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木枢迷宫(六)
青莲卫行事只凭那一人的命令,从来不需要理由。如今这个“处理”,的会是什么事,或者又会是什么人呢?
秦君璃眼中疑惑一闪而过,隐约觉的和先前两人所的斜阳宫有关,但又实在是毫无头绪,只能不动声色的听着,将所有的疑惑记在心中。
等千机匣的事情了了,让刘余年再去探探斜阳宫也是不迟。
见坐在殿上的那位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欣慰,萧寻又递上手中的匣,对着程瑜起了正事。
“陛下私库中也不见那千叶迦兰木,只是当年南疆族曾进贡过一种香,唤做金线木沉香,据是加了迦兰木精制而成,香味经久不散。萧某不知对程大人是否帮助,特地带了过来。”
一听没有千叶迦兰木,程瑜脸上有种显而易见的失望。可又见萧寻拿了这金线木沉香出来,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等等,他刚才什么来着?南疆进贡的金线木沉香?
突然想到什么,程瑜猛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萧寻手中的那一盒拇指粗细的木沉香——
会不会这鲛鱼尸油的显形,就是因为当年吴皇后用了金线木沉香,导致迦兰木的成分在塔中慢慢积累。
而珍宝阁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却让这种香料受热后又悉数释放了出来?!
“让我试试!”
此话一出,便有宫人在皇帝的示意下摆好了桌案,取出那南疆国进贡的木沉香,心翼翼的点了燃。
香气袅袅而起,馥郁中带着些甜腻,恍若稀薄的雾气,缓缓散开。让秦君璃忽然想到谢家地底那株盈盈而生的巨树,也是这般,有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婴巨树?秦君璃猛的一凛,他记得云夜先前过,金线木沉香对婴幻毒有催化作用。如若此时麸栾殿内有人身中婴之毒,岂不是会被金线木沉香激发出来?
那个女人当时背后控制谢东平、制造秘药的幕后之人是隐藏在京城吧,难不成……她怀疑那人会用婴之毒控制南秦朝堂?
她千方百计要让程瑜在众人面前解这千机匣,除了要找到金线木沉香的线索,莫不是还想用利用皇帝对西陵九星图的势在必得,一探背后黑手的真实目的?!
云夜啊云夜,你用一个的千机匣牵扯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想要查的,真的是明炽宗主的死因吗?
感觉到木沉香馥郁的味道,秦君璃连忙闭气凝神,堪堪压下心中的震惊。
一个恍惚间,只见程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已经捧着那方玉木的匣往金线木沉香的烟气上凑去。
包括崇政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可直到一支木沉香烧完,程瑜手中的玉木匣还是那般,未起半分变化。
挥了挥手,崇政帝颇为失望的往后一倒,坐进了铺着软垫的龙椅中。一双浑浊的眼不复犀利,并着两鬓纵生的白发,竟是有种日薄西山的苍凉。
让人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专权独断、刚愎自用、政事不清,眼前的这人,也不过是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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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已然没有多少了……
“动…动了动了!!”
忽然有人惊呼而起,刚刚沉下去的心又被吊了起来,众人连忙转过头瞪向桌案上的那一方匣。
崇政帝一敛颓态,从龙椅中一蹦而起,竟是三步并作两步,跨步到了千机匣的跟前。
果不其然,原先还纹丝不动的匣瞬间“活”了起来!
血纹凸显,像是游走于肌肤之上的经脉,一根一根、横平竖直的从停滞的地方向外生长。
爬过最上的一面,复又转折向下,化身成一张细密的血色丝,堪堪将这惹了无数人追逐丧命的千机匣笼罩其中。
只是这血色的纹路深深的嵌在玉木匣之中,将原先完完整整的木匣分割成了大大的一百零八块,而纹路鲜艳妖异,竟是有了种神秘异族、上古符文的错觉。
“错不了…错不了,一定是西陵九星图……要找到了,要找到了,朕就要找到了……”裂了嘴,哈哈一笑,崇政帝忽然像疯了般,指着那布满了血色纹路的千机匣,对着程瑜道。
“快!爱卿快打开它,朕给你封官、封相,不不不……封国公、封王!!”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浑身颤抖、瞳孔放大的皇帝陛下。
陛下这是怎么了?就算平日里再怎么随心所欲、性情乖张,始终会顾及颜面,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出这等“亡国之君”的昏聩之语。
“陛下……慎言啊,慎言啊……”在场的御史中丞连忙跳出来,看了眼何相苍白的脸色,谏言道。
奈何崇政帝毫无所觉,死死的盯着程瑜,那眼中的阴冷之意,让人浑身一颤,恍若在殿外的飞雪中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高高在上的那位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让这位做好“死谏”准备的御史中丞颇为尴尬,但见皇帝不再“胡言乱语”,又表情恹恹的退了下去。
圣意难为,程瑜本来就想解这千机匣,便接过宫人递来的薄如蝉翼的利刃,朝着满是血纹的玉木匣,探出手去。
诺大的麸栾殿一时鸦雀无声,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喘气声。
程瑜眼中一片凝重,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复又将手伸向千机匣最先出现血纹的那一处角落。
不知这一刀下去会如何,站在一旁的秦君璃却无心千机匣,目光晃了晃,看向言行迥异的崇政帝。
瞳孔涣散,精神亢奋,与中了婴幻毒的症状极像。
只是这毒似乎不是太深,起不了控制人的作用,顶多让他从了内心深处的想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罢了。
是谁……是谁给皇帝下了毒,又是存了什么样的目的?
祸害皇室?颠覆南秦?亦或是褫夺江山?!
可无论是谁,竟是企图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控制人心,这属于南秦的滔滔天下,又岂容你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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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木枢迷宫(七)
“糟了!是木枢迷宫!!”
手中微微用力,“波”的一声异响,程瑜立刻感觉出了不对,连忙撤了刀,寻宫人拿来灯烛,看了眼千机匣中的情况。
果然如他所感知的那样,刺破了一个酸囊。
只能透过玉木壁看见匣内黑了一块,也不知道到底对那陵图造成了什么样的损伤,程瑜实在不敢再随便下手。
扔了刀,心有不甘的叹了一口气:“解不了了,是木枢迷宫!!”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看着一脸颓态的程瑜,七嘴八舌的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又解不了了呢?!”
“就是啊,不是这纹路显了就能解开匣的吗?”
程瑜本就心中郁闷,被周遭不懂机关术的那些人一顿胡乱质问,也来了心气劲,猛的转过头,瞪向刚才发话的那个三品郎中。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是木枢迷宫吗?!你知道什么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吗?!别我程瑜,没有底图,哪怕是天王老下凡,也解不开这千机匣!!”
猛的一爆发,让众位大臣皆是吓了一跳。这位程大人看着挺腼腆的,不曾想却是这样一个火爆脾气。
他的那个什么木枢迷宫、什么底图,众人皆是不懂,只能将视线默默的转向最有权利发话的那位——皇帝陛下。
崇政帝已经揉着太阳穴,摇摇晃晃的在殿上的龙椅坐了下。
今天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有种控制不住的情绪拼命的往外翻涌,比平日还要强烈好几倍。
难道……自己真的时日不多了吗?!
麸栾殿上的数十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见这位掌握了生杀大权的皇帝陛下忽然抬起头,冷着眼看向解不开千机匣的程瑜。
那种眼神太过阴冷瘆人,仿佛在看一个毫无生息的死人。但叫旁观了一个晚上的封明泽心中暗道糟糕,往前一站,堪堪挡住皇帝的视线,呵斥道:
“程瑜,陛下寻你来解千机匣,是对你的恩宠,你吃了熊心豹胆吗?耍什么孩脾气?!”
被封明泽一顿呵斥,程瑜立马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了什么致命的大实话,脸色一白,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解不开千机匣?!崇政帝要的可不是解不开千机匣的程瑜。
以皇帝对西陵九星图的势在必得,如若真的解不开这匣,程瑜又怎能活着走出这麸栾殿?走出这处处都是陷阱、吃人于无形的皇宫?
先前被千机匣精湛的机关术吸引了全部精力,懈怠之下,竟是忘了这位陛下暴戾的性情。一句口不择言的气话随性而出,惹来杀身之祸,程瑜当真是悔的肠都青了。
然而话已出口,此时无论怎样辩解都是苍白无力。这位御工坊的程大人终于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将头埋在冰冷的地砖上,微微颤抖了起来。
“呜呜呜,完了完了!老天啊老天,我程瑜今日要是死在这里,您务必要寻人烧个图纸来啊……”
程瑜的絮絮叨叨轻不可闻,唯有崇政帝身后的萧寻,同内力深厚的秦君璃听了见。
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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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兴趣。
秦君璃却是在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程瑜真是个人才,一生扑在机关术上也就罢了,生死关头竟然还对千机匣念念不忘!
往前走了两步,靖阳王不曾话,只是蹙着眉,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玉木匣外面的血色符文。半晌后,才幽幽开了口:
“木枢迷宫——的是这显出来的纹路?这法倒是新奇的很!”
程瑜抬了头,不知靖阳王殿下此时开口是何意,只能压抑住心中的惶恐不安,低声的解释道。
“不……不仅仅是纹路。木……木枢迷宫是…是一种密…密文……”
“密文?”
“对……密文,如…如殿下所见……玉木匣表面有……有上百道的横竖交织的线纹。”顿了顿,吞了吞口水,程瑜惨白着一张脸继续道:“但其中能够真正拆…拆开匣的只有一…一道。”
“只有一道?”秦君璃挑了挑眉。
“确切的,应该是只有一条线路,可以不触碰到酸囊,毫发无损的将这匣拆解开来……”
“也就是,只要找到了底图,程大人还是能够将这匣解开的,是不是?”
“那是当然!”忽然明白了这位殿下的用意,程瑜眼中一亮,想到了些什么,朝崇政帝的方向拜了拜,道:
“启禀陛下,这千机匣机关重重,无非是不想人轻易打开匣,取走陵图。但匣的主人又没有毁掉丝绢,想必是与先帝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
微臣才疏学浅,未能及时为陛下分忧,但求陛下治罪。陛下若想解开这木枢迷宫,可以从先帝生前之物着手,想必会有所收获……”
眼见皇帝陛下已经起了杀意,程瑜也不知道这匣和神武帝有没有关联,只能将自己的曾经的臆测道了出来。
万一……万一就保住了自己的命呢……
“生前之物?”眯了眯眼,龙椅上的那位琢磨起程瑜的这句话。
神武帝已逝百年,若要有什么生前之物,怕是都做了随葬,入了归阴山的皇陵,剩下的……也寥寥无几了吧。
“这…”崇政帝身边的强公公脸上一阵纠结,想了想,凑到皇帝身边低低劝道。
“陛下,老奴觉得这程大人的也有几分道理。神武帝最后那几年痴迷于起死回生的秘术,您看这千机匣上的血纹,是不是也有几分异族图腾的感觉?”
果然是在皇帝身边侍候了数十年的人,也不知哪句话到了那位的心里,但见崇政帝眼中的杀意敛了敛,浮起若有所思的神色。
“德强,朕隐约记得多年前身边是有块古玉的吧?”
德强眼中的微光一闪而过,“老奴也记得有,但后来您不记得随手赏给哪位宫妃了,打那后便再未见过。”
崇政帝眯了眯眼,指了指那血红纹路的千机匣,“你觉得这纹路和那圆玉中间的像不像?!”
事关神武秘陵,德强可不敢乱,弓着身一拍脑袋挤了挤眼:“哎呦,陛下,老奴年纪大了,哪记得那么多。不如…让萧大人查查玉在后宫哪位主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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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故人来寻
顿了顿,看了眼殿下众人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复又低了头,继续道:“再了,人多眼杂的,陛下真的要当着众人的面,解这千机匣?”
坐在龙椅上的人一愣,似乎也感觉出了些许不妥,赞赏的看了身边的德强一眼。
“今夜可是除夕,众位大臣留在宫里也多有不妥。陛下看,这时都快过了…是不是让人先散了?”
目光沉了沉,崇政帝一手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手对着强公公挥了挥。德强会意,连忙直起身,走到殿下,对那跪着的程瑜道:
“程大人起来吧。这几日大人也是辛苦了,陛下体恤,日后大人还是要多尽心力才是。”
虚惊一场,可堪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程瑜不敢大意,连忙拜谢圣恩。
强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向几位皇:“时已至,斜阳宫那边又无甚大碍,众位殿下还是早早回去歇息吧。明个儿初一,礼部安排的祈福之事马虎不得,几可莫要误了时辰。”
见崇政帝一脸的倦色,强公公又替那位陛下发了话,大家便心中有数,这千机匣今日是不会再解,至于西陵九星图是否还有得见天日的那一天,也端看因缘造化了。
木枢迷宫——若是让那些前仆后继、无端丧命的寻宝人,知道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千机匣中,竟然是藏了这等玄而又玄、无人能解的机关设计,是否又会悔不当初呢?!
怕是无人能答了吧……
三三两两退出了麸栾殿,在这重兴宫呆了整整四个时辰的南秦朝官面色倦然的朝宣德门行去。
“就这样了?!”同为中立一派的兵部尚书黄元甫走在封明泽的身后,压低了声音叹道。
“不然呢,你待如何?”封明泽背了手,瞟了眼他那张意犹未尽的脸,“你还真以为陛下会当着众人的面解开千机匣?!”
“哎,我也知道不可能,这不就是好奇那‘西陵九星图’长个什么样么……”
西陵九星图——事关神武秘陵富可敌国的宝藏,高高在上的那位就算有心据为己有,又怎会堂而皇之的昭告天下?!
神武帝,那可是当今皇帝的太爷爷!
挖自家先祖的坟墓,自古这种事情放在谁的头上都是一条大逆不道的天谴之罪,虽然那位陛下是有些专断独权、性情多变,可还没到无视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地步。
所以无论有没有那“木枢迷宫”,今日麸栾殿的众人都不会看到西陵九星图的现世。要知道,那位武功深不可测的青莲卫萧寻萧大人可是还在殿上看着呢!
以那位的身手,只消动动手指,便可让程瑜解不成这千机匣。一个无人能解的“木枢迷宫”,不准还是救了这位程大人一命呢!
至于“木枢迷宫”能不能解、会不会解,便不是他等能操心的了的了……
“知道还那么多感叹?这么晚回去,就不怕被尚书夫人罚跪?”
“我那夫人可是温柔,封相的莫不是自己吧……”
“好你个黄元甫……”
秦君璃站在重兴宫的门口,看着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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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远的众人,嘴角勾了一丝了然的笑。
这冰冷至极的皇宫,处处都是虚伪的假象。看戏之人以为置身事外,孰不知,自己却是别人眼中演的正好的那一出,倒真真不如这飞雪,来的真实自在呢!
“靖阳王殿下!”
沉书在秦君璃身后执着伞,两人往宣德门的方向行去。刚刚行至一半,却从拐角处窜出一道黑影,拦在了三步远处。
“何……枢?”一眼认出了来人,秦君璃背着手,挑了挑眉。
羿王府的何枢,不该是早就跟着秦君逸出宫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却在看见何枢手中之物时,眯了眯眼,腾起一股骇人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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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方位?”
一行四骑,出了宣德门便在玄武大街上驰骋开。
幸得除夕之夜,整条街上空无一人,不然,怕是要被当前一骑眼中的冷意冻僵在当场,化成一座人形的冰雕。
“西南,对方入了京郊围场,朝**山的方向去了。”身后之人叱马跟上,面上也是一派凝重。
“前洲,你带本王的印信去调禁卫军!”秦君璃头也不回的命令道,但见身后传来一声毫无情绪的“是”,便有一骑分了出来,朝东行去。
剩下的三人并未减速,迎着漫天的飞雪,便直奔西南城郊。
出了内城门,踏入了下京的地界,眼见离西南外城门越来越近,最先的那一人却忽然勒了马。
映雪似乎不满疾驰被人打了断,扬起前踢,发出“希律律”的叫声。却又感受到自家主身上散发出的冷漠与戒备,喷着鼻息,原地踏了两步。
“殿下?”何枢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也停了下来,皱着眉唤道。
然而那位靖阳王殿下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街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似是期待,又颇为不耐。
更让何枢惊诧的是,自己从这位殿下的眼中,看到了嘲讽,那种浓浓的、恍若厌恶了人世万物的嘲讽——竟然与自家殿下偶尔流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不见,靖阳王殿下还是如此的敏锐……与自负。”
一辆浑身乌黑的马车从巷中缓缓驶出,带着帏帽的一人掀了帘下车,也不靠近,就这样站在三丈远处,幽幽的开了口。
朋友?仇家?怎得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何枢在心中算了算时间,距离那凶手潜入京郊围场已然过去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羿王殿下带着何肖,尚能将人困住。
但京郊围场地势复杂,禁卫军的驰援再不到,或者这位殿下再这么耗下去,怕是真要给了对方机会,藏匿起行踪了!
追踪香的作用只有十二个时辰,一旦十二个时辰内找不到人,不仅让羿王府这大半个月的部署都做了废,打草惊蛇之后,再想抓住幕后凶手,怕是会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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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云影朱箭
秦君璃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之人。心中千万种情绪翻滚着,又被生生的压下,化作眼中的一片寒霜。
九年不见,自从知道这位白家的表哥还活着,他想象过无数种两人相见的情形。
却不曾想,使了手段、挖了靖阳王府墙角的白燕行,竟然还敢如此大摇大摆的拦住自己的去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表哥不远万里入京,君璃本该尽尽地主之谊,只是这等除夕团圆之夜,不便在路上多做耽搁。有什么话,还是直吧!”
压抑住心中的痛与恨,秦君璃勾了勾嘴角,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
只是这样一句饱含深意的话,让三丈远处的那位“白家家主”堪堪白了脸,有些怒不可遏。
除夕团圆之夜?!
金玉白棠早在九年前就灭了,如今只剩下了他白燕行一人,这样阖家欢庆的日,他该与谁团圆,又能够与谁团圆?!
秦君璃,当真是狠心,一句话,便戳中了自己最深的痛处。
表哥?!一旁的何枢看了眼三丈远的身影,又听到靖阳王出口的话,皱了皱眉,心有不解。
能让这位殿下开口唤做表哥的,只有金玉白棠的白家人吧……可白家嫡系,不是在九年前就死的一个都不剩了吗?!
难道……当年还有人侥幸躲过一劫?
躲过一劫,却又为何藏着掖着,这么多年之后才现身?!
白燕行咬了咬牙,堪堪压下了心中翻滚的痛意,微偏了视线,看向皱着眉头,一脸欲言又止的何枢。
何枢未曾蒙面,寻上靖阳王殿下又是为了玲珑馆的案,自诩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却让对方一声冷笑,讽刺道:
“这位不是羿王府的何枢吗?这些年,难怪表弟对白家的事情不那么上心,原来是投了何家的怀抱!怎的,表弟是不是已经改口唤那何士均做“舅舅”了?”
话一出口,秦君璃无甚反应,羿王府的何枢却是猛的一震。
相传当年靖阳王为了白氏一族远离京城,自请守陵八年,血脉相连,按道理应是同气连枝。何枢不明白这位白家“表哥”怎得好端端的扯上了何家,还的如此难堪、不留情面?!
“一孔之见,难怪要做那等自掘坟墓之事!”秦君璃瞟了眼面色尴尬的何枢,冷笑一声道:
“舅舅当年的狠辣与算计,看样表哥是连半分都没学的上。也难怪,苍山云海八年,美人在怀,怕是白家嫡早就忘了这天下是何等模样了吧!”
“你!!”白燕行被秦君璃气的差点吐血。
论攻心算计真真是谁都比不过自己的这位表弟。他莫不是猜到燕回在附近,才故意提了“朱朱”出来挑拨离间,令他兄弟龃龉?!
“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今日本王不欲同你为难。燕雀楼送与你又如何,不过得了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就真当自己咬的住、吃的下?心别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那点根基毁了,被人耻笑‘白家家主’的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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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何枢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靖阳王殿下。
不都这位殿下高冷沉稳、不喜与人交往的吗?怎得嘲讽起人来,也是这般的…给力?!
“殿下不必这样。”忽然又从巷中走出一人,寒风盈袖,却温文尔雅,面色淡然。只是面上忽然又带了无奈的笑,有种不出的自责与挣扎。
“不过是想激动燕回出来罢了,何必将话的这样难听……”
这人何枢认识,竟然是靖阳王府那位地位颇高的燕回,燕先生!
皱了皱眉,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靖阳王府什么见不得人的争斗,何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然而时三刻的更声响起,却让他一凛,连忙策马到秦君璃的身边,焦急的道:“殿下,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秦君璃点了点头,眼神冷漠的扫过白燕行与白燕回兄弟俩。刚准备叱马而过,却有十数黑衣蒙面之人从四周聚集,堪堪挡住通向外城门的路。
“没有墨卫在,连前洲都敢派出去,你也真是自负的可以。”白燕行冷笑一声,一个示意,他身后十数人竟是悉数抽出亮晃晃的长剑来。
燕回却是一惊,跨步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斥到:“你疯了?!不是要同他好好谈谈吗?”
“谈谈?!呵。”白燕行瞟了自己的庶弟一眼,“靖阳王殿下心高气傲的很,似乎不愿意同我们谈谈呢……”
秦君璃对这等虚情假意的戏码也是不耐,一个跟了自己八年的人,叛就叛,又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不过是十人,就想拦住他秦君璃?!与那自以为是的白燕行呆久了,燕回莫不是也变蠢了吧。
对羿王府的何枢使了个眼色,两人眼中闪过凌厉,悉数抽出剑来。既然一场打斗避无可避,速战速决才是解决之道!
燕回一愣,没想到秦君璃竟是毫不犹豫就拔了剑,他当真就不念八年的情分,不念自己身体里流淌的白家血脉吗?!
“动手!”
嘴角勾了冷笑,白燕行往边上退了退,沉了声命令道。
奈何几名杀手刚刚往前踏了一步,虚空中便“唰”的一声飞过十道红光。
不知从哪里射出,亦不知怎的瞬间就到了身前,抬了剑的黑衣人大惊失色,被这从飞雪中窜出的阴冷红光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待回过神来,红光悉数射入了十人脚下的石砖,只留一半的箭尾在寒冷的空气抖了抖,用那鲜艳夺目的朱红色,彰显着来人的身份——
云影卫,竟然是离宗的云影卫!
在西北见识过离宗云影卫的朱箭,箭无虚发、毫厘不差,秦君璃一凛,云夜?!
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待看见领头那人陌生的面孔,眼中堪堪闪过一丝失望,却依旧勾了嘴角,扬起一抹不可直视的笑。
她……终究还是上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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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寻踪入山(一)
地处京城西南的**围场占地宽广,鸟兽众多,又因圈了整个**山在内,更是地势复杂多变,成了危机四伏、人迹罕至的一处地方。
往年春狩秋猎,南秦皇室都会参加,浩浩荡荡数百人,论骑射、较长短。猎了奇珍猛兽、拔得头筹者,还能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赐。
可一旦入了冬,狩猎季节过去,这**围场一片萧黄沧桑,便再难得看到一人半影了。
偶有王公贵族骑着马来溜达两下,也多是在近郊,不会深入**山内,惊扰那些冬眠的兽类。
如今羿王带着何肖,寻着鬼面的踪迹,已然入了围场三十里。若再往西南去,便要入林,进入那凶兽出没、荒无人烟的**山。
“确定是在这里?”秦君逸骑在马上,驻足在道路的分岔口,看着一左一右两条皆被人踩踏而过的路。
京郊围场他年年都会来,**山却只入过一次。只是那次的经历着实不太好,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如今的身份地位,去换回当年的无知无畏。
人人都想知道秘密。可有些秘密,一旦知道,带来的……却是无尽的痛苦,与一辈的挣扎怀疑罢了!
“确定,陆为看着那人入的山,只是**山地势复杂,我们的人追到这里便丢了踪迹。”顿了顿,何肖看了眼面色不愉的羿王殿下,开口问道:“要不要用红隐蜂鸟?”
红隐蜂鸟,对鬼面身上的追踪香极其敏感。在一定的范围内,只要香味不退不散,便可循着踪迹找到对方的藏身地。
“不急,这才刚刚开始,让他带着鬼面再多接触几人。”
能够识破下京院设的局,明对方并非有勇无谋之徒。
而发现陷阱之后,又能瞬间找到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反过来潜入王家掳人,就让人不得不对这背后之人的身份与意图产生怀疑。
京城之中,有这等胆识与谋略的人不多,可他为何偏偏制造了这样一出骇人听闻的惨案,又为何偏偏要与王怀章过不去呢?!
这案扑朔迷离的地方太多,他秦君逸要的可不是无关痛痒、受制于人的一个杀手。
想要真正破了玲珑馆的案,想要让王高疏彻底放下心来、毫无顾虑的归附,必须找到幕后谋划这一切的“那个人”才行!
既然是一场你来我往的算计,戏码自然要做足,红隐蜂鸟这种东西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暴露在人前?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何肖不明白自家主为何非要亲自入这**围场,但这位殿下自幼就极有主见,羿王府带出来的这些人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他的安危。
“走右边!”扬起手中的马鞭,指了一个方向。
话语中的肯定但叫何肖一愣,然而愣神间,秦君逸已然策马而过,擦肩而过时淡淡开了口:“左边是一片陡坡,没有遮蔽,无处藏身。”
陡坡?!
何肖瞟了眼被飞雪覆盖的径,连忙策马追上,心中却是浮起好一阵疑惑:殿下……是来过这**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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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后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道路狭窄、林木丛生,羿王府的一行人只好弃了马。
然而拐了“王怀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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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家伙绝非普通人,不仅身手高超、心谨慎,更是善于掩藏踪迹。
为了扩大搜索的范围,将对方往山林外逼,秦君逸不得不将人手分散开,以致于半个时辰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何肖与三名羿王府的侍卫。
示意几人噤声,何肖提着剑,心翼翼的朝微晃的草丛探去。
还未靠近,便见一道寒光疾射而出,堪堪从他的颈边划过。何肖不敢大意,连忙转身侧避,同时脚下用力,挑起一块碎石,用了内力朝草丛中打去。
藏在暗处那人被逼现身,却不与何肖缠斗,而是直奔站在两丈远处、披着宽帽大氅的秦君逸。
“保护殿下!”何肖心中大惊,连忙对着那三名侍卫吼道。
三人应声而动,不等人靠近,便执剑挡在了羿王秦君逸的身前。
“殿下?!”
“啊——”
砰!!!
草丛中窜出的那人掠过何肖,行至一半,忽然听到身后之人吼出口的那句话,脚下一顿,大惊失色的收了剑势。
却被身后追上的何肖用尽全力一踹,呈大字状扑在雪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要死啊,何肖!快松脚,我的老腰,要要要断了!!”
何肖刚准备补上一剑,却突然听见了何昭的声音,连忙将手中的剑往外压。
“何昭?!!!”
松了脚,扑在地上的那人堪堪从雪地枯叶中转过身,拉下蒙面的布巾,揉了揉快撞断的鼻。
竟然真的是何昭那张黝黑的脸!
“你怎么在**山?!”秦君逸皱了皱眉,拉下大氅的连帽,有种不妙的感觉。
何昭站起身,见先前三名黑衣侍卫护着的果然是自家殿下,才面色一沉,表情严肃的道。
“属下带了人,与那下京院的杀手缠斗,本想活捉,审问幕后之人的线索。却不曾想,羿王府二十人,竟是不敌对方一人。
属下怕被他逃脱,去搅了王家大宅中的布局,才追着一路从南边绕到这**山。半个时辰前,刚刚在背山处跟丢了人,不得已只能一路往前山处搜索。”
何肖捡起地上的剑,递给何昭,何昭接了过,也是心有疑惑的问道:“何肖你不是在王家大宅守着王公吗?怎的也在这**山中?!”
“王家的王怀章被人掳了走。那一行三人,也入了这**山。”
柳先生的这出计中计,何昭大致知道,也知道王家大宅的“王公”是府中擅长易容的鬼面假扮。
从目前羿王府掌握的线索来看,玲珑馆案的幕后之人多疑谨慎,行事不留一丝痕迹。
而下京院与王家大宅的两出戏其实都是掩护,为了掩护鬼面身上那十二时辰不散的追踪香。
何昭与何肖的穷追不舍本来是想让这两出戏看起来真是那么回事,可这两拨人分别绕了大半个京城,却是悉数隐入这西南京郊的**山!
**山……到底和玲珑馆案又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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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寻踪入山(二)
秦君逸皱着眉,抬头看了看飘雪的天,大致算了下时间。何枢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不知靖阳王带着禁卫军什么时候能到。
其实他倒是不怕那伙人藏在这**山中,**山虽然地势复杂,也不过方圆四十里,只要禁卫军搜了山,只消一日,便可让对方藏无可藏。
他最怕的是那人带着鬼面在山中浪费太多时间,导致十二个时辰后追踪香失效,届时,可真真是打了草、惊了蛇,还赔了夫人、折了兵。
“殿下,接下来如何?”
何肖见秦君逸盯着远处的山影,也不话,有些焦急的问道。
何昭却是倚着树,寻了块布,擦着他那把用惯了的剑。见何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挑了挑眉,心想殿下的果然没错,这就是有些沉不住气。
“你从后山过来,可见到一处成片的断崖?”
秦君逸忽然转过头,对着树边的何昭道。何昭一愣,皱着眉想了想,复又点了点头。
“有,在东南方向五里。断崖约莫有百丈,草木稀疏。只是天色太暗,看不清崖底,不过曾经听人,**山的断心崖下是一方碧水深潭,不知是不是殿下的那个地方。”
何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何昭,他不是追着人一路过来的吗,怎的对那断崖如此了解?
碧水深潭……秦君逸了然的点了头,心想错不了,应该就是那断心崖。
何昭最大的优点便是心细,他若是在东南方向五里,便偏差不了多少,于是那位殿下沉着声下了命令道:
“你们留一个人,在这边等何枢。我们先去断崖那边看看,如果再寻不到对方的踪迹,就让羿王府的人悉数撤出去,交给禁卫军搜山!”
着戴上大氅的连帽,竟是毅然而然的向着东南方行去。
不是他题大作,只是下京院、王家大宅的两拨人无论成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山,作为藏匿踪迹的地方,让人不得不提高警惕。
虽然不知道十年前那条不为人知的暗道还在不在,但对方若是真的碰巧用了那条暗道逃离追捕,就算羿王府和禁卫军将这**山掘地三尺,怕也都是在做无用功,平白浪费了时间!
不亲自确认下,他实在是难以安心。
“是!”几人拱手听了命令,当真留下一名侍卫,剩下四人,两前两后,护卫着秦君逸,朝着**山深处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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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秦的梁京城地处平原,东南西北四方都没有延绵而下的山脉,因而这西南围场的**山也不甚高耸。
同那西北的昆仑神山、西南的横断燕岭相比,**山只能算是个土包。
可就算是土包,最高峰离平地也有一百五十多丈,更是因了山中放养的猛兽,让这**山多了些危机四伏的味道。
绕过一片灌木树丛,视线豁然开朗。
虽然稀稀拉拉的还有几颗怀抱粗的歪脖树,但平视处微微泛了红的阴沉夜空,与迎面袭来的凛冽寒风,让人意识到地势的变化——一行四人已经不在林中,而是找到了秦君逸所的那处断崖。
走在最前的何昭忽然绷紧了身体,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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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停”的手势,但叫身后几人一凛,屏了呼吸就地掩藏。
“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主了,天亮前务必将人带回去!”背对着羿王府众人的黑衣人有些不耐烦的道。
“天亮前?他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被人揪出来?!”一声赤裸裸的嘲讽,显示出另外一人的不赞同。
听见这个嘶哑阴冷的声音,何昭微微一震,皱了皱眉,竟是下京院那个徒手挡剑、身手高超到二十余人都拦不住的黑衣人!!
对身后的羿王殿下使了个眼色,但见秦君逸的眼中也浮起一抹凝重,摇了摇头。几人便按兵不动,继续隐藏了下去。
“你不过也是个听人差遣的奴才,有什么身份在这里三道四?我家主平日待你甚是客气,你别蹬鼻上脸,还当自己在那蛮夷未化之地!”
两人似乎各为其主,却又有种撇不清的关联。只是那背对着的黑衣人偶然出的一个词,让秦君逸上了心。
蛮夷未化之地……这个带着玄铁面具的黑衣人竟然不是南秦之人?!
“呵呵。”被呵斥的那人也不动怒,只是用那扭曲的手指在自己的剑鞘上敲了敲,发出金属相交的脆响,半晌之后才开了口。
“蛮夷?未化?呵呵,你也倒是真敢!再怎么不济,至少我不会在玲珑馆失手杀错人,还需要一帮人围着擦屁股吧!”
他的一句话出口,但叫藏在暗处的几人眼中闪过精光:果然,玲珑馆楚从容的死,果然是这些人下的狠手!!
“你!!”两人言语间争锋相对,可黑衣人失手在先,被人挑了错处,竟也一时无言。
“随便你怎么做,我可是好心提醒过你了。顺便再多一句,我家少主对王家是势在必得,让你家主适可而止,别把王怀章弄死了,到时候大家都……”
嘶……
“谁?!”
身边一个微响,那阴冷瘆人的视线瞬间就射了而来,堪堪让出了声的侍卫一个惊吓,又往后退了半步,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蠢货!!
眼见那两人不由分,对着几人的藏身地直冲而来,何昭在心中一顿暗骂,迅速抽剑迎上。
“交给我,你去保护殿下!”何肖刚准备有所动作,却见何昭已经先一步飘了出去,掠过他身边时,压低了声音道。
何昭先前与黑衣人交过手,知道对方的深浅,那两人杀过来的瞬间,他便在心中做了最好的应敌策略。
对方武艺高强,他拼尽全力尚且能牵制住戴面具的那一人。以何肖与两名羿王府侍卫的身手,对付另外一人应该问题也不大。
可今日殿下也在场,他不敢拿自家主的性命开玩笑,只得将何肖留在秦君逸的身边。
如此一来,免不得是场恶战。但只要坚持到何枢带人入山,这场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不管对方再怎样厉害,总归是架不住禁卫军的人多势众,届时想要生擒还是诛杀,主动权便在己方手中了。
想着何昭的剑便朝对方的直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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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孤峰遇险
“又是你!!”
抬手挡掉何昭的攻击,露在玄铁面具外的一双眼眯了眯,闪过一丝不耐。
羿王府这人身手不弱,偏偏又胆大心细,甚是难缠。绕了大半个下京,本以为能够凭借**山的地势甩掉他,没想到又冷不丁的冒了出来!
缠斗了大半晚上的黑衣人不知他就是羿王身边最为得力的何昭,一剑扫过对方脚下,但见蒙着面的何昭迅速避开剑气,朝后一翻。
却又在空中堪堪一个转身,顺着他撤剑的方向重新杀了过来。
让人惊诧的是,面对何昭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带着玄铁面具的黑衣人竟然也不退不让,只是缓缓抬起左手。
“当”的一声响,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黑衣人用那只纠结扭曲、布满红褐疤痕的手堪堪一把握住了何昭的剑。
何昭的剑法何肖也是见识过,算不上绝顶凌厉,却也不是任何人都挡的下来。
但对方以血肉之躯相博,莫血肉横飞,皮肤上竟是连一丝剑痕都未曾留下,如何不叫人感到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带着玄铁面具的黑衣人嘴角闪过一丝讥笑,用嘶哑的声音冷冷道:“试了这么多遍,还是不死心,你们羿王府的人都这么不自量力吗?!”
长剑被人制住,何昭的目光闪了闪,连忙弃了剑往后退。面上一片凝重,却是在心中暗自窃喜。
弱了!力道弱了!
那只刀剑不入的手臂果然不能一直保持坚硬如铁的状态!
虽然不明显,却依旧能感觉到对方控制的力道在减弱,如此一来,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便可寻到破绽,拿下此人。
“何肖,剑!”接住何肖从背后扔过来的剑,何昭退了两步,拦在秦君逸与何肖的身前,压低了声音,对同伴吩咐道。
“你带殿下先走,去找何枢,这边交给我。”
他目前最担心的便是自家主,如若殿下撤出了**山,他反而压力了许多,就能放下心来集中精力与对方周旋。
宽厚的连帽大氅遮住了秦君逸的身形与脸,他瞥了眼近在咫尺的断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本来是想证实对方的去向,如今却与下京院和王家大宅的两拨黑衣人在此撞了个正着,多多少少和他所想不谋而合。
鬼面假扮的“王怀章”不在此地,要么被他们藏匿在这山中某处,要么已经通过暗道送了出去。
无论是那一样,剩下都只能依靠靖阳王手中的禁卫军。自己待在此处,作用有限,还不如先撤出**山,让何昭专心对付这两人。
想着对身边的何肖微微一点头,又对身前的何昭低声道:“你且心,实在不行就先撤。”
拢了大氅的帽檐,毅然的转身往来路上撤去,不曾想,却是从远处传来一声嘶哑低沉的冷笑。
“这么遮遮掩掩见不得人……莫不是咱们那位身份尊贵的羿王殿下吧!”
玄铁面具后的那双眼眯了眯,话音尚未落地,竟是用了内力打出了几枚暗器。
何昭大惊失色,连忙抬剑去拦。菱形的铁片打上明晃晃的精钢剑,堪堪擦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花。
眼见一枚遗漏的冷光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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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肩膀,朝羿王飞去,执了剑的人无暇顾及其他,又是在空中一个急转,对着秦君逸身边的同伴喊道。
“何肖!!”
暗器被注入了内力,来势迅猛,何肖的剑又给了何昭,千钧一发之间,只能一把推开秦君逸,任由利刃“噗嗤”一下,打入自己的身体。
“何肖?!”秦君逸被推的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转过头,却见护着自己的何肖已然被暗器打中后心,扑倒在了布满脚印、不复雪白的林地里。
“快走!!”
何肖用了最后一分力气嘶喊道。
奈何另外一人解决掉两名侍卫,冲过来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剑刺入,让雪地里的何肖,再也发出不一丝声音……
“哟,这不是羿王殿下吗?今日这‘买一送一’的买卖,可真是划算!”
一阵晃动,让连帽从头上落了下,秦君逸冷着眼,看向提剑站在自己身前的黑衣人。
那冰冷的剑刃上还沾着何肖的血,就这样顺着凹槽,一路滴在雪地里,像是羿王府开的正艳的红梅,却偏偏被碾做了尘泥,不复娇艳与芳华。
何昭见状,连忙想要上去解围,奈何身后带着面具的那人又缠了上来,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秦君逸会些功夫,不比何昭何肖精进,只能在对方杀过来时,一挡一滚,躲的甚是狼狈。
黑衣人见他功夫不济,眼中闪了阴冷又兴奋的笑:
“和羿王殿下相比,那王家大公算什么东西。不知替你家少主除了这个劲敌,日后他登上皇位,一统这天下,可会封我个大司马做做?!啊哈哈哈哈!!”
蠢货!!
皱着眉,与何昭缠斗的黑衣人不悦的瞟了眼放声大笑的同伴,眼中闪过赤裸裸的鄙视。
羿王还活着,他竟然在这里得意忘形的做着春秋大梦,难怪玲珑馆中会失手杀错人,让少主劳师动众的为他擦屁股!
如果不是看在他家主的面上,这种人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还轮得到在这里大放厥词?!
劲敌?皇位?
他口中的“少主”是何人,肖想的竟然是这南秦的九五之位?!
秦君逸边战边退,不敢大意,对方却存了逗弄的心思,将他逼到了断崖边。
何昭见形势不对,越发着急,手中出错,竟然被对方一剑刺中肩膀,挑飞了向那一人怀抱粗的歪脖树撞去。
撞击的巨大力道,让那个歪脖树晃了晃,扬起一片的雪末。被寒风一吹,堪堪飞到半空中,迷了人的眼。
何昭用剑撑着,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边的血,却见带着玄铁面具的黑衣人突然扭头看向他,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糟了!!
咯噔一下,心中浮起极度不好的预感。
何昭看见黑衣人对着断崖的方向扬起手,接着三枚闪着蓝光的利刃疾射而出,直冲身临险境却镇定自若、风华无双的那人而去。
血液叫嚣着从脚下往上涌,受了重伤的何昭感觉浑身上下都瞬间冻了住,再也使不出半分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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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坠落断崖
唰——
眼前一道银白色的亮光闪过,像是脑袋中绷的紧紧的那根弦,忽然断裂了开来。
何昭猛的一震,连忙朝断崖边的秦君逸扑去。
黑衣人的暗器比他快,然而那道闪电般的亮光却是更快。瞬间从阴暗的角落追上,左右一个微晃,带动空气震荡,一下弹开了两枚暗器。
然而再快,终究是慢了一步。
黑衣人的暗器加上了十成的内力,退无可退的秦君逸只能微微侧身躲避,却偏偏被那菱形的利刃打在了腰间。
巨大的力道带着他往后一仰,直直的朝断崖下坠去。
实在是隔的太远,刚才的重击又让他受了伤,何昭想要扑向过去,拽住自家的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君逸墨色的衣角,消失在断崖边。
“殿下!!!”
一声惊呼在空旷的山林间震荡开来,激荡起延绵不绝的回音,惊的孤鸟突飞、飞雪坠落,复又化作黑衣人嘴角那放肆的笑,让何昭心沉到底。
似乎感受他心中所想,蓦然出现的那根银丝却像有意识般,在崖边突然转了向,弯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加速朝着秦君逸坠落的地方探去。
何昭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拽,却被银丝上的内力一震,猛的向后弹去。
好强的内力!!
还未站稳,眼前蓦然一花,有团灰色的云雾从半空中一闪而过,竟然顺着银丝的方向,向崖底跃去。
什么东西?!
大惊之下,何昭连忙运气,脚下一动,作势也要一跃而下,却被身后忽然出现的人影一拽一扯,堪堪从断崖边拉了回来。
“做什么?!还不先解决上面的?!我一个人哪搞的定?!”
着那个从后面拽住何昭的蒙面人转身一剑,就对着得意忘形、企图活捉秦君逸的黑衣人杀了去。
何昭咬了咬牙,看了眼漆黑的崖下,只好随手拾了把剑,憋着一股狠意,加入了战斗。
----
**山、断心崖,自己和这地方还真是有缘!
被暗器逼的脚下一滑,身不由己的坠了下来,秦君逸面上却是扬起一抹苦笑。
十年前大难不死,却泯灭了那个胸有鸿鹄之志的秦二皇,换成了如今这个金玉其外、恍若行尸走肉般的秦君逸。
十年后的这一次,又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际遇和人生呢?
没有那个家伙,这次自己怕是要冻死在那方深不见底的绿潭中了吧……
闭上眼,感觉凛冽的山风寒气像利刃般从脸上刮过。
一刀一刀,深可见骨。
洗濯血脉,拔除污秽,用如此痛彻心扉的方式,还世间一个干干净净的秦君逸,一个真真正正的秦二皇。
要解脱了吗?该放弃了吗?再也不用饱受煎熬了吗?……
痛并快乐着,这就是他当年毅然决绝颠覆白氏的感受吗?
一根细丝沿着崖壁从上方忽然而下,“唰唰”两下缠上他的腰。接着“咔哒”一声响,自由坠落的身躯猛的一顿,下坠的势头被瞬间止了住。
一只纤细的手臂从背后探过,贴着墨色的锦衣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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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便飘忽至他的面前。
?谁,是谁?!
秦君逸猛的睁开眼,却对上一双晶莹透亮的瞳眸。
是他?
怎么是他?!
封言青……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抱紧我。”忽然出现的那人吐出一句且轻且淡的话语。虽然隔着蒙面的布巾,秦君逸还是感觉到了沁入心扉的清涟之意。
震惊未去,眼中一片惘然,却双臂用力,顺着她的要求环上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
嘶嘶——
有什么东西从腰上摩擦而过,接着银光乍现,悉数没入身前之人的手腕中。
仰起头,云夜看了眼漆黑不可视物的崖边石壁,皱着眉抿了抿唇。
秦君逸正盯着她颈脖间的玉白微微发愣,就见面前之人一个甩手,便有晶莹纤细的一物对着虚空之中疾射而出。
不知道是何物,也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从云夜手中射出,只感觉两人瞬间被那东西扯住,停在了半空中。
秦君逸看了眼虚空中几不可见的丝线,眼中闪过一抹惊奇。
银丝?竟然是根银丝!
普通的丝线肯定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这银丝到底是什么制成,竟然如此的结实牢固?!
生死关头,这位羿王殿下竟然还有心情盯着浮空中的封情丝发愣,云夜没好气的一笑,抵着秦君逸便用力一荡,向崖壁靠去。
“唔!”背后抵上凹凸不平的山石,又被身前这人一撞,秦君逸感觉到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意,却不敢松手,圈在那人腰上的手臂又用了用力。
整片断崖质地松脆,多是碎石,然而云夜选的这处极好,竟然是块完整的山岩,堪堪够两人落脚。
见这位一向气定神闲的羿王殿下难得的变了脸色,始作俑者才弯了弯唇角,出声调侃:“我还以为羿王殿下淡定到天塌下来,都不皱眉不眨眼的呢!”
蓦地被怀中这人一打趣,秦君逸眼中染上一丝苦笑。
忽又想到上天带来的这份惊喜,苦笑变成一抹狡黠,反唇相讥道:“言青太重了,撞的我都快吐了血。”
身为女人,哪怕重活一世,对“重”和“胖”这两个字,还是几百年都不变的在意。听秦君逸这么一,云夜当场就变了脸。
作势要将堂堂的羿王殿下往漆黑的崖底扔,还是秦君逸拉下面死的死抱了住,才免了被扔入碧水清潭的命运。
“我错了错了,言青可别生气!”
面色忿忿的做了罢,云夜在心中咬牙切齿的骂道:秦家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似乎感觉到了面前这人的腹诽,秦君逸低低沉沉的笑出了声,却又左右环视一眼,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问道:“言青……怎会在这**山中?”
“王家大宅。”瞟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见秦君逸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灰衣窄袖的那人又抬起头,眯着眼,在崖壁上寻找着什么。
山石突兀,却似乎都耐不住两人的重力,靠封情丝吊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实在不行,还是带着这位羿王殿下先落到崖底再吧。
只是不知这人迹罕至的**断崖,到底又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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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千钧一发
“我们下落了多少?”刚刚下定决心要带着秦君逸往崖底落,靠在崖壁上的人却幽幽开了口。
不知道他是何意,云夜皱了皱眉:“约摸二十丈。”
只见秦君逸眼中一亮,左右看了看,“二十丈……那这高度附近应该有处石洞,位置隐蔽,我们可以先在那边落脚,再等何枢带人过来。”
石洞?崖壁上怎么会有石洞?
关键是,这位养尊处优的羿王殿下,怎会知道这石洞在**山的崖壁上?
“你在此处稍候,我去看看。”
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云夜却依旧按照秦君逸所,利用封情丝在崖壁上飞踏而过,上上下下细细摸索了一遍。
找了一盏茶的功夫,果然在下方不远处,发现一个颇为宽敞的洞穴。
只是那洞穴的入口掩在山石之后,又被细密丛生的杂草盖了个严实,他不,恐怕没有人能够注意得到。
将喉间翻涌而上的血腥气压下,云夜凝了心神,一脚踏在洞口的石壁上,收了那晶莹的细丝,闪身朝洞内探去。
地方不大,也就一丈见方。似乎曾经是什么猛兽异禽的巢穴,留了些许碎骨残枝,不过看这样已经荒废了很多年,透出一股腐败糜烂的味道。
石洞阴冷潮湿,比那王府后院差了千倍万倍,但荒郊野外、山崖石壁上能有这样落脚处,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先前受的伤并未好全,刚才为救人又大动了内力,如今一个人想要飞上断崖都有些困难,就更别提还有个内力不足的秦君逸了!
丑相交,万物皆寐。没想到新年的伊始,竟然是要在这里度过,叫人如何开心的起来?!
“真是讨厌……”石洞中的女人叹了口气,撇着嘴拨开洞口的杂草,一脚踏在那突出的石块上。
低头看了看断崖之下,幽森静谧的崖底,即使有积雪映衬,依旧是漆黑一片。
不知有多少人曾到此一游,也不知有多少人曾失足坠落其中,但求后人再次张望时,自己可别是那层峦交叠白骨堆中的一副,不然可就真成了自古死状最惨的离宗宗主了。
届时也不知秦君璃是否会骂她的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发现自己竟然想到了那位素玉之主的身上,云夜面色一僵,兀自甩了甩头,企图甩掉那些胡思乱想。
“可有找到?”
寒风夹杂着秦君逸的声音从上方呼啸而至,云夜连忙抬起头,看了眼两人间的距离。
三丈,放在平日里毫无压力,今时今日却是不敢冒险。于是只能用了一分内力让声音朝秦君逸所在的方向传去:
“找到了,你先别动,再坚持一下。”
两人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因是在山风凛冽的崖壁上,周遭一片阴森黑暗,秦君逸其实看不到云夜的所在。
他并不担心这位神秘莫测的封二公会扔下自己独自离去,也不但心武功高强的他会遇上什么难以应付的危险,只是脚下石块传来的松动感,让他勾了苦笑,不得不开了口。
“不行了,这块石头坚持不住了,你不要再过来了。等会上去见到靖阳王秦君璃,告诉他玲珑馆案的那些人带着假的王怀章从**山暗道离开了,他们身上有追踪香,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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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去找柳东川,柳东川会帮他找到幕后之人的……”
秦君逸越越快、越越急,让云夜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连忙打断他:
“左边三步远,你跳下来,我接住你!快!!”
“不行,太远了,你会……”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快跳!”
话音中带了一丝焦急,云夜不知道那位羿王殿下在磨蹭些什么。对于他们那种处在权力斗争漩涡中的皇,难道不是将自身的利益看的格外重要吗?
一个是他,一个是秦君璃,怎的都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三两句话间,脚下的山石晃动愈发剧烈,已经有碎石从旁边滚落,骨碌碌的朝漆黑的崖低坠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言青,你听我……”
“秦君逸!我让你跳就跳!!别他妈的废话!!!”
废话废话……
废话……
话…
轰!
山石崩塌碎裂的闷响,让云夜心中一惊,顾不得身上的内伤,提气便朝那个坠落的黑影迎去。
手上银丝瞬间弹射而出,堪堪在脚下相隔不远的两块凸石上绕了一个来回,形成借力点。
在半空中接住了跳下来的秦君逸,两人加了速度朝下坠,云夜连忙将内力发挥到了极致,借着脚下封情丝的弹力,揽着那位身份尊贵的皇殿下,朝石洞口的草丛飞去。
“砰!”将身边之人猛地往里一推,消耗太多内力的那人脚下一软,竟是眼见着就要从石洞口掉下。
秦君逸刚刚死里逃生缓过神来,却是见到这样一幕,连忙往洞口一扑,用手拽住那根从她腕上弹射而出,尚未收回去的封情丝。
“封言青!!”
鲜红的液体顺着银色的丝线坠落,滴在那玉白的指尖、灰色衣袖,更有些许随着凛冽的山风飞雪,落在云夜抬起的脸上。
“快松手!”云夜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严肃的羿王殿下,见他一向俊逸淡定、贵不可言的那张脸上,竟然浮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执着。
她连忙又开了口吼道:“你疯了啊,快松手,封情丝不是一般的银丝,你的手不要了吗?!!!”
咬了咬牙,扑在洞口的男人堪堪吐出两个字:“休想!”
“秦君逸!松手,我能跳上来!!”
秦君逸一愣,见挂在石洞口的那人面上一派淡定,才将信将疑的松了那根不知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的银丝。
但见云夜往下坠了坠,可银丝受到她内力的驱动,在空中晃了两圈,缠绕挂上一旁的枯树断根。
接着从崖下涌起一阵山风,灰衣窄袖的那人沿着石洞下方一路飞踏,一个提气便翻上了杂草丛生的这一方天地。
蒙面的布巾早已不知落在了哪里,翻飞而上的女人面上浮起一丝宛若神祇的浅笑,竟比那酥麻的春风更甚,带来了一树的盈盈花开。
秦君逸眼中的紧张与担忧退却,不知何时,染上了莫名的情愫,氤氲出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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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她的秘密
落了地,两人都算暂时脱离了险境,云夜却是再也压制不住翻涌而上的血腥气,捂着嘴转过身去,任喷薄而出的鲜红沾满了袖间。
“你!!”一丈见方的石洞瞬间充斥着一股甜腻的腥味,就算眼前黑的几乎不可视物,秦君逸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往前跨了一步。
“受伤了?!”
云夜对着秦君逸的方向摆了摆手,忽然又想到石洞里的一片黑暗,微微咳了两声,压下不适,云淡风轻的道:“没事,只是旧伤,回去养养就好了。”
感觉到了她语气中无力,秦君逸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旧伤,能让武功高强的一个人虚弱成这幅样。只知道这次若不是她,自己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一时内心纷乱,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什么好。
云夜不知他心中所想,站起身,走了两步,靠着石壁缓缓的坐了下,摸了摸自己腕间的封情丝。
气血亏虚、内力溃散。现在莫是上去,连驭动封情丝的内力都所剩无几,不知两人要在这个地方呆多久,也不知会是谁先循着踪迹找来。
羿王府和离宗,无论是谁,问题都不是很大。怕就怕先前的黑衣人一心要置羿王于死地,到时候,在这崖壁上,退无可退,就真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何枢已经去寻人了,这断崖虽高,以禁卫军的身手,从上到下搜索一遍也不是什么问题。”
云夜不话,秦君逸以为她心有顾虑,这才开了口。
“如此便好,以殿下的身份,着实不该在此地多做逗留。”
听出了她话里对自己孤身涉险的不赞同,秦君逸无奈的笑了笑,“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
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背地里算计魏家、佟家的那些事,等着刺杀他的人不计其数,委实不该如此轻易的抛头露面。
但玲珑馆的案,能不能破、如何去破,甚至自己在其中的态度、作为,都深深影响着王高疏的判断与决心。
虽然表面上拉拢了这位王家的家主,可他秦君逸要的不是一个只会献银纳贡、不堪大用的王家,他要的是王高疏手中祖祖辈辈积累下来,对东南海国地势疆域、风土人情了如指掌的能力与实力!
孤身涉险……争权夺势者,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险中求胜呢?!
云夜在黑暗中挑了挑眉,也无深究的意思,毕竟涉及到权势之争。救他一次,也算对得起御花园中的出言相护。
再多的,就不是身为离宗宗主的她,该做的事情了……
垂头敛目,一时无言,却是让耳聪目明的那人注意到一阵缓慢的、轻不可闻的滴答声。
不知淌了多久,但让云夜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神色复杂的望向秦君逸的方向。
封情丝可是姒族圣物,辅以内力,金石可断。而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竟然不要命的徒手去拽,难道就不怕伤及筋脉,成为连笔都握不住的废人吗?
堂堂的羿王殿下,行事怎的如此冲动?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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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男人都是如此,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想了想,还是对着洞中那人开了口:“殿下的手……可还好?”
手?
秦君逸闻言一愣,这才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切肤之痛。吸了口气,堪堪掩下那火辣辣的刺痛感。
刚扯了嘴角,想无甚大碍,却见封言青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自己身边。
“手伸出来。”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又带了不容拒绝的清冷,叫秦君逸忽然忆起石壁上,他情急之下连名带姓的那句话。
这么些年,连坐拥南秦江山的那位皇帝陛下因着何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都不曾如此呼喝,他倒是随手拈来,熟稔的很!
不知秦君逸在发什么呆,云夜皱了皱眉,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请殿下伸出手来,这样一直淌血也不是办法,好歹先想了办法止血才是正经。”
勾了嘴角,秦君逸依言伸出手,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液体落了下来,堪堪让那火辣辣的刺痛感减轻了几分。
毫不惊讶他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像他这种武林高手,总是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本事。
比如……用一根坚韧的丝线做武器,能挡掉攻击,也能追下断崖救了自己。
“言青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兹啦”一声响过,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正正好将那句话掩了下去。面前那人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条,两三下将秦君逸手上的伤口结结实实的裹了住。
“条件简陋,只能暂时这么处理,回去后殿下还是要请大夫仔细看过,以免伤了筋脉。”
对自己的话恍若未觉,秦君逸眼中的封言青只是简单叮嘱了一句。复又站起身,走到洞口,斜倚上石壁,望着山崖下的一片漆黑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洞口那道朦胧的背影,秦君逸眼中闪过一丝晦涩的苦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大抵就是如今这等情形吧!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便是有它不为人知的道理。殿下确定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就一定活的比现在更好吗?”
一句话,恍若一道惊雷,劈入秦君逸的心里,但叫一向自诩镇定的羿王殿下白了脸。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便是有它不为人知的道理——自己用了十年时间体会的一句话,被眼前之人漫不经心的出,何尝不是带了讽刺而现实的味道?!
封言青。
武功深不可测的青云弟,来历扑朔迷离的封二公,三番四次偶遇的佛院香客……亦是秦君璃势在必得的那一个人。
若不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的“亲密”接触,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如山风薄雾般飘渺淡然的权臣之,竟然……竟然是个女?!
你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京城?为什么女扮男装,为什么要和我相遇?
又是为什么……要波动我那早已恍若死水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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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夜中寻人
“留活口!”
见身边那人毫不手软的对着身受重伤的黑衣人刺去,何昭连忙开口阻止道。
真是事多!!
云非闻言撇了撇嘴,手中的寒光剑微微一刺一挑,避开了要害,却让那人一个吃痛,捂着被断了经脉的右臂,滚落在地。
哼哼唧唧的着实让人不耐,自然而然的伸手点了对方的穴道,云非抬头看见上山方向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这才吐出一口浊气。
“想不到羿王府还有这等能耐,笼络了如此的江湖好手。”
同伴被人擒住、生死不知,带着玄铁面具的那人却不管不顾,只是眯了眯眼,一道剑气逼的何昭往后退了两步,颇有深意的叹到。
江湖……中人?!
何昭一愣,心中微皱。
可就是这样一个短暂的愣神,待止住退势时,与自己纠缠了一夜的黑衣人已经闪入了灌木丛中,不知消失在了哪个方向。
真他妈的狡猾!
冷啐一口,吐掉口中的血沫。想到自家主,何昭无暇顾及其他,连忙提着剑奔到断崖边,朝下探了探。
奈何天色昏暗,莫崖底,沿着崖壁最多只能往下看到五丈。面无血色的羿王府侍卫二话不,四下寻了几段树藤,往腰上微微一系,作势便要下去。
“你做什么?!”
云非一惊,连忙上前拦住。
就这几段破树藤,能起什么作用,这家伙莫不是想就这样下去?!
“滚开!”何昭执剑的手一挥,云非瞳孔剧缩,连忙偏头躲避。凌厉的剑气堪堪贴着他的颈边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片好心,却换来对方拔剑相向,这位离宗的执武阁弟也并非毫无心气劲的老好人,瞬间便冷了脸,拎着何昭的腰带,将人朝后扔去。
“有本事折腾,就管好自己,别出乱!这般不识好人心,也不知我家宗主抽了什么风,非要赶来救你们!”
何昭本就受了伤,一个不察,被云非甩出了三丈远,刚刚站稳身体,便见眼前的灰衣人不留情面的嘲讽道。
羿王府行事自由分寸,何时被人如此教过,何昭眼中腾起汹涌的怒意,提着剑,就朝莫名其妙出现的“江湖中人”冲去。
没想他动手就动手,云非赶紧握了剑防御。
这时何昭背后却窜出一人,脸色大惊的叫道:
“何昭?!你怎么在这边,殿下呢?”
何昭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转头。那个由山下得了消息急急而来的正是前去搬救兵的何枢。
而他身边,神色冷漠、一脸严阵以待的,就是那位传中的禁卫统帅、靖阳王殿下——秦君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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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君璃站在崖边,背着手,看数十人搭了绳梯,执着火把,沿崖壁向下一寸一寸的搜索。
迎面而来的山风无遮无挡,还夹杂着细的冰粒,悉数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让那一身不可接近的冷肃,又凌厉了几分。
连带那张俊逸无双的脸,也染上了一种不可言喻的铁色。
虽然蒙了面,又飞快的一闪而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刚才出现在这断崖上的人。
云非——那位离宗宗主身边的弟,云非!!
这个时候,离宗的全部精力不是应该都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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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那方千机匣上吗,怎么云非会出现在这**山的断心崖?又怎的与羿王府的人起了葛?!
云非人在这里,那身为离宗宗主的她呢,是不是也在这**山中?!
云夜啊云夜……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殿下!”身着盔甲的一人从上山的方向急急而来,抱了拳头禀报道。
“属下刚刚带人在崖底大致搜查了一番,并没有见到羿王殿下的尸……呃不,踪迹。不过崖底有一方深潭,如若羿王殿下是坠入了潭中,怕是要再多花些时间。”
带了禁卫军在崖底寻人的是吴帆,在汪庆手下做了五年,为人耿直,却不太对汪庆的路。
听人靖阳王殿下为人冷淡,不喜言语,吴帆只能言简意赅的道。
不过事发至今已有一个半时辰,若是那位殿下真的坠入了崖底的深潭中,禁卫军接下来要做的不是救人,而是寻尸了吧……
再耿直,吴帆也知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不得,于是恭谨的立在一旁,等候这位新上任的禁卫军统帅发话。
不在崖底?!
秦君璃细细的在心中过了过这**山的地形。断心崖高约百丈,如若真的坠到崖底,肯定是没命,落入深潭中,尚有一线生机。
那人知道这断心崖的深潭,就算坠下去的时候毫无防备,也会想办法往潭中落。只是这么冷的天,哪怕是一潭温泉,对那只不会水的旱鸭来……也是极为致命的吧……
秦君逸,这还没真正交手,你却是要重蹈十年前的覆辙吗?!
“扩大搜索的范围,若是羿王上了岸,也可能往林中深处去,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是!”吴帆领了命令,又沿着先前的路下去,秦君璃则转身,看向一脸灰白、靠树而坐的何昭。
何昭已然冷静了下来,只是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在这冰冷的黑夜里,脸色竟然惨白的宛若勾魂的厉鬼,早就没了当日溪竹城外明朗少年的模样。
“你确定他是一个人坠下去的?”虽然明知不可能,秦君璃还是走到何昭身边,又问了一遍,如果有人跟了下去,拼尽全力,不定还有些许可能。
“一个人?”听见靖阳王殿下冷肃的声音,何昭睁开眼,眼底一片血红,让他的模样又骇人了几分。
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滚过:下京院的计中计、刀枪不入的黑衣人、半个京城的跟踪纠缠、**山中的偶遇、羿王殿下的怀疑,接着是灌木丛中的隐蔽、被发现、厮杀、何肖倒下,自家主被逼上断崖、凌厉的暗器……
再后来,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个灰衣蒙面的家伙便突然冒了出来……
“银丝……灰影……?”皱着眉,何昭喃喃道。忽然眼中一亮,抬起头,直直的盯向秦君璃。
“有根银色的丝线,被人用内力驱动,打飞了暗器,追着殿下下去了!”
银丝?!
秦君璃闻言一愣,他所见过的人中,能够用银丝做武器的,似乎只有……
难怪!难怪云非会在这断心崖上!
追着秦君逸下去的难道是那位离宗的宗主,云夜?!
“去把那个云非给本王揪出来!”转身冷冷的对身后命令道,只见一道黑影飘过,前洲便消失了踪迹。
不好好的在封家养伤,跑到这**山来凑热闹,云夜啊云夜,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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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旧地重游(一)
血,漫天的血……
混着一朵一朵洁白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
赤脚站在雪地里,眼见着那雪融化,变成一滩红色的液体,缓缓漫过自己的脚背。像梦里反复出现的那条红石河滩,鲜艳而又诡异。
鲜红的液体从脚边淌过,恍若历史的长河,一去不返。心中多了一种惶惶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上剥离开来,随着这条河流,流淌向不知名的地方……
“阿瞳……”
有人在身边呼唤起那个快被遗忘的名字。
声音温柔缱绻,有种不出的忧郁悲伤,好似翻越高山,穿越云层,踽踽而来,落落而归。
想要抬头,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却蓦然有人在自己背后,用清冷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道:“云夜,你又背着本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吓的她一怵,连忙在心中细细回想,自己到底又做些什么。可是想来想去,无非是骗他、诓他、隐瞒着他。
百年离宗、千年姒族,逆天召唤的魂魄、濒临灭绝的血脉、寻而不得的圣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匪夷所思、超乎常理,就算想,也是无从起……又怎能怪她的隐瞒呢?
“阿瞳,你爱上他了吗?”
那个温柔的声音蓦然出现,让雪地里的女人皱了皱眉。
爱?什么是爱?!
是责任,是誓言,还是心中那不知从何而起的悸动?
忽然雪地河滩崩塌幻灭,身边出现了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夜,离宗就交给你了!”
“阿瞳,快跑,不要回头,不要报仇,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的活下去!”
“族女,北溟阴山、姒族圣地,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宗主,明炽师兄的大仇什么时候能报?!”
“云夜,你要霸占我封家嫡的身份到什么时候?”
姒瞳,云夜,封言青……
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你们……又到底要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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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惊起,周遭一片昏暗。
山风呼啸着刮过洞口,带来阵阵寒意,让陷入迷惘梦境的女人一点一点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并非立足在红石河岸,孤独无助,忍受着质问与煎熬。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断崖石壁、内力尽失,着实让这这新年的第一夜,过得格外狼狈与漫长。
扭头扫了一眼同困此处的羿王殿下。秦君逸正侧着头,倚着石壁浅寐。
黑暗,为他的高贵蒙上一层面纱,让漂浮在云端的皇室嫡,也多了几分人间的气息。
但无论高贵还是平凡,权利与斗争终究将他带入了杀戮的世界,成为一辈都抹不去的残酷记忆与血腥痕迹。
秦君逸如此,那位素玉之主秦君璃,亦是如此……
拨开杂草,让山风吹走自己脸上的浮热,云夜蹲在洞口的石块上,思维有些涣散跳跃。
然而悉悉索索的人声由远及近,让她瞬间一凛,意识到有人顺着石壁寻了下来!
“有人来了!”
连忙闪入洞中,推醒浅寐的男人。不知来人是谁,云夜只能保持着戒备,护着秦君逸往石洞深处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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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羿王殿下却是眼中一亮,在云夜身后肯定的断言道:“是禁卫军。”
禁卫军?!
护在秦君逸身前的女人闻言一愣。
先前就听他过,在等禁卫军搜山,但云夜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直到一句清冷的嘲讽在洞外响起,这位离宗的宗主才想起被自己忽视了的讯息——禁卫军的统帅,不就是离宗那位必须倾力追随的素玉之主,秦君璃吗?!
“没想到堂堂的羿王殿下,也有需要本王相救的那一天。”
听见秦君璃的声音,羿王才彻底放下那根绷紧的弦。然而先前还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却是一个呼吸间淡了气息,藏了踪迹,但叫秦君逸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石洞口丛生的杂草被人拨了开。来人执着火把,瞬间将一丈见方的石洞照的亮如白昼。
秦君璃勾着嘴角,瞟了眼一身狼狈的羿王,却在看见他衣摆的血迹和手掌上包裹的布条时,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不过是旧地重游罢了,本王就不相信靖阳王没有半分怀念?!”背了手,一派气定神闲,又变成了往日那位冷静自持的皇室嫡。
笑看生死、坐叹风云。
在秦君逸的脸上竟是看不出一丝死里逃生的庆幸与后怕,但叫众人感慨这位殿下的深沉与内敛。
“哼,‘旧地重游’?羿王真是好兴致,挑了个这么应景的时辰!连除夕宫宴都能匆匆丢下,本王还以为明早睡醒就能听闻震惊京城的大好消息呢,如此看来,似乎等不到羿王殿下的惊喜了。”
平时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靖阳王竟然了这么一大段,让秦君逸眼波微晃,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借着话的空隙,秦君璃早已将这石洞细细的扫视了一遍。
一如十年前两人离开时的那样,只不过没了那只力量惊人的大鸟,又在无人打扰的岁月中蒙了尘,让这石洞看起来更加的荒废颓败。
秦君逸还想开口些什么,却见何枢从崖壁上一跃而下,激动的跪在自己的面前:
“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先上去再吧。”
“有话上去再。”
两位殿下不约而同的开了口,跪在地上的何枢刚刚还激动差点喜极而泣,此刻却是止了泪,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自家殿下什么时候同靖阳王这么有默契了?
“那些人应该是利用了山下的暗道金蝉脱壳,但为了以防万一,**山也不得不搜。本王要先赶回城中,这里就交给你了。”
起正事,秦君逸微微蹙了眉,一脸的严肃。
玲珑馆案牵涉太广,秦君璃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断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故意扯羿王府的后腿。
况且……这个石洞就那么点大,可以藏身的地方不过是自己身后半块凸出的巨石。靖阳王一出声,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就消失了声息,怕是也不想让人发现“封家二公”的行迹。
这样一来,大家早些从石洞撤出去,她也能早一点脱身。
“禁卫军的职责所在。”秦君璃面色不显的点了点头,那位羿王殿下便抬脚朝洞外走去。
临上绳梯前,秦君逸忽然顿了顿,想些什么,可偏偏在秦君璃的眼神飘来时,咽下了嘴边的话,头也不回的上了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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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旧地重游(二)
秦君逸一走,这山崖下的石壁又恢复了静谧,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再也没有一丝的声响。
站在石壁洞口的男人似乎也不着急,抬头看了看空中纷纷扬扬的雪,复又垂目看了眼崖底禁卫军为了搜索黑衣人而燃起的星星点点的火光。
火光如豆,却连成一条线,弯弯延延的朝着山林的另一端缓缓移动。
站在高处,似乎还能看得见碧水深潭反射的粼粼波光,装载着那静谧幽森的倒影,诉着这**山十年间的星辰罔替、日月如常。
故地重游?!
他秦君逸的故地,何尝不是自己的故地……
就连这方石洞,在山崖石壁上经历了数年的风风雨雨,也如记忆中的那般,萧瑟而又阴冷。
只是如今这一丈见方的粗陋石洞里,却多了一个让他魂牵梦萦、又爱又恨的女人……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一盏茶的功夫后,站在洞口临风而立的男人终于等的有些不耐烦,转过头,盯着那块微凸的巨石,皱着眉,出了声。
同离去的羿王一样,他对这石洞也是了如指掌,甚至比那秦君逸还要熟悉几分。
“咳咳……”石洞里只有两人,而对方就差点名道姓,躲着他的云夜不得已,只好从巨石的阴影里缓缓步出。
“能与殿下在此偶遇,当真是缘分。”
垂头敛目,衣襟上还有斑斑的血迹,乌黑的发丝却被山风吹得一阵浮动,恍若塘中迎风摇摆的墨莲,带来一室幽幽的清涟之息。
“缘分?!宗主若真觉得是缘分,会如此避而不见?”
感觉火辣辣的视线直射而至,云夜在心中堪堪叹了一口气。
甚少从秦君璃的口中听到“宗主”这两个字,如今这般称呼她,怕是如同自己猜想的那样,又是心眼的起了不快。
低垂的眼中波光一闪,计上心头,停了脚步的女人微勾嘴角,笑着抬起头,看向背手而立的男人。
“不是缘分……那殿下觉得是什么?”
玉白的脸上染了些许微红,那双如夜幕般漆黑的眼中却荡漾出缱绻的笑意。
像是银河的波光潋滟十色、又似山野的春风生机盎然,盈盈一笑间,竟是让这巴掌大的一方石洞花开千树,宛若人间秘境。
照亮石洞的火光,随着山风摇摆,在她的眼角落下淡淡的疏影,却越发衬的眉间那一点嫣红妖异鲜艳,整个人就像传中乘着山风赤豹而来的神女,玉带翻飞、含睇浅笑,一步一莲、既幽且妖。
站在洞口的男人看见这副场景,深邃的瞳孔猛的一缩。
难以形容的酥麻之意,从脚底,从指尖,沿着肌肤徐徐而上,复又化作燎原的灼灼之火,将他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完完全全的烧了个透。
“阿夜……”
堂堂的靖阳王殿下仿佛失了魂般,对着眼前的女人缓缓伸出手去。快要触上那玉白的肌肤,却又指尖轻颤,不忍亵渎。
蓦然气息一滞,受了蛊惑的男人忽然清醒了过来,弓指对着女人的脑门用力弹去,眼中闪过如火的怒意:“你竟是连南疆的摄魂术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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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云夜没有设防,冷不丁被他击中,捂着脑门便蹲下身来,一下敛了眼中粼粼的笑意。
“秦君璃!!你疯了阿,下手那么重!”
钝痛从脑门上一传而下,堪堪灭了云夜先前浮起的那一点点心虚。抬起头,恶狠狠的斥道:“什么摄魂术?!那等南疆妖术要炼血蛊的,我堂堂离宗宗主怎会修习!!”
秦君璃眯了眯眼,一副不置可否的样,让蹲在地上仰头相望的人更是怒火中烧,猛的站起身来,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朝他踹去。
那人挑了挑眉,堪堪往后退避。然而石洞窄,他本就是站在洞口,这一退一避之间,竟是让半个身探出了山石。
被凛冽的山风一吹,乌发衣袖齐动,眼见就要蹈了秦君逸的覆辙,朝山崖下坠去。
身临险境,男人面上含了意味不明的笑,踹了这一脚的云夜却是淡定不了,大惊之下顾不得所剩无几的内力,连忙运气射出封情丝,在他的腰间缠了一圈又一圈,连带着整个人朝洞外山石边一扑而去。
秦君璃的功夫深不可测,可不比秦君逸,瞬间脚下用力,止住退势,一把将扑过来的女人接了个满怀。
嘴角勾了得逞的奸笑,搂着云夜的腰,又堪堪一扭,便带着她朝石洞深处瞬移而去。
危机解除,瞬间大动内力的女人脸上却是煞白一片。这次连收回银丝的功夫都没有,便靠在秦君璃的怀中,捂着嘴,噗嗤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喷薄而出,让被冷风吹散的甜腻腥气又瞬间充斥了整个石洞。衣襟上染了大片的红色,甚至有点滴温热,飞溅而起,沾上那张冷肃邪魅的脸。
“你!!!”秦君璃不知她好好的,怎的吐血就吐了血。
想起当日落坞山下的那一身血色,心中浮起一阵恐慌,连忙抱着人沿着石壁坐下。
“云夜!阿夜!!”
“咳咳…咳咳……”
怀中的女人抬起戴着乌金镯的那只手,想要些什么,却又被呛了住,捂着嘴低低沉沉的咳了起来。
银丝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往那镯中收,秦君璃却顾不得那么多,颤抖着朝她的脉上探去。
低沉的宛若一滩死水……竟是内力全无!
不可能!两人三番五次交手,她的修为自己清楚的很,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内力全无了?!
中毒?!
还是受伤?!
难道是中了南疆异族的蛊?!
封情丝“咔哒”一声悉数收入腕内,云夜才抬眼瞟了脸色大变的男人一眼,扬起一抹虚弱至极的浅笑。
“也算救了你一次,事后可不准再同我算账了……”
着声音渐渐偃息下去,竟是在靠在秦君璃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抱紧怀中的女人,秦君璃身上浮起一阵细细密密的颤抖,对着洞外大声唤道:“前洲!前洲!!”
一抹灰影窜入石洞中,看见这副场景,也是脚下发颤,两人对视一眼,托着那个失去了意识的女人便朝断崖上方,飞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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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南疆小族
“那金线木沉香果然是南疆贡品,只有皇帝私库才能找的到。其他人别说这香,怕是连‘千叶迦兰木’这几个字都不曾听说过。”
云非站在自家宗主的身后,看着她端起一碗苦味更甚的药汤,仰着头一滴不剩的喝掉,才堪堪出声说道。
“云遥想办法查了入库文书,萧寻找出来的这一盒木沉香是绝无仅有的十二支,还是二十一年前越姆族圣女抵京时,随行作为贡品献入宫中。十二支整整齐齐,连封条都未曾动过。”
“越姆族圣女?”放下手中的药盏,背对云非的人拢了拢飞荡而下的一缕乌发,对他话中的那个人起了兴致。
“确实是越姆族。二十一年前,南疆有一场规模颇大的动乱,越姆族与邻族起了冲突,差点被灭族,还是崇政帝派了青威军震慑,才偃息了一场风波。越姆族为表效忠诚意,将当时年仅十六的圣女献给了崇政帝,也就是后来三皇子与静怡公主的生母,楹妃。”
“唔,圣女啊……”百无聊赖的女人撑着头,任发丝垂荡而下,却被碳盆燃烧蒸腾出的热气拂动,在半空中左右摇摆着。
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喃喃自语道,“一个圣女换全族上下平安,也是值了。改明儿若是族内有难,你们也将我卖了得了,上古姒族的纯净血脉,啧啧……也不知能换些什么回来?”
本是一句玩笑的话,却让云非瞬间僵了脸,扯着嘴角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卖了族女?!呵呵,全族上下谁敢做这等逆天之事!
姒族的族女可是上千年的血脉延续,乃是女族的立族之本,又岂是南疆小族选出来的花瓶可以比拟的?!
“卖卖卖,卖了一了百了,别给她机会蹦跶,尽给人找麻烦!!”
梁上蓦然探下一个脑袋,抱着剑,不甚愉悦的说道。竟是先前出现在京中、替明修送药的萧白!
云非一愣,没想到萧白竟然会出现在这京郊禅寺。背对着他的女人却一个不耐,抄起桌上的药盏,就对梁上那个传说中的江湖第二高手砸去。
“男女有别,你成天在我房内呆着想干什么?!
坐在窗边的女人用了力,奈何功力还未恢复,药盏不痛不痒的磕上横梁,发出“砰”的一声响。没有碎,却在几人的视线中直直的朝下坠着。
云非脚下一动。无奈的凑过去一把接住,复又安安稳稳的放在了桌上。
这个萧白!!非得这时候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吗?!
“江湖儿女只讲信义,不拘小节。我可是受了明修之托,看着你,不然他那从娘胎里就订下的未婚妻伤了死了挂了跟人跑了,让我拿什么赔?!”
未婚妻?!
云非闻言一愣。什么未婚妻?!
为了保持血脉纯净,上古女族向来不与外人通婚,这点他是知道的。尤其族女,更是谨遵族规,只与三系血亲结合,以免为这延续了上千年的女系氏族带来灭族之祸。
先祖立下的这道族规本是可有可无。原先姒族隐居在北溟阴山,旁系外姓早早的就被隔离出了族地,所以无论族女看上了哪个男人,都是自家人。
可百年前闯入的一个外人,却如同先祖预言的那般,为姒族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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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任族女流落在外,没有办法,只能找了血系最近的外姓氏族延续血脉,不曾想,终究是逃不过被人追杀的命运。
至此,族中长老才想起这条被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祖训,匆匆为未来的族女订下了未婚夫。
只是云非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族女大人的表哥、那位离宗执玉阁的阁主——上官明修。
然而云夜本人对此向来是一笑了之,不以为意。
古人愚昧,可她怎么也是来自现代的一缕魂魄。莫说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她久留之地,近亲通婚,生下的孩子又能有多大的概率正常?!
难怪历代族女早夭,竟还被那些老顽固们当做神佑天泽万世轮回,真真是可笑至极。
明修自幼在外长大,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就更不会放在心上。要不是萧白提起,这劳什子的约定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云非从未听族女和明修阁主提起过这件事,蹙着眉在心中起了淡淡的担忧。
他几乎日日跟在宗主身边,对那素玉之主的心意也是知道几分。族女不曾表态,他也就沉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乱说。
但这冷不丁的冒出个未婚夫……若是被那位殿下知道了,又要闹个怎样的不得安宁?!
“萧白,你知道的事情挺多……”
气急而笑,坐在窗边乌发未束的女人缓缓转过头来。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震慑人心的明媚。
让人惊艳的不是她眼角的笑,而是曾经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似乎在几日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那个轮廓,却又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潋滟之意。
纵然知道这个女人容貌的变化是因了封情丝,萧白的眼中还是亮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赞叹——这千年女族果然厉害,一个破镯子都是这样神奇!
眼中惊叹未去,却又见那个女人垂了眼睑,淡淡的开了口:
“所幸我离宗宗主知道的也不少。飞萧剑法的第三式、九式、一十八式,配合你自创的踏燕步,变换无形、杀气纵横,几乎无人可破,被江湖人称作梨花三综剑。”
云夜一字一句的说道,伏在梁上那人却是微微皱了眉,心中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梨花三综剑攻式有余,防御不足,只要横剑破膝上百虫穴,再回剑攻右后肩井穴,便可不攻自破……”
听到这里,萧白脸色一沉,背后浮起密密麻麻的汗意。
“你说,若是我将这些告诉了江慕容,堂堂萧大侠今年的比武,还有几分胜算呢?”
挑了眼角一笑,眼中却闪出冷意,叫萧白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惹怒了这个女人!
于是“哇”的一声从梁上跳下,便对着窗外便翻滚而去,“不干了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看着萧白冒了烟的屁股消失在墙头,云非张大了嘴,好一阵惊诧。果然,只有自家宗主镇的住这位大名鼎鼎的飞萧剑!
当然,他也是感觉到云夜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不悦。摸了摸鼻子,将那未婚夫妻的秘密堪堪藏到了肚子里……
第三百章 澹嫄往事
“对,越姆族!”
被萧白一打岔,云非有些忘记自己说到了那里,还是宗主出了声,他才一拍脑袋继续说道。
“金线木沉香是越姆族的贡品,自然是楹妃的嫌疑最大。可据云遥说,这位南疆小族的圣女,除了一张脸长得漂亮,便再没有一丁点的威胁性,性子柔弱不说,还偏偏容易相信人。
先前得宠的那几年接连诞下一子一女,可谓风光无限。后来却是被人诱饮了绝子的汤药,伤了肚子,接着被人发现在宫中私拜圣教,虽不至于打入冷宫,却是让一时的恩宠就这么淡了下来。”
“我怀疑的倒不是楹妃。后宫的女人活得皆是小心翼翼,又怎能将心思动到淮中谢东平的头上?”皱着眉,手指抚过腕上的封情丝,云夜缓缓将话吐出口。
“莫不是越王……秦君远?!”
司天监的差事,着实自由,就算三五天不露面,也不会有人起疑。加上这位殿下天生的心疾,更是让他多了一个掩人耳目的理由。
“秦君远……”抬起头,看向窗外一院的暖阳、微风,云夜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是他,他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子婴幻毒、金线沉香。
幕后之人对这两样东西鲜为人知的用法知道多少?又将十年间从谢东平手中得到的子婴之毒,用在了哪里?
越王,秦君远……潜入无念山碧空阁,对明炽宗主下手的,是否就是你呢?!
“让执书阁把重点放在越王身上,仔仔细细的好好查查这个人!”
“是!”
事关明炽宗主的死,云非不敢大意,连忙寻了云雀将讯息传给云雪。
金线木沉香终于有了线索,但另外一件有关姒族的大事,却让他犹豫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件事呢?”云非正在犹豫,坐在窗下的云夜却是先一步出了声。
“有了消息,但……”
一个狐疑的眼神飘来,云非只好垂了头一五一十的禀报:
“木枢迷宫至今还未解开。当时在场的大臣和几位殿下的反应还算正常,只有惊讶与好奇。倒是崇政帝神色有异,回到武英殿便唤了青莲卫萧大人前去。
青莲卫行事隐蔽,云遥不敢擅动,所以也不知那藏了玄铁卷的青圆碧玉可还在皇宫之中。”
说完不见那人有所反应,云非只好偷偷抬起眼,瞥了眼独坐在窗边的女人。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六角形的玄铁,一点一点抚过上面的阴刻图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说当年的澹嫄族女是看上了秦若阳哪点?为他赔了一个北溟阴山不说,还让这开启避世屏的圣物流落在外!
如果找不起三块玄铁卷,就算回到北溟阴山又有什么用!那些族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要再出现一个秦若阳,岂不是又会重蹈覆辙?!”
让人惊叹的不是她话语中的北溟避世屏,也不是那开启避世屏的姒族圣物玄铁卷,而是“秦若阳”这三个字。
秦若阳——这三个字让外人听到,莫不是会大吃一惊。
堂堂神武帝的名讳,南秦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世人又如何想得到,这三个字竟然同百年前的最后一支上古女族扯上了关系,而北溟阴山那场死伤无数的浩劫,却是因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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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旧事、谁是谁非,不是一两句就能说的清,但云夜能肯定的是,这秦家人的凉薄天性,真真是自古有之!
天下九州皆是看到神武帝的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一手创建了国富民强的南秦盛世。
可对于他穷尽一生、真真正正爱过的女人来说,这位千古一帝在位的三十年,不过是场痛彻心扉、哪怕喝下忘情药也要从生命中剜去的灾难罢了!
“宗主可不是澹嫄族女!”云非撇了撇嘴,想要说些什么,见云夜的警告眼神扫过来,突的一凛,堪堪咽下了后半句。
呜呜……宗主也太精了吧,连自己想说什么都知道!
“让云遥留意下后宫妃嫔的动向。崇政帝应该是察觉出了什么,木枢迷宫至今未解,说不定他也在找寻青圆碧玉的下落。”
云非点了点头,从窗口一翻而出。
涉及到玄铁卷,不便再通过云雪的手,只能以宗主密令的方式下达,这就非得他亲去不可了。
见云非消失在了院外,云夜才噙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何尝不知道云非想说些什么!
素玉之主,神武一帝。
他秦君璃当然不会是秦若阳,只是他的野心与手段,比那秦若阳更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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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百人在**山寻了整整三天,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迹。”
吴帆站在靖阳王府的厅堂里,同坐在上首的靖阳王殿下汇报这几天**山一事的进展。
羿王殿下孤身涉险,幸得府内侍卫以死相救,才有惊无险的从断心崖回来。
据说是为了玲珑馆的案子,但查个案子差点把堂堂的羿王殿下葬送了进去,吴帆实在是想不透这案子背后又有着怎样扑朔迷离、震惊朝堂的内情。
“我们禁卫军只是配合羿王行动,如果**山全搜过了,就让人撤回来吧,寻个人去羿王府通报一声。”
秦君璃手下压着刚刚收到的一封信,也不翻开,只是公事公办的对着吴帆说道。
“属下遵命!”吴帆抱拳行了礼,领了命令就出了靖阳王府。
一脚跨出王府大门,这位除夕之夜便被调用的小将堪堪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说真的,他还真怕这位刚刚上任的殿下要烧三把火,拿他杀鸡儆猴,治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如今单从这**围场的事情来看,靖阳王也是行事有理有据之人。不知这以往作风颓靡、不思进取的禁卫军,到了他的手中,又会发生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吴帆前脚刚走,秦君璃特地从锦州调来的沉语便蹙了眉头不解道:“殿下,当真就这样将人撤回来了?”
“当然。”秦君璃勾起一抹冷笑,用手指敲了敲那封来历不明的信笺。
“羿王已经找到了幕后之人的所在,**山之事不过做与人看,搜不搜、撤不撤,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站起身,背着手就朝外走去。
那半折的信纸失去了压力,被风一吹,堪堪飘到了厅内一脸茫然的侍从脚下。
沉语拾起一看,不过是滴黯淡了的血迹。
殿下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玲珑馆案幕后之人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