲政,竟也不管百官诟病,下令诛杀了三五有罪之马,权当对惨死朝官的交代。
从那之后,京城众人便知晓了昌裕王与众不同的地位,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如今,甚至连昌裕王府的秦翎世子出门,都不敢有人靠近三尺之内,以免受了无妄之灾。
第三百零二章 如虎添翼
玲珑之案扑朔迷离,看似简单的杀人案,循着各种踪迹查到最后,竟然牵扯上昌裕王府,着实在秦君逸和柳东川的意料之外。
且不说是用红隐蜂鸟“追踪”那些黑衣人到了昌裕王府中,就算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黑衣人掳了“王怀章”往院子里跳,羿王府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带兵搜查。
遭到昌裕王府客气有礼的拒绝还算是好事,一旦两府的人起了冲突,保不齐那位昌裕王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羿王殿下惹上一身骚。
“既然确定人在昌裕王府,不能明着查,那就暗着来。寻几个身份不明的死士,悄悄潜入,如果顺利,自是可以查清对方的身份。如果不顺利……”
柳东川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如果不顺利,被对方发现难以脱身,就将事情往大了闹,或杀人或放火。大到足以引起众人的关注,大到不得不让京兆府介入,那时殿下再借机梳理,也是能够起到异曲同工的效果。”
投石问路,再借用敌明我暗的优势制造冲突、浑水摸鱼。
这就是阴谋与阳谋的区别所在,阴谋之下叫人心有余悸、惶惶不安,而阳谋之上往往让人自叹不如、心悦诚服。
使了前者的叫小人,而使了后者的被称颂为君子。
只是在这个人命低贱、权力至上的时代,什么是小人,而什么又是君子?!
柳东川自诩不是小人,但也从未将自己当作过君子。如果他想得到的东西注定要用这些肮脏污秽的手段来换,他相信自己会成为手握屠刀、沾满鲜血的那一个人……
听得这样一番建议,秦君逸从窗外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柳东川的脸上。半晌之后,勾了一抹比窗外阳光还要灿烂的笑:
“先生与我,当真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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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将过,日光渐没,天色便暗的只能看见街边屋檐未化的积雪,在渐渐笼罩的夜色里反射着微弱的光。
南秦那座屹立了三百年的宫墙之内,婢女宫人正为一十二宫三十八殿一一点上灯烛,迎接这日月交替的时刻。
“来…来人!快来人啊!!!”
小宫女从尚春殿一路过来,在地支阁外的长廊上取了宫灯点燃。
借着朦朦胧胧的光,却突然看见院中倒在血泊里、身着锦衣绣服的小小身影,惊吓之中匆忙扔了手中的宫灯火烛,尖叫着朝外奔去。
豫和宫因这一声尖叫炸开了锅。
御林卫统领刘余年匆匆赶过来时,已经有人将坠了楼的十七皇子挪入了偏屋内,由太医院的院首章太医仔仔细细的察看着。
崇政帝身边的强公公也在场,只是脸色不太好,估摸着这位小皇子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只见章太医站起身,无奈的摇了摇头,面色黯然的对一旁的德强道:“还请公公回禀陛下,十七皇子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回天乏力,已经……去了……”
此话一出,旁边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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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站着的宫装美人儿一下子承受不住,扑在十七皇子的身上哭的昏天暗地、欲死欲悲,险些昏倒了过去。
刘余年脸上微微动容,猜想这位大概就是十七皇子的生母祺嫔。
见惯了生死,章太医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十七皇子不过五岁,着实还年幼,从两层高的阁楼上摔下,又是后脑着地,就算勉强保住了命,也不见得能清醒的过来。
与其一辈子躺在床榻之上,还这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下辈子投个好胎,来得自由自在。
章太医同刘大统领微微点头示意,便先一步出了房门。倒是刘余年看了眼这生死别离的场景,转头对着德强问道:“公公,可还要勘查?”
宫内的规矩,但凡命案发生,都会知会一声御林卫。若是凶杀,便由御林卫出面勘察,若是意外,则只在巡案簿子上写明缘由封存留档。
只是这查与不查,通常都由权势最高的那人说了算。如今强公公在场,自是得了那位陛下的授意,也就不用他再跑一趟武英殿了。
“查!为什么不查!笠儿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呜呜……他…还那么小,怎么会,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地支阁来呢?!!一定……一定是有人诓了他来,推他下去的!!”
祺嫔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听了刘余年的话,连忙转过头来,作势要往他的脚下扑。
刘余年那敢让她扑上,赶紧一闪身,往后退了一大步。却是蹙紧了眉,看着祺嫔满手的血。
那是从十七皇子衣衫上沾下来的血。按照章太医的说法,因是头着地,血才淌个不停。
不过这等寒冷的天气,又在院外留下了那么一滩,怎的还能将床榻衣衫染成这么个湿漉漉的样子?!
见祺嫔又呼天喊地的哭了起来,德强连忙示意旁边的宫女将人搀扶回去。直到有宫人来替十七皇子收拾身子,这位强公公才勉为其难的开了口:
“刘大人先空着吧,十七皇子没了,杂家也要先回武英殿禀报一声。至于查不查,端看陛下的态度了。”
虽然崇政帝性好美人、子嗣众多,但一个皇子的生死毕竟和低贱的宫人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位御林卫统领点了点头,见德强步履匆匆的消失在了豫和宫的门外,这才寻了几名御林卫,将案发地四周看守了起来。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刘余年在清退了宫人后,一个人在地支阁上上下下来回走了三遍。
不过是一方两层高的小阁,位置偏僻,却干净整洁,应是每日都有宫人清扫。
阁上阁下一切正常,完全看不出挣扎扭打的痕迹,说明这十七皇子应是没有受人胁迫。
只是那栏杆怎么说也有两尺之高,身高不足三尺的十七皇子为什么独独要上了二楼,又为什么要往那栏杆上翻,最终导致自己坠落在无人的院子里呢?!
可若说是有人蓄意谋害,为什么单单要朝不足六岁的小皇子下手呢?又是怎样将这案发现场伪装成失足的样子,直叫人看不出一丝他杀的痕迹?!
第三百零三章 乌金之镯
“十七死了,是不是你做的?”某处荒无人烟的宫墙下,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质问到。声音低柔,不辩男女。
“他不该死吗?侮辱过你的人都该死!”一道阴冷的男声响起,叫人浑身一颤。
让人惊怵的不是他话中陈述的事实,而是那股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仿佛与生俱来刻在骨髓里,带来一阵细细密密的恐惧。
“你疯了吗?他是皇子,不是个普通人!若是叫人发现,就算是你父王出面,也保不了你的!”
“楚从容死了、王怀章也快了,他秦君笠凭什么又能活着?!”
说着那人眼中瞬间染上了一片血红,像是失去了心智,变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执着象征杀戮的刀,誓要泯灭挡在他身前的一切,无论是人、是物,还是那亘古不变的伦理,与高高在上的皇权!
“令羽,收手吧,不要再为了我们做这种事了……”
“你放心,他们查不到我头上的!”
“宫中的那些人查不到,可是羿王呢?别忘了,玲珑馆的那件事已经让他怀疑上昌裕王府了!”话音中染了些许焦急和无奈,让一意孤行的男人堪堪清醒了几分,流露出一丝缱绻的温柔。
却又像寒冬中的一缕孤火,瞬间被漫天的飞雪熄了灭。
“王怀章我是不会放的,好不容易抓住了他,在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前,怎么能够让他再去祸害你的族人!”
“你且安心,羿王那边我会搞定的。”说着来人心一横,提气一跃,便消失在了朱红宫墙之上。
空余一腔的说不出口的情意,像那翩翩而落的飞雪,笼罩了整个南秦的皇城大地——我的爱,我那说不出口的深沉的、肮脏的爱,洁净如飞雪一般的你,可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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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被他们带入昌裕王府已经快三天了,我们再不动手,恐怕他也要坚持不住了。”何枢皱着眉,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柳东川,沉着声说道。
自从上次何今的开导后,他对这位柳先生的敌意淡了几分,却依然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或许时间会改变他的看法,但今夜,他脑中想的只有那一件事——
夜探昌裕王府!
对方可是那个人神鬼畜绕道而行的昌裕王府,就算秦成晔握了青威大军四十万的兵权,或许以后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何枢也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时间、用这样的方式同昌裕王府做一场短兵相接。
时间紧迫。不可否认,柳先生提出的办法确实是直击要害、既狠又准的一招,所以何枢没有任何的异议,早早的便挑好了人选,等待自家殿下发话。
“今夜的行动,时机很重要,何枢一切听从柳先生的安排。”
有柳东川把握全局,其实秦君逸并没什么要交代的。他相信以天机府弟子的能力与谋略,会将今夜这一役处理的很好。
但身为羿王府的主人,他唯一的要求便是无论成败,都不要留下任何的把柄,成为对方反攻的武器。
皇城之地,无论哪个人的背后,都是一团错综复杂的权势关系——这是京兆府尹唯唯诺诺、独善其身之后的顾虑,亦是“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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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案”这个烫手山芋落在他手中的原因所在。
等着他出手搅乱浑水的人很多,等着他失手铩羽下威的人更多。
在这种濒临破案的关键时候,秦君逸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以谨小慎微的心态,迎接可能的惊涛骇浪和未知的狂风骤雨。
“属下遵命,请殿下放心。”何枢说着转过头,严肃而认真的对着柳东川点了点头。
“何枢你先去准备吧。”
知道自家殿下有话要同柳先生说,得了命令的人便抱拳行了礼,匆匆出了门。
何枢一走,其他人也散了个尽,房内瞬间只剩下锦衣华服与素布薄衫的两个人,安静的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秦君逸这才走到桌案边,从厚厚的一沓公文中抽出一张纸,面色凝重的递到柳东川的手中。
什么事情,竟得这位殿下如此郑重,需要撇开了何枢单独说?
“本王知道柳先生这些年为了寻找玄铁卷,走过不少地方,只是不知可曾见过这样东西?”
什么东西?柳东川眉头一皱,连忙接了一眼扫过。
一方素白的金箔皖宣,上面用极其细腻的工笔勾画了一只镯子。
线条明朗,淡墨微晕,让人看不出材质。只是那半兽半鱼的图雕,让柳东川深邃的瞳孔猛的一缩,如遭重击,直直的僵在了当场。
封情丝!竟是姒族的封情丝!
“殿下在何处见过此物?!”激动的手指微颤,一向镇定的柳东川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往前急急的跨了一大步,凑近秦君逸的身前。
自己寻了这么多年,也只找到了关于玄铁卷的些许消息,羿王他……他到底是从哪里见过这姒族三大圣物之一的封情丝?!
封情丝认主,找到了封情丝,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找到姒族中人,从而打探出玄铁卷和镇魂镜的下落?!
入府以来,这位来自蜀中天机府的柳先生一直沉稳淡定,从未表现过如此激烈、外露的情绪。秦君逸皱了皱眉,直觉“封言青”的这个镯子大有来历,并非是“封家只传嫡子的乌金镯”那样简单。
身手莫测、来历不明,又行踪成迷,明明是女子却偏偏伪装成了封相之子瞒天过海、潜入京城。
你到底是谁,又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
“十八年前,有人在京中见过。”
秦君逸没有细说,只是简单陈述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知道封家乌金镯的大有人在,这么说也是合情合理。
右相封明泽为官多年、家世清白,一直是南秦朝堂的中流砥柱,断不会与人勾结,犯上作乱。所以她手中的这个乌金镯,应该确确实实是十八年前随着封家小公子一起消失的那一个。
不然不会那么容易骗过封相、封夫人,让她假借“封言青”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城之地。
然而封家的乌金镯有血脉传承之说,非封家嫡子不认。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方法将镯子套在了自己手上?又或者她和封明泽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呢?
第三百零四章 女族圣物
“殿下可知这是何物?”柳东川初见封情丝的激动情绪平复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中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动容。
见秦君逸蹙着眉摇了摇头,这位一直在寻找姒族圣物的柳东川柳先生才缓缓开了口,一字一句的说道:“封情丝,上古女族的圣物封情丝!”
“封情……丝?”
秦君逸闻言一愣,他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这样一种东西。
不过“封情丝”这三个字倒是与这镯子里那根收放自如的银丝颇为贴切——细若无物、坚韧如钢、可断金石,真真正正是一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丝”线呢。
“对,封情丝……”柳东川握着乌金镯描绘图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又继续说道:“封情丝、玄铁卷、镇魂镜,为上古女族姒族的三大圣物。
相传千万年前,创造了世间万物的神女飞升。神女消失之前,在人间遗落了自己的九滴血脉,幻化成了九大女族。这九大女族便是南秦与北齐所在九州大陆的起源。
然世间纷乱、人心不古,对神女的敬畏之心日益淡泊。在一次又一次的斗争与残杀中,除了姒族,其他八族皆消亡崩裂,逐渐形成了现在南秦北齐划江而治的社会秩序。
姒族是神女一族仅剩的一支。上千年的避世而居,让他们在世人的贪婪欲望之中得到保全。却也完全隐没了这支女族的踪迹,没有人知道她们长什么样、藏在哪里、以什么为生。甚至各国的历史中,连记载姒女之族的文字也没有几笔。
东川找了这么多年,只知道玄铁卷流落在了外世。不曾想,这三大圣物之一的封情丝竟然也现了世!”
柳东川一阵感叹,却让秦君逸紧紧的皱了眉头,心中浮起异常沉闷的感觉。
他从自己这位幕僚的口中听出了“封情丝”的神秘莫测。能与他所寻找的“玄铁卷”并为姒族三大圣物之一,这封情丝又怎会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银丝那样简单?!
“据说封情丝认主,非姒族后裔不能驾驭。找到了封情丝的所在,说不定就能顺着线索找到传说中的姒族中人……”
柳东川说的是一段关于上古女族的秘辛,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也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寻找玄铁卷时偶然得知。
无从考证,更无法亲眼所见,对此他也是将信将疑。之所以说与羿王殿下,不过是想多一份找到玄铁卷的把握罢了。
上古女族、神力通天,柳东川说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如果真的将姒族的秘密公布于众,怕是会像神武秘陵般,引得世人为之疯狂吧。
届时,他还如何寻得到玄铁卷和镇魂镜?又如何能带阿瞳回到那个阔别已久的世界?!
各有心思,秦君逸也不记得后来柳东川还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封情丝”“姒族后裔”“秘辛”这几个词轮番碾压过他的心口,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本以为她是武林中人,最多是冲着西陵九星图和神武秘陵,这个在江湖中闹的沸沸扬扬的藏宝图而来,如今得知了“封情丝”的来历,瞬间又觉得自己想的太过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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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只是江湖中人,自己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弟为何又要冒着生命危险独自闯入、宣誓他的志在必得呢?!
姒族……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之族?
而你……究竟又有着什么惊世骇俗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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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皇子坠楼不治的消息传的很快。不过两个时辰,羿王府、靖阳王府,包括在宫中插了眼线的各大世家均知道了豫和宫发生的事情。
只是秦君璃手上的消息是来自刘余年,比旁人要详尽可靠许多。也幸得靖阳王府在宫中的消息渠道没有通过燕雀楼。
用了整整一个半月时间,才将燕回留在靖阳王府和君家的势力拔除干净。虽然是有些元气大伤,不过尚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总比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再追悔莫及、感叹用人不淑要好上许多。
刘余年递出来的消息只是陈述事实,在最后加了两个字:有异。
说的自然是十七皇子的死有问题。
可秦君璃着实有些想不通,年仅五岁,心智未全的十七皇子到底是挡了谁的路,才会被人迫不及待的在大年初三,就用这样的方法除掉。
家族无权、生母无势,祺嫔也一直安分守己,没有什么野心。
对方非得用死亡的方式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那只能是十七皇子无意间看到了什么,亦或是听到了什么。
只是豫和宫妃嫔众多,尚春殿又位置不显,不比那万秀宫引人注目。就算刘余年看出了什么不对劲,想要从中找到小皇子被人杀害的痕迹,怕是也不会太容易。
这十七皇子,怕是要白死了……
就着炭盆,烧掉刘余年递出的消息,秦君璃忽然想到那个又将自己弄的一身伤的女人,眼中迸出一股难以消退的怒意。
竟然背着自己同秦君逸来往,还为了他不要命的往断心崖下跳!这个女人,当真是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吗?!
想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摔了衣袖作势就要出门。
刚提气飞过濯青院的院墙,便见那个叫做“云澈”的离宗弟子贴身跟了上来。秦君璃冷着脸立在墙头,出也不是,入也不是。
无念山的弟子倒是听话的很,如果他们宗主也能这般,就真真让人省心不少了!
靖阳王殿下一个冰冷的眼神甩过来,云澈不比前洲,自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宗主令没撤前,云澈都必须跟在殿下身边,保证殿下的安全。”
看着眼前的云澈,想着她送来的云诸、云崖和云恩,秦君璃的脸色堪堪缓了缓,刚想从墙上跃下,却见自己的暗卫前洲,从竹林之外飘忽而入,瞬间到了自己眼前。
“羿王府的人动手了!”
立在墙头的人闻言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秦君逸,昌裕王府你也敢下手,真是嫌日子过的太清闲了吧!”
第三百零五章 呼之欲出
“根据云遥的消息,萧寻这三日寻了怡乐宫、万秀宫和华淑宫,似乎并没有什么收获。”
刚从外面回来,云非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前来报告。宗主这几日留在寺中养伤,倒也方便他来往,总不需像在封家那般,来去都要掩人耳目。
“怡乐宫中住的是玉太后,万秀宫住的是明妃,华淑宫则是有些地位身份的妃嫔。连这些地方萧寻都下了手,却偏偏不去朝鸾宫,可见帝后的关系是有多差,就算当年不知随手赏给了哪位宫妃,崇政帝也确定东西不会在皇后那边!”
百无聊赖的女人说着抬脚翘上桌案,将手枕在脑后,往后一仰,一晃荡一边叹道:
“神武帝留下的古玉,竟是说送人就送人,连内侍府都没个记录,这皇帝看着心也挺大,不像是个爱财之人呐,倒不知为何对那西陵九星图如此上心!”
“外人相传神武帝晚年痴迷于秘术,这位皇帝陛下莫不是冲着那些随葬了的札记册子吧。皇帝么,不都是想要长生不老什么的嘛……”
听她一番感叹,站在背后的云非随口接了一句,眼神却是飘上房梁,又四下窥探了一遍。
心想着那萧白果然欺软怕硬,被宗主教训了一番后,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外面不敢进屋。也不知他要盯着自家宗主到什么时候!
“嘎吱嘎吱”的晃动忽然止了住,刚才还一脸无趣的女人忽然放下脚,转过一张明媚艳丽的脸,直勾勾的盯着屋内的人。
“你刚才说什么?”
“啊?”挠了挠头,云非有些懵,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长生不老?札记册子?
云夜蹙了眉,摸着下巴站起身来,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总觉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她曾以为南秦国库空虚,崇政帝肯定会对西陵九星图势在必得,试问,那样富可敌国的一地宝藏就在眼前,谁能不动心呢?
但真论“富可敌国”,堂堂王家,数百年海航贸易攒下的家资,用金山银山形容也不过分。崇政帝为什么就从未动过王家的念头,而只是暗地里对西陵九星图格外上心呢?
不是为了财……那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秘术”?
当时谢家出现的杀手,个个身手不凡、下手狠辣,一夜屠尽谢家满门,会不会就是崇政帝派来,抢夺陵图的呢?!
“叽咕咕?”灰色的小云雀从窗台扑哧着翅膀飞入屋内,在桌上蹦跶了两下,歪着头,看向一脸沉郁的主人。
叽咕咕、叽咕咕咕!!
主人来回走了一趟,却没看见它,带了信的小云雀又往前蹦了两步,拍着翅膀叫唤到。云夜一愣,这才从沉思中惊醒。
“信,云非。”不想动手,缩着脖子把自己塞进软椅里,瞟了眼屋内的另外一人。
“……”
云非内心有些无语,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真是越发没有宗主的样子了!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连忙从小小云的身上拿下细小的竹筒,取了执书阁的消息,小心翼翼的展开,递到自家宗主的面前。
“昌裕王府?”也不接过,就这么凑活着看了看,拢着手的女人却突然对消息中提到的这个地名上了心。
昌裕王秦成晔,崇政帝所剩无几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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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手握大权却不涉政事。羿王不过查个玲珑馆的杀人案,绕了半天,怎么查到了自己皇叔头上?
“昌裕王府,有什么问题?”云非只当是普通的皇亲国戚,见宗主脸上一派惊诧,心有不解的问道。
在火盆前缩成一团的女人没有搭理他,只是想了想,忽然又冒出一句:“昌裕王的世子是不是叫秦翎来着?”
“是,秦翎。”云非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皱了皱眉,云夜忽然就想到御花园暖阁的那匆匆一瞥。当日自己不过是看了秦翎一眼,钟北亭便郑重其事的告诫自己离他远些。
本打算等游园会散了再细问,却被玲珑馆的案子一搅和,将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今日见小小云带来的消息上提了昌裕王府,这才想起秦君璃那位“性子怪异”的堂哥。
秦翎秦翎……
当日坐在秦翎身边的,不就是那位越姆族圣女所生的三皇子,秦君远吗?
越姆族,金线木沉香,秦君远。
玲珑馆,杀人案,昌裕王府。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偏偏少了最关键的信息。
秦君远,秦翎,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兄弟,私交甚密的好友,还是共商大事的同盟?
那以两人的关系,秦翎知不知道“金线木沉香”的作用与来历?
要是知道,那淮中谢家的子婴幻树呢,他又了解几分?
背后控制谢东平的会是这位秦翎世子吗?亦或是他的父王、那个不闻政事的昌裕王秦成晔?
如果这父子俩真的在谢家之事中插了一脚,十年间通过谢东平,得到了那么多用途不明的密药,却在京城这方权利的漩涡中黯然隐蔽,不争不斗,不鸣不显,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昌裕王府,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打算?!
一切,所有的一切,从明炽宗主身故那日开始发生的所有事,被“昌裕王府”这四个字牵引着,悉数涌上心头。
纷至沓来,无头无绪。
不,也不是毫无头绪,只是差了一个重要的环节,一个将所有事串联在一起的环节……可,这个环节,到底又是什么呢?!
“喵!!!!!”屋外的野猫被什么东西一惊,发出惊悚刺耳的尖叫,却像一道闪电划过云夜的心头。
黑衣人……掳走王怀章的黑衣人!!
难怪觉得身法有些似曾相识,难道与谢家地底的那一个,出自同一个地方?!!!
云非见自家宗主忽然间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盯着地上的火盆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小心翼翼的转身去小厨房端了药。
刚端着药盏,推门而入,便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扑过来,连忙微微侧身,用臂膀护住药碗。
抬头一看,竟是那个被自家宗主轰出去的萧白,脸上顿时有些难看:“萧白,你做什么?!宗主的药洒了怎么办?!”
“哼!人都跑了,谁喝你的药!”萧白冷哼一声,从他手上夺过药碗,将人往外一推,“还不赶紧追?!她内力还弱的很,出了事,我们都得完蛋!”
第三百零六章 加强防戍
大年初三,子时将至。
梁京城的新年寒冷依旧,空气里还弥漫着些许炮竹烟花的硝石味,与寂静无人的大街小巷形成鲜明的对比,却是这天子脚下的皇城中,唯一残留的新年气息。
禁卫军踏马而过的声响为这寒冷寂静的夜带来了几分凝重,聪明人早就看出了局势动荡的前兆,然而有些人却是毫无察觉,兀自骑在高头大马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说老吴啊,这靖阳王到底在搞什么鬼!上任不过三天,就弄得弟兄们觉也睡不好,在这大过年的晚上出来巡夜!”
吴帆手下的人刚刚从郊外**围场撤出来,便被那位新上任的统帅一个命令,安排了巡夜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
他尚未说些什么,旁边的那位歇息了整整三日的同僚却是好一顿抱怨,但叫这位禁卫军的小将心中一片无奈,一边从长安大街上缓缓策马巡过,一边安抚道:
“巡夜这事以后大家都是轮着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小子今夜是运气好,同我吴帆搭了班,要是碰上张衡那等,就等着变成一根干‘腊肠’吧!”
禁卫军原先的统帅汪庆管的松,就算特殊时期实行宵禁,也不用手下副将与校尉官职的小将亲自巡夜,最多是遣人装装样子,转上两圈就不知躲到哪边逍遥快活去了。
但这位靖阳王殿下上任的第一天,便一鞭子抽掉了大家的懒散,以整顿军纪为名,罗列了十数条禁卫军新规,并放下话来,如不依令执行,一律军法处置。
这“巡夜”便是首当其冲的一条。
好日子过惯了,猛地吹起一阵寒风,便叫禁卫军中有些权职的小将们心生不快,怨声载道。
可那位殿下却是动了真格。当真就在第一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理了违抗军令的副将。
不动刀不动枪,也不过就是在这三九天里,命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吊在营门口。
梁京的冬天不比南方,不过半日,就生生的将人冻成了一根冰棍,连带那发了黑的命根子也变成了一根短小的干“腊肠”。
新上任的统帅更是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话——“为首者,权责之内,同罪同罚”。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同一队或同一组中,有人犯了错,权职最高的那人要承担同样的罪罚。堪堪让围观干“腊肠”的军官们脸色大变,连忙回去清理手中不得用、扯后腿、吃粮不管事儿的闲职。
而吴帆口中的张衡,乃是循了关系入的禁卫军,也就一些好吃懒做、溜须拍马的本事,却生生的在几年内混到了“校尉”的官职。
手上领着数千人,平日别人做的他不做,别人不做的他更是躲的比谁都快。
因此碰上一些需要配合的任务或是什么,同队的人都自认倒霉,一人做起两人份的活。
但今时不同往日,靖阳王殿下这“同罪同罚”命令一下来,便让众人都避张衡如蛇蝎,生怕自己变成“同罚”的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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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上任的第一条军令,心智谋略、手段高低便见分晓——一句“同罪同罚”轻而易举的分了游手好闲、不堪大用的那些人出来,这位新上任的禁卫统帅又岂是汪庆那等中庸之辈?!
想着吴帆心中浮起又敬又怕的情绪。敬的是这位殿下的雷厉风行、心有沟壑,怕的便是自己这等“汪”系旧人的身份,不知会不会成为靖阳王眼中不得见的存在。
石剋不知吴帆心中所想,却是被他话中的“腊肠”两字一惊,生生的打了个寒颤——这等天气莫说挂了一天一夜,怕是一个时辰就成了冰冻的肉干了吧。
都是提刀过日子的人,怕的不是死,而是这种憋屈窝囊,就算死了,也让家人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来!石剋在心中暗自庆幸着,幸亏啊幸亏,幸亏一同巡夜的是军中最为踏实肯干的吴帆。
想着一凛,连忙打起精神道:“还有半个时辰,巡完我请你老吴吃酒去!”
“好嘞!”
说着两人骑着马,带着一队人,朝东城不急不缓的晃悠而去。
“禁卫军巡夜?!”
待一行人过去,何枢才同柳东川从巷子里探出身来。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有些意外之意。
尤其是柳东川,根本没想到甚少巡夜的禁卫军竟然会这个时候在大街上晃荡。而且从对方的人数和路线来看,上京内城明显是重点中的重点。
那位刚上任的禁卫军统领秦君璃当真是和羿王殿下天生不对付啊,怎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加强了内城防戍?!
如此一来,就算这些死士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昌裕王府,但只要稍有动静,便会引来禁卫军,届时内外夹击,岂不是一丝胜算都没有?!
“我们可还要按原计划行事?”何枢皱着眉,对着柳东川问道。明显他也是意识到内城防戍的趋紧,但今夜不动手,万一他们转移了“王怀章”,再想人赃并获,就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可能了。
“让我想想。”柳东川说着靠上墙,摸着下巴,脑中飞快的闪过所有牵涉到这案子中的人和事。
今夜的行动,下手的对象是昌裕王府。昌裕王秦成晔身份敏感,连高高在上的崇政帝都不敢轻举妄动、派人刺探,羿王府自是不会将这件事透露给禁卫军,留下什么证据授人以柄。
羿王府与靖阳王府虽然至今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但毕竟都是直指帝位的皇子,日后免不得针锋相对、兄弟相残。以何白两家之前的恩怨,必然是闹个你死我活的下场,只是如今,两人都未曾捅破那层玻璃纸罢了。
羿王殿下在查玲珑馆案,靖阳王殿下上任之后却加强上京内城防备,看似刻意为之,却未必是针对羿王府,十之八九是他感觉到了京中风向大变,做好禁卫军的份内之事罢了。
只是恍若死水、深不可测的昌裕王府,来回巡视、转瞬可至的禁卫之军,又能怎样在这两方人的眼皮子底下,不沾一丝污水的得到羿王想要的凶手和罪证呢?
忽然眼中精光一闪,柳东川勾了嘴角,想到了一计。
第三百零七章 怦然心动
“铮——”
弓鸣忽起,一支箭羽直直的射在了安王府内院的厢房门上。
“谁!”府中侍卫被这冷不丁的一箭惊的瞌睡全无,瞬间全部清醒了过来。
眼见一道黑影从屋顶之上跃下,沿着院墙朝后街逃窜,反应过来的安王府众人连忙提剑追了上去。
同时受到不明人士攻击的还有靖阳王府,只是那根箭羽还未入得了濯青院,便被院内射出的一枚石子打了偏,堪堪朝翻上墙头的另外一个身影疾射而去。
一箭双雕?!靖阳王府这人的身手真真是令人惊叹,不知放在江湖中,与那第一高手江慕容比比又是谁胜谁负?
然而云澈一眼瞟向箭矢所去之处,还没来得及感慨,却瞬间白了脸,连忙抬手挽弓,指尖发力。
只见一道红色的闪电划过濯青院的上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追上那支打偏的箭羽,从尾端生生将其一劈为二,变成细细长长的两半,坠落在地。
朱箭势头不减,微微擦过墙上那人的发梢,射入她身后的虚空之中。
呼……好险!云澈见自家宗主完好无损,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不等前洲和云澈动手,先前射箭的黑衣人看见这副架势,连忙心道不好,掉头便朝院外逃去,却早已从四面八方涌来数名侍卫,与闯入靖阳王府的杀手缠斗在了一起。
乒乒乓乓打斗的声响远去,坐在墙头险些被殃及的女人才隔着蒙面的布巾,弯着眼睛笑道:
“果然还是我离宗弟子贴心呐~”
立在廊下的前洲脸色一沉,轻不可闻的冷哼一声,便又提气飞上屋梁,隐藏起了自己的踪迹。
云夜正诧异着这么大一番动静,那位素玉之主竟然还沉的住气不露面,就感觉身后窜起一阵凉风,蓦然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揽着她的腰朝院中坠落而下。
不曾落地,只是提气在空中一个旋转,待人反应过来时那两人皆已飘入了房内,只留雕花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震落了屋顶上的些许残雪。
“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面上闪过一丝愠怒,秦君璃冷着脸对那个衣衫单薄的女人说到。
内力弱的连墙都险些翻不过,到底又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值得她拖着这副半残的身体跑回上京?!
“冷冷冷,冷死我了!”不管男人的一脸不悦,云夜一把扯了蒙面的素布,蹲在火盆边就着热气搓了搓臂膀。
果然,内力这种东西还真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啊……
忽然一暖,蹲在地上的女人被人向后一扯,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阵微晃旋转后,竟是连同身后那人一起安坐在了火盆前的软榻上。
只是云夜屁股下的“软垫”是从未有人肖想过的靖阳王殿下的大腿罢了。
热浪从那人身上源源不断的传出,仿佛春日的暖阳将人从头到脚笼罩了住。云夜心中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荡漾,却蹙了蹙眉,咬着嘴唇有些挣扎。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但……真的好暖和啊!暖和的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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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不忍心拒绝了呢!
见她一脸挣扎犹豫,男人眼中闪过温柔缱绻的笑意,抬起手,缓缓抚过她微皱的眉间。
虽然背着光,看的不甚清晰,却还是让挨得极近的秦君璃看出了一丝浅浅的印记。不像是脂粉颜料,倒像一种与生俱来、刻在皮肤里的图腾。
“这是什么?!”心中浮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让秦君璃揽在女人腰上的手用了几分力。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眉心之间?以前怎的从未见过?
“啊?”云夜仰起头,望入男人深邃入海的眼中,面上还带着疑惑,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却被那黑色瞳孔中的一片晶莹吸引了住。
漆黑的夜幕之中,银汉迢迢而出,瞬间铺散开来,惊起一片浮华。试问人世间,谁的瞳膜会是这样沉寂如夜却又璀璨如珠!
然而视线却突然被一只手掌遮了住,手掌的主人用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千万不要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一个男人?”
“嗯?”温热的鼻息拂过耳垂,转瞬即逝,魅惑的男声却透过耳朵深入脑海之中,让云夜抑制不住的微微一颤。
心中不知名的情绪来的太突然太汹涌太可怕,云夜连忙伸手去扯覆盖在自己眼帘上的东西:“秦君璃……”
不曾想眼上的手掌一瞬间撤了开,视线却被一张放大的俊颜遮了住。
直到冰凉的唇上传来温热湿濡的酥麻触感,腰上被那如铁的臂膀紧紧箍住,一股热气从两人唇齿相接的地方汹涌而出,熨热了她的四肢百骸,后知后觉的女人才惊觉自己又双叒叕被他占了便宜!!
脸上瞬间腾起一片赤红,手足无措的想要将人推开,奈何没了内力的她又岂是素玉之主的对手。
抵在胸前的双手触摸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唇齿鼻间弥漫起属于他独特的味道,甚至浑身上下都感受着他带来的强势又热烈的暖意。
云夜意识到自己为过去冰封了二十年的心,在这一瞬间出现了裂缝,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分崩析离,挤进了一个叫做“秦君璃”的男人。
抵抗不住这汹涌着要将人淹没的情意,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对过去未来的恐惧,被男人抱在怀中的女人忍不住浑身轻颤。
直到云夜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这浪潮中时,男人才堪堪松了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字一句的说到:“阿夜,你爱的人,是谁……”
是谁……
是谁是谁……
忽然想起那个满是血色的梦,飞雪之下的红石河滩,严律也在那头问到:阿瞳,你爱上他了吗?
是谁是谁……
我爱的人,到底是谁?……
看着那个一脸茫然,盯着空气黯然失神的女人,秦君璃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浮起一丝愧疚和心疼。
云夜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自己是不是逼的太紧了?
但明明是属于他的“离宗宗主”,却突然插入了一个秦君逸,叫人如何能安心的去等她打开心扉,完完全全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第三百零八章 搅乱浑水
“殿下,那人抓住了。是死士,已经服毒身亡,查不出来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意图袭击靖阳王的刺客还没逃出王府,便被府中侍卫拿下。
前洲毫无情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秦君璃手下一松,怀中的女人抓住了空档,连忙从他身上一跳而下,避到了三步远处。
原先一身凉意,现在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像被烈火灼烧过一般,每个毛孔都叫嚣着冒出热气。
秦君璃怀中一空,冷风堪堪窜过晃荡了两圈,叫他不悦的眯了眯眼,面上闪过一丝不快。前洲这个呆木头怎的每次都挑关键的时候?!
死士?!
站在一旁的女人细想着前洲的话,却是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谁那么不怕死,敢在濯青院对秦君璃动手?
还竟然只派了一个人,到底是让人感叹对手的盲目自信呢,还是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且不说靖阳王府外松内紧的防御守卫,光那身连自己都试不出深浅的功夫,怕这世上能从他手下讨到好处的,就根本没有几人吧……
“不用查了,是他的人。”
勾了嘴角,说的斩钉截铁,但叫面前的女人一愣,“他?”
“嗯,就是你废了大半内力,千方百计救下的那位羿王殿下,秦君逸。”话语中的不悦与讽刺叫云夜面上一赧,扯了扯嘴皮子,不欲与他在这件事上多做争执。
秦君璃似乎也不愿过多追究,从柜子里取了保暖的狐裘,一边为云夜披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解释道:
“羿王在查玲珑馆的案子,查到了昌裕王府的头上。今夜想要下手,却又不知那位皇叔的深浅,怕惹祸上身,这才挑了人出来打头阵。”
借刀杀人……本以为秦君逸最多在派去的人上做些文章,就算被抓住也能祸水东引,撇清自己的关系。
没想到这次下手倒是狠绝,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挑了事,将人朝昌裕王府引。
如此不计后果的闹个天翻地覆,他秦君逸是要将整个上京的浑水搅乱吗?也不知上了当、替人出头的“傻瓜”又有哪几个!
“昌裕王府……”目光闪了闪,拢了拢身上那件质地上乘的狐裘,云夜忽然想起自己大晚上跑来找他的目的。
“昌裕王府有问题,绝不是手握兵权的皇族权贵那样简单。今夜恐怕无论谁下手,都是有去无回。”
云夜话语中的郑重其事叫秦君璃的心沉了沉,离宗的执书阁神通广大,莫不是还知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你怎么……”刚挑了眉,想开口说些什么,门外又传来一人匆匆的脚步声。
“殿下!”是云夜在西北大营见过的小厮沉语,在房门上扣了扣,压低了声音唤道。
“殿下,禁卫军吴副将来了。在前厅等着,说上京好几户人家中出了匪徒,和府中护卫打斗了起来,朝着内城东去了。”
内城东,不就是昌裕王府的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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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君璃皱了皱眉,站起身作势就要朝外走,却被身后的女人一把拽了住。
“等等,明知是计,你还要去?!”眉头紧锁,眼中折射出的是浓浓的担忧,却让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心情大好,觉得秦君逸挖的这坑也不错,被他利用一番也是值了。
“阿夜莫不是忘了,本王手上还有禁卫军呢。得了皇命掌管京畿戍卫,如今上京内城出了这等事情,靖阳王府又能如何置身事外?”
秦君逸费尽心机闹了大半个内城,就是算准了京中戍卫是禁卫军的职责所在,身为禁卫军统领的他,明知是有人在背后设局,却也不得不往坑里跳。
这,才是那个玩弄权术的羿王,这,才是那个心比天高的秦君逸。
一如我一如他,在这个权利的游戏中,不过都是心怀叵测之徒,又有谁能一身干净、光明磊落的呢?
揉了揉眉心,云夜觉得如今这浑水是越发乱了。
子婴幻毒,金线之引,再加上玲珑杀人之案,如果幕后之人真的都是昌裕王府的秦成晔或者秦翎,这两人瞒天过海,伪造了一副淡泊权力之外的假象,到底要做的是什么呢?
“你先听我说,你可记得我先前同你说的子婴幻毒和金线木沉香?”
拉住秦君璃,云夜觉得还是得在禁卫军出手之前提醒他。
加了金线木沉香的子婴幻毒并非寻常之物,万一这昌裕王府又是另外一个谢家,龙潭虎穴、乱魂摄魄,这次又有谁能在背后护他周全?
秦君璃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我怀疑幕后之人就是昌裕王!这些年对方不知从谢家得了多少子婴幻药,你们就这样贸贸然的闯入昌裕王府,能有几分活着出来的胜算?!”
“是他?!”秦君璃一惊,他知道事关离宗明炽宗主之死,云夜一直在寻找幕后之人,没想到竟然是昌裕王!
子婴幻毒和金线木沉香的诡谲他是亲眼见过,连前洲这等昆仑雾影的高手都防范不了,就更别提武功低微的戍卫之军了。
昌裕王秦成晔自二十年前扶持崇政帝登位之后,便不问政事,虽然手握西南大营四十万青威兵权,却甚少参与朝堂争斗与权利更迭。
这样看似无欲无求的一位皇亲国戚,为什么偏偏又会与淮中谢家、与子婴幻毒牵扯在了一起?!
再加上他那样的身份……
“十之八九。在王家大宅,我亲眼见到对方掳走‘王怀章’,那人的身手与谢家地底胁迫谢东平的黑衣人系出同门,虽然招式套路略有不同,却能看出应由一人所授。”
云夜顿了顿,又继续说到:“再加上宫宴中萧寻拿出的那盒金线木沉香,乃是二十多年前南疆越姆族圣女随嫁贡品。作为越姆族圣女之子,越王不可能不知道‘金线木沉香’的存在。
而秦翎同越王交往甚密,很有可能无意中知道了这‘木沉香’的奥秘,转而又利用了谢家子婴,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样东西用在了一起。”
只是她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对离宗的明炽宗主下手,又是如何躲过无念山密不透风的防卫,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碧空阁的呢?
第三百零九章 梨花三傻剑
“这里?!是这里?”濯青院外蓦然响起一道人声,虽然压低了音量,却还是被屋内屋外几人瞬间发现了踪迹。
云澈得了宗主令护卫素玉之主,自是以守为主。前洲却如同出了鞘的剑,在来人出声的那一刹那,便飘飞上了濯青院的墙头,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个人。
能躲过院外的侍卫,说明来人武功不低,他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两人刚感觉一阵强大的气势从头顶压下,无痕剑的剑气便贴着脚尖削了过来。
糟了,是靖阳王的那个暗卫前洲!
云非在心里将出声的猪队友骂了不下百遍,连忙瑟缩着往后退避。可堂堂江湖第二高手萧白萧大侠的字典里从没“退缩”二字,只是脚尖微动躲了剑势,眼中却染上了异常兴奋的光。
“好厉害的剑气!”
一句由衷的感叹,脚下未停,竟是翻身上了墙头,一剑朝对方下盘主动挑去。
“在下萧白,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可愿与我比试一场?”
前洲不惧剑势,一脚踩上飞萧剑的剑尖,借了对方挑飞的力道,跃向他的背后。听他突然冒出口的一句话,眯了眯眼,持剑的手更是多用了几分力,不由分说便从后面下了黑手。
蠢货!!
躲在一旁的云非同前洲一样在心中骂道。
身为靖阳王殿下的暗卫,前洲出手肯定都是杀招,他竟然蠢到与这样的人讲江湖规矩,也不知这位“萧大侠”是怎样活到今天的!
“哇,你怎么能够偷袭呢?!”
“咦?你的剑好奇怪……”
“无痕剑?是雾影无痕剑吗?”
“摘星步!是昆仑派的摘星步吗?天啊……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云非不打算理会那个拖后腿的家伙,乘着他与前洲缠斗,提气飘过濯青院的院墙便落在了院中。
刚一落地,一道红色的闪电便没入自己脚下的青砖,吓的他一阵心惊肉跳,连忙扯了蒙面的布巾,对树上藏着的那人喊道:
“云澈,是我!宗主在不在这里?!”
见是宗主身边的云非,云澈这才收了弓箭,从树上飘下,皱了皱眉奇怪的问到:“怎么是你?外面那个家伙是谁,敢不要命的挑衅前洲?!”
“说来话长……”
“哇哇哇哇!云非,他是谁,他的箭法好厉害,留给我留给我,我要找他比武!”
在空中翻飞躲避的萧白已经自顾不暇,竟然还分了心想要和云澈比试,被在场的几人放在心中一顿吐槽。
“还藏着掖着呐,大名鼎鼎的雾影无痕剑,你以为凭你那些不入流的剑招就能搞定?!”
不知何时屋内的秦君璃与云夜已经站在了廊下,看前洲与萧白交手。裹着狐裘的女人嘴角勾了一抹坏笑,倚着廊柱,火上浇油道。
这个萧白就是欠揍,在江湖上除了江慕容鲜有对手,今天可得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秦君璃不认识萧白,萧白来时没走正门,自是也不知站在云夜身边的男人就是离宗的素玉之主、南秦的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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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王殿下秦君璃。
而站在廊下的男人却从云夜的语气中听出了两人的熟稔,心中微酸的皱了皱眉,对着前洲使了个眼色。
见来人是离宗的云非,前洲已经有了收剑的念头,奈何这个叫做萧白的家伙太过粘人,死缠着不放,让他颇为不耐。忽然瞥见自家主子下的命令,前洲眼中顿时放了光,冒出一种冰冷的杀意。
右手松了被萧白格住的无痕剑,一翻身,竟然弃了剑朝对方下盘扫去。
萧白没想到他那剑说弃就弃,心中正有些不解,又见对方从下半身攻击,连忙向上一跃。却不曾想前洲一个眨眼的功夫,竟用左手接住了坠落而下的无痕剑,出其不备的朝上斜刺。
“我去,左右剑?!”惊的萧白一个哆嗦,险些从空中掉下来,却再也不敢小瞧这不知从哪冒出的高手。
这样的身手,在江湖中连前五都可以排上了,自己怎的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心中微沉,抬剑起势,被云夜吐槽过的梨花三综剑信手拈来。顿时濯青院的上空幻影迷踪、剑气横飞,恍若那三月的漫天梨花,叫人应接不暇。
“蠢死了,都说三综剑有大破绽,非不信邪。”
拢着手,在旁观望的女人一声冷哼,话音刚刚落地,便见前洲已经闪到了萧白的身后,对着他的屁股狠狠一踹。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萧剑萧白,竟从空中被人一脚踹下了地,跌了个狗吃屎。
“我草……痛痛痛……”
一脚解决了这个麻烦,前洲连看也不看地上的一摊,面无表情的从廊下女人的脸上一目扫过,见她嘴角扬起一抹潋滟的笑意,才垂着眼、收了剑,又寻着无人的地方藏了起来。
“云夜,你个死女人!是不是把我三综剑的破绽告诉别人了?!”
“呵呵…三综剑?!萧白,你再不回去勤学苦练,三综剑就要变成三傻剑了吧……”
“混蛋混蛋混蛋!”趴在地上的江湖高手被面前的女人一顿调侃,发出有气无力的怒吼。
“你以为那江慕容真的看不出三综剑的破绽?他故意不告诉你,就是逗着你玩罢了,孩子……和那只老狐狸比,你还嫩了点!”
云夜蹲下身,看着面前出尽洋相的萧白,也不顾忌,专挑对方痛处下手,一双眼笑的宛如那夜空中的弦月,散发着皎皎的光芒。
“臭女人,你什么时候滚回嘉云东楼嫁人?!老大不小了,当心那人不要了你……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谁谁谁?踩到我手了!!”
“咯噔”一下,云夜和一旁的云非脸色大变,心中暗道糟糕,连忙顺着那只墨布银纹的皂靴往上看,但见秦君璃一脸阴沉,像是那昆仑神山上积压了千万年的雪,就要随着忽然而至的暴风雪崩塌而下。
“那个……”被秦君璃似火似冰的视线盯着,云夜连忙站起身,抖了抖嘴角,堪堪往后退了半步,却又皱了眉,不知该说什么好。
解释?解释什么?为什么要同他解释?!
“沉语,吴副将是不是还在前厅等着?我们走。”
留给云夜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秦君璃转过身,脚下用了用力,头也不回的朝院外走去。但留濯青院内,回荡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第三百一十章 借力妙计(一)
“目前我遇到的有安王府、成国公府,还有敬忠侯府,不知道梅安那边是什么个情形。”
吴帆瞥了眼一身冰冷气息的靖阳王。如果一家府上出了盗匪,求助于巡夜的禁卫军,他自是二话不说,可以当机立断上前协助抓人。
只是今夜这情况着实有些诡异,先遇上了成国公府的侍卫不说,竟是连安王府和敬忠侯府都有人追着不明身份的黑衣人上了长安大街。
担着东南内城巡夜之职的吴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连忙留下石剋,匆匆赶到靖阳王府来请示这位禁卫军统领。
秦君璃沉着脸,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发出“哒哒”的声响,在空旷无人的前厅回荡,但叫吴帆有些无所适从,暗自搓了搓手,微微缓解了心底升起的紧张情绪。
嫁人?!嫁什么人?
嘉云东楼?难道是嘉云东楼的那个执玉阁阁主上官明修?
上官明修,东楼明修!你,有什么能耐、又凭什么同我秦君璃抢人?!
吴帆不知道秦君璃心中所想,只见坐着的那位殿下脸色越来越黑,甚至阴沉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不可视物的昏暗。
偷偷的瞥了眼旁边垂首而立、不言不语不乱看的小厮,这位禁卫军的副将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是京中要出什么大乱吧!
“成国公府怎么说?”
就在吴帆按捺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那位殿下冷冷的开了口。不提安王府,不提敬忠侯府,单单问了成国公府,不知他有何深意,吴帆却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成国公府中侍卫说那人训练有素、身手矫健,不是一般的匪徒。只对着郡主房门放了一支冷箭,未曾得手却也毫不恋战,成国公交待不必深究,既然碰上了禁卫军巡夜,就全权交给殿下处理了。”
端坐着的秦君璃一声冷哼,心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秦君逸摆了这些人一道,终究还是有人看出了端倪,没有傻乎乎的往坑里跳。
成国公是老狐狸,看的明白,但安王秦君琪与敬忠侯曹万里可没那慧眼,被人当了枪使,还以为自己是在维持脸面,怕是这会儿都要闹到昌裕王府的门口了吧。
“下令所有禁卫军按兵不动,不管什么王什么侯,意图闯入他人府邸的,出面劝阻。不听劝的,也不用拦,一律保持三丈的距离,不要牵涉其中。”
说着秦君璃一掀衣摆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抹戾气:“本王倒要看看,你的这出戏要怎样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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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在那边,快追!!”
几个蓝衣灰襟的侍卫提着刀闯入空无一人的长安大街,只见不远处的房顶有个黑色的人影在跳跃逃窜,沿着上京院府的座列分布,一路向东。
黑衣人时不时停下看看四周,再朝侍卫射出几箭,试图抵抗。眼见着就要被人追上,却一个起落,向南边的房顶一跳,又与追逐而至的几人拉远了距离。
“你们几个,从这条街过去!你们去那边!妈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敬忠侯府撒野,叫你有来无回!”
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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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追着的侍卫兵分三路,试图对那黑衣人形成包围之势。却眼见着黑衣人跃入一墙之隔的高门大户,瞬间消失了踪迹。
敬忠侯府追着过来的几人皱了皱眉,退后了几步,相互看了看。
“什么地方?!”领头那人扭过头对着手下问到。
“昌……昌裕王…府……”
几人没想到那意图不轨的刺客竟然隐藏进了昌裕王府,脸色纷纷有些难看,只有年纪不大的一人不明所以,提着剑指着那道白墙黑瓦高声道。
“就算是昌裕王府,也不能窝藏歹徒吧!咱哥几个亲眼看着那人进去,难不成还会作假?那黑衣人可是射伤了咱们侯爷,难道就这样算了?!”
那名侍卫的话音还未落地,便从身后传来刀剑相交的声响。只见又有道黑影从数人头上一闪而过,竟是当着几人的面一下子翻过高高的院墙,再次不见了踪迹。
接着有人转过街角,在几丈远处喝斥:“站住!!往哪里跑?!”
蓝衣灰襟的几人转过头,看向提着剑冲到眼前的十数人,清一色的藏青武服、窄袖收腰,精明干练,在衣领处用墨线绣了个不大不小的字,奈何浓云蔽月,叫人也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字。
“你们倒是胆大,敢挑这地方动手!”面前的憧影中有人出声道,堪堪让蓝衣灰襟的侍卫心下大惊,紧了紧手中的武器。
埋伏?!包围?!难道是对方故意将人引到此处,再一举歼灭?!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与敬忠侯府有什么恩怨?为何要与他们这些侍卫过不去?!
敬忠侯府的人这样想着,那追着黑衣人冲过来的安王府众人却也同样心中打起了鼓。
本来以为贼人只有一个,眼前竟是出现了训练有素的十数人。难道是针对安王殿下的一场早有预谋的暗杀?!
先前黑衣人的武功不低,在安王府这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下还能够安然逃脱。那眼前这些人呢,和他们交手又有几分胜算?!
两方人马皆提着刀剑,小心翼翼的对峙,不敢轻举妄动。
冲突眼见着避无可避、一触即发,却蓦然从街口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盔甲特有的“嚓嚓”声和若隐若现的光亮。
禁卫军?!巡夜的禁卫军?
双方皆是松了一口气。从未如此切身体会到禁卫军防戍京畿的必要性。
火光随着马蹄声来到眼前,手中的刀剑反射过亮晃晃的光,让在黑夜中追逐了大半个时辰的双方都眯了眯眼。
禁卫军校尉石剋从马上一跃而下,看了看双方的打扮,微微一愣:
“入冬实行宵禁,亥时三刻之后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在上京内城游荡,你们在做什么?!”
“这位将军,吾乃敬忠侯府侍卫。半个时辰前有人闯入府中,射伤了敬忠侯,我等这才循着凶手追到了此处。”
对面安王府的人一愣,本以为是黑衣人的同谋,没想到竟然是敬忠侯府的人,连忙也对着石剋表明身份,简明扼要的描述了半个时辰前射在安王厢房门上的那道意图不轨的冷箭。
第三百一十一章 借力妙计(二)
“那你们聚集在此作何?”
又是黑衣人,又是莫名其妙的一箭?石剋冷着一张脸,却在心中有些奇怪。
小半个时辰前他和吴帆刚巡过长安大街便遇上了成国公府数名侍卫,说是国公府的新柔郡主遇到歹徒袭击,被人莫名其妙的朝房门上射了一箭。
吴帆随着跟了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怎么这边敬忠侯府和安王府也遇上了同样的情况?
“我等几人正是追着凶手到了这个地方,那人身手厉害,跃入这道院墙,便消失了踪迹。”
入了院内?
石剋一皱眉,往后退了几步,左右看了看,这……不是昌裕王府的后院吗?!
刚准备发话,却见吴帆打马从街口窜入,神色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吴帆一过来便沉着脸在石剋耳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但见这位禁卫军校尉面上也是浮起了惊诧与凝重,点了点头,才转过身来对着敬忠侯府与安王府两府的侍卫说道:
“此处乃昌裕王府,昌裕王贵为陛下手足,若无真凭实据,容不得尔等出言诋毁,还请几位速速离去,莫要在此多生事端。”
“多生事端?!”
安王府侍卫只是沉了脸,敛下眼底之光,不曾说话,敬忠侯府的人却是先一步跳了出来。
“我家侯爷被那歹徒的冷箭射中,现在还不知伤势如何、是否有性命之忧。而我们追着凶手一路而来,明明见他逃入了这院墙之内,怎的就变成了多生事端之人?抓不到凶手,我等又如何回去交差?!”
虽是激愤之语,说的也是事实。权贵之人毫发胜抵万金,而为奴为婢者却命比纸薄,私刑泛滥之下,这些人空手而回,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你们意欲何为?若敬忠侯府有那本事冲着昌裕王要人,我们禁卫军也不会阻拦,但是想要翻墙入院、动刀动枪,行那盗匪所为之事,就莫怪我们禁卫军不客气了!!”
说着石剋转过头,对身后的禁卫军行了个手势。一身盔甲、全副武装的五十人一字排开,在昌裕王的后院墙外整整齐齐的列了大半圈,却又堪堪离了些许距离。
刀剑不出鞘,只是整齐划一的向前举了举,但叫那一二十名侍卫脸上一片霜色。
意思就是除了动手,其他随你们两府的便。但几人都是身份低微的侍卫,又如何敢去敲那昌裕王府的大门,理直气壮的要人?
眼见形势不太对,敬忠侯府与安王府的侍卫只能各自遣了一人回府报信。余下的上百号人就这么在深冬的寒夜里,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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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巡夜?”
子时已过,落雨院的书房内还亮着灯,秦君逸明显是在等何枢与柳东川的消息。所以何枢派回来传话的那人没有经过什么阻拦,便轻而易举的入了院门,站在了羿王殿下的身前。
秦君逸手受了伤,章太医吩咐这几日不能用力,如今连书册也翻不了,只能站在窗前,看那冬夜的冷风呼来喝去,搅的院内枯叶翻滚,残雪纷飞。
就像这京中的局势,越发让人看不清走向。
“是,听闻是从大年初一那位殿下上任开始的。巡夜的重点在上京内城,柳先生害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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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慎,引来昌裕王府和禁卫军内外夹击,这才临时改了计划。”
“哦?他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勾着嘴角一撩衣摆坐下,秦君逸面上闪过一抹趣味。
虽说自己动用十年前的旧情,让秦君璃在**围场中帮了自己一把,但毕竟两人身份不同、立场不同,夜探昌裕王府这等摆不上台面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再指望得到他的支持。
因此柳东川对禁卫军多加防备,也是情理之中。
“柳先生遣了六名死士,悄悄对上京几户权贵之家放了冷箭,引了各府侍卫往昌裕王府的方向去了。”
“哪六家?”
“安王府、敬忠侯府、成国公府、兵部尚书府、礼部尚书府,还有……靖阳王府。”
这柳东川……果真是厉害!秦君逸眼中浮现一抹毫不掩饰的赞叹。
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想了这样一个“借力打力”的妙计,不仅绕过禁卫军的巡视,还给秦君璃挖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坑,如何不叫人惊叹他的机敏与智慧?!
且不说借了旁人的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完完全全的引向了神秘莫测的昌裕王府,光是这六家的选择上,就体现了这位幕僚行事的高人一等。
首当其冲便是安王,与平王的愚蠢放荡、不堪大用不同,安王不笨,甚至还有些小聪明。只是自己这位皇弟光顾着那些自以为是的手段,往往在大事上失了分寸与把握。
佟家没有兵权,垂涎青平、青焰、青威三军久矣。一旦他发现是有人故意将他往昌裕王府引,第一个念头不是避开浑水、置身事外,而是想方设法的寻找破绽,给自己创造机会。
所以在与昌裕王府的这场冲突之下,安王府的人不会撤、不会躲,只会跟在人后,静静等待契机。然而他却不知,自己“皇子”的身份地位,却恰恰是柳东川想要借的“势”。
其次是敬忠侯府,不过是个承袭的侯爷,曹万里与曹千训父子俩人不仅没有脑子,还性情暴躁,动不动就口没遮拦、语出狂言,简直就是个点着了的毒炮仗。对他们柳东川手下不会留情,就算不是重伤,也必定会闹出点什么幺蛾子,让父子俩能够“理直气壮”当做出头鸟,闹上门去。
而礼部尚书楚仲德刚刚死了儿子,六七未过,又被人在头上动了刀子。一旦害怕与绝望的情绪积压到了极致,爆发出来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届时管他是昌裕王府还是嫡亲皇叔、是从龙之功还是兵权在握,都会让楚仲德变成一条咬人的疯狗,毫无顾忌的直冲而上。
相较楚仲德,黄元甫没什么威慑力,也会理性许多,只是昌裕王手上四十万青威兵权的军需装备、后勤补给,大多还是经了这位兵部尚书的手。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有他在场,终究是给那位威名赫赫的皇叔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至于成国公,一只老狐狸,肯定早早就看出了端倪,不会牵涉其中。柳东川也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出面,不过是在暗中给这出戏加些筹码。
那冷箭毕竟是射向了成国公府,四十万的青威军与四十万的青焰军,若是真的闹到皇帝面前,崇政帝难道不得好好衡量衡量,以免这场闹剧变成众人翘首以盼的开年大戏吗?
只是靖阳王府……
秦君逸揉了揉额头,眼中的赞叹与兴奋之光缓缓黯淡,变成嘴角一丝若隐若现的苦笑——
柳东川,你是在提醒本王,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百人围势(一)
敬忠侯府、安王府两府的侍卫与吴帆、石剋领着的禁卫军,在昌裕王府的后院墙外僵持了小半个时辰。
期间不出意外的碰上了从南边朱雀大街绕过来的梅安,还有楚仲德与黄元甫。
梅安与两位同僚打了声招呼,从吴帆那里得知了靖阳王这有些奇怪的命令,虽然心有腹诽,但是想起那人的军令如山,还是让他领着的那五十人堪堪往后避了三丈,在昌裕王府外围了另外一个半圈。
却是不进不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四府之人聚在昌裕王府的大门口,将扣在那朱门金环上的手举了放、放了举,一派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我说老楚啊,你敲还是不敲?!”
黄元甫年过四十,身为中立一派,性情耿直又身强体健。见有人不长眼的入了府中行那盗匪之事,二话不说,亲自带了府中家丁便追了出来。
沿着歹徒的踪迹追至朱雀大街,遇上了楚家的人,他便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梁京内城、天子脚下,兵部尚书、礼部尚书两个位列一品的朝臣家中,怎么可能同时遭了盗匪?!
黄元甫心觉有异,刚准备打道回府,就见楚仲德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追了上来,握着不知从哪抽出的宝剑,双眼满是血色,一副咬牙切齿、似要将人啖肉饮血的样子。
打了个照面,黄元甫刚张了张嘴,连声音都尚未发出,这位同僚念叨着“欺人太盛、欺人太盛”,便二话不说带着楚家人一路朝城东方向追去。
楚仲德虽是何相一派,与他黄元甫没有什么政事上的冲突,两人之间还算和睦。见他神色不太对劲,黄元甫想着当个旁观者、不参与那几派的纠纷,应该也无甚关系,就跟在楚仲德的后面,一同绕至了这高门大户的外墙边上。
两人从朱雀大街的方向过来,见那贼人身影一晃,跳入了墙内,这才蹙了眉,后退一步,仔仔细细打量起占地颇广的这户人家。
待看清牌匾之上“昌裕王府”四个烫金大字时,黄元甫的心中“砰”的一声,感觉整个人从上到下被块巨石砸了中。
昌裕王府?怎的是昌裕王府?!
“黄大人?楚大人?”听见动静,追上来的还有在街上巡视的梅安。
只是他没见着身手矫健,翻飞入墙的黑衣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位尚书大人带着府中数人,聚集在昌裕王府的门口。
瞥了眼大门紧闭、静谧无光的昌裕王府,梅安心中浮起一种不安的感觉。本着禁卫军的职责下了马,对黄元甫和楚仲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上前道:
“两位大人,宵禁之后上京内城不能随意走动。还请速速回府,莫要为难在下。”
话语间吴帆与石剋从后院街巷绕了过来,梅安看见两人,又是一惊,蹙了眉道:“你们怎的也在这边?!”
吴帆连忙将梅安招至一旁,大概说了夜里发生的事情,意有所指的瞟了眼两位尚书府的人马,道:“靖阳王殿下的意思是履行我们禁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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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职责,却尽量不趟浑水。”
“老吴啊,你看看这架势,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再加上你说的安王府、敬忠侯府,一旦几家闹起来,你觉得我们禁卫军能置身事外吗?”
拍了拍梅安的肩,让他定定心,吴帆压低了声音:“殿下说了,对方要硬闯,我们只需规劝。若是劝不住,就往远了站,不用拦着他们。”
“不……拦?!这……能行吗……这可是昌裕王府,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吴帆的一句话,但叫梅安的心又往外蹦了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道。
“你也知道这是昌裕王府啊!虽然昌裕王不问政事,毕竟手握四十万兵权,又是在这上京的地界,府中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嘛?”
说着吴帆挑了挑眉,看了眼远处急急而来的几个身影,加快了语速:
“一来昌裕王吃不了亏,二来就算这些人要硬闯,被伤了残了扔了出来,闹到正德殿上去,昌裕王也理直气壮,一句正当防卫便可将事情揭了过。我们把握好分寸,既尽了责不被人诟病,又跳出这些权贵的纷争,才是正经!”
听吴帆这么一解释,梅安大概了解了靖阳王的用意,连忙下了令,让随着他来的五十禁卫军一字排开,往后退上三丈,连着吴帆石剋的那一半,堪堪将昌裕王府包了个不松不紧的圈。
任何人想暗中行事,都会被禁卫军看在眼里;任何人想要翻了院墙往外跑,也都逃不过禁卫军的视线,真真正正的贴合了那名字——又“禁”又“卫”了。
那边楚仲德已经气红了眼,眼睁睁的看着偷了自家闺女肚兜的贼人往那府中藏,自己却在这门口进退两难,握着铜环的手紧了紧,一咬牙,狠狠的摔了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安王秦君琪与敬忠侯府的小侯爷得了府中侍卫消息,匆匆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诡异的情形——
包围着昌裕王府的禁卫军,在圈内无所适从的四府侍卫,以及气的浑身都冒了烟,将那昌裕王府的大门敲的“砰砰”作响的礼部尚书——楚仲德。
“都在做……些什么?!”
年纪不大,身为皇子的气势却不逊于人。本想展现不怒而威的那一面,奈何刚刚策马行至禁卫军身前,吴帆并着梅安便主动让出一条道,恭恭敬敬的让这位殿下通了过。
堪堪让他说出口的那句话一顿,带了些滑稽的味道。
“咳咳,见过安王殿下。曹小侯爷。”黄元甫见安王脸色不悦的下了马,顾不得楚仲德,连忙上前见了礼。
“恩,黄大人。”安王一下马便有府中侍卫过来接了缰绳与马鞭,他背着手,皱着眉环视了一眼。
禁卫军的出现还在意料之内,自己的那位四哥刚接了禁卫军统领的职务,新官上任三把火,整顿整顿军纪,让这些副将校尉们带了手下巡夜也是可以理解。
但这乱七八糟的敬忠侯府侍卫,同那吵吵嚷嚷的楚仲德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百一十三章 百人围势(二)
门外百余人。火光交映、人头攒动,一片嘈杂。
这等吵吵嚷嚷的景象放在任何钟鸣鼎食之家,哪怕是在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时,也早早的惊动了门房,引来府内管事查看。
可在这昌裕王府的门口,一切却是诡异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莫说楚仲德将昌裕王府的门敲的“砰砰”作响,连一个应声的人都没出现,整个昌裕王府静谧的仿若一方鬼宅,不见光亮、不闻声响、不生人气。
“怎么回事?”敬忠侯府的小侯爷曹千训与安王对视了一眼,撇着嘴出了声:“莫不是偷偷的毁尸灭迹、拖延时间吧!”
黄元甫看了这位小侯爷一眼,皱了皱眉。都说敬忠侯府张扬跋扈、不知收敛,自恃曹家先祖功高盖世,得了世袭的爵位,便自觉高人一等。
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就叫黄元甫看了出来,何止是寻常人,能在昌裕王府门口口出不逊,怕是连这手握兵权的镇国大将军秦成晔,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吧。
“小侯爷慎言,昌裕王毕竟功勋在身,他的府门前,容不得我等胡乱臆测。”曹千训话语神态中多有不敬,安王却是瞟了眼楚仲德,出声提醒到。
作为礼部尚书,楚仲德在言行举止上最是讲究南秦泱泱大国之礼,然而这番却是被那坏了女子名节的黑衣人气昏了脑袋,什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冲进昌裕王府,问个清楚明白:
到底是谁行了这等丧尽天良德事情,为乱京中、祸害百姓?!!
安王当然想的不是这个。在大年初三的深夜,刺杀皇子、射伤侯爷、轻薄官女,将上京城闹个天翻地覆,昌裕王还没疯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些匪徒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他的府邸,给不了说法,好歹让人能一探究竟:看看自己这位手握重权的皇叔,从不在人前露面、也不招宾客,他的府邸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值得有人兴师动众设计了这一场,将他从众人的视线之外,硬生生的推向了人前灯下。
“上京城中出了意图不轨的匪徒,你们禁卫军就这样袖手旁观?!莫不是要等这些匪徒伤了人,闹到了父皇面前,你们再大张旗鼓、动手抓人?!”
昌裕王府的这门被楚仲德敲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人出来,安王有些耐不住性子,转过身皱了皱眉,指着那百十不动声色的禁卫军斥到。
梅安闻言捅了捅吴帆,吴帆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
“启禀安王殿下,我等循着几位大人的踪迹而来,并未看见盗匪潜入昌裕王府。昌裕王乃皇室正统,又是陛下亲封的一等镇国大将军,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他的府邸就算是禁卫军也不得擅闯。”
靖阳王下令让禁卫军只围不动,吴帆当然不敢乱来。被安王指着鼻子一顿骂也只能苦着脸,拿昌裕王的特殊地位说事。
禁卫军公事公办、不涉权贵纷争,秦君琪也是知道,只是这人断言禁卫军“并未看见盗匪潜入府中”,但叫他一个不满,喝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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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你一个小小的禁卫军,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面前强词夺理、混淆是非!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偏偏你禁卫军没看见?!”
刚开口,却有安王府的侍卫察言观色,在他耳边低言了几句。安王得知这禁卫军的副将所言非虚,可想着自己话已出口,又不能失了面子,瞬间脸色一沉,拂袖冷着声道:
“亲眼所见?你们禁卫军要怎样亲眼所见?莫不是说本王、曹小侯爷,伙同了黄大人、楚大人一同造谣,诓了你们对昌裕王府下手吧?!”
眼见安王对禁卫军动了怒,梅安、石剋皆是捏了一把汗,拉着吴帆单膝跪地请罪,“殿下息怒,我等绝无此意。”
今夜这事绕了安王府、敬忠侯府、兵部尚书府、礼部尚书府还有禁卫军五方入内,或义愤填膺、或被逼无奈、或算计暗生、或职责所在,该怎么做、该谁来做,本就没个定数。
安王对青威军动了心思,想拿别人挡箭牌,借机一探昌裕王府,便揪着禁卫军不放,堪堪让吴帆在心中觉得有些憋屈。
十万禁卫军,保的是位高者的大权在握、保的是权贵们的逍遥享乐、保的是这一方皇城的安定与和平。到头来却要成为他们肆意践踏、试探算计的工具,如何不叫人觉得有些心酸与心凉?!
“安王这话……听着别有深意啊!是想教唆本王这禁卫军‘无中生有’呢,还是想指责我秦君璃调度无方、不堪重任?不如皇弟干脆替本王揽了这禁卫统领的差事,教训教训这帮‘不懂分寸进退’的手下可好?”
冷肃沉稳的话语蓦然在吴帆三人的背后响起,但叫跪着的几人眼中一亮,心中闪过一阵喜意。
秦君璃早就下了马,已经在众人背后站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安王果然如同那人算计的一般,拿禁卫军开了刀,才不急不慢出了声。
安王、敬忠小侯爷,加上黄元甫、楚仲德,还有早早看穿一切打道回府的成国公,这几人可不像是临时起意、随手一挑的权贵与朝臣。其中的考量与用意,但叫秦君璃也不得不承认,羿王府的这招行的真是巧妙至极。
如此看来,就算抓不住对方的把柄,秦君逸今天也是势必要将昌裕王府闹个天翻地覆了!
秦君璃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叫安王背后一凉,渗出一身的冷汗。
教唆禁卫军无中生有?指责靖阳王调度无方、不堪大用?
自己这位皇兄远离朝堂八年,一回来便接连被父皇委以重任,巡视江南、监军西北,如今连这人人肖想的禁卫统领一职,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指责他,岂不是逆风而行,变相指责父皇的识人不清、昏聩无能吗?!
他秦君琪又不是平王那等草包,被人牵着鼻子打压的毫无反击之力,还敢仗着皇恩恃宠而骄、肆意妄为。
“皇兄说的是哪里的话,君琪不过也是替禁卫军着想。皇兄刚刚接手这统领一职,便有人在上京的地界寻衅滋事,摆明了是不将靖阳王府放在眼里。遇上这等别有用心之徒,皇兄又怎能放任姑息?!”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成晔皇叔(一)
秦君璃何尝听不出安王话里的撺掇之意。
小慧有余、大智不足。
自己的这位皇弟莫不是指望仗着这点小聪明,就能够从昌裕王手中寻到破绽,一举拿下四十万青威兵权吧?
那倒真不怪秦君逸挑他出来趟这昌裕王府的雷了……
想着勾了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
虽然只是一个笑,却叫面前的秦君琪浑身一震,心中浮起些许不好的预感。
然而他的小算盘早就打了一遍又一遍,任凭那寒风又起,像刀子般刮的人脸颊生疼,依旧咬了咬牙,转过脸来对曹千训故作无奈的叹道:
“反正安王府也无甚损失,如果大家看在昌裕王的面子上,不欲计较,本王也可息事宁人,就此打道回府。”
说着真的拂袖转身,召唤了安王府的众侍卫,就要往城北的方向行去。
“安王殿下且慢!!殿下府中没有大碍,可那匪徒心狠手辣,一箭射入我敬忠侯府,导致家父重伤昏迷,这样的暴行,怎可姑息?!”
眼见同一阵营的安王要走,曹小侯爷有些着急,说着往前跨了一步,扬声道:
“就算是昌裕王又怎样,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凶手隐入他府中,难道就这样做个缩头乌龟,任人搓圆揉扁?!”
楚仲德略略回了气,也拄着那柄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宝剑,在一旁痛心疾首的捶胸顿足。
“曹小侯爷说的何尝不是!老夫一辈子兢兢业业,自诩遵纪守法,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从容遭人毒手,尸骨未寒,可这帮匪徒竟是又潜入我家中,羞辱女眷,这是要活生生的逼死老夫吗?!”
“楚大人,你冷静些,这……”黄元甫想说些什么,却被楚仲德长剑一挥,打了断。
只见他握着剑,颤巍巍的指着昌裕王府的大门,怒吼道:
“这昌裕王不给一个说法,老夫大不了拼上这条命,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石狮上,看他还有什么颜面做这南秦一品功臣、拿什么去同正德殿上的皇帝陛下交待!!”
说着竟真的撩了衣摆,将长剑一扔,要朝那夜色火光中的威武石狮撞去。
秦君璃皱了皱眉,不耐的对吴帆使了个眼色,便有两名禁卫军眼疾手快的将这位尚书大人拦了住。
开什么玩笑,堂堂的礼部尚书,要是真的当着禁卫军的面,撞死在昌裕王府的门口,明日御史中丞弹劾的奏折上,可是非要加上他秦君璃的名字不可。
羞辱女眷?也不知那羿王府暗地里到底遣人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竟将楚仲德逼到这样的绝地。
“听闻有人盗了楚小姐的肚兜……”
见靖阳王一脸的疑惑,吴帆只好压低了声音在边上解释。这些人偷谁的不好,偏偏偷的是未及笄的楚小姐,可不让刚刚丧子的楚大人魔怔了起来!
呵。肚兜……秦君璃心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羿王自持皇室嫡子的身份,虽精于算计,却不会为难女子。如此毁人名节、误人终身的事情,他不会做、也不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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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知是他府中哪位谋士出的主意,是刁钻无耻了些,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堪堪让这楚仲德成为一把避无可避的利剑,直直的插入坚不可摧的昌裕王府……
吱——
铰链摩擦转动,发出沉闷的低响。
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昌裕王府的大门在楚仲德一番要死要活的威逼之下,终是缓缓的打了开。
只是地狱之门打开,牛鬼蛇神尽出,那些“寻求真相”的人们,又有几人能得到内心的所期所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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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怒而威,形容的便是这样的人吧……
四十出头的年纪,两鬓竟已斑白如霜。面容冷肃、不苟言笑,却是能从眼神中看出年轻时的睿智与犀利,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沧桑。
很难想象,母族不显的秦成晔,二十多年前是怎样仅凭一人之力,从颖王、宣王的虎狼环伺中一举拿下四十万的青威兵权,成为南秦上下最不可忽视的存在。
然而当年的这位昌裕王,年纪轻轻、大权在握,却看透一切。
在满朝文武的惊诧与不解中,他放弃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权力之位,心甘情愿做了崇政帝扫除障碍、一登大统的助力。又在功成名就后急流勇退,不显山水、不问政事。
淡泊朝政二十年,闭门谢客一谢也是二十年。
这位有着从龙之功的亲王,在二十年间几乎未曾走出过自己的王府半步。
后起之人不知当年的那段历史,前朝大臣也在一轮又一轮的血雨腥风中或死或退。
莫说南秦的十州百城,就是这梁京国都,又有多少人记得镇国大将秦成晔,手握重剑,只身带着三万人从人间炼狱的赤东河一路斩杀叛军、驰援京中的杀伐屠戮之势?
而今,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挂着亲王头衔、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普通的素布外裳,站在昌裕王府的台阶上,不惧寒风、不畏人势,居高临下,藐视着芸芸众生。
刚才还义愤填膺、恨不得杀入王府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昌裕王的眼神只是波澜不惊的从安王、曹千训、楚仲德,甚至是黄元甫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秦君璃的身上。
然而也不过停留了一瞬,便又收了回去,拂袖冷斥道:“你们也是厉害,敢在本王的府前肆意作乱。”
无关身份、无关地位,叫人真正说不出话来的是那骇人的气势——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如暴风雨前的低压,汹涌而出,直让人喘不过气。
“你……”楚仲德身子一动刚想开口,却被黄元甫一把扯住,往人后拖。
旁人不敢说话,只有安王见状,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这位成晔皇叔他是第一次见,确实是有千军之中提剑策马的杀伐之气。
然二十年俱往,良剑束阁、残缰伏枥,再怎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是前朝旧浪,早就被拍打在了历史的河滩之上。
这南秦皇朝新一轮的权利更替,乃是后起之辈施展所长的舞台。他不过行将就木的一方亲王,又能仗着手中兵权,掀起多大的风浪?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成晔皇叔(二)
“拜见皇叔。”安王掩下眼中精光,往前踏了一步,同昌裕王秦成晔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拜礼。
昌裕王站在府门前,背手抬眼,看向出声说话的那个人。
十七八九的年纪,身着青白锦衣,腰坠银笼香球,金冠束发,少年玉立。与崇政帝年轻时有些相像,却不若他当年的沉默不显,多了几分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得意。
他的儿子?这个年纪?
不知又是哪位妃嫔所生……魏家?赵家?还是那个三纲五常、满口为君之道的曾阁老曾家?
昌裕王不应声,碍于辈份和礼数,秦君琪也不敢直身。只是时间长了,抬起的手臂难免有些发酸。
安王皱了皱眉,对这位皇叔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但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他咬了咬牙,一赌气便自作主张将手放下,站直了身。
奈何刚直了腰抬了头,昌裕王便不冷不热、不急不忙的发话道:
“恩。君宏的病倒是好了许多,如今也是正常模样了。”
说的是姜婕妤所生的五皇子秦君宏,儿时落水受了惊吓,变得疯疯癫癫、见人就咬,不得已被崇政帝下令关在后宫深处,除了照顾的三两宫人,几乎无人得见。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那位昌裕王偏偏将秦君琪认做失了心智的秦君宏,顿时让意气风发、势在必得的安王如鲠在喉,脸上半红半白,甚是尴尬。
幸得夜色昏暗,光影憧憧,周遭数人也看不清楚,这才给他留了些许薄面。
一个小小的见礼、看似随意的两句话,便将安王的锐气挫掉大半。再怎么远离朝政,虎狼终究是虎狼,又岂是一般猫犬挑衅得了?!
“这……”
被人当作神智不清的五皇子,自幼便被佟家捧在手心的安王抖了抖嘴角,只得又拱了手,解释道。
“皇叔认错了,侄儿是排行第六的君琪,不是君宏皇兄。”
“君琪?”
昌裕王念叨着这个名字,顿了顿,脸上一片茫然,似乎想将“秦君琪”这个名字同记忆中的几个孩子对上。
奈何半晌之后还是皱着眉摆了摆手,让安王面上又是一阵难堪。
好你个秦成晔!枉我尊你为长辈、礼数周全,你竟这般目中无人!
在昌裕王这接连吃瘪,秦君琪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冷着脸对曹小侯爷使了个眼色。
曹千训守着祖上的封荫逍遥享乐,不知前朝旧事,也不怎么听人提起昌裕王。见安王唤他皇叔,只当是一般不得势的皇亲国戚,便往前一站,冷哼道:
“王爷也是皇室中人,自当精通典律、以身作则、维我南秦法纪。如今那贼匪堂而皇之的四下伤人,作乱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藏入昌裕王府。事情至此,王爷是不是要我们一个交代?”
曹小侯爷说着往旁边瞥了一眼,禁卫军的包围圈中四府之人皆在,都顺着火光的方向,看向门口那个年过半百的素服之人。
趁着黄元甫不注意,楚仲德一把挣脱了开来,也颤颤巍巍的奔到最前,指了指昌裕王,又指了指那高墙深院,义愤填膺的喝道:
“自古女子名节大于天,王爷怎能容人做那等下作之事,毁我女清白?!
就算陛下念您当年以命相护的情谊,不许我等惊扰王爷,我楚仲德还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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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要当面问问,昌裕王府,到底是纵人行凶、还是要包庇作奸犯科的小人?!”
楚仲德神情激愤,昌裕王的情绪却是没有太大的波动。
或许是经历了那等皇权欲念下的杀戮争夺,也或许是看透了官场人心、世间百态,这位成晔皇叔的身上有种经过时间沉淀的东西,静谧而又醇厚,但叫人不敢直视。
只见他侧过头,低声与王府的管家说了些什么。那人便点了点头,转身入府安排。
“昌裕王府有昌裕王府的规矩,这么多年,不曾有人坏过,自然也不可能因你们而破例。本王念你们是当朝栋梁,且给几分面子。
待府中侍卫巡查后,若找到你们说的那些‘黑衣人’,自会交由你们处置,如若没有,你们且自行离去,不要再做纠缠。”
说罢视线飘向灯火重影的远处,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黄元甫心中有些诧异,想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时,这位神秘莫测的成晔皇叔却转过头,撩起衣摆,抬脚迈入了门内。
“皇叔且慢!”
安王见状连忙往台阶上走了两步,却在昌裕王府侍卫的不苟言笑、严正以待中顿了顿,开口唤到。
昌裕王堪堪转过头,看向自己这位年纪轻轻、有些心高气傲的皇侄,皱了皱眉:
“你还有什么事?”
不比刚才的平静淡漠,这一句却是带了被人惊扰的厌烦与不耐,像是忽然出鞘的剑气,扑面而至,但叫秦君琪往后退了退,心中有些瑟缩。
这昌裕王,怎的这般软硬不吃?!
可又想到他手中的四十万兵权,成晔皇叔不放不退、父皇又不问不取,到底什么时候才有易主的那一天?!
于是还是定了定心,开口道:
“皇叔,是这样的,那些匪徒武艺高强,万一被逼急了不长眼,伤了府中之人,岂不是让昌裕王府无缘无故受我等连累?”
安王其实想找个借口,让自己与曹千训手中的那些人有机会进入昌裕王府一探,奈何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昌裕王一声冷斥,噎了回去。
“查也是你,不查也是你,本王不知你小小年纪,竟是这等反复?如此举棋不定,南秦皇室大统何以为继?!”
一句话但叫安王彻底白了脸。
若是刚才的错认和无视尚能解释为这位成晔皇叔多年不问外事的无心之失,这一句“何以为继”却是真真正正让秦君琪明白了一切——
什么“君宏”,什么错认!不过是昌裕王的故意而为,让他难堪罢了!
枉他打了半天算盘,想要先礼后兵,却不知那点心思早就被人看了透,当作猴子戏耍了半天!
其他人隔的远,不曾听见昌裕王斥责安王的话,但见秦君琪的脸色一变,浑身上下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怒气。
曹千训以为昌裕王出尔反尔,哪肯作罢,立马招呼了人往门口涌。
昌裕王府的侍卫看对方这等架势,自是不敢大意,连忙一字排开,抽出兵器,在自家主子的面前,形成保护的姿态。
兵刃相见,混战一触即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有吴帆捂着嘴咳了咳,看着身边背手而立、等着看戏、似乎也不打算开口的靖阳王,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要是打起来了,我们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