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子夜前夕(三)
武英殿,崇政帝寝宫。
上午还明亮放晴的天,说变就变,竟是眼看着就阴沉了下来。
武英殿内没有掌灯,随着天色渐暗,周遭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无论是玉瓷汝窑的摆瓶,还是东海琳琅的珠帘,皆在这不可违逆的变换中,暗淡了光彩,仿佛沉淀在悠长的岁月之中。
千年檀木打造的龙床边上,一片灿黄动了动,原来是衣摆上的金线折了光,晃了人的视线。
“咔哒”一声轻响,檀木龙床边上的暗格弹了出来,坐在床前的那人从中拿了墨黑的玉瓶,站起身,缓步走到桌案边上。
桌案上空无一物,却被人摆了个手掌大小的薄壁玉舂,和一方头圆肚大的玉杵。
将黑玉瓶放在了玉舂边上,衣衫华丽的那人却是皱了眉,看向外间珠帘外立着的那个身形挺拔的人影。
“假的?”话中有着不悦,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失望。
“证实了,不是敏遥,只是个打着虚池大师名号招摇撞骗的人。”立在崇政帝寝宫的那人正是青莲卫的萧寻,抚着腰上那把磨的锃亮的剑,语气无甚起伏的说道。
只见桌案前的明黄随着萧寻的话晃了晃,又扶着桌案缓缓坐了下来。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突如其来的沉默,却叫本就空旷的寝宫一时间冷到了极致。
“本以为今年再也用不到这药了,没想到……”
语气有些哀婉,却说着将墨玉瓶的塞子打了开,对着玉舂倒了倒,两颗指甲大小的药丸从瓶口滑了出,碰上玉舂的薄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崇政帝皱了皱眉,又倒了倒,却再也倒不出任何东西。这才将瓶子握在手中,猛地往后一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却是连这药,也不够了……”
话语惆怅,声调低缓,哪里还是众人心中那个喜怒无常、专断独裁,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却又叫人诚惶诚恐的崇政帝!
立在外间的萧寻抬头瞥了眼怨抑的那人,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
“虽然敏遥是假的,不是还有程瑜吗?他既然能解开外匣,假以时日,定是能破了第二重机关。”
“千机匣?呵。”崇政帝说着将墨玉的瓶子往桌案上一扔,那东西咕噜噜的在桌面滚了两圈,要掉不掉的停在边缘,让人有种生死一线的错觉。
“没有时间了……朕已经没有时间了!”那个人前威仪万分的皇帝此刻竟然双手抱着头,一副痛苦的样子,浑浊发黄的眼中透出一股绝望,抬头看向帘外的方向:“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萧寻你说,朕的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她一眼吗?!”
帘外人的嘴角慢慢放大,最后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缓缓出了声:“萧寻……不知。”
而坐在桌案边的人似乎对萧寻的回答也习以为常,竟是执起玉杵,一下一下的亲手捣起药来。
------
午时后,皇帝遣了宫人离开,独自与青莲卫的萧大人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无人知道武英殿内发生了什么,也从未有人好奇的想要去打听。
不是武英殿的宫人心如止水,而是曾经生了不该生的念头、企图打探武英殿秘密的人,早就被青莲卫灭了口,如今已然连坟头都找不见了。
德强公公端了新沏的茶,算着时辰推门入了屋内,那位青莲卫的萧大人已然离了开,徒留崇政帝一人坐在窗边,摩挲着玉白的棋子,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表情恹恹,有些提不起精神,倒是和未服“极乐散”前有些相像,可这极乐散……昨日不是才用过吗?
德强不敢随便乱说些什么,只得挑了最近宫中发生的趣事,当个逗乐说与崇政帝听。说了小半个时辰,坐在窗边的那位才露出一丝笑容,让这位侍奉已久的太监总管堪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绷着一张脸,今日这宫宴也算能够勉强和乐下去。可别再像去年那般,闹得不欢而散。
“行了,看你辛苦半天,赏你口茶喝!你要是哑巴了,可就没人陪朕说话了。”说着随手端起了那盏热茶。
德强连忙接了过,弯腰点头,笑着谢道:“陛下说哪里的话,后宫的明妃、兰妃,可个个都是解语的花,不知比杂家这个糟老头子强多少倍呢!”
见他提到了明妃,崇政帝眯了眯眼,面上闪过一抹异色。但叫德强心里暗道糟糕,怎的就提了不该提的人!
如今平王被魏家连累,先是淮禹两州重灾,接着是关山屠案。魏显惹了一身骚回来,屁股还没捂热,西北大营又出了乱子。
也不知明妃和平王是不是流年不利,这么多事咋的就全撞在了一起。
“语嫣……”崇政帝若有所思的念叨了句明妃的闺名,德强不敢大意,连忙垂了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魏家啊,这些年着实有些过了,敲打敲打让他们也好!”说着竟是站起身来走到偏殿的书案边,在那道赭红的折子上提笔写了几个字。
挑了挑眉,这才放下笔,心满意足的走向寝室,准备换上晚宴的正服。
德强瞥了瞥桌案上那方红色,呡了呡唇,眼中闪现异样的光芒,却不动声色的跟了上,替崇政帝更衣去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宫宴起
崇政二十一年。
一年的最后一次夜幕降临,在飞雪的陪伴下,悄然而至。
宫墙矗立,冷肃而又沧桑。在这承载了三百年历史的南秦皇城中,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无缥缈——无论是爱恨情仇,还是肮脏与欲望,都抵不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去冬来、往复如常……
这条通往重兴宫的路,秦君璃走过九次。
年幼不懂事时跟着母妃欢愉欣悦,后来出宫建府再走时多了些沉稳自持。而如今,第十次,时隔八年重走这条路,却是满心疮痍,只剩下无尽的讽刺与淡漠。
“殿下,这边请。”
虽然宫道上积了雪,将这漫长而又寂寥的路照的一片光亮,小太监还是执了一盏宫灯,垂着头,在秦君璃的身前引路。
“陛下还在武英殿更衣,羿王殿下已经到了,一盏茶前奴才看见了平王府的马车,想必那位也已经入了重兴宫的宫门。”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说道。
秦君璃不曾见过他,不知他是哪个宫的宫人,也不知他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心中微皱,却是面色未改、恍若不觉的往前走着。
沉书执着伞,遮挡着飞雪,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听见小太监的话,抬头瞟了一眼对方,见自家主子无甚反应,又默默的垂了头,掩下心中好奇。
“陛下御书房龙案上的那本折子许久没动过了,今日遣人拿到了寝宫,据说动了笔,想必已经有了决断。”
这句话一出,但叫一步之差的秦君璃挑了挑眉,眼中闪过深深的诧异。倒不是因了那搁置已久的折子,而是眼前踏着碎步引路的这人。
武英殿,那是什么地方!在青莲卫的监视之下,怎容得崇政帝寝宫发生的事情轻而易举的传出来?
这人到底是谁的眼线,又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将武英殿的事情告诉自己?!
还未深想,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重兴宫前。
小太监止了步,秦君璃也停下来,抬头向前望去——
朱红锃亮的宫门,宛若天上人间的分领之界。
宫门的这一头黑暗阴冷、飞雪簌簌,而那一端却是温暖明媚、丝竹靡靡不绝于耳。
明明隔的那么近,只要往前几步,跨过一道门槛便触手可及。却又让人觉得那么远——远的像是通往太平盛世的路,布满了坎坷与荆棘。
“殿下?”沉书见自家主子盯着重兴宫的宫门发呆,皱着眉,轻唤了一声。如今形势愈见紧张,主子这般魂不守舍可不是什么好事。
秦君璃一凛,猛地收回心神。但见宫门内迎来两位宫婢,容颜秀美,举止得当,在自己身前盈盈一拜,他才意识到刚才引路的小太监早就掉头远离了去。
“恭迎靖阳王殿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
话音冷清,一如那俊逸无双的容颜。
有幸能与他说上话的宫婢面上浮起嫣红,宛若初春三月的桃花,一片盎然。奈何那位殿下却是抬脚一迈,目不斜视的入了内,徒留一地的芳心,在飞雪中,碾做尘泥……
----
秦君逸到的早,秦君璃进来的时候他已经与七皇子秦君炎、十一皇子秦君慈、十二公主慕锦说了好一会话。
见回京已然一年,却甚少在人前露面的四皇兄走了过来,秦君炎站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起身,自然而然的行了一礼,唤了一声“皇兄”。
秦君璃点了点头,视线飘过坐着不动的秦君慈与慕锦,嘴角勾了丝冷漠的笑,但叫两人心中“咯噔”一下。
可反应过来时,这位皇兄已然走到自己的桌案前坐了下来,两人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脸上一顿青白交错。
这两位年纪还小的皇子公主,生母分别是丽嫔与慧贵人。
家世不显,凭借美色被崇政帝看了中,自是需要巴结夺嫡呼声最高的羿王殿下,以给背后的家族带来些许利益。
秦君璃懂,秦君逸又何尝不明白。
只是捧高踩低,做的这般明显,甚至连基本的礼数也不会,叫秦君逸眼中染了冷色,开口道:“陛下要到了,你们且先回位子上去,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
君慈和慕锦不知二皇兄为何突然冷淡了起来,只得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行了礼,转身朝下席走去。
“瞧瞧,来的早有什么用,还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哟,这可是我们南秦未来的王爷呐,怎得与我们坐在一起?”
下席的皇子们见十一皇子还没说上两句话,便被赶了回来,幸灾乐祸的讽刺到。
众人一脸的不屑之色,让秦君慈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气又急。奈何这般情形都是因了自己心大,也怪不得别人,十一皇子只能默默的把憋屈往肚子里咽。
“父皇的步辇都过了冼庆门了,你们还这么不知收敛,小心被扔出去!”
背后忽然飘过一句柔和的男声,但叫想要巴结偏偏没胆、却又酸不拉几羡慕嫉妒恨的几人噤了声,惊吓着纷纷转过头来。
开玩笑,要在除夕宫宴上被父皇扔了出去,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出人头地了!
见是不常在人前走动的越王秦君远,先前开口戏谑的几人才堪堪将心放回肚里,不情不愿的唤了声“三哥”。
秦君远像是早就习惯,也不计较几位弟弟语气中的不恭不敬,微微一笑,点了头,便走向了殿上的末席。
待他走了远,落了座,与身边的安王说起了话,下席才有人冷哼一声,道:“不就是封了王吗?!说到底不过是番女生的,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再怎么努力也到了头,当自己多高贵似的……”
“你疯了啊!”还想开口说些酸不溜秋的话,却猛的被人一扯,打了断。
扯住他的人感觉背后飘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缩着脖子环顾了一下,却又不曾发现异样,只得转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别乱说话,我母妃说了,千万不要得罪他。”
五六岁的小皇子,排位后的连名字别人都记不住,却一脸的讳莫如深,让他身边那人也扫了兴,挥着手撇了撇嘴:
“得了得了,我不说就是。”
不过是下席两个小皇子间的窃窃私语,淹没在管弦丝竹之乐中,无人听的见。
却恍若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在某人心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无药可医,直至腐烂成最为疯狂的偏执,成就了他此生不可回头的罪恶……
“皇帝陛下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鼓乐齐鸣,歌舞升平。
重兴宫内的奢靡浮华,让所有人忘却了漫天而下的飞雪,忘记了那且长且深的——夜……
第二百七十三章 乱局伊始(一)
何家相佟家矿,不如王家海上晃。
功名累王侯废,换做浮生金银兑。
一首打油诗,不知由何人所作,却成为黄口小儿都信手拈来的玩笑话。
说的是南秦四大家之一的王氏一族,说的是掌握了海路贸易、富可敌国的南秦首富王高疏。
王家的富不仅仅体现在“赚钱”,还体现在王家家主的“舍得花钱”上。
除夕宫宴,犒赏百官一年的辛劳,可谓是南秦皇宫之中最高规格的宴会。可比起王家的家宴,却只能用“黯然失色”来形容。
深海紫鱼的芙蓉肉,极寒仙山的冰雾草,龙潭之地的珍珠米——若是外人能瞧的见王家的这一场家宴,怕是得纷纷惊吓傻愣在原地。
且不说一桌菜的花费,抵得上重兴宫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所有支出,光是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味,就让人打心底里感叹何谓是“钟鼓馔玉,纨绔膏粱”。
如此奢靡至极的生活,难怪王高疏想尽了一切办法也要替自己的儿子铺路,从羿王手中得到未来三十年的海上经营权!
然而戌时未过,那位积了八百辈子福的王家公子却已经早早的离了席,出现在了后院东墙之下。
“公…公子,要…要不改日吧……”
东墙的阴影里站了三个人,一人抬头看了看木梯矮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人扶着木梯谄言媚行,只有一人脸色焦愁,忍不住又一次开口劝到。
“改改改!老子都闷了一个月了,这个‘改日’是什么时候?!非得等本公子憋出病来,你们才放心是吗?!”爬了一半的人不耐的转身,瞪了眼开口的小厮,语气中皆是烦躁不满。
闻言,奉银瑟缩着朝后退了退,一脸的着急与无奈。
“哎呦!我的好公子啊,玲珑馆的杀手还没找到,您现在溜出去,若是正好碰上了恶徒,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如何同老爷交代啊!”
奉银一拍大腿,见自家公子不听劝,急得团团转。
眼见王怀章不管不顾,已然翻上了墙头,他只得转向一旁的另外一人:“奉金,你也帮忙劝劝呢!少爷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奈何扶着梯子那人却是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有些鄙夷的笑道:
“奉银,这都一个月过去了,那歹人也没现身,怕是早就被羿王殿下的威名吓了跑。你也跟着公子这么些年了,怎得还是这样胆小怕事?!”
“别磨磨叽叽的了,害怕的就不要去,免得扫了本公子的兴!”坐在墙头上的王家大公子扭过头来,看了眼墙下的两人,对奉金张口唤到:“你快些上来!”
奉金讥笑着瞟了眼还想说些什么的同伴,二话不说就手脚麻利的翻上了墙。一主一仆两人接着往墙外一跃,循着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便在雪夜中消失了踪迹……
-------
马车沿着空无一人的大街行了许久。
本就是除夕之夜,屋外又下着飞雪,这个时辰京中各户人家都躲在温暖的屋内,吃酒赏雪迎岁。
甚至连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平日夜里热闹非凡的花街柳巷戏园茶馆,也歇了业,冷冷清清的与往常大相径庭,有种人走茶凉的孤独感。
朴素简单的马车在一方小院的后门停了下来,率先有人掀了帘子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才一跃而下,冲到门前,小心翼翼的“咚咚咚”敲了三声。
门板后的人显然等了许久,一听见暗号,便“吱呀”一声开了门。
奉金看见那张熟识的脸,不疑有他,连忙转身凑到马车边,笑呵呵的唤到:
“公子,到了。”
马车里的人憋了许久,实在是等不及,自家小厮的话还没说完,他便一把掀了帘子,眼露精光的往车下跳。
脚下生风。奉金刚想伸手去扶,王怀章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奔进了小院的后门。
“哎呦,我的好莺莺,这都多少日没见了,可是想死本少爷了!”
“王公子心里惦记的多了去了,可不只莺莺一个,要不怎得这么久都不来?!”
酥软娇糯的女声透过半旧的木门,若隐若现的传来。
发音咬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偏偏又带了少女的青嫩,让人很难想象会是怎样的人间绝色,值得王家大公子冒着生命危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翻了墙头出来寻欢。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那日若不是公子我命大,被楚从容那个倒霉蛋挡了煞,今日还不知你在哪个野男人怀里撒娇呢,怎的还先怨起我来?”
人已经进了院子,若影若现的话语声中听不出一丝的埋怨和害怕,倒是多了几分美色当前的兴奋与急不可耐。
“别,公子……冷……”接着一声绢纱撕裂的脆响。
“来,让本公子给你暖暖……”
“不…不要…呜……有……有人!”
“有人?!谁?谁敢来坏老子好事?!有人来正好,一起来看看你这骚样,这身子,啧啧!!真是嫩的怎么摸都摸不够……”
“呜……不…要在外面,公…公子…进……进去……”
“进去也好,本公子今日不弄得你下不了床,就不姓王!”
随着女人“呀”的一声惊叫,房门撞上门框,发出“砰”的巨响,但叫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一下子就掩盖住了地上大红色的裂帛残绢……
------
因得王家公子要来,小院的主人早早就烧好了炭盆。
屋内温暖如春,随着朱纱粉缎的盈盈浮动,女子的泣鸣荡吟婉转其中,让俯在她身上的男人血脉偾张,全往身下那处涌。
几下用力,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男人缴了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浑身无物,趴俯在床上的女子感到背后一重,先前还高亢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
一张脸美艳不可方物,眉目间尽是番邦异族的风情,奈何眼中的恨意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更叫人震惊的不是她眼中的冷意,而是那尚未长开的身子,分明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
第二百七十四章 乱局伊始(二)
披上残破的大红外裳,少女眯着眼推了推昏死过去的男人。
“不用担心,少主的迷药一般人可解不了。”
身后响起低沉嘶哑的声音,像是生生被人撕碎又拼接在了一起,叫人心中被猫抓了一样难受。
少女皱着眉,转过头来,看向那张玄铁的面具,冷哼一声。
“这种禽兽糟蹋了多少我族的少女,杀了便是,少主为何还要费那功夫将他活捉?!”
“呵呵。”一声比冰还冷、比血还腥的笑,不知从来冒出的黑衣面具男开口说道:“王怀章是没什么用,可那王高疏……呵呵。”
他可不是秦家那个蠢货,一点小事就动了怒,不仅杀错了人,还招惹上羿王。如今躲在暗处畏手畏脚,什么都不敢做。
说着嫌弃的看了眼床上光着屁股的男人,对那异族的少女吩咐道:“你给他穿上衣服,捆了手脚,我等下带走。”
少女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黑衣男人的命令,只得给昏迷过去的王家公子穿戴整齐。
又从柜子里翻了手指粗的麻绳,将床上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做完一切,少女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王怀章的满面油光,想起他在自己身上律动的恶心,顿时怒意横生,不待身后发号施令的男人阻止,寻了枕下的匕首就朝床上之人的下身扎去。
“星魅!”
“嘶——”
泛着冷光的利器还没挨上对方的身,却是从梁上传来一道轻微的吸气声。
覆着面具、声音嘶哑的那人武功不俗,梁上之人刚刚发出动静,他便觉察了出来,猛地向后一退,撞开了房门,朝院子中逃去。
黑色的身影翻飞而下,顾不得逃走的黑衣人,出剑挑掉异族少女手中的匕首,跟着脚上用力,一个飞踹疾至。
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堪堪将少女踢飞出去,撞上墙壁,复又弹落在地面,昏死了过去。
“妈的,连个小丫头都这么狠心!”
突然从梁上窜出的人也是一身黑衣,却只是用普通布巾蒙着面,不似先前那人的玄铁面具,诡异而又冰冷。
见屋外院内发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屋内的黑衣人挽了个剑花,提着剑就要加入战局。对冲进来的两个黑衣侍卫急急的说道:“女的捆起来,看着别让她死了!”
这声音……若是熟悉的一听便知,竟是羿王身边的何昭!
原来所谓的“王家公子夜会佳人”,不过是羿王殿下设的局,就是特意选在除夕之夜众人放松警惕时,引幕后之人现身。
既然是设的“局”,此刻昏倒在床上的当然不会是真的王家公子,不过是羿王府的易容高手假扮而成,倒是那个叫奉金的小厮如假包换,真的是王家下人。
只是那等祸主谄媚之人,早就被一剑解决在雪地中,至死都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
“是!”
只是微微一顿,不待后入的两人应声,何昭已然凝了神,提剑朝院中那人杀去。
“羿王好本事,为了引我上钩,扛着京中上下所有的质疑等了大半个月,真是让在下佩服!”
一剑甩开,剑气呼啸而出,生生逼退近身缠斗的三人。又紧接着回撤格挡,拦下何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昭飞刺而来的一招,院中戴着玄铁面具的那人,不急不慢的勾着嘴角笑道。
声音着实低沉刺耳,让何昭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是让他听出了浓浓的讽刺之意。
然而还未来得及细想,自己带来的高手中已经有人受伤倒下。眼见着黑衣人就要寻到破绽,打开包围圈,何昭连忙补了上去。
“阁下既然佩服,不如去羿王府做做客,喝杯水酒可好?”
以五敌一,尚且有些吃力,何昭在心中暗惊这人的身手之高。却是面色不显,接着他的话往下说着。
“年轻人太心高气傲,可不是好事。”对方反唇相讥,似乎不为所动。
何昭气极,却忽然眼中精光一闪,瞅准空档突然发力,对准上下翻飞之人的左腰,狠狠的刺了过去。
对方的剑势正被另外几人缠住,这位羿王身边的贴身高手料想他怎么都避不开,多多少少得挨上一剑。
只要受了伤,无论后面是以多敌少、还是持久作战,羿王府这边都多了几分胜算。
却不曾想黑衣人竟是忽然探出手,堪堪在腰侧一挡。
金石相击,铿锵铮鸣。没有料想中那样的血光四溅,剑刃却是撞上坚硬的某物,发出铁石相交的脆响。
不可能!!!
对方明明是凡胎肉躯,就算用手来挡,怎会发出铁器才有的声响?!
何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朝着对方左手看去。
手指严重扭曲,布满了红褐色的伤痕,像是被人生生拧断,再一根一根的接上。这人到底受过什么样非人的虐待,才会留下这样的伤疤?
可就算伤疤再狰狞恐怖,何昭也坚信自己的所见——那确实是人的手,伸展弯曲、灵活自如,甚至握剑用力时,那红褐色的伤疤还会起伏虬动,像是某种钻入皮肤的怪物,看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是瞬间,这只手又化作了削铁如泥的刀剑,轻而易举割断围攻者的咽喉,让何昭大惊失色。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眼中闪过浓浓的担忧,何昭看了眼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手下,和突破包围、朝城外方向逃窜的黑衣人,沉了声,咬牙用力吐出一个字:
“追!”
----
“想抓我,就凭你,还嫩了些。”
何昭跟在玄铁面具的黑衣人身后,追了两条街,忽然听得他这样一句话,差点气的吐了血。
他做的是侍卫,又不是杀手,再加上得了殿下的命令,要活捉此人,才不敢下狠手,竟让别人这般瞧不起自己。
想着提了气,脚下用力,又接近了黑衣人几分。
“抓了我,不过一具死尸罢了,可羿王府的何昭何大人,你就这么确定王家大宅的何肖,能守得住王怀章?!”
糟了!!!
何昭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心中警铃大震。
他怎么知道王怀章还在王家大宅内?!又怎么知道守着王家公子的是何肖?!
这下京小院出现的黑衣人和异族少女,莫不是对方故意用来分散羿王府注意力的,而真正的杀手已经朝着王家大宅去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深谋远虑
飞雪絮絮,让前两日有些微化的莹白又积压了起来,为这南秦屹立了三百年的繁华都城裹上厚厚的银装。
鼓乐齐鸣,歌舞未央。
重兴宫麸栾殿中亮如白昼,南海留支岛国进贡的琉璃盏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其光,将整个大殿照耀的如同九霄上的仙府之境。
随着熏香袅袅,殿内酒香弥漫,一片觥筹交错、欢欣和乐。
坐在上殿的羿王刚刚回敬了吏部尚书吕秋维一杯酒,便眼尖的瞧见何枢沉着脸,在殿门口探了探。
收回目光,秦君逸不动声色的同周围几人说着客套话:
“几位大人这一年辛苦了,吏治可是国之构梁。蜀地池州前些日子的严政革新推行的不错,如若明年春上成效显著,便值得其他州县借鉴施行。”
其他州县,说的大抵是把持在平王手中的淮禹两州,和安王治下的锦州。
虽说官员任免的大权是由皇权中央说了算,可地界之治,总不能面面俱到。一地的政通绩明,往往和直接的治理者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比如江南之地的官商勾结、贪腐成风,就是因了魏家的鼠目寸光、贪得无厌。
毕竟是崇政帝一手提携而上,短短二十年便跻身南秦四大家之一,没有历史家资的沉淀积累,没有世学底蕴的谆诲熏陶,提起魏家,京中世家想到的多是贫儿乍富、不知纪极。
或为那骨子里改不掉的贪婪粗鄙,或为魏家女儿那份求不来的宠冠六宫,其中酸楚羡嫉,几家人各有体会。
经历了这么多事,魏家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剩下的端看高高在上的那位,是想要在众人的质疑中继续护着平王、护着自己一手提拔而起又乱权独断的魏氏,还是忍痛下手,以保全自己岌岌可危的“一世英明”了。
“殿下一心为政为民,当真是我南秦百姓之福……”
千篇一律的恭维颂扬,让秦君逸面上挂了一丝浅笑,却不置可否,端起酒盏,凑近唇边,斜觑了眼与京畿大营汪庆相谈甚欢的靖阳王秦君璃。
君璃,秦君璃。
相比那些不堪一击之人,可只有你,才是我秦君逸真正的对手呢!
宫婢盈盈而至,为上席的几位殿下倒了酒。瞥见宫婢露在外面的凝脂粉肤,秦君逸手指一顿,忽然想到宫外上演的那场好戏来。
轻轻放下手中的金玉之物,避开众人,朝外间行去。
何枢见自家殿下迟迟不出来,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奈何麸栾宫又不是他一个小小侍卫能进的地方,只得一边搓着手,一边焦急的等待着。
远远见到从容淡定、履履而出的华服锦袖,何枢连忙迎了上去。
“如何?”
秦君逸不咸不淡的开了口,何枢却做不到他这般,沉着脸,压低了声音说了宫外的消息。
消息通过羿王府的暗卫传递,只知道鲜有败绩的何昭失了手,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你去准备下,马上出宫。”但见秦君逸脸色一变,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剑拔弩张。何枢连忙道了“是”,急急的往宣德门方向行去。
&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抬头看了眼麸栾宫外漫漫而下的雪,秦君逸的眼中染上一抹势在必得,他握紧了拳,猛的呼出一口气:
“无论你是谁,都休想从本王手中夺走任何东西!”
----
“云笙刚来的消息,下京小院的‘王怀章’是假的,羿王府的人同对方交上了手,现在往城郊方向去了,怕是要失手。”
云夜在席间刻意打翻了汤汁,借着更衣的功夫,从云非口中得知了王家与羿王府今夜的动向。
却是对这位离宗弟子所说的“失手”两字,有些怀疑和不明。秦君逸费了那么多功夫,生生拖了大半个月,就是为了布这个局,引凶手入瓮,怎会那么轻易失手?
“羿王府的人?何枢还是何今?”原先还打算回到前院的云夜想了想,将身上的青色薄袄换下,着了一身灰衣武服,在雪色的映衬下,几不可显。
见云洛一个翻身从窗外钻入,才点了点头,随着云非一前一后踏上墙头,翻出了封家大宅。
“是何昭。”
“何昭?!”原先在前的灰衣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看向云非,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诧异。
怎么可能?以秦君逸的心计,既然设了局,又用了自己最得力的何昭亲自出手,怎会允许“失手”的局面出现?!
除非……这位殿下早就料到了下京小院的事情会败露,真正用来引“杀人凶手”上钩的,不是翻墙而出、寻欢作乐的王家纨绔,而是那个待在王家大宅、被人精心守护、如假包换的王怀章!
甩掉所有人、带了一个小厮、远离安全的王家大宅,只为一夜风流——这种事王怀章确实做得出。
可就算再过合理,还是有一定的疑点和漏洞。
如若玲珑馆一案,对方动机单纯,就是寻仇,想杀掉王怀章,定是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若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背后还有高手在出谋划策,就会看透羿王府的“请君入瓮”之计——趁着何昭带了羿王府大半人力追杀“凶手”,转而偷袭王家大宅,或掳或杀,完成玲珑馆没有完成的事情。
那等待对方的,必然是更甚十倍的埋伏……
这下,连云夜也是生了浓浓的好奇。为了一个王怀章,搅乱这京城一池浑水的,到底是什么人?!
“宗主?”见云夜立在一方院落的屋脊上,陷入沉思,任由飞雪在她肩上落了厚厚一层,云非皱着眉开口唤到。
这本是羿王府与王家的事情,就算牵扯了封家入内,因没有实证,早就排除了宗主的嫌疑。
况且如今宫中晚宴已近尾声,珍宝阁的好戏就要上演,她为何要费这心神与功夫,去蹚羿王府的浑水呢?!
“云非,你可知王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世家?”
仿佛感觉到了云非心中所想,云夜忽然开了口说话,叫跟在身后的那人一凛,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东南海域之王,金玉为食、贝珠为妆,实实在在的南秦……首富。”云非垂了头,陪她站在雪夜中,恭恭敬敬的回答。
“南秦首富?再富能富得过执玉阁?再富能把持的住九州经济,影响数地民生?”
第二百七十六章 蠢蠢欲动
云非闻言一震,是啊,离宗有执玉阁,宗主又怎会看得上王家这点家资积累!
且不说王家的家底和朝堂上的影响,光是海航贸易的风险,与当政者对禁海的态度,就决定了王家在夺嫡之争中的作用有限。
甚至稍有不慎便会一无所有,成为反被其累的包袱。
那为何羿王在背后使了这么多手段,一定要笼络住王家——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富贵氏族呢?
云非不明所以的看着宗主的背影,却见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宛若北溟阴山的优昙花开,荡漾明媚而又神秘惊艳。
“普天之下,怕是没有比王家,更熟悉东南海域的人了吧……想要建立强大的开明盛世,又怎会忽略蜗居弹丸之地、蠢蠢欲动的海夷之族呢?!”
倭族蛮邦、海夷岛国!
羿王他……想的竟是“立藩制夷、四海升平”这么长远的事情吗?!
提气而起,灰衣薄袖的那人在屋脊房顶几个飞踏,便朝着汇林街王家大宅的方向而去。云非见状,连忙跟了上,却未曾听到垂目敛色间,她那句横梗于心的感叹:
秦君璃,遇上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到底是你的幸,还是不幸?
----
“明泽兄,你说羿王殿下这样行事匆匆,所谓何事?”
得了皇帝陛下的允许,羿王殿下早早的退了席。虽然不欲声张,可整个麸栾殿关注他的人太多,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惹了许多人的好奇之心。
鸿胪寺卿杨坤和便是其中一个,见秦君逸挺拔俊逸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才凑了过来,同封明泽八卦道。
“羿王殿下手上总共就那么几件大事,你不早就了然于心,在我面前,还装无知?!”封明泽瞟了同僚与好友一眼,没好气的揭穿了他的掩饰。
杨坤和对着对面某个方向努了努嘴,封明泽便借着舞姬的遮掩望了过去。但见对面的何士均一脸炭色,直觉没什么好事。
“看到了没,何家人的脸色,惊诧中带着点不甘的愤怒,啧啧……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何士均与羿王之间是一条肠子通到底呢!”
喝了几杯水酒,身边这人有些口没遮拦,让封明泽皱了皱眉,寻宫婢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喝多了啊,这可是宫里,被人听见,连老夫都救不了你!”
“不多不多,呃……嗝~”抚着肚子打了个酒嗝,杨坤和堪堪凑近封明泽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絮絮道:“你可知前几日何家人进宫探望如贵人,带了个什么人?”
封明泽面上不动声色,却是用眼角瞥了瞥四周。这家伙果真是喝酒喝上了头,管它是后宫秘辛还是朝臣八卦,都一古脑的倒了出来。
杨坤和的妹妹入了宫做贵人,知道这些不足为奇。只是封明泽有些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位一向不涉派系之争的好友,变得如此反常。
“稳婆,一个从宫外请的……呃…嗝~~~~”又是一个浓浓的酒嗝,封明泽连忙打断了他。
“好了好了,这些不是你我该关心的事情,喝些茶,醒醒酒。”杨坤和有些头晕,对他递过来的茶摆了摆手,混沌着往桌案上一趴,竟是不甚酒力,浅浅的睡了过去。
&nb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sp;“哟,杨大人这是……”
“你们看看,这才几杯,就不行了!”封明泽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让周围几人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言语间,有人唤来了宫人,扶着杨大人去了偏殿,封明泽的周遭才清静下来。
鼓乐笙歌,靡靡纷杂,虽然面上笑骂着,那两个字却扎根入了他的心,掀起一阵莫名的惊涛骇浪。
稳婆——宫中自有太医院的医女,专门为妃嫔接生。
甚至为了防止外人危害龙嗣,行“巫蛊换子”等诡邪之事,后宫之中曾经严令禁止从宫外寻人,以助后妃“安胎护孕”。
所以就算何家人千方百计将这个“稳婆”带入了宫,不过隔着帘子瞧上几眼,又能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呢?
说到作用,在这个风卷云涌、各方角力的时候,封明泽所能想到的,便是这个宫外“经验丰富”的稳婆,是何家人特意请来,为如贵人相看“龙凤”的!
宫外搭个陌生人入宫,不甚容易。已经有了羿王殿下这棵蔚然成荫的大树,何士均又为何连两个月都等不了,非要冒着风险去确定如贵人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呢?!
宫婢跪坐在桌案边,小心翼翼的为这位位高权重的朝臣添了酒。
酒汤晃动,折射出琉璃盏的盈盈之光,让封明泽忽然想到秦君逸在封家说的那句话来:
“就算是嫡亲的舅舅,始终姓的是何,而不是秦。”
原先有些不太理解羿王殿下的心思,如今细细想来,却似乎是一切都已经有了预兆……
---
“羿王走了。”
麸栾殿阴暗不可视物的角落里,一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我知道。”
话音清淡,虽是男人的声音,却叫人感觉到一种不可形容的阴郁。
“定是下京那边出了岔子。”
另外一人似乎有些着急。
“……”
话音清淡的那人没有答话,只是紧紧的皱着眉,看了面前一脸严肃的男子一眼。
“我有些不放心,等会我寻个机会先出宫,你自己在宫中且小心!”说着转身要走,身后那人却是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慌不迭的拽上他的墨色衣袖。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你不要再为我们去杀人了!”话语声中染上了一抹担忧,让他身前那人眼中的执着更甚。
“到此为止?!呵,王怀章这种败类就该死!让他多活了一个月已然是仁至义尽,这次他休想躲的过去!!”
说着从修长莹白的指间抽出自己的衣袖,看着光滑的锦缎与那如玉的肌肤交织,眼中堪堪窜起一簇莫名的火。
“够了,令羽,真的不值得……”
冷清的话还未说完,被他唤作“令羽”的那人已经拂袖走出阴影,朝着席间走去。
晶莹纤细的指尖抖了抖,缓缓缩了回来,拢在暗红织纹的袖中,随着他嘴角渐渐勾起的弧度,失去了令人惊叹的光泽……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连环计(一)
王家大宅一片宁静和乐。
不论辈分、不分嫡庶,王家的嫡系旁支都聚在前院用膳。
戏词唱曲、锦弦玉锣,台上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戏班子唱的正热,台下的三亲六戚推杯换盏,或饮或酌,似乎也没人意识到那位宝贝的大公子早就离了席,翻墙出了府。
实在不能怪王家人的后知后觉——玲珑馆一案死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楚从容,谁能想到得到,凶手真正要杀的却是王家的大公子、王高疏的儿子王怀章!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楚从容平日里与王怀章“趣味相投”,不仅性好渔色,还尤其偏爱未长成的少女。
那有着各等绝色的玲珑馆,就成了两人经常流连忘返的地方。
事发当日,楚从容因在御花园受了封二公子的惊吓,又得羿王殿下一番斥责,憋屈郁闷至极,临时起意,便去了玲珑馆,寻了妓子快活消遣。
玲珑馆的胭红本是许了王家公子的夜,因王怀章临时被父亲王高疏叫回了王家大宅,她白白丢了个舍得花银子的金主,正郁闷着,却又碰巧遇上了心情燥郁的楚从容。
楚公子一入馆便被胭红拐至了房中,一夜春宵、红烛暖帐。
馆中妈妈同龟奴皆以为她房中的是王家公子,直到楚家人寻来,发现了渐渐浓郁的血腥气,才惊觉楚从容已然没了气息。
死了人,又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还被人在身上扎了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窟窿,玲珑馆的妈妈和姑娘们又惊又怕,皆是忘了“王家公子”这件事。
大量的香茅、隐蔽的居室、娴熟的手法,包括来去无踪的行迹,让秦君逸断定凶手做了精心的准备,而不是临时起意。
只是查遍了楚家背后的关系,羿王府的人依旧想不明白,这楚从容到底是得罪了谁,落得这样一个体无完肤的下场?
直到王高疏心有余悸的寻了上了门,秦君逸才惊觉,原来这场震惊朝野的凶杀案,真正的目标不是礼部尚书的公子楚从容,而是王家嫡子——王怀章!
不动声色、请君入瓮。
装作遗漏这一细节,一心扎在楚家背后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上,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再度出手。而一旦他又下了手,便会落入事先布置好的圈套,暴露自己的身份!
——羿王殿下做了这等安排,王家大宅中除了王高疏更是无人得知玲珑馆案背后的曲折。
又因着王怀章是王氏嫡系唯一的男丁,恃宠而骄、任意妄为,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哪怕早早的退了席,众人也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况且连家主都尚未发话,一群莺莺燕燕、娇俏女儿自是乐得那个家伙不出现,免的扰了一家人的兴致。
“这边你照看着点,我去看看怀章。”皱着眉,脸上没有一丝过年的喜庆与愉悦,王高疏对着夫人撂下一句话,便沉着脸,出了前厅。
“母亲,父亲这是怎么了?!”说话的是王家的嫡次女王洛雨,看着王高疏步履匆匆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院门口,才回过头来凑近王夫人的身边,撒着娇问道。
“还能怎么着?除了那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个宝贝蛋,还有谁能得他这般上心?!”话语中有些忿恨与不甘,可再过不甘又能如何,谁叫她是续弦。
发妻所生的大公子永远是王高疏这个一家之主的心头所爱。再加上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才造成了眼下这般“一只独大”的局面,又能怨得了谁呢?
“上次母亲说父亲近日有意与羿王殿下结交,我们王家是要投了何氏的阵营吗?”想到那位风姿绰约的殿下,王洛雨面上一红,压低了声音问到。
王家虽是一方商贾,却也有个不大不小的爵位,要是父亲真的下定了决心,投了羿王门下,那对自己来说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两姓之间,最为牢靠的联盟不过是婚姻。
王家适龄的女儿不过那么几个,但身份足够嫁与羿王的非她莫属。既能帮助王家,又能嫁给自己心怡的男人——这种事情怎能不叫人欢呼雀跃?!
不知女儿心思,王夫人面上拂过一片似怨似抑、似恨似悲的神色,狠狠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忿忿的说道:
“百般权衡,不过为那一个人铺路。是与不是,有何区别?”
听出了话中的酸涩与不甘,对母亲尴尬地位了然于心的王洛雨却是微微一笑,覆上她的手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哥毕竟姓王,如若他不在了,我们王家不过是另一个‘金玉白棠’罢了!”
另一个“金玉白棠”……王夫人闻言一愣,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一夜,蓦然抬起头,看向飞雪中咿咿呀呀热闹非凡的戏台。
家族荣辱、人生兴叹。
这纷乱不堪的世道,竟是让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渺如尘埃。
能决定我们命运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
集真院的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只见一个身影步入了昏暗无光的厢房,又连忙转身,急急的掩上了雕花木门。
“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王怀章看清入屋的人影,一蹦而起,连忙凑到跟前抱怨到:
“爹,你可来了!他们不让我出门,连灯都不给点!我到底还要被关多久?!”
“章儿,莫急莫急!”王高疏摸着黑,示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坐下,“你要相信爹,爹自是不会害你的!只要忍过了这两天,等羿王殿下抓着幕后凶手,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听着王高疏一番话,隐在梁上的何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养不教父之过。王怀章如今的纨绔不成器,绝对与王家家主的溺爱脱不了关系。
真不知道这样一位精明至极、应势而动的一家之主,怎的就在教育继承人的事情上这么失败?!
然而不容他感慨,桌边的两人堪堪说了两句话,便从院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像是铁器贴着某物而过,但叫何肖凛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对着角落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窜了出来。还不等那位南秦的首富有所反应,就已经被捂着嘴,推进了墙边半开的密室中。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连环计(二)
直到墙上的暗门当着他的面,“哐当”一声合上,王高疏才惊觉发生了什么,捶着墙壁怒吼道:
“等等!是不是那人要来了?你们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不能让他伤害我的章儿!”
“如果本王是你,就会安安静静的等,而不是大喊大叫,将人引进来。”
忽然暗室中亮起了一簇光,沉静的话声自王高疏背后传来,吓的他脚下发软着连忙转过身。
只见一人坐在灯下,撑着头斜倚着石桌,面色淡然的看向自己——竟是应在重兴宫参加宫宴的羿王殿下!
王高疏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直到视线移向桌子的另外一边,看到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时,才如遭雷击,险些惊吓的瘫坐在地上。
“章……章儿?!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高疏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明明……自己刚才明明还在房间里与他说话,怎的转眼间他却是与羿王殿下有说有笑的呆在了这密室之中?
秦君逸勾了勾嘴角,淡然的说道:“连海卓候都看不出来,想必闻讯而来的那些人也是难辨真假了吧。”
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却是让王高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不得不由衷感叹这位殿下的心机之深。
下京小院的“王怀章”由易容高手假扮,约莫有九分像,不是日日相处的人根本分辨不出,目的就是为了引背后的杀手现身——这个局他参与其中,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本以为按照两人的约定,羿王会对自家的宝贝儿子严加保护,以防“请君入瓮”的设计失败,惹来对方声东击西。
却不曾想,他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将真正的战场摆在了王家大宅!
或者说,下京小院,这位殿下根本就没打算得手。甚至可能故意露出破绽,用羿王府的失手,降低对方的警惕,引幕后之人乘胜而为。
当敌人眼中的“薄弱”恰恰是已方重垣叠锁之地,这场百般曲折的计中计,又怎会以失败告终呢?!
羿王,秦君逸。自己选择了这个人,或许真的是先祖,在冥冥之中保佑王氏子孙吧……
----
密室外,厢房中。
王高疏的身影一消失,假扮的“王怀章”便敛了眼中精光,猛地将桌案上的瓷杯扫落在地。
“来人!来人!人呢,都死哪去了!!”王家公子怒不可遏的在昏暗的房中吼到:“你们到底要关我关到什么时候?!连一个杀人凶手都抓不住,要你们这群人有何用?!”
连绵不绝的叫骂声,随着瓷器碎裂的响声,透过墙壁浅浅传来。
虽然外面那人戏演的颇真,真到和自家儿子可能的反应一模一样,王高疏还是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羿王殿下,为“他”话语中的不敬捏了把汗。
秦君逸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倒是惹了这一摊麻烦事的王家公子觉得挺有意思,侧耳贴着墙壁细细的听了起来。
屋外阴暗的角落里立着三人,不着急进屋,却是隐藏在众人发现不到的地方,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听屋内那人叫骂。
“什么时候动手?”一人望向背手而立的黑衣男子,皱着眉,请示到。
“再等等。”领头之人显然很有耐心,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不急不缓的观望着。
两名手下不疑有他,松了握紧的剑,往后退了半步。直到一盏茶后,不绝的叫骂声嘶哑偃息了下去,为首的那人眼中才堪堪有了些情绪,
屋内梁上梁下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面上皆是拂过一丝诧异与凝重。
来人身手不俗,又全副武装,显然是冲着王家公子而来。可入院后,那些人却并未像预料的那样,直接冲入房中掳人,而是躲在一旁慢慢观察。
如此的小心谨慎,真的映衬了柳先生的猜想——玲珑馆之案并非表面那样简单,弄不好幕后主使会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身份!
何肖对房中的“王公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但见刚才偃息了叫骂的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又捂着肚子在床上打起滚来,满嘴哼哼道:
“来人啊,救命啊,我……我不舒服,要死…要死了……”
声音越发虚弱,却不见屋内屋外有任何的动静。隐在暗处的黑衣人皱了皱眉,对手下之人说道:“探一探。”
他的话音刚刚落地,身边一人便悄悄离了开。不一会儿,竟有个王府下人打扮的小厮,拎着食盒,绕过小径,从门口急急入了这气氛诡异的集珍院。
走至王家公子的厢房前,抬手敲了敲门,但见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探出侍卫装扮的一人,冷着脸问道:“什么事?”
门外之人垂着头道:“老爷命我给公子送些吃食……”
话还未说完,但见屋内的“王怀章”突然发力,一跃而起冲到门口,拉开房门就要往外跑。却被屋内另外一个侍卫眼疾手快的拽了住,又拖回了房中。
“这……”门口之人看见自家公子如此疯狂的举动,有些惊吓,刚想透过缝隙往屋内探,便见门口侍卫一个凌厉的眼神杀了过来。
“看什么看!老爷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不准公子离开这间屋子半步,你也赶紧离开,别瞎在附近晃悠!”
“是是是!”似乎被那侍卫话语中的戾气吓到,门口的小厮将食盒往他手中一塞,连忙掉头出了集珍院的大门。
“如何?”
换下一身素布灰衣,来人站在黑衣人的身后恭恭敬敬的禀报到:“屋内有两个高手,刚才打了阁照面,被关着的确实是王家独子王怀章!”
“哼!”但见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冷笑道:“以为单靠两个羿王府的高手就能护的住他的宝贝儿子?!不出门……呵,哪怕绑在床上也留不住王怀章那条小命!”
“上次那等痛快的死法他不要,这次想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说着一挥手,对身后两人冷冷的下了命令:“上,解决掉屋内的侍卫,将人带走!”
“是!”
两人像离了弦的箭,奔着那间困了王怀章的厢房,便拔剑冲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连环计(三)
“哐当”一声巨响,那扇从上了锁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犹如破布般,变得支离破碎,惊起一阵烟尘。
巨大的响声伴着寒风飞雪汹涌而入,让抱着腿在床上打滚的“王怀章”一愣,吓的口中的哀嚎也止了住,呆呆的看着门口蓦然出现的那个大洞。
洞口处站着两个黑衣人,蒙着面、提着剑,眼中全是戾气。而那柄光秃秃的剑上,泛起的耀眼光芒,叫人不寒而栗,恍若置身院外的冰天雪地之中。
“什么人?!”两个侍卫见有陌生人闯入,猛的一震,“唰”的一下各自抽出剑,一左一右,挡在王家公子的身前。
奈何来者训练有素,竟也不废话,连个额外的眼神都没有,提剑便一人一个,与两个侍卫厮杀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杀气弥漫。
“王家公子”哪里见过这等场景,也顾不上衣衫的单薄和外面寒风的刺骨,趁着几人打的不可开交,抱着脑袋、摸着墙根便往门口溜去。
“王公子这是想去哪里?在下送你一程可好?”
站在门口背手而立的黑衣人蒙着脸,眼角却闪了冰冷的笑,让“王怀章”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往后倒坐在地上。
“救……救命啊……”
见来人似乎与刚才两人是一伙,好不容易挪到门口的人又连忙叫喊着,手脚并用向屋内爬去。
奈何先前他一阵大呼小叫、哀嚎嘶嚷,让院外为数不多的下人都默默的避了开,如今更是连半个人影都不曾出现在这集珍院里。
与黑衣人缠斗的侍卫发现门口的异样,大惊失色,连忙抽了剑要来救这位王家的宝贝公子。
奈何刚刚转身,身后来历不明的杀手便贴身追了上,作势要朝他后心砍来,逼的分身乏力的侍卫不得不侧过身,抬剑格挡。
就是这样一个愣神的功夫,在门口地上连滚带爬的“王公子”便被黑衣人一个手刀敲昏,扛上了肩,朝着院外的方向跃去。
见同伴得了手,与侍卫缠斗的两人也不恋战。手中烟弹一挥,趁着对方猝不及防、被熏个正着,迅速脱离了战局,朝着一南一北两个方向逃去。
屋内的两个侍卫捂着口鼻连忙退了出来,发现王家公子已然被人掳了走,面面相觑,一脸惊恐。
其中一人跃至院外,随手抓了个王家小厮,命他去通报海卓侯。接着两人又一人一个方向,循着黑衣人的踪迹追了过去。
“行了,饵放出去了,海卓候也该回去当个‘焦虑万分’的王家家主了。”见外间没了动静,密室中的秦君逸才站起身,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勾着嘴角笑道。
王高疏哪有他这么淡定!先前黑衣人杀入屋内时,他就害怕的连呼吸都摒了住,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如今仍是一脸心有余悸,看向背手而立的秦君逸,担忧的问到:“殿下……确定此次能抓住凶手?”
秦君逸知道他心中所想,挑着眉看了眼扒着墙缝往外看的王怀章,笑道:“不确定,所以海卓候还请看住了大公子,在事情结束前,切勿在任何人前露面才是。”
说着伸手在石桌下一扭,墙上的机关应声向一边挪开,这位深沉而又睿智的殿下若有所思的看了王高疏一眼,朝着门外的方向径直行去。
披上连帽的黑色大氅,遮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住那张代表身份的脸,秦君逸连同何枢、何肖出了王家大宅的侧门。
“哪个方向?”敛了眼中的笑,秦君逸冷着声问到。
下京小院和王家大宅的两场戏堪堪结束,剩下的“顺藤摸瓜”才是这大半月忍气吞声、谋划布局的重点。
“西南城郊。”
手握缰绳的人一愣,“西南城郊……京郊围场?!”
何肖不知自家主子为何流露出这等惊诧的表情,皱了皱眉答到:“属下猜测是的。对方似乎还是不放心,意图借狩猎围场的复杂地形甩掉追踪而去的人。”
见羿王殿下的脸色愈发深沉,他又补了句:“鬼面身上带了追踪香,和他接触过的人,身上的味道十二个时辰内都散不掉。只要对方还在京城范围内,就难逃我们的追捕。”
“本王担心的不是这个。”秦君逸拉了拉帽沿,堪堪遮住了眼中的晦涩。
“京郊围场太过宽广,羿王府的人不可能守住所有的出入口,要是漏了任何一处,这次布局怕是都要前功尽弃。”
京郊围场……竟然又是京郊围场!
自己怎的和这个地方这么有缘!十年前在那里成就了一生的转折,十年后又将进行至关重要的一战,难道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忽然想到些什么,秦君逸猛的抬起头,那双深沉漆黑的眼中闪过一道宛若流星的光。随即从腰上扯下一枚玉佩,抛给何枢。
“派人去找靖阳王,让他带禁卫军封锁京郊围场,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何枢接了羿王殿下的信物,微微一愣:“那位殿下是要正月初一才能正式接手禁卫军吧,今夜我们是不是该找汪庆汪大人?”
“不,汪庆此人甚是圆滑。既然下了圣旨,他不会刻意卡着那位,给自己日后添堵,怕是几日前两人就已经做好了交接。”
“这……”何枢垂了头,还是有些犹豫,“靖阳王府和我们羿王府无甚来往,又涉及到未来的利益,那位殿下…会答应吗?”
“不要通过靖阳王府,宫宴应该还没散,直接找人入宫,同他说四个字‘虎落平阳’,他不会拒绝的。”
“是!”既然自家主子这么说,必是有九成的把握。何枢抱拳行了个礼,连忙策马奔上了汇林街,朝宣德门的方向而去。
“我们走!”眼见何枢离了开,一扯缰绳,秦君逸并着何肖,同一队侍卫,朝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
大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儿便将先前几人的足迹掩盖了下去。
昏暗的角落里,转过两个素色的身影,因着一身灰,似乎和满天的飞雪融为一体,堪堪叫人看不真切。
“宗主,我们可要跟去?”云非跟在云夜的身后,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小巷,开口问道。
“云非,你可觉得那些黑衣人的武功路数有些眼熟?”眯了眯眼,云夜将从一开始就桓绕在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云非低头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蹙着眉,摇了摇头:“弟子不曾见过。”
话音刚刚落地,便见身前那人身形一动,飘出了两丈远:
“走,看看去,我有种预感,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不简单!”
第二百八十章 虚伪的和乐
重兴宫,麸栾殿。
戌时未过,酒意正酣。
今年的除夕宫宴,明妃安分了许多。约莫也是意识到魏家如今形势不妙,不敢再恃宠而骄,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笑的僵硬而又别扭。
可若只是这么安分守己、审时度势,明妃就不会是那个宠冠六宫,但叫三千后宫女子恨的牙痒痒的明妃了!
端着一杯水酒,年近四十、保养的如同三十不到的魏语嫣,扭着纤纤细腰,风情万种的站起身来,走到崇政帝的身边缓缓跪坐而下。
有宫婢察言观色,立马递上装着琼浆玉液的玉壶。明妃执了过,淅淅沥沥的替那位九五之尊倒了小半杯。
“除夕佳节,普天同庆,可陛下今日都未曾与臣妾喝上一杯呢~”
似怨似抑、似嗔似颠,百种风情流转于一目间,但让上席的那位目光闪了闪,冷漠疏离的脸色略缓了几分。
话语间,纤纤玉手执起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酒杯,一时间竟不知是人如玉还是玉似人,就这样往崇政帝身前轻轻一送。
崇政帝想到前些日子她在御书房闹的那一出,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手上借势一挥。
不知是美人儿握的不牢,还是皇帝的力道太大,那五分满的酒杯竟然从明妃手中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了挺翘圆润的胸脯上,堪堪为玉色的衣衫留下湿濡的痕迹。
“呀!”
不大不小的一声惊呼,明妃连忙侧过身,捂住那因被浸湿而显得有些透明的宫装。
复又微微抬起头,凤眼含泪、憋屈隐忍的看向身侧执掌着天下生杀大权的那个男人。明明未说一字,却是欲语还休,有种数不尽的哀愁幽怨。
对上明妃的那双泪眼,崇政帝瞳孔剧缩,猛的一震,似乎又看到了有着一模一样眼睛的那个人。
当年被迫离开故土、远赴他乡,最后的回眸一笑,也是这般哀怨与惆怅。
如若没有这天下江山、没有那家国道义,她是否也能像这后宫里的女人一样,一直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吗?
“你……”崇政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晦涩的光,忽然之间就没了先前的不近人情与冷漠威严,竟是放下身段,关切的问道:“爱妃…可有伤到哪里?”
皇帝给了台阶,明妃哪里敢拿乔。心中暗喜,连忙遮着胸口垂了眼帘,“温柔贤淑”的答道:“都是臣妾不小心,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责罚。”
说着软了身子,作势就要拜下去,面前的男人连忙伸手缓缓一挡。
“得了,一点小事,什么罚不罚的!这都湿了吧,先去后殿换身衣服,回来再陪朕说说话。”
见崇政帝已经松了口,达到目的明妃乖乖巧巧的应了“是”,在宫婢的搀扶下站起身。却借着转身的空隙,趾高气扬的瞥了另一侧的何皇后一眼。
奈何皇后早就看够了她这一套,面对显而易见的挑衅,莫说生气,脸上那副端庄的笑连动都未动半分。
对手的无动于衷,堪堪让魏语嫣失了得宠后的愉悦。暗骂了几句,便掐着帕子随宫婢去了后殿。
皇帝的动向一直是这重兴宫内众人关注的焦点,尤其又是这等派系斗争愈演愈烈的多事之秋。这位陛下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背后代表着的都是未来的恩宠兴衰、大权何落。
眼见崇政帝这般又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是疾言厉色、又是关爱示宠,席下数派酸甜苦涩各有体会。只是等着看魏氏落败、平王失势的一些人,免不得又要失落几分。
转观几位明争暗斗的秦氏皇子。
平王与平王妃齐案而坐,低头浅酌,不知在笑谈着什么,一副夫妻琴瑟和谐的样子。但就算平王妃的妆容再过精致,也掩饰不住眼角的那丝落寞与哀怨。
秦君瀚花名在外,如此一改常态,想也知道他不过是做给崇政帝看,好借此挽救魏家岌岌可危的形象与形势罢了。
有没有用且是另说,却叫有心人看出了魏氏一族的黔驴技穷与垂死挣扎。
而另外一位取代平王、在短短的一年间就变得炙手可热的皇子,正端着酒杯凑近唇边,勾着嘴角笑看着宫殿中央的歌舞翩翩。
秦君璃的从容淡定,让那些擅长察言观色的文人政客纷纷皱了眉,感叹起这位殿下的深不可测来。
八年前白氏覆灭,柔妃自那之后深居宫中、不闻世事。
可在这等母族落败、远离皇权的情况下,靖阳王秦君璃一回来,便让朝堂众人有些刮目相看。
虽然没有刻意为之,但接连被皇帝委以重任——巡视江南,监军西北,甚至在阙谷关力退齐国三十万大军后,出人意料的揽得禁军统领之职,率军十万、管辖京中戍卫。
官职不高,其中代表的意义,却让这一年都过的甚是压抑的京中百官,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与这位殿下形成天壤之别的便是一侧的越王秦君远。
自幼越王殿下便是存在感极弱,甚至不比那位一母同胞的静怡公主。
因娘胎带出的毛病,心室不全,经不起劳累,这位殿下出宫建府之后便搏了个司天监的闲差。无人管束,不涉权政、不涉党派,过的比任何人都逍遥自在。
如今宴席过了大半,越王也不知去了何处,八成又是去了后殿歇息,可偌大的麸栾殿中,除了随侍的宫婢,却再也惊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那位端了酒杯随着外祖父郢国公与群臣笑谈政史的安王,却又大不相同。
安王年纪小,但佟家与熙妃似乎想法颇多。
佟家这些时日虽然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却暗地小动作不断。笼络朝臣、扩大势力,一度连崇政帝都有所耳闻。
佟、魏两家因了关山屠案之事,闹得水火不容。本该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可佟家却偏偏这个时候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甚至一度在某些场合公开与何家叫板。
不知是想借势而为,还是太有底气,总之这等偏执的作态,但叫朝中见多了风浪的老臣,堪堪送上一个大写的“幼稚”。
佟家再怎么蹦跶,始终入不了那位羿王殿下的眼。
堂堂的皇室嫡子,论才华、论心智、论权谋、论家世,都甩了安王几条街远,又怎会真的将这等跳梁小丑放在眼中?!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赞的是父慈子孝、家宅和乐,扬的是朝政清明、兵强马壮,颂的是盛世繁华、天下太平。
这宫宴上的每一个人,都带着一张叫做虚伪的面具,编织着最为绚丽的谎言,成就着一场叫做“粉饰太平”的戏码。
可东南方的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伴着黑雾弥漫而起,但叫这场尚未收尾的戏生生碎裂了开,再也回不到原先的“其乐融融”中去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木枢迷宫(一)
斜阳宫地处南秦皇宫东南。西接藏冬宫、背靠秋荡山,占地宽广却罕见人烟,看上去比那关押罪妃贱婢的沉水宫还要冷清几分。
好好的一座宫殿,弃之不用,多少让人觉得暴殄天物。
但斜阳宫的风水位置着实不佳。
背山而建,潮湿阴冷,多见虫蚁,又在崇政帝刚刚登基执政的那几年闹过鬼,让后宫众人对这斜阳宫有了莫名的怵意。
虽然最后请了得道高僧做法,超度亡魂七七四十九天,镇压住了宫内的厉鬼,可这一方宫殿最终还是因为太过阴森邪气,被空置了下来。
平时用来盛放书本史籍、消遣玩物,倒也相安无事了二十多年。
因那收了天下奇珍、稀罕宝物的珍宝阁被迁入此宫中,斜阳宫后来便得御林卫重兵把守。时至今日,愈发没有宫人可以随意出入、在内闲逛了。
然而除夕夜的一声巨响,外加火光冲天,却将众人的视线悉数集中到了这座差点消失在记忆里的斜阳宫中。
----
爆燃声骤起。起先并不剧烈。
麸栾殿中离门口较近的几人听见声响,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停下了恭维往来,望向殿外的方向。
有几个胆小的舞妓伶人被炸裂声一惊,脚下生乱,让先前还优美动人的歌舞瞬间乱了套,变得有些滑稽可笑。
席上坐的较远的几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因这难登大雅之堂的歌舞皱了眉,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终于,这一阵混乱引起了上席那位九五至尊的注意。
不过与明妃说了两句话,便见好端端的宫宴成了这般乱七八糟的样子,崇政帝瞬间沉了脸,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怒气,拍着桌案,斥道:
“掌乐司是谁负责的?!”
歌舞骤停,新上任不到一年的掌乐司仪战战巍巍的从殿外挪着碎步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殿下,想到去年今日自己前任的下场,抖的比那筛子还甚。
刚想开口请罪,便又听见一声更为巨大的“轰隆”声,绕过重兴宫的宫墙,透过麸栾殿的殿门,清清楚楚传入了殿内每一个人的耳朵。
“怎么了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攻城!是北齐攻城了吗?!!”
“御林卫呢!!”
“啊啊!不、不会吧……”
原先还自得其乐的百官开始有些慌乱,还是胆子大的几名武将凑到殿门口,看向东南方向浮起的那一片红云。
“那方向…好像是内宫啊……”
“藏冬宫?还是叫什么宫来着?”
“不不,不是藏冬宫,看着似乎在更南边点。”
“发生了何事?!”那声巨响崇政帝听的一清二楚,也顾不得追究掌乐司仪的错,皱着眉看向身后随侍的德强。
德强一晚上都在这麸栾殿内,也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弯着腰、垂着头:“老奴这就去看看!”
刚撩起衣摆,绕下了台阶,便见身着黑衣的一人从偏殿急急而至。
&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
黑衣朴素至极,用料虽好,却早已被洗的领口袖口微微泛了白。全身上下只有衣襟处用银线绣了半朵青莲,反射着琉璃盏的盈光,彰显着来人的身份。
——青莲卫,萧寻。
这位青莲卫的统领不常出现在人前,朝中百官又因隔的远,不曾看清他的样貌,只是凭着多年从政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宫内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有些资历尚浅的,看着黑衣紧袖的这人在宫内畅行无阻,竟然可以随意接近陛下的身边,连忙四下打听他的身份。
而那些伴着崇政帝一路走来的当朝元老,看见萧寻的出现,莫不是都皱紧了眉,心里打起了鼓。
萧寻呐……萧寻都来了,这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想着,突然听见上席传来“砰”的一声响。竟是崇政帝龙颜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
不知萧寻低声说了些什么,但见那位陛下皱了皱眉,表情严肃的有些惊人。
“因着大雪,火势蔓延不开,除了珍宝阁和卢芷殿,斜阳宫的其他地方应该无虞。”坐在席间的靖阳王凝神聚力,听见萧寻低着头,这么说道。
一句话,让崇政帝抑制不住的紧张与担忧散去了几分,可秦君璃端着酒杯的手指却微微一抖,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念头闪的太快,甚至连他自己也抓不住、理不清,只能凭着感觉,记下这斜阳宫的与众不同。
“珍宝阁如今怎样,程瑜和千机匣可安全的转移出来了?”斜阳宫出事,恐怕崇政帝最担心的便是置放了无数奇珍异宝的珍宝阁了。
然而他除了过问程瑜与千机匣,竟无心他物,但叫秦君璃蹙了蹙眉,有些不明所以。
“事发时离的太远,暂且分不清是从哪边烧起来的。”萧寻摇了摇头,脸上冷的仿佛要凝成冰般。
“四哥在想什么?”秦君璃正专心听着两人低语,不注意间,身边忽然多了一人,惊的他一凛,骇然的瞪向出声的秦君炎。
“我…我……”看见秦君璃眼中腾起的冷意,秦君炎往后退了半步,摆了摆手,“二…二…是…”
想了想,秦君炎又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二哥同四哥的不对付是与生俱来的,皆是因了白何两氏上百年的恩怨。自已若是在四哥面前说错了话,岂不是会让这位本就不喜与人交往的皇兄心生抗拒之意?!
“有事?”被秦君炎一个打岔,萧寻已经与崇政帝结束了低语,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去。秦君璃面色不悦的瞥了眼这位七皇弟,觉得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情值得他来同自己闲扯。
“听说那块玉是四哥替我寻了回来,君炎特地来谢谢四哥。”
说的是他曾经当了换做银资,去买燕雀楼消息的那块玉。
碰巧那个宝通银号也是靖阳王府的产业,秦君逸寻上门来,这点面子秦君璃不会不给。况且赚了双倍的银钱,靖阳王府也算不上亏。
没想到这等小事秦君逸竟然还说与了小七,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或者又在背后做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打算?!
秦君璃冷着脸摆了摆手,尚未开口,却见一个满身水渍和灰黑的宫人一路跑着,穿过重兴宫的宫门,跪在麸栾殿的殿门前。
“陛……陛下!!!启禀陛下,斜阳宫宫…走…走水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木枢迷宫(二)
听见宫人的禀报,偌大的宫殿上顿时一片哗然。竟然,竟然是斜阳宫!!
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在这新旧交替之夜,莫不是预示着来年的南秦,也如那斜阳宫一般,要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德强!”崇政帝初闻时的震惊已过,阴沉着脸唤到。
“奴才在。”
“你替朕跑一趟,看看斜阳宫的形势如何,让刘余年给朕好好救火,务必不要让火势蔓延到卢芷殿外去。斜阳宫再有任何差池,唯他是问!”
“老奴遵旨!”
说着德强带了两个小太监,也不顾雪地湿滑,脚下生风般的绕过重兴宫的宫门,朝着斜阳宫的方向急急而去……
------
“轰隆”一声巨响,不知从哪冒出的火苗自下而上,一窜而起,瞬间将那座屹立了上百年的木塔吞噬了进去。
程瑜怀中抱着一个玉白色的匣子,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三层楼高的佛塔中扔了出来。
直到塔外的寒风飞雪像刀刃般划过他的脸颊,这位在珍宝阁中呆了整整一个月的机关术师,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珍宝阁——那个散发着幽幽檀木香气的珍宝阁、那个盛放着无数人间瑰宝的珍宝阁,竟然……竟然被烧了?!!
“把东西抱紧了,相信我!”
程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千机匣上,刚感觉到脚下的热浪,便见一人从楼下的火光中一窜而上,将桌上的玉木匣子塞到他的怀中,站在自己的背后说道。
不过也就只是这样一句简短的话,说着程瑜便腾空飞了起来。
不不不,是被刚才闯入珍宝阁的那个御林军救了出来——只是这个“救”法有些特别。
如果不是在半空中飞着,冒着摔断脖子的风险,他相信自己会更加感谢那人的救命之恩。
眼见自己朝着一片空地飞去,离那片无人踏足的莹白越来越近,毫无半分功夫又动弹不得的程瑜赶紧闭上了眼,在心中暗自估摸着积雪的厚度,盘算着自己得在床上躺几个月。
忽然感觉后领一紧,有人从身后追了上来,堪堪止住了他的去势。接着一拎一扭,让那个抱着千机匣的身子在空中转了半圈,复又两脚朝下,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一着地,程瑜慌不迭的连忙睁眼,奈何在空中飞了半天,有些头晕眼花。
不待看清眼前之人,便听见那人对着奔跑而来的数十人命令到:“你们几个保护好程大人!”
“是!”甲胄一动,有人在自己身边气势如虹的答道。
程瑜赶紧伸手揉了揉眼,待视线重新聚焦之时,救了自己出来的那人已然走远了去。
而眼前这座屹立了上百年的木塔却被大火完完全全的覆盖了住,烧的如同御工坊炼铁的碳炉般,通红灼热,发出刺耳的“噼里啪啦”声。
“这……这!!”
程瑜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怪物,脚下一软,往后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你们几个!不要管这塔了,去那边!下风处!拦住火势,不要让火往揽尚殿烧去!”
“还有你!你不是守着藏冬宫宫门的吗?谁让你过来的?!!还不回去,若是让人借机潜入,看你怎么抵罪!”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去卢芷殿,那边的火要先灭掉!”
“所有人注意警戒,当心有人意图不轨!”
“是!统领!”
在木塔燃烧产生的热浪与红光中,一身赤甲红巾、面色黝黑的刘余年,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御林卫。
斜阳宫的这片空地上不停的有人来来往往,皆是一派严肃紧张,却井然有序、忙而不乱。唯有程瑜面色苍白,愣愣的坐在原地,像是吓傻了般,连裤子被雪沁了湿,也浑然不觉。
“程大人可有受伤?”刘余年安排好御林卫,转过头来想要往卢芷殿走,却见先前被自己救下的程瑜坐在雪地里发呆,皱着眉问道。
蓦然从面前传来低沉的话语声,让坐在雪上的人一凛,连忙抱着匣子站起身来。
“没……没事,多谢这位将军!”
刘余年不置可否,面上的表情却缓了缓,不再那么冰冷骇人:“程大人安然无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程瑜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但见这位御林卫刘大人的视线忽然转向自己怀中的千机匣,露出一种难以形容惊诧。
当他是对这匣子生了好奇,刚刚死里逃生的程瑜不疑有他,又一次感谢道:“幸亏将军将这匣子也救了出来,不然程某真是万死难辞……”
“不是……”刘余年紧紧的皱了眉,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那物,缓缓吐出两个字:“裂了……”
“裂了?!”程瑜一时没反应的过来,重复了一遍。忽然想到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吓的一哆嗦,手中那物坠着就往地面砸去。
“小心小心!”刘余年眼疾手快的替他接了住。
程瑜一眼望见匣子表面的异象,如同见了鬼般,往后退了一步,瞪着那东西,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啊啊啊啊!!动……不,裂……啊不……匣、匣子……”
果不其然,对着程瑜的那一面玉木之上,竟然缓缓长出几道血红色的裂纹。
说是裂纹,其实又有些不像。
这些纹路走势方正笔直、有断有连,正从角落那个针眼大小的空洞一点一点向外扩散,仿佛人的血管一般,浮现在体肤之外。
裂纹扩散生长的速度肉眼可见,不一会儿便布满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却又像受到什么力量的阻碍,堪堪停滞了下来,不再继续蔓延。
程瑜同刘余年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之意。
作为护卫皇城的御林卫统领,刘余年自是知道这千机匣引了各方觊觎,重要的很。不然也不会被崇政帝放置在这珍宝阁中,派了御林卫严加看守。
可机关之术,自古高深莫测,造了这等匣子的虚池大师更是机关术中的佼佼者。如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设计,让刘余年不敢大意,皱着眉向一旁的程瑜问道:
“可是有异?!”
程瑜皱着眉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匣子表面显现了一半的血色纹路。
光滑如镜,毫无凹凸,仿佛与生俱来嵌在这玉木之中。如若不是这纹路自己跑了出来,常人根本想象不到这匣子还有如此深藏的一面。
诡异,难以察觉,却是离解开机关更近了一步。
可这纹路,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木枢迷宫(三)
程瑜皱紧了眉,从刘余年手上接过千机匣,左右上下反复看了看。
玉木匣子另外五面光滑如玉,唯独那一角显现了奇特怪异的血红纹路。
可先前在塔中研究的时候,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这匣子上明明是空白一片,连根头发丝都沾不住,怎的忽然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景象?!
这纹路明显只显了一半,那剩下部分的是不是也是如此——鲜艳如血、横竖交织、爬满了整个匣子?!
最为关键的是……到底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导致千机匣产生这样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否又和解开匣子有着必然的联系?
“木塔随时会塌,此地不宜久留,先护送程大人去安全的地方吧。”刘余年看了眼陷入沉思的程瑜,皱着眉,有些担心的同身边手下说道。
这位程大人果然如同传说的那般,眼中除了机关术,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事物。可珍宝阁的木塔已经烧了大半,继续呆在这里始终不是办法。
“轰!”
正想着,一道震耳的巨响发出。
燃烧了一半的木塔终于承受不住,坍塌坠落了下来。
刘余年并着数十御林卫连忙护着程瑜往后退。
“等等!”
脑中灵光乍现,抬头看了看崩塌而下的百年木塔,又看了看手中的千机匣,程瑜忽然想到些什么,一把推开护着他的御林卫,抱着千机匣就朝燃烧中的巨物拔腿跑去。
“统领…这?!”得了命令保护程瑜的御林卫从没见过这样不要命、往火堆里钻的人,无奈的看向刘余年。
刘余年见状一个飞跃追上,堪堪在木梁砸上他的脑袋前,一把拽住那人道。
“你疯了吗?!”
烧红的木炭贴着鼻梁落下,惊起一阵灰黑的尘埃。程瑜一只手抱紧了匣子,一只手捂住被呛的口鼻,连忙往后退了一大步,心有余悸的看向脸色阴沉的刘余年。
“不!不是……”
刘余年不想听他废话,拖着人作势就要往外走。
也不知这个一心扑在机关术上的程瑜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对方的束缚,转身扑向烧的通红灼热的一堆,将显了一半纹路的匣子小心翼翼的朝那热源靠去。
一片苍茫的天地间,飞雪盈盈,火光通天。
雪白的天降之物还未近身,便被热浪融化蒸发了去,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寒冬的存在。
“不……不可能……”
程瑜眼中倒影着熊熊燃烧的巨物,看着千机匣的玉木在火光照耀下变得透明稀薄,隐约显现其中密密麻麻遍布的腐蚀酸囊,和包裹其中的布帛之物。
只是玉木晶莹,角落里的那一片细纹艳红似血。却动也不动,让程瑜皱紧了眉,眼中一一闪过兴奋、期待、复又失落的情绪。
不等这些情绪散开,捧着匣子跪坐在地上的程瑜,便被身后站着的人不由分说一把捞起,扛上肩,几下跳跃,朝安全的地方撤去。
“还请程大人以自身安危为重,这等事情……”
刘余年扛着程瑜退到火势烧不着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的地方,才放下人,眯着眼睛面色不悦的说教。
奈何对方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话,只是抱着那方匣子往地上一坐,左右翻看着,不停的喃喃自语道。
“也就受了热啊,没磕着没碰着,不应该啊……”
此时,一行人绕过斜阳宫的宫门,朝几人站着的空地急急而来,竟是得了崇政帝的旨意,前来查探情况的太监总管德强。
“公公。”刘余年见是德强亲自过来,只得暂时作罢,拱手唤到。
德强可没他这么镇定,左右略略看了眼斜阳宫的火势,便拉着刘余年着急的问道:
“大过年的,怎么好端端就烧了起来?!陛下可是下了令,这火要烧到卢芷殿外去,就唯你御林卫是问!”
“公公放心,除了珍宝阁,斜阳宫无甚大碍。也就卢芷殿被飘散的火星引燃了窗纸,揽尚殿那边都派了人看着,不会再被殃及。”
刘余年顿了顿,皱着眉,看向远处火势渐小的那一处,表情有些凝重:“只是那珍宝阁……”
“珍宝阁……”顺着刘余年的视线望过去,德强忽然意识什么,猛的转过身,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小:“珍宝阁?!你说起火的是珍宝阁?!!”
珍宝阁中奇珍无数,这一烧,岂不是……
何况珍宝阁中还存放着千机匣,这东西若是毁了,陛下那边可不得引起山崩地裂的雷霆之怒?!
“程瑜程大人呢?!千机匣呢?!”德强白着脸,抖了抖,表情甚是惊恐。
“遇水不溶、遇热不化,看着不是普通的朱砂,倒有点像是……一种特殊的油脂?”
忽然听见刘余年背后传来絮絮叨叨的人声,且轻且小,有些耳熟。
强公公连忙朝他背后望去,只见一身薄衣的程瑜坐在冰冷的地上,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左右研究着。眉头紧蹙,表情甚是凝重。
“油脂……”程瑜没有注意到来人,一心扑在千机匣上,念叨着大家都不懂的奇言怪语,“树蜡?柑油?还是蜜石?不不不,都不太像……到底是什么呢?”
“发现的及时,虽然珍宝阁被烧了个正着,但幸好程大人和千机匣都安然无恙。”刘余年瞥了眼心无旁骛的程瑜,对德强恭恭敬敬的说道。
御林卫反应及时,堪堪在大火弥散开前,将斜阳宫的火势控制了住。
虽然那个在斜阳宫存在了上百年的珍宝阁毁于一旦,但德强知道,阁中大大小小的珠宝奇材、摆件玩物,在崇政帝的心中,都比不上这来历不明的千机匣来的重要。
此时见程瑜和匣子都毫发无损,他才彻底松了口气,对着珍宝阁的方向叹道:
“万幸啊万幸!当年吴皇后在塔中日日烧香祈福,没庇佑的了这木塔,却是保住了御林卫和斜阳宫数百人的性命呐!”
旁人以为德强叹的是斜阳宫的安好,可刘余年听他这么一说,却是微微一愣,在背后浮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瞬间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千机匣如若有了三长两短,这看守斜阳宫的宫人连同御林卫,怕是要悉数问罪,做了这等死物的陪葬吧!
这匣子背后隐藏的……真的只是神武帝的葬身之陵吗?!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木枢迷宫(四)
当年吴皇后在塔中日日烧香祈福,没庇佑的了这木塔,却是保住了御林卫和斜阳宫数百人的性命呐……
手指从匣上缓缓抚过的程瑜听到这句话,忽然抬起头,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向感慨不已的强公公。
烧香祈福?!
香……香料?
血红色?
会不会是……
“香香香香!!!”程瑜忽然从地上一蹦而起,圆圆的脸上,闪烁着两道精光,一下冲到德强与刘余年的面前,兴奋的叫道:
德强被突然抽风的程瑜吓了一跳,堪堪往后退了一大步,险些摔倒,刘余年连忙伸手扶住,看着面前兴奋不已的人,皱着眉头问道:
“程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鲛鱼尸油!肯定是鲛鱼尸油!!”着程瑜连忙转过有着血红纹路的那一面,对着德强和刘余年。
“我突然想起有本古籍上曾载,这世间有种油脂,透明稀薄,却遇热不融、遇水不化。和某种香料一接触,便会呈现血红色。”
“血红色?”刘余年眯了眯眼,程瑜手中匣上的纹路不就是血红色?!
“如果只涂上薄薄的一层,单凭肉眼根本辨识不了。但是这种油脂防水隔热,能够对匣中之物形成极好的保护。所以,这匣上一定是被人涂上了这种鲛鱼尸油!”
德强不太明白程瑜所的什么油脂、什么香料,只能隐隐觉得这位御工坊的程大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才变得如此激动。
在崇政帝身边随侍了十多年的太监总管,皱着眉四下看了看,对刘余年使了个眼色。
刘余年会意,借故支开周围几人,才见强公公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道:“程大人……可是找到了解这匣的方法?”
程瑜漆黑的眼眸亮了亮:“不知能否解开,只能姑且一试,但须公公帮我寻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
“千叶迦兰木,俗称——金线草……”
------
重兴宫、麸栾殿。
斜阳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让这麸栾殿中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
殿中歌舞早已撤下,那位陛下却沉着脸不发话,让众人留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气氛冷到了极点。
“让女眷们都散了吧。”崇政帝忽然开了口,语气冰冷的对皇后吩咐道。
何皇后领了圣谕,垂着眼,便径直下去安排。
帷帘后的妃嫔们早就不愿多待,得了命令如释重负,三三两两在宫婢的搀扶陪伴下,不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
有宫婢前来搀扶明妃起身,刚刚与崇政帝缓和了关系的明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瞪了那个不识相的宫婢一眼,但叫宫女心中一个瑟缩,战战兢兢收回了手。
“让大臣们也都散了吧,早些出宫,别在宫里耗着添乱。”
因贴身伺候的德强被自己遣去了斜阳宫,崇政帝只好对站在身后的一个太监着,太监年纪不大,颤颤巍巍的应了“是”,便朝下方步去。
斜阳宫走了水,虽是不住人的一方宫殿,毕竟是后宫的范围,又离秋荡山、藏冬宫颇近,外臣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太监一来传话,便有朝官一一行礼,陆陆续续散了出去。
秦君璃瞟了眼半空的麸栾殿,目光闪了闪,缓缓站起身,对着崇政帝一礼,道:“父皇,儿臣今夜就留在这里替父皇分忧吧!”
话音不大,却让刚刚迈了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脚的平王、安王双双退了回来,暗骂老四的奸诈。骂归骂,却连忙表了孝心与忠心。
“父皇,这些年宫中大变,怕是皇兄多有不熟悉的地方,儿臣虽无大才,留下也能打打下手。”话的是安王,年纪不大,倒甚是精明,但叫一旁的郢国公笑着捋了捋他那花白的胡。
“父皇,那斜阳宫毕竟是后宫,凝露是女眷,她和儿臣一起留下来,兴许能有用得到的地方。”平王开了口,平王妃只好敛目一拜,一副夫唱妇随的样。
越王不知何时回到了殿上,虽没开口些什么,却是脸色苍白的拱了拱手,不曾离去。
崇政帝点了点头,见几个儿还知道分忧,眼中的寒气堪堪散了一半,不再叫人看的心有余悸、惶恐万分。
“璃儿有心了。”一句夸赞又让几人脸色纷呈,暗自较劲起来。
封明泽从一开始就坐着没动。
而羿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出了宫,生生错过了表现的机会,让左相心中有些焦虑,不愿何家落人下乘,也寻了个由头留在了麸栾殿中。
这样一来,眼见气氛不对的权臣们心里又纷纷打了鼓,除了离开的早的,竟是七七八八留了不少。
宫人乘着空隙,将桌案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个干净。秦君璃一拂衣袖,率先在自己的席案前坐下。
虽然他不知道云夜为何一定要让程瑜当着众人的面去解那千机匣,但眼下的局面,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剩下的,端看那位离宗宗主的神机妙算了……
----
德强匆匆回来,踏入麸栾殿时,看到的便是这等无歌无曲的诡异“宫宴”——
皇帝笼着手,斜倚在那把金光夺目的龙椅上闭目养神。几位殿下各坐一方、面色严肃,满朝文武还剩着位高权重的那几位,或垂目叹气,或窃窃私语,不见一丝除夕夜的和乐与轻松。
见强公公归来,所有人都停了动作,齐刷刷的将目光聚向了大殿门口。
强公公只好顶着众人的目光,迈着碎步来到崇政帝身边,弓着身、凑近了低低唤道:
“陛下。”
崇政帝无甚反应,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似乎真的睡了过去,但叫德强皱了眉,面上一派凝重。
可事关千机匣,他又不得不征询这位的意见,只能略略加大了音量:
“陛下,老奴回来了。”
崇政帝还是没有反应。不知是谁,竟在此时激动的撞上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响。
皇帝没被德强唤醒,却是被这一声响惊了醒,差点一个跟头栽了下来。坐直了身体,不怒自威的扫视了殿下众人一眼。
正欲开口训斥,去而复归的德强连忙见缝插针,在他耳边低声了些什么。
“什么?!可是真的?!!”崇政帝忽然来了精神,收回口中的怒骂,兴奋的一拍椅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急的绕过桌案,从殿上走下,朝着门外的方向行去。
刚走了一两丈,忽然意识到这是在麸栾殿中,自己正当着众位皇大臣的面,脸色瞬间又由兴奋转为了阴沉。
在座的都是人精,早在强公公进来时就看见了殿外站着的那个身影。模样朴实憨厚,抱着什么东西,来回踱着步,一脸的急不可耐。
这人见着眼生,但他身边红巾赤甲、一身铮铮之气的那人却是殿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御林卫统领——刘余年。
又是萧寻、又是刘余年,这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人震惊的大事?!
全新改版,更新更2快更稳3定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木枢迷宫(五)
“千叶迦兰木?!”
崇政帝看着殿中捧着千机匣,垂目而立的程瑜,皱了皱眉,重复道。
“正是,此木独枝而生,轮状叶上有一条金线,因此也被有些人称作金线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香料。
这种香木燃烧而成的烟雾与鲛鱼尸油相互融合,便会呈现出特有的血红色。由于这两样东西都是世间难得之物,微臣也未曾想到会有人用在这千机匣上。”
程瑜将手上起了变化的千机匣递出,强公公会意,连忙接了过,置于崇政帝身前的桌案上。
只见材质特殊的玉匣方方正正、莹白光滑,却在某一面显现出些许血红的纹路。
纹路如三股绢丝般粗细,仿佛与生俱来长在那匣中一般,没有一丝的凹凸与不平,但叫众人惊叹起这番奇异的景象。
鲛鱼尸油?千叶迦兰木?!也真亏她想的出!
知道千机匣底细的秦君璃面上一派冷肃,看不出丝毫情绪,却拢了拢微垂的衣袖,在心中撇了嘴嗤笑到。
抬眼自众人面上扫过,或惊诧、或沉思、或不屑,反应不尽相同,连向来存在感极低的越王都起了兴致,往前跨了两步,凑近了看那千机匣上鲜艳如血的纹路。
“程大人的可是东海鲛鱼鱼骨提炼出的尸油?!!”有见多识广者开了口,一脸惊诧的看着桌上那个引了江湖朝堂动荡、世人厮杀争夺的千机匣。
“正是。”程瑜看了一眼话的姚大人,姚广贵入京前在胶州作了三年郡守,知道鲛鱼尸油这种东西不足为奇。
“这种油脂质地透明,遇火不融、遇水不化。由于需要深海的人鱼鱼骨,产量极少,微臣也只是在古籍上偶见记载,被夷邦岛国当作圣物用来封存皇室遗体。
但这千机匣,却是用鲛鱼尸油密封了玉木片间的缝隙,达到隔绝空气,保护匣内丝图的目的!”
着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之意,也不知是在惊叹鲛鱼尸油的神奇,还是这匣制造者的别出心裁。
“缝隙?!”
崇政帝皱了皱眉,又瞥了眼面前那方薄壁玉匣。
表面光滑、浑然天成,别缝隙,连开合处都肉眼难见,真不知这匣的主人是如何将东西放置进去、又是如何封上,形成这等让人无从下手的玉木之匣!
“这匣有缝隙?!我以为是块完整的白玉!”有人惊诧道。
“就是就是,我也以为是一整块玉,还琢磨着这西陵九星图是怎么塞进去的呢!”
不提西陵九星图还好,一提到那引了纷争的西陵九星图,便见聚在殿上的众人表情微变,各有不出的深意。
惊觉自己错了话,那人连忙闭了嘴,往人后掩了掩。
“行了,你继续。”崇政帝面色阴沉的挥了挥手,程瑜便继续道。
“其实这匣的材质并不是玉,而是由一块块的木料拼接而成。”此话一出,又惊得众人一阵惊呼。
但一心想着解开机关的程瑜着实有些不耐,也不等殿内安静,便加大了音量:
“也不知是何等木材,竟有着玉一般的光泽与透度,却又比我们寻常所见的白玉坚硬结实许多。每一块木料都经过细心的计算与打磨,拼接之后毫厘不差。被那鲛鱼尸油一密封更是变得浑然一体,在强光之下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也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憋着一口气将话完,程瑜连忙停下来深深的喘了喘。
坐在上首的崇政帝不耐的板着脸,扫视了四周一眼,但叫围观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瑟缩着往后退了退。
这个程瑜还挺有意思,她倒是挺会选人。
秦君璃眼中染了些许笑意,可这笑意转瞬即逝,又藏在了那漆黑深沉的眼底,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那程大人的意思是只要让那什么鲛鱼尸油显了形,我们便可顺着缝隙,不破腐蚀酸囊,将这玉木之匣拆解开来。而让鲛鱼尸油显形,必须得有千叶迦…那个迦什么木?”
“大致是这个道理。”
开口的是右相封明泽,见程瑜望向他的方向,点了点头,才若有所思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一方置物的木匣,竟是这般重重机关,也不知那神武秘陵中有多少金银珠宝,值得百年间的世人如此煞费苦心?!
听得封相这么一,众人这下终是明白了“千叶迦兰木”对解开千机匣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亲自去库房里寻寻,看有没有这迦兰木!”高高在上的那位一扭头,对着身边的强公公吩咐道。虽然面上一派严肃,却是让人感受到一种不出的……急切。
“陛下,老奴方才寻过了,各国进贡的奇珍异草中,唯独没有这迦兰木呢……”德强脸上一番无奈,连忙开口禀报。
正是因为库里没有,他才不得不带人来麸栾殿,请旨开陛下的私库。
“没有?!”崇政帝有些始料未及,想了想,又指着门外的方向,“去朕的私库看看,让萧寻也来。”
“是。”皇帝开了口,德强自是忙不迭的去找那关键的迦兰木。只是殿中有人不明所以,私下又声的议论起来。
“这千叶迦兰木是什么?我怎的没听过?”
“我也没见过,倒是曾听人提起过,这是一种味道浓郁的香料。前些年在南疆一带还偶然可见,如今早就绝了迹,怕是一株难寻。”
“绝迹?!那这千机匣不就打不开了?!”
“你激动个什么劲?这些年绝了迹,可十多年前保不齐会有南疆国将这迦兰木当作贡品进贡到南秦啊。”
者无心,听着有意,人群中有人默默抬了眼,看向话那人。
“再了,就算宫里没有,挂个悬赏告示,总能弄到一枝半叶的吧……”
“的也是呢……”
----
一炷香的功夫,时的更声响起。
敲的众人一凛,堪堪从麸栾殿令人昏昏欲睡的热气中缓过神来。
只见强公公擦了擦额上的汗,跟在黑衣的萧大人身后,自宫门处急急而来。
萧寻捧着一个檀木的匣,目不斜视的走至崇政帝的身边。
龙椅上的那位正等的不耐烦,见来人是萧寻,勉强打起精神。换了个姿势,递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陛下放心,已经处理好了。”没头没尾的一句,的人云里雾里,却又为这话中的冷意深深的打了个寒战。
全新改版,更新更2快更稳3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