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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潇潇雨崇     君子之谋txt下载     君子之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合葬墓

    青莲卫——那本黄皮册子里记载的正是专属于南秦皇帝的暗卫青莲卫,近几年来的所行所为。

    不可能是全部,却也是叫人震惊不已。

    在淮中时来去无踪、行事狠辣,一夜间屠尽谢氏满门;至落坞山行迹诡异、师门成谜,杀的人措手不及。

    云夜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个使着离宗浮屠剑法的黑衣人,竟是出自南秦历任皇帝的贴身暗卫——青莲卫!

    “青莲卫三番五次插手殿下的事情,看着可不像是巧合!”

    离宗与青莲卫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利益冲突,所以云夜第一反应便是皇室内斗,冲着秦君璃这位素玉之主而来。

    “我的事情?阿夜就这么确定青莲卫是冲着我来的?”

    嘴角微微一勾,漆黑的瞳眸中染上晶晶点点的深意,秦君璃向后半倚在桌案上,看着面前那个身形翩翩、静然而立,却蹙了眉的女人。

    “!!”

    秦君璃话中有话,让云夜心中蓦然一震,皱着眉将自己塞进了软塌,抱着暖炉陷入沉思:

    不,似乎有些不对!

    青莲卫掩饰身份、潜入谢府,明显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无论是寻踪觅物、还是毁尸灭迹,皆是训练有素,干净利落的让人咋舌。

    而秦君璃淮中之行的目的,似乎是两江漕运议事权。如若不是云夜出现在淮中,碰巧与沈迟姜有了川福楼的相遇,又展现出非凡的身手,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个小小的医药世家。

    秦君璃的谢家之行只是临时起意,自然不会是那些黑衣人的目标。那伪装成杀手的青莲卫,真的是冲着谢家的秘密而去?!

    淮中之事如此,那西北落坞山呢?

    兜了那么大个圈子,将所有人算计在了内,秦君璃要的不过是西北青平军的兵权。落坞山瘴泽之战只是为了灭杀赵铎的五万心腹,确保他能够顺利拿下西北大营。

    如果青莲卫真的想要搅和靖阳王的夺权大计,理应直奔阙谷战事才对,又怎会在玄麟卫击杀赵铎、自己带人探查地下河道的时候,跟在身后痛下杀手呢?!

    谢家,落坞山——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

    如果硬是要扯上关系,或许只有那个谣传的神武秘陵了吧……一个是陵图辗转,被陆明安绣入了座屏;一个是无中生有,被秦君璃用来诓赵铎上钩。

    等等!

    西陵九星图?!神武秘陵?!!

    刚刚还在软塌上抱着手炉沉思的人,瞬间弹了起来,一个飘忽便冲到了秦君璃的身前。面上有种不可思议的震惊。

    “神武秘陵?!是冲着神武秘陵?!”

    “我和前洲是这么猜测的,青莲卫的目的,或许是传说中神武帝真正的安息之地。”说着他又从袖中掏出一截卷着的薄纸,递给云夜,“这是今晨刚到的消息,你且看看。”

    云夜连忙接了过,一目扫过。

    “岳阳府的事情是假,遣人做的饵,没想到却真的引出了一波黑衣人。这些人甚是小心,途中做了数次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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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最后好不容易探到了踪迹,却是隐入了玄武大街。若这消息可靠,那些出现在岳阳府的人八成就是青莲卫了……”

    说着秦君璃拢着手,垂了眼,不欲让云夜看出他眼底的晦涩。

    岳阳府之事是对自己身边那几人的试探,虽然基本确定了泄露消息、背叛靖阳王府的人是谁,可要肃清,却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为了那人背叛自己可以理解,可他为何要和宫中的青莲卫搅和在一起?

    萧寻为人自负深沉,向来只听崇政帝一人的命令。青莲卫的涉入,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暗自投靠了崇政帝,成为武英殿那位安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你……”感觉到秦君璃的些许不对劲,云夜皱了皱眉。

    纵然青莲卫的目标是神武秘陵,也当不得他这番低沉。莫不是背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由?

    正想着,眼前那人却忽然从自己手中抽了秘信,借着屋内的炭火毁了去。

    “敏遥先生是虚池大师的关门弟子,一般人绝不会对他下手。青莲卫既然奔着他去,必然是为了打开千机匣。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你曾今拿到的、那张记载着神武秘陵所在的——西陵九星图!”

    秦君璃一派郑重其事的样子,让云夜抬起头,斜觑了他一眼,勾着嘴角一笑。

    顾盼间风华纵生、媚色天成,但叫曾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靖阳王,眼中闪过一片流光。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西北回来后,秦君璃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了什么改变。可要真让他说哪里不对,却又偏偏形容不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看了个大概,却总是不够真切。

    抱了暖炉往软榻上一歪,云夜撑着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忽然问了句奇怪的话:“殿下觉得世人为何对这神武秘陵趋之若鹜?”

    趋之若鹜?呵,用“趋之若鹜”又怎能够形容世人对神武秘陵的好奇和向往?!

    人间至宝、半壁江山——神武秘陵之所以吸引了无数人探寻,就在于这句不知出自哪里的八字传言。

    然而世人连神武秘陵的所在都不知道,又如何断定的了,神武帝的长眠之地就真的有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秦君璃一句话,道尽自古世人贪婪逐利的秉性。

    “若是我说神武陵内没有宝藏,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合葬墓……殿下可会相信?”

    眨了眨眼,云夜眼中一片坦然。像是夜幕中最为明亮的晨星,闪烁着莫名的光。

    “合葬……墓?!”

    落坞山十四与云夜相继出事后,秦君璃对青莲卫想要寻找的这座神武秘陵做了万般猜想——南秦最具盛名的千古一帝,既然选择不入归阴山、另葬他处,必然有非此地不可的原因。

    或许真的如世人揣测的那般,神武帝将在位时的大半个国库都藏入了某个地方,殡天后作为陪葬,以保他死后的荣华富贵。

    而归阴山皇陵太过醒目,被盗的可能性太大。为了不被后人打扰。才不得不暗寻了其他风水宝地。

第二百五十七章 王家怀章

    世间也还有一说,认为神武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兴百业、重农商,兵强民富,用其一生打造了南秦的鼎盛时代,却终其一生逃不过一个“情”字。

    孝恩皇后,端庄贤德,堪为一国典范。然相传神武帝真正所爱之人,却不是这位在宫中陪了他三十年的结发之妻。

    那位神秘莫测、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女子,得神武帝一世倾心。生虽不能同寝,死却定要同穴。

    可对方并非皇室中人,不得葬入归阴山,这才有了神武帝与这神秘女子合葬他处的说法。

    或许是对“人间至宝、半壁江山”的觊觎和渴望,让寻宝人对这“合葬之说”嗤之以鼻。百年后的今天,也就归阴山守陵的几个老人想起来还会说道几句,世人或许从未听说过神武帝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云夜一句“普普通通的合葬墓”,堪堪勾起了秦君璃对这段秘闻的记忆。

    无数人穷尽一生追逐寻找,甚至妻离子散、同室操戈也在所不惜的神武秘陵,难道真的只是一座“合葬墓”?!

    这话出自曾经执掌离宗执书阁的云夜之口,秦君璃已然信了九分。

    “我信,可世人不信。”一声嗤笑,摇了摇头,坐在云夜对面的男人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西陵九星图本身只是个引子,对我离宗来说,重点是那装着陵图的千机匣。”

    没想到一个西陵九星图,竟然惊动了崇政帝的青莲卫。算计了这一切的离宗宗主云夜幽幽的开了口。

    “为了金线木沉香?”

    明炽宗主的死,与子婴之毒和金线木沉香之间的关联,自己先前已经从云夜的口中得知,却不知她要用什么办法来查找线索。

    此时云夜提到了千机匣,秦君璃第一反应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错。”淡淡的点了点头,倚在软榻上的人继续说道:“按照计划,千机匣应该在两个月前入京。奈何出了关山屠案和西北阙谷之事,生生的耽误了两个月。”

    “如今玲珑馆的案子闹的有些沸沸扬扬,让离宗这边有些被动。”

    云夜刚刚说完,秦君璃便挑了眉冷冷一笑:“被动?!阿夜与那羿王交情匪浅,又怎会被区区一个‘楚从容’拴住手脚?!”

    感觉到秦君璃的不悦,云夜心中一个“咯噔”,连忙掩了嘴一声微咳,解释道:“只是先前见过几面,谈不上交情。”

    秦君璃的脸色这才缓了缓,“我先前说过,秦君逸这人不简单。如非必要,阿夜还是离他远些。”

    话音低沉,无甚冷暖情绪,云夜却不敢大意。

    如非必要?!以这位殿下的小心眼,想说的其实是:必要的时候也不要同秦君逸有来往吧!

    “离宗与先帝有素玉之约,殿下自可放心,云夜不会行那般背信弃义之事。”垂了眼,云夜淡淡的开了口,想要打消秦君璃的戒备之心

    可明明是一句承诺,却让对面的男人眼中闪过愠怒。紧紧的握了拳,才堪堪压抑住掐死眼前人的冲动。

    素玉之约!素玉之约!

    难道他们两人之间所拥有的,只有这该死的素玉之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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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千机匣之事……”说着惹了秦君璃动怒的女人缓缓抬起晶莹的眼,面上闪过一丝赧色:“如若殿下方便,可否帮个忙?”

    -------

    云夜回到封家的时候,云非堪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避开众人,从院外翻墙进来。让她眯了眯眼,盯着黑漆漆的药汁,有些不高兴。

    “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了。”一口灌下,连忙借着云非递来的温水,漱了漱口。

    云夜对着那个日日盯着自己喝药的人眨了眨眼,挤出一些晶莹,装可怜的说道:“真的很难喝,小非可以不可以……”

    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云非蓦然脸颊一红,连忙转过身捂着眼,絮絮念道:“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这都第三次了!宗主大人为了不喝药连色相都出卖了,真真是让他左右为难。

    “那算了!说正事吧。”见摆脱这玩意儿无望,云夜说着脸一沉,竟是瞬间收了泪意,将药盏往桌案上一笃,耷拉着眼角开了口。

    云非这才敢转过头来,扯了扯嘴角,心中有些欲哭无泪。

    呜呜呜,明修阁主啊,再这样下去弟子可真撑不住了啊,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亲自来啊……

    “戏园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说到了正事,云非连忙敛了心神:“王家,羿王四日前在牡丹园见的是王家家主王高疏。”

    “王家?!”云夜一惊,“王家与何家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氏族之间的事情,理应去找何家才对,为何单单找上了羿王?”

    皱着眉想了想两人之间的来往关系,云夜觉得这背后定是大有文章,不会只是同看一出戏那样简单。

    王家这个时候找上羿王,总不会是为了拉拢羿王,将王家的未来押在秦君逸的身上吧……

    如果不是,那会让王高疏避开众人、选择在牡丹园偷偷约见的原因——只能是最近发生的玲珑馆一案了!

    可玲珑馆一案死的明明是楚从容,他为何又要在这里面插一脚?

    楚从容,王高疏——一个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一个是富可敌国的王家家主,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王高疏那儿子是叫……叫什么来着?!

    “王家公子是叫什么?”

    冷不丁的提到了王家大公子,云非愣了愣,才张口答道。

    “王怀章。不学无术、性好渔色,却是王家独子。王高疏宝贝的紧。”

    独子……能让王高疏这样郑重其事、又不敢大肆张扬,莫不是为了这个儿子王怀章?

    性好渔色的王家独子……对了,那日在怡乐宫外,隔着宫墙,调戏宫女的好像就是王怀章吧……

    “去查查王怀章,仔细些。”

    “是。”见云夜一脸严肃,云非领了命令便连忙飞身离去。

    但留云夜一人坐在窗前,揉了揉额头,露出一脸的无奈和烦躁来。

    玲珑馆玲珑馆!自己当真是流连不利,好不容易让千机匣入了京,却又偏偏撞上这等事情!!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速之客(一)

    除夕佳节临近,南秦梁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就算是大雪纷飞、悬案未决,依然扰不了老百姓的欢愉之情。

    但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却着实让人开心不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抽了抽嘴角,云夜看着眼前从上到下,裹的严严实实的新柔郡主。

    “翻墙呀!”瞟了杵在门口、不许她入屋的人一眼,成新柔驽了驽嘴,示意着荷塘小院的那座矮墙。

    以她郡主的身份,总不能堂而皇之的摆了威仪、从门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吧!

    “闪闪,外面冷的狠。”裹了裹头上那顶可以遮住大半张脸的毡帽,成新柔作势挥了挥手,让挡在门前的人往边上靠靠,放自己进屋去。

    云夜眯了眯眼,想着她这一路招了多少人侧目,着实不愿挪步。

    可看着风雪渐盛,堂堂一介郡主竟然屈尊降贵,绕过重重阻碍、抱着一坛醇酒来寻自己,到嘴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沉着脸转身,成新柔连忙勾了嘴角跟上。

    将泥灰色的酒坛子往桌案上一笃,新柔郡主转手就要将门掩上。云夜心中一突,连忙脚下用力,飘忽而至,堪堪阻了她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额上的青筋抽了抽,云夜冷着脸斥道。

    “关门啊,这么大风雪,你不冷么?”眨了眨眼,甚是无辜,不解的看向一脸冷意的封言青。

    那日游园会初见,觉得这个封家的二公子与众不同,还颇有些意思,怎的今日如此生疏冷淡?!

    “你是疯了吧,知不知道你一靠近封家,就被多少眼线发现了去?!”

    成新柔一愣,扣着门扉的手指一松,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在暗处监视。

    “有人监视你?!你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让人给盯了上?”说着那位不请自来的郡主竟是从门口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直到看到有人活动的迹象,才讪讪的缩回脑袋来。

    “竟然是真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诧,却是手下用力,“砰”的一声猛的将门关了上。

    “……”云夜甚是无语,皱着眉一脸不悦的瞪了过去。

    御花园那日他以为自己说的很明白,新柔郡主身份特殊,当不得随意与人亲近。这才几日,她是又将自己的话抛到脑后了吗?

    “你……”

    “没事没事~”成新柔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将桌上的酒坛子推向这荷塘小院的主人,示意他先热上。

    待云夜无可奈何的站起来,转了身去寻酒壶,她才往炭盆前一蹲,暖了暖手,嘿嘿的笑道。

    “你毋需担心,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难不成还会到处嚷嚷,怕人不知道他们暗地里在监视封家吗?!”

    握着酒壶的手指一顿,云夜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个没有一丝郡主样子的人——

    看的倒是透彻,只是行为有些太过不着边际。

    身为成国公的独女,不是应该明礼识诫、端庄秀仪,做一个人人羡嫉的郡主吗?!她怎得就这样随随便便入了“男人”的房间,当真没有一丁点自保的意识?!

    从泥坛中倒了一壶,云夜将沁着浓郁香气的醇酒温了上,又在陶壶中烧了热水,才往后一靠。看着一脸馋意的成新柔。

    “最近京中不太平,成国公竟然会让你随意出府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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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本郡主可是偷溜出来的!”

    偷溜?!敢情又是翻墙?

    云夜一脸黑线,抖了抖手指,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打发眼前这个女人回家去。

    成新柔虽然是御封的郡主,可“成国公独女”的身份却是比这郡主名号还要响亮。

    且不说偷偷摸摸与男人“私会”,光是拎着坛子找人喝酒的行径,就足够那些喜欢凑热闹的京城百姓八卦大半个月不止。

    况且这等多事之秋,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又免不得让人头疼许久。

    心里略略一估量,云夜从水中捞起温好的酒壶,又将酒盏用沸水烫了烫,才倒了半杯,往眼巴巴看着的新柔郡主面前一推。

    “喝完这杯,我遣人送你回去。”

    捧着酒盏的人一愣,酒还没入口,就被人下了逐客令,有些不开心的撇着嘴道:“不要!老头子正想方设法将我卖掉呢,回去做甚,绣了盖头,等着嫁人吗?!”

    嫁人?!

    云夜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些许意思,原来是不满意成国公插手她的婚事,使小孩子性子躲了出来。

    心下了然,没好气的笑了笑,劝道:“躲的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迟早要嫁人,不如回家看着,说不准还能捞个自己喜欢的。”

    嫁鸡也好、嫁狗也好,总之不要在外乱跑,给人添乱子才是正道!

    “喜欢的……呵,你可知道他看中了谁?!”握着酒盏的手指一紧,成新柔咬了咬牙,面上浮起一股怒意。

    云夜一凛,断没想到成国公这么快就有了中意的人选。

    不过也是,照成新柔的样貌与身份,只要国公府有了嫁女的意愿,求娶的人定是络绎不绝,要将国公府的门槛踏破才对。

    成国公当年统领四十万青焰军驻守石原,立下汗马功劳。虽然家族底蕴不甚深厚,加官进爵、封荫庇祖之后,俨然已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一等国公。

    加上他和石原大将卢征的关系,对青焰军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虽说新柔郡主算得半个秦家人,婚事需得皇帝做主,可只要这位郡主所嫁之人不涉及利益之争斗,皇帝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看成新柔这幅怒气冲冲的样子,这人选——八成是不太满意了……

    “那你想嫁谁?”不问成国公看中的是谁,只问成新柔想嫁的是谁,云夜一句话便问上了重点。

    “我不想嫁人!!”咬了咬牙,成新柔抬起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封言青。

    容颜素净,平静温淡,却仿若一块上好的璞玉,由内而外散发着莹莹之光,让人第一眼见到便忍不住亲近。

    因得自己性子散漫,与京中贵女小姐们玩不到一起。今日与父亲大吵一架后,心中苦闷,便想到那个一面之缘的封家次子,这才拎了酒坛子翻墙而出,打算不醉不归。

    奈何眼前这人看她却似看着什么麻烦物什,让成新柔的心中更是燥郁,不管不顾硬是赖了进来。

    将杯中的酒一口灌下,成新柔作势要去够桌上的酒壶,却被云夜先一步抄了过来,不急不忙的给她倒了小半杯。

    “真的不想嫁,还是有自己喜欢的人嫁不得?”笑着勾了勾嘴角,云夜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让新柔郡主小脸一红,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你……”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速之客(二)

    云夜只是随口一猜,便诓了中,扯着嘴角垂了垂眼。

    他着实不想理会这等少女春心,可这位随心随性的郡主……今天似乎打算缠定自己了,希望云非那边不要有什么急事,不然该如何撂下这位得罪不起的新柔郡主!

    “哎……”叹了一口气,云夜无奈的撑起头,开解到:“那几位皇子是肖想不得的,我劝郡主还是死了这条心。”

    见成新柔身体微微一僵,云夜面上晃过一丝了然,又继续说道:“成国公府背后可是四十万的青焰军,这份权力,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不容小觑。”

    “想必国公也同郡主提过目前京中的形势。看皇帝的态度,虽然未曾立太子,却最是偏爱平王。所以不管郡主看上的是哪位皇子,无疑都会给平王造成巨大的威胁。”

    说着眯了眼睛一笑,“郡主看上的总不会是平王殿下吧……”

    成新柔闻言皱了皱眉,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越发收紧,甚至连指尖都微微泛了白。

    “再说,以郡主的性子,真的愿意同人共事一夫,从此埋在深宅后院,荒度一生吗……”

    从成新柔手中抽出杯子,倒掉凉了的酒,换上一杯温水,云夜笑意盈盈的盯着她的脸,循循善诱着。

    说起来这个新柔郡主也着实可怜。有着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却偏偏被“身份”两字拴住了手脚。

    她的事情轮不到自己插手,尤其这种涉及两个家族、两方势力的融合,需要考虑的太多,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说的清。

    如若自己善意的提醒能被她听的进去,于人于己都是一件好事。

    新柔郡主不知云夜心中所想,皱着眉抬起头。

    却是瞥见对面那人荡漾而起的笑意,堪堪一愣,整张脸红的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端起杯子便咕嘟嘟的喝了个精光,甚至连自己喝的是水是酒都没分辨的清楚。

    想到自己曾经看中的那个男人,成新柔猛地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是想嫁他,只是……”

    只是什么?云夜挑了挑眉,等着她的后话。

    “只是想过我想过的生活罢了……”

    ——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被世俗道德拘束的生活,纵马驰骋、阅遍四海山川的生活……

    可这个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够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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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柔郡主抱着空了的杯子,盯着身边的火盆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云夜站起身,走到门口都未曾发觉。

    在门外侯了许久的黑影一闪而过,隐入廊下的阴暗处。斜觑了眼屋内,压低了声音道:“一个时辰前,王家大公子被人暗杀,险些丧命。王高疏方才匆匆出了府,去了戏园。”

    “果然是为了王怀章!”说着云夜眼中一亮,似乎茅塞顿开,对着阴影里的那人吩咐道:“看住了他,同时也盯住羿王府,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是,宗主。”云非抱拳应道,又瞥了眼屋内的新柔郡主,有些不放心的皱了皱眉。

    “已经两个时辰了,宗主可要……”

    “算了,由她去吧。幸好不笨,知道做些伪装,外头守着的就算怀疑也猜不到新柔郡主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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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会让人送她回去便是。”

    点了点头,云非翻身飞上屋檐,在大雪中隐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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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夜不知从哪弄了两三样小菜,伴着一碗晶莹的白米饭,端入了房内,一样一样的摆在成新柔的面前。

    新柔郡主先前还不觉得饿,忽然闻见饭菜香,才想起来今日自己粒米未尽。肚子跟着不争气的一叫,让她堪堪又是一脸赧然。

    “我院子里没什么好东西,比不上国公府,郡主可不要嫌弃。”

    封言青没赶她出去,又听她诉了半天苦,成新柔哪里敢在吃食上计较。又见对方一片坦然,也不客气,拿起玉箸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我来京城的时间不长。”云夜托着脑袋坐在对面,看成新柔用膳。忽然开了口,让新柔郡主夹菜的手一顿。

    传闻封丞相家的二公子丢了十八年,好不容易才寻了回来,到今天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成新柔不知他是否忌讳这段经历,也是不敢提,只能一边夹菜,一边扫了对面面色淡然的男人一眼。

    “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撩了撩飞散下来的乌发,云夜笑意盈盈的看着扒饭的成新柔,不急不缓的说道:“但钟北亭这个人不错,钟将军府人口简单、夫人甚好相处,郡主可以试着了解了解。”

    一句话,让成新柔猛的将玉箸一放,瞬间阴沉了下来。

    钟家遣人上门说亲,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事情未成,两家断不会在外面说道,而且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得,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提过关于钟家、关于钟北亭的任何事!

    封言青……他是从何得知?!

    “这般紧张会不会迟了些?”见成新柔变了脸,知她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定是从自己的话中想到了什么,云夜挑了挑眉,打趣到。“刚才可是郡主厚着脸皮硬要闯进来呢?!”

    “你……会害我吗?会害成国公府吗?”沉默了一会,成新柔忽然开了口。

    摇了摇头,坐在对面的人敛了脸上的笑意:“不会。”

    “那就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当你是朋友,自是相信你,不会过问你的事情。”成新柔说着两三下将饭扒了光,“啪”的一声放下玉箸。

    “好了,吃饱了。送本郡主回府!”

    “喂喂,自己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啊,怎得还要人送?!”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云夜没好气的怨道。

    “开什么玩笑,你们封家外头那么多人盯着,当真要本郡主露了踪迹,被皇帝指婚,嫁给你不可?!!”

    傲气的昂了头,挺了挺胸,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让云夜若有所思的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看着也还凑活,本公子正好想要入仕,不如当个成国公府的便宜女婿可好?!”

    “滚,封言青,本郡主可不想嫁你!”

    “郡主可以再大声点,将外头的人都引了来,看见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就算‘生米煮成熟饭’了!”

    “我要回府,快送我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絮絮的话语声无一例外,悉数淹没于冬日的狂风暴雪之中……

第二百六十章 白氏回归

    腊月二十八,风雪未霁。

    一抹灰色的影子从众人视线的死角飘过,前无声息的潜入了靖阳王府的濯青院。

    往日半片落叶飞过都会惊起一阵涟漪,时至今日却只有屋檐下的一角动了动,恍若一滩死水,让人感觉到这靖阳王府氛围的诡异。

    “怎样?”秦君璃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向推门而入的前洲。

    这些日子将墨卫调出去了大半,就是为了方便前洲行事。秦君逸的动作越发频繁,也不知能否在两人正式交锋前,拔除府中那颗隐藏已久的毒瘤。

    “他下手了!”前洲身上的雪花一进屋便融化了去,化成肩头一片晕开的水渍。

    这个“他”说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陈修其被他设计,正好撞见了庄成密会张梭。如今在西南发了燕字令,命令所有的燕雀楼弟子不遗余力追缉庄成,”顿了顿,补了句:“生死勿论。”

    张梭是青威军后翼左将,数年前被平王拉拢,现今镇守南疆,暗自替魏家行事。

    因与庄成是少年旧识,邀这位幼时好友小聚,却不想正好被燕雀楼的陈修其撞见,斥责庄成背信弃义、暗投他主,随即便下了燕字令,追杀这位一心辅佐靖阳王的玄麟卫统领。

    “生死勿论…呵…”秦君璃闻言一声冷笑,“共事了这么多年,他倒是下得去手。幸得庄成是将计就计演了一场戏,不然这样‘名正言顺’,岂不是将我这个燕雀楼的主人也要蒙在鼓里?!”

    前洲垂了头。这个时候,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西北落坞山之役,十四的重伤和青莲卫的出现,让心思敏锐的靖阳王察觉出了些许问题。

    当初在淮中,奔着西陵九星图而去的黑衣人可以说是巧合,但知道阙谷落坞山计划的着实没有几人。如若不是有人背后泄露了靖阳王府的消息,青莲卫断不可能凑巧在那个时候入了山,又偏偏在地下河道与十四、云夜动了手。

    为了以防万一,秦君璃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是换防调卫,对身边人进行了清理。

    自己一手建立的靖阳王府守备森严,所有的人都是知根知底,极难混入奸细,断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经过半个月的彻查,秦君璃最后将怀疑锁定在了三个人身上——玄麟卫庄成、君锦钰阳,还有那个被视为自己“左膀右臂”的燕回,燕先生。

    虽然有了预感,可事关靖阳王府上下人心向背,他不得不谨慎行事——利用青莲卫对西陵九星图的势在必得,抛出敏遥先生的踪迹,引诱藏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主动露出马脚。

    由锦州北上的君锦钰阳、携了一百玄麟卫南下寻人的庄成,包括最后赶去确保“万无一失”的燕回,几人都得到了岳阳府的消息,却全部被前洲提前做了手脚。

    同在岳阳府,但分别指向了南辕北辙的三个地方。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窃了消息出去,让人先一步劫走“敏遥先生”,前洲便可从事发的地点,确定背叛者的真实身份。

    那人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快,也没有预料到秦君璃背后的试探与提防,刚一动作,便被前洲追踪到了痕迹。

    劫了人的是崇政帝身边的青莲卫,而泄露了府中消息的,却是最得靖阳王信赖、亲如手足的燕回,燕先生。

    由最初的震惊不可置信,到最后的沉默接受现实,秦君璃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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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的相知相交、同甘共苦,难道就逃不过他人的威逼利诱、拉拢示好?

    还是说,八年前,根本就是在崇政帝的示意下,白家旁支的这位庶子,才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为一心想要铲除白家的那位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然而透过执书阁探查出的蛛丝马迹,却让秦君璃发现了,真正站在燕回背后的人——当年死里逃生的白家嫡子,白燕行!

    “庄成呢?”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站在窗前的人收回了飘忽的神思,开口问道。

    庄成不可能真的投靠张梭,但在燕雀楼天罗地网的追捕下,唯一的办法便是躲,只是不知凭他一人之力,又能躲上多久。

    “云祁留在西南的人助他逃往了玉西红石河,安全应是无虞,但免不得要和这边断了联系。”

    “无妨,让他先躲一阵子吧。既然白家的这位‘家主’如此迫不及待,我们就陪他玩一玩好了!”

    想了想,又问道:“玄麟卫那边怎么样?”

    “玄麟卫一直受殿下调遣,这些年未曾让燕先生插手,问题不是太大。再加上云祁这几日的清理,已然清明如水,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关键还是在燕雀楼,以往的消息渠道不能再用,着实有些麻烦。”

    目前摆在秦君璃面前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白家,另一个便是燕雀楼。

    白家由盛至衰不过两年,再到一夕覆灭,世人多以为是崇政帝为了扶植自己的势力、打压白何两氏,而刻意为之。

    奈何其中的恩怨纠葛,又岂是一两个上位者的“刻意为之”说的清道的明?

    世人看到的是白家一夜覆灭,是当年的靖阳王为了保全白家旁支自请守陵数年。然而却没有人想得到,白家竟是在出事时,偷偷送走了一个人。

    不同于燕回旁支庶子的身份,那个侥幸逃脱一劫的却是白氏主家嫡子——白燕行。

    按辈分,秦君璃得唤白燕行一声“表哥”,只是两人年岁相差颇大,见面的次数又屈指可数,谈不上什么兄弟感情。

    比起血脉至亲的白燕行,秦君璃反而与同甘共苦八年的白燕回感情更甚。

    只是这位不熟的白家表哥,偷偷摸摸藏了那么久,以“白家家主”回归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拉拢了燕回,企图借着靖阳王的势力,东山再起!

    白燕行以“家主”自居没有错,想要重建白家也没有错,但他千该万该、却不该将手伸向靖阳王府!

    秦君璃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请守陵八年,保全白家旁支已然是仁至义尽。他同样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如今白燕行的所作所为,着实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

    这般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当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任人摆布的幼儿吗?!

    可是,让秦君璃如临大敌的不是白家那个自以为是的白燕行,而是白燕回——这个在自己身边呆了八年,知根知底的白家庶子。

    八年,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一个家族从光辉的顶峰走向颓败,也足够一个皇子从无到有、一手建立自己的权利根基。

    只是八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从相互扶持、不可或缺,到猜忌怀疑、万般防备,兄弟还亲密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到底是燕回对白氏的执念太深,还是自己真的从一开始就错了……那样的白家,那样的氏族,或许根本就不值得他用八年的孤苦无依去交换挽留?!

第二百六十一章 掣肘脚步

    “执书阁那边呢?可还顺利?”提到燕雀楼,秦君璃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云夜一手建立而起的执书阁。

    燕雀楼与执书阁有一曲同工之妙,只是燕雀楼在白燕回手中,走的是贩卖消息的明路,多与江湖人来往,不比执书阁的隐蔽与简单。

    “执书阁云雪公子很配合,只是有些事情也不敢让执书阁太过参与。这毕竟是靖阳王府与白家的恩怨,透露太多恐怕离宗的那位就要知道了。”

    云夜身为离宗的宗主,就算如今将执书阁的一干事物交给了那个少年,有些消息最终还会或多或少的入她的耳。

    前洲其实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不过是想遂了那个女人的心愿,不将离宗搅和进这夺权之争。

    只不过明炽宗主身故,掌管离宗上下的她,远离无念之山、改名换姓潜入京城,想要彻查子婴之毒与金线木沉香。而西北落坞山、嘉陵千机匣,加上这迟迟不破的玲珑之案,离宗已然卷入这亘古不变的皇权之争。

    风云起,苍生叹,有些事,又是谁想躲,就躲得过的呢?

    “离宗那边本王会找个机会和她细说。只是在没引出白燕行、弄清他的目的前,还是要小心行事。”秦君璃的手指紧紧的扣住窗棱,俊逸的眉目间闪过深深的悔恨。

    本以为那场杀戮下白家上下早就覆灭,没想到他竟是自己的眼皮子下藏了八年!

    八年……八年前的他对白家的事情知道多少,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躲在暗处,盯着靖阳王府和秦氏上下的一举一动?!

    重建白家,他的目的真的只是从头开始,再现白氏辉煌吗?

    秦君璃心情燥郁,“砰”的一声砸上桌边的条案,让前洲蓦然一惊,眼中闪过一片晦涩。

    八年前,自家主子一夜长大,从明媚耀眼的少年,变成了沉稳腹黑的谋权者。自己跟在身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走来,或隐忍、或痛苦、或失落,却再也不曾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白家,对他的影响,着实是太大了……

    如今这般步步危机的时刻,当真要让白家掣肘他前行的脚步吗?

    ----------

    “除夕守岁,宫中会有晚宴,殿下说在那时动手。”入了夜,前洲掠过荷塘小院的矮墙,亲自来替秦君璃送信。

    “除夕?后日?”站在门前的人一愣,没想到两天前说的事情秦君璃这么快就做好了准备。

    千机匣被解开了外层,以程瑜在机关术上的研究,只要再稍微做些提示,不出两日,便可彻底解了机关,取出匣内陵图。

    云夜有心探寻金线木沉香的线索,在那似玉似木的内层上做了手脚。

    薄壁玉木的纹路缝隙被灌入了特制的蜡油,这种胶州特产的鲛鱼尸油遇热不融,遇水不化,唯独遇上燃烧后的金线草,才会变成鲜艳的血红色。

    金线草世间难寻,却是制作金线木沉香最为重要的原料。只要有了金线草的踪迹,再寻制香的背后之人,就容易的多。

    云夜原先的计划,是想趁着江南三灾齐发的势头,以西陵九星图为饵,引起京城众人对千机匣的关注。

    京中官员众多,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一旦有人上了心、开了口,顺藤摸瓜总有踪迹可循。怕就怕崇政帝不为所动,将这千机匣原封不动的私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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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得崇政帝不是那等清高之辈,寻了各种办法想要打开千机匣。可如今因了玲珑馆之事,总归是让千机匣有了些被京城众人淡忘的味道。

    云夜计划再布一场局,让这装着西陵九星图的东西重回众人的视线之内。

    因得皇宫守备森严,又在御林卫的眼皮底下,离宗弟子出手有些凶险、亦有几分束手束脚,这才暗地寻了秦君璃帮忙。

    没想到不过两日,他竟是已经做好了安排,怎不叫云夜心惊。

    “……”见倚在门扉上的女人皱着眉不说话,前洲垂了眼,以为她在犹豫,破天荒的主动开了口。

    “殿下他……”

    “嗯?”听得那人半句未完的话,云夜挑了挑眉。

    前洲性子冷,不爱说话,却最是护主,自己在彭城的时候就领教过。今日这般吞吞吐吐,着实不像他的作风。

    “前洲可是有话要说?”

    一身灰衣,隐在廊柱的阴影里,教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云夜却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莫不是靖阳王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宗主可知此次宫中接应的是何人?御林卫,刘余年。那可是殿下最后的底牌。”

    不带感情的话音出口,瞬间便被冷风吹散了开,却让倚在门边的女人呼吸猛的一滞,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揪了住。

    御林卫统领刘余年?!

    秦君璃那个混蛋到底在做些什么?

    自己不过让他帮个忙,做不到再想办法便是,谁让他动用自己保命的底牌了?

    刘余年!刘余年是什么身份?!多少人想拉拢都拉拢不上,他好不容易将刘余年笼入自己麾下,竟然让他就这样卷入离宗的是非?!

    除了刘余年,靖阳王府在宫中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他在哪?”怒气滔滔而上,云夜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此时此刻只想好好的问问那个素玉之主,当真就这么随意,当真就置自己的前途于不顾?!

    似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前洲,抬起头,看了那位离宗的宗主一眼。却闭紧了嘴,什么都不肯再说。

    云夜知晓前洲的性情,也不废话,转身“嘭”的一声关了房门。

    待廊前的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换了一身融入雪色的灰衣,裹着面巾,冲出小院,提着气就朝墙外飞去。

    似乎知道她要前去的方向,前洲连忙提气追上,堪堪在琼林街尾拦住了她。

    云夜眯了眯眼,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前洲,语气破冷:“怎的,如今连本宗主也入不得靖阳王府了吗?”

    “殿下不在府中。”心中纠结了一番,前洲终是吐出几个字。

    虽然遣了燕回南下锦州,靖阳王府中也多是白燕行的眼线,这几日殿下除了必要,基本不在濯青院过夜。

    这位离宗宗主想去靖阳王府寻他,肯定是要扑个空的。

    “那他……”云夜刚想开口追问,却听见身后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这个时辰、这个地点,竟然还有人?!

    眼见来人由内至外开了门,就要踏出,站在雪地里的两人连忙提气往院墙内一翻,隐入高门大户的杂草丛中。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追逐而至

    厚重的大门缓缓由内开启,伴随着“吱呀”声,朱红未干的油漆在飞雪中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一只金线银丝的皂靴率先跨过高高的门槛,映衬着遍地的晶莹之雪,显得孤傲而又冷清。

    “再寻几处宅子一起报上去,务必做到不好不坏,这样那位才不会起疑。”

    一人的话语声隔着墙飘忽而来,没有什么情绪,却让躲在墙后的两人一凛,相互对视了一眼。

    秦君逸——堂堂的羿王殿下,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琼琳街空置已久的宅子中?

    “殿下放心,东川明白。”又是另外一个男声。东川?这个名字云夜从未听过,想必也是羿王府中人。

    “那件事情处理的不错,王高疏已经表了态。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们的障碍就又少了一个。”

    不吝夸奖,从话语中可以听出秦君逸对手下这人的欣赏。云夜忽然有些好奇,能得羿王殿下赏识,这人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皆是东川份内之事,殿下谬赞了。”

    “你也不必谦虚。那样东西本王让何昭去寻了,只是不会那么快有线索,先生还需耐心些。”

    “劳烦殿下费心了。寻了这么些年,东川早就习惯了等待与失望,奈何总是不甘心,想最后再试上一试。”

    “得到,不一定是好事;得不到,也并非是坏事,端看先生如何去想了。”

    柳东川猛的一僵,抬起头,看向身侧那位贵不可言的羿王殿下。

    一生汲汲营取,把持朝政、拉拢权贵、掣肘魏氏、牵制安王,甚是利用王怀章,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富可敌国的王家,柳东川一直认为在羿王的心中只有想与不想,没有得与不得。

    但是刚才,当着自己的面,他却是说出了这样一句看透人生的话?!

    感觉到柳东川的注视,秦君逸抬起头,盯着漫天的飞雪,勾起嘴角笑的一脸淡漠与沧桑:

    “得不到,说明还有希望。如果连希望都不曾有,又该如何渡过这一生一世?”

    -----------

    如果连希望都不曾有,又该如何渡过这一生一世?

    躲在墙后的人闻言一震。

    是啊……希望,如果没有镇魂镜逆转时空的希望,自己又该怎样渡过这漫长孤寂的二十年?如果没有回归族地的希望,那些姒族人又该如何渡过这飘泊零落的一百年?!

    车辙声由远及近,随着踏板“嘎吱”而响,墙外的两人似乎上了马车,在风雪中匆匆而去。

    马蹄声远去,若有所思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位使着雾隐剑的高手已然一个提气翻身,飞上了墙头,趁着夜色和飞雪,四下环顾打量了起来。

    抬头看了眼草木皆兵的前洲,云夜凝了神思,皱了皱眉。

    羿王势强,确实是素玉之主夺嫡路上最大的障碍。可若真的论起手腕与谋略,两人也是不相上下。

    先前秦君璃警告自己小心秦君逸,今日又见前洲这般谨慎提防,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殿下的口信在下已经送到。雪夜寒凉,宗主旧伤未愈,还是请回吧。”

    小心翼翼的探查了一遍,见两人置身的这座宅子确实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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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间空宅,前洲才立在墙头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的说道。

    “等等。”飘飞而上,拦住欲行的前洲,云夜眯了眯眼,有种异样的感觉,“靖阳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秦君璃是何等的精明,他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就不可能不在宫中安插自己的眼线。自己只不过是让他想办法在珍宝阁周围制造一些混乱,怎的就要动用到御林卫的刘余年了?!

    前洲转过头,直直的看向云夜的眸底。漆黑幽森的一团,浓郁的像是化不开的墨,让人不知她在顾忌着什么,又到底会在乎些什么。

    “靖阳王府的事情,宗主不必知道。”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说着竟是扭了头就要走。

    云夜心惊,不知这位雾影剑的传人今日是怎么了,从头到尾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现在更是说出这等撇清关系的话来。

    什么叫“不必知道”?!秦君璃是素玉之主,素玉之约又不是儿戏,身为离宗宗主的她怎么能够对靖阳王府做到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见人已经离了远,云夜连忙用了十成功力去追。

    一前一后,两人在京城民居的屋顶翻飞跳跃,像是两道鬼影,无声无息的飘过,却又隐于风雪,让人看不真切。

    足足跟了四条街,云夜才寻得对方的破绽,堪堪将人拦在了一座小院内。

    前洲脚下微顿,跟在身后的人连忙在廊柱上借力一踏,提了所有的气息往前一翻,贴着那人的面就往下坠。

    被挡住去势的人一惊,连忙止了脚步往后,才避免了与拦在身前那人撞个满怀。

    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还没落地便各自调整好了身姿,只是云夜似乎更胜一筹,占据了地形的优势,将前洲逼在了角落,无处可逃。

    “刚才那话是他说的?”一脸霜色,云夜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确实不想将无念山拖入乱世之争,可秦君璃那样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放过离宗这一大助力?

    况且刚回京的那几日,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吗?这才几日,便将自己隔离在了靖阳王府之外?!

    “哪句话?”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人站在门口,挑着眉看向院内剑拔弩张的的两人。

    云夜和前洲?!

    这里是自己暗置的别院,知道的人甚少,前洲身为自己的暗卫,出现在这里不足为奇,可为什么云夜也会在这?

    关键是……前洲性情冷淡,怎的会与云夜起了争执?

    逼问前洲的人,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猛的一震,似乎有些惊吓。秦君璃?他怎么在这里?!

    扭过头,一脸的惊疑未定,见倚在门边的人挑了挑眉,云夜脑中才堪堪闪过一个念头:

    前洲!!她竟然被前洲诓了来!!

    先前在彭城的时候还以为前洲这个人难得直接,不受秦君璃的影响。谁知果然是近墨者黑,两人是一样的狡猾!

    心中的怒气瞬间涌了上来,让云夜脸上一片炽热。再回过头时,那个混蛋前洲已然不知躲到了哪去了。

    秦君璃见云夜一身单薄的灰衣,皱了皱眉,斜觑了躲在暗处的前洲一眼,面上闪过显而易见的不悦,低沉着声音说道:

    “天冷,你且先进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置于何地

    “离宗可真是神通广大,这处宅子除了我和前洲无人得知,你竟然还能寻的过来!”

    关了门,从柜子里寻了件黑色的狐裘,递给衣衫单薄、一身寒气的那人。秦君璃又转身寻了微烫的暖炉,塞在她的手中。

    云夜裹了裹狐裘,抱着暖炉,四下打量了一番。

    先前跟着前洲一路过来的时候大致注意了下地形,这处两进的宅子已经出了上京的范围,周围住的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真的不知他怎的想起在这个地方置办了落脚处。

    一目扫过,便将屋内看了个遍,自是比不得靖阳王府宽敞舒适,却胜在清净。素布的隔帘,粗陶的花瓶,无甚摆设,只有一枝澄黄的腊梅,在角落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腊梅……离心院的腊梅应该也开了吧,可惜旧人已去,新人未归,那一片的澄黄,注定要错付了娇情。

    手指被暖炉熨的微烫,云夜才收回飘忽的心思,将视线转到秦君璃的身上。

    只见素衣平服的靖阳王走到桌案边,在烛火的飘摇下,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端着朝她走来。

    烛火明灭,温暖而又澄净,在他清亮的眼中一闪而逝,为那张无双的俊颜带来令人窒息的暖意。

    堪堪与她心中记忆深刻的那个身影重叠了起来,有些恍惚,不知眼前站着的到底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严律,还是那个翻云覆雨的天之骄子。

    “怎的不说话?”将茶杯放桌案上,秦君璃抬头见她目光涣散、眼神游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皱了眉头问道。

    “不过数日未见,殿下身边似乎发生了许多事。”语意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实。

    然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面上闪过一丝异色,云夜眯了眯眼,没有错过分毫,暗惊果然靖阳王府出了事。

    “我让前洲送去的消息可收到了?”在云夜身边寻了个位子缓缓坐下,对她的一句似问非问,、似叹非叹的话不置可否,将话题引向了千机匣。

    “收到了。除夕夜,宫宴,百官后妃面前,藏无可匿。殿下选的时机极好。”

    缓缓垂了眼,不满秦君璃的遮遮掩掩,云夜有些言不由衷。

    “就算如此,还是不可大意。宫中人多眼杂,珍宝阁的位置又特殊的很,御林卫的防备基本上无懈可击。想要不着痕迹的靠近,绝非易事,何况是烧了那座百年佛塔。”

    不明白为何云夜一定要用“火烧”,或许和千机匣的秘密有关,秦君璃现在分不出神来插手离宗的事,只能给她些许建议。

    “珍宝阁中的‘千机匣’并非虚池大师当年制作的那个,而是执书阁照着千机匣的机关仿造而成。”

    一句话,叫秦君璃惊讶的抬起目光,瞥了她一眼。

    千机匣——且不论里面装着的东西,千机匣本身就是一件难能可贵的珍宝。她手中的执书阁非但解了开来,竟然还能照着仿制一份?

    这离宗的执书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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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惊诧,秦君璃却没有出声,任由那位离宗的宗主继续说道:“现在程瑜已经解开了外层,内层的机关更是精细,没有提示他绝对做不到。”

    “所以你闹这么大动静,一方面为了引起众人的重视,另一方面其实是想给程瑜提示?”

    “不错,想是这样想,但后事如何发展,谁都说不准。”说着弯了眼微微一笑,映衬着微微晃动的烛光,仿若一条星河,在深沉的夜幕上铺散开来。

    “在御林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真想看看宫中那位届时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宫中那位说的是谁,不言而喻。只是语气中的讽刺,让云夜心中微微泛起涟漪。

    知道崇政帝无心政事,这么些年来碌碌无为,又专宠明妃,放任外戚祸乱。也知道素玉之主心有沟壑,隐忍了八年,就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利之位。

    却不知父子两人,竟是如此的水火不容!

    秦君璃的恨不可能无缘无故,其中缘由真的是因为他那位沉寂在棠蕖宫的母妃,和八年前一夜消逝的金玉白棠?

    “殿下今年可躲不过宫宴,两日后便有分晓,何须扼腕?”

    勾着嘴角一笑,晶莹纤细的手指伸向桌案的翠竹茶杯。忽然想到些什么,表情一滞,一张明媚的脸瞬间敛了笑意。

    “只是……”收回了手,抚着腕间的乌金镯子,云夜直直的盯向对面坐着的男人。

    “殿下如此轻易就为离宗动了宫中的势力,就不怕日后身陷困境之时,少了一重保障?”

    云夜的话让秦君璃心中一紧,感觉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却是垂头敛目,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呡了一口,又缓缓将茶盏放置在桌案上,抬起眼,不甚在意的说道。

    “宫中早就布满了各势各派的眼线,我靖阳王府拉拢的算不得多,却也不少,损失一两个谈不上保障不保障!”

    说着看向静坐一侧、眉目素净的那个人。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容颜,却是在烛光的笼罩下,少了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多了些触动人心的妩媚。

    不知她先前说出口的话,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心,还是那份素玉之约不得不守的承诺,秦君璃依旧心中一暖,觉得哪怕用自己的所有去换,都在所不惜。

    然而他话中显而易见的遮掩却叫云夜确认了前洲所说的事情,面上闪过一丝怒气,“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逼近秦君璃,斥道:

    “不少?殿下既然说靖阳王府在宫中的眼线不少,为何要动用那人?!”

    “御林卫刘余年!这么重要的人,用来解决我离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就不怕他被人揪到把柄带来杀身之祸?!”

    “别和我说非他不可之类的废话,我只是要一个人在珍宝阁的灯油中加些东西,难道就只有刘余年能够做到?!!”

    着实有些气极,也不管眼前这人到底是心思深沉的靖阳王,还是胸有大志的素玉之主。一顿斥责劈头盖脸的砸下,云夜才觉得憋屈在心中许久的怨气泄出了几分。

    秦君璃,好一个秦君璃——这般任性随意、不顾自己,又是将离宗、将她置于何地?!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各有所虑

    想到他或许还有更多的事瞒着自己,又是一阵怒气激上心头,云夜冷着脸一转身,猛地在桌案上一拍。

    “嘭”的一声,震的青竹翠绿的茶杯跳了跳,洒出了大半的热水来。秦君璃这才抬起头,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那个女人。

    从两人淮中相遇,再至谢府地底,后又辗转京中相见,最后兵分两路夺下了阙谷兵权。

    离宗践行了三百年前的誓言,素玉为据、任凭差遣,她偏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流露出不愿过多干涉夺嫡之争的态度。

    可若离宗不愿涉世,只愿守着无念山繁衍万代,她又因了魏显的孤注一掷,千里驰援、血战落坞山下。

    再过艰难、再过生死一线,云夜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甚至可以是淡漠的让人难以看透。

    今日竟然因为一个“刘余年”这般激动,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敛了眼底的异色,站起身,走到桌案边,堪堪重新到了一杯热茶,推到气急败坏的女人面前。

    “对我来,阿夜的事,都是大事,从无‘微不足道’之。”见那个女人面色微变,秦君璃眼中闪过一抹深邃,复又勾了嘴角,继续道。

    “再,千机匣在魏显手中耽搁了许久,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这次若是不能成功,对于离宗来,后面行事怕是要愈发艰难了吧……”

    云夜皱了皱眉,终于抬起头,注视起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置身陋室,灯火不明,却难掩那一身睿智风华——他的确实没错,按照自己的计划,千机匣的秘密早该暴露于人前,却被关山屠案和魏显的潜逃生生耽误了两个月之久,如今已然让离宗有些被动。

    如若再浪费一次机会,怕是先前的布局都要作废。局破了可以重新来过,但断了京中金线木沉香的线索,又让她该从何处下手,去查明炽宗主的死因呢?

    况且,千机匣的背后,牵扯的可不仅仅是金线木沉香那一桩事情……

    “我也是思索了多日,觉得这事让刘余年去做最为合适。能够做到御林卫统领的位置,刘余年自是有几分自保的手段,这点事,断不会让他轻易暴露自己。”

    闻言,云夜垂下头,抚着腕上的镯,细细想了想秦君璃所的话。

    他的不假,自己确实是题大做了些。

    可随着计划一步步的推进,京中各种各样的事情纷至沓来,从楚从容、王高疏、青莲卫,再到赈灾归来、搅动一池浑水的邱敏汉——这一件又一件的事,表面看来毫无关联,却让云夜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现在的宁静是暴风雨前的序曲,有人制造了这所有的一切,窥探着、谋划着、酝酿着,只等最为致命的时刻来临。

    见面前的女人陷入沉思,秦君璃敛去了眼中的精光。

    靖阳王府和白燕行之间的事情原本并不复杂,不过是自己太过信任燕回,让那个白家嫡钻了空。然而扯上青莲卫,却叫人不得不多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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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回知道的事情太多,尤其是素玉和无念山离宗。

    离宗的事情哪怕让白燕行知道,也撼动不得自己几分,他相信在云夜的掌控下,就算不助自己成事,秦无念一手建立的这个泱泱大宗,也断不会为白燕行所利用。

    他不愿让云夜插手靖阳王府的事情,不过是为了防范那个三番五次追着神武秘陵而来的青莲卫罢了!

    青莲卫不简单,尤其是萧寻那个人,绝非一般的皇室暗卫。无宗无派,无族无归,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被崇政帝笼络在了身边。

    世人看的见明妃的盛宠不衰,宫人感觉的到德强的地位超然,可若要秦君璃,崇政帝最信任的最仰仗的,却是这位从不出现在人前的青莲卫统领——萧寻。

    是眼,亦是刀。

    这些年青莲卫暗地为皇帝做了太多的事,光被燕雀楼追踪到的就不下十数桩,包括九哲和尚的死,包括戊虚五毒门的覆灭。

    被青莲卫盯上绝非什么好事,或者是非死即伤,从淮中谢家的满门屠杀和落坞山十四云夜的重伤,便可见一斑。

    幸得当时云夜的身份无人知晓,青莲卫也不知交了手的是传中的离宗宗主,堪堪为秦君璃赢得一丝先机。

    但青莲卫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能够得到辗转得到靖阳王府内的机密,那和他们勾结在一起的,到底是自己身边的白燕回,还是那个处心积虑、一心想要重建金玉白棠的白燕行?

    对神武秘陵势在必得的那些人,他们对离宗的事情知道多少,对封言青、或者是对云夜这个人,又知道多少?

    一旦他们知道千机匣中的西陵九星图出自离宗云夜,最后会不会对无念山下手呢?

    秦君璃看不透这背后的扑朔迷离,只能选择最为简单的方法——将离宗隔绝在靖阳王府之外,

    让她尽快结束千机匣的事情、远离京城!

    这才是动用刘余年最为真实目的。刘余年亲自出手,毕竟事成的概率要高的多的多。只是没想到她太敏锐,竟是从“刘余年”这三个字上,察觉出了什么。

    对付这个女人,当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

    “若动用刘余年,是殿下深思熟虑的结果,云夜断然没有意见。只是如今多事之秋,殿下还是心谨慎的好。京中不比淮中与西北,有些事,我离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夜知道不用自己,秦君璃也定会做好部署,将宫内宫外、朝堂上下,各个方面都考虑到。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样一句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了出来。

    却叫秦君璃眼中一亮,波光盈盈的抬起头来:“阿夜……这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哼!”云夜见屋内那人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冷哼一声,端了茶杯一饮而尽。

    “殿下确实值得担心。羿王已经对王家下手了,殿下又多了王高疏这个劲敌,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雪夜窥情

    羿王已经对王家下手了,殿下又多了王高疏这个劲敌,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吗?!

    -----

    飞雪渐弱,而院外树上的落雪已然积了半尺厚,压得那颗光秃秃的柿树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折了断。

    枯枝连着落雪坠落而下,惊散了夜的深沉与浓郁。

    前洲先前隔的远,没听见两人了什么,只知道那位宗主走后,自家殿下便这样盯着窗外的飞雪,看了整整半个时辰。

    无甚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洲。”忽然窗前的人出了声,携着雾影剑的暗卫连忙飘飞而至,恭敬的立在窗外。

    “前洲你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

    一句轻轻淡淡,却饱含冷意的话,让前洲猛地一震,连忙单膝跪地,抱了拳道:“请殿下责罚。”

    不辩解、不开脱,只是一味的请罪,让秦君璃堪堪气的笑了起来。

    “就算她知道了宫中接应的是刘余年,就算她来斥责本王的不知轻重、任意妄为,你以为就能改变本王的决定吗?”

    “属下不曾这样想。”前洲低着头,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跟随在靖阳王身边已然许多年。从他还是那个才冠京中、自负风华的少年时,自己就因了太皇太后的关系,成为了他的贴身暗卫。

    看着他被那群嫉妒成恨的官家公骗去京郊围猎场,看着他满身脏污、眼神绝望的归来,也看着白家一夜覆灭、他自请守陵决绝而去。

    甚至在放逐京外的八年,是他——前洲,一直默默的跟在靖阳王的身后,看着他收留白氏庶、建立燕雀楼、训练玄麟卫,从无到有,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白燕回能够背叛秦君璃、背叛靖阳王府,看着眼前这人辛苦得来的所有毁于一旦,前洲却永远做不到。

    因为他知道,秦君璃要的根本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位,而是一个昌盛开明的、干干净净的……南秦盛世!!

    知晓了云夜的女身份,察觉出自家主动了心,也明白他动用刘余年不过是想护着那个女人,让她尽快解决千机匣的事情,远离京城,以避开宫中的青莲卫。

    可这世间,又有谁真正的替他想过?

    白氏一族从来都将宫中的柔妃与皇,当做自己笼络特权、巩固势力的工具;燕回的手足之情抵不过家族荣辱,抵不过那人的道貌岸然、蓬勃野心。

    而三百年前秦氏先祖留下的那个泱泱离宗呢?因的她一句“繁衍不易”,扔下一个的执书阁,便置身事外。

    如今,为了保护她,在靖阳王府危机重重之时,殿下竟然还是不顾劝阻,动用了宫中为自己留下的退路——刘余年。

    他,当真是和八年前一样,要决绝的将自己逼入退无可退的境地吗?!

    “当然,前洲你当然不会这样想。”秦君璃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瞳眸深邃,恍若最为深沉的夜,让万物沉溺其中,再也折射不出一丝的光彩。

    “前洲千方百计引了她来,不过是想……拖她入这乱世纷争罢了!”

    着窗棱“咔嚓”一声脆响,竟是被站在窗边的秦君璃生生扣下一块碎木来。前洲一震,握紧了拳,将头又沉了沉。

    “但是前洲你知道吗?当年的秦君璃早就死了,这些年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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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具行尸走肉、是个叫做秦四皇、叫做靖阳王的躯壳罢了!

    八年隐忍?蓄势归来?直指皇位?!

    别人不懂,难道你还不懂吗?一直以来,支撑我活下去的不过是恨——对秦家的恨、对白家的恨,对那个肮脏宫闱的恨!

    可是她出现了,让我的生命中多了些‘恨’之外的东西,我想将她留在身边,却又怕她受到伤害。只能尽我所有,让她远离是非,让她去保护她想保护的东西。

    就算为此失去一切,不过是不该存活于世的一个我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

    震惊的无以复加,跪在窗下的人知道自己错了,错估了自家主的恨,更低估了他的爱,竟然在短短的一年内,扎根生长成如此参天的大树,任何人都撼动不得的大树!

    “前洲……知错!请殿下责罚!”前洲垂了头,眼中一片哀戚,不知是为这纷争乱世,还是人世间的得与不得。

    “前洲……”

    先前泯息的风雪又凛冽而起,恍若一把又一把的刀,刮过门内院外三人的心头。

    在院外墙根站了整整半个时辰的人,从黑色的狐裘中伸出手,任由漫天的雪花飘落而至,不一会儿,便积了薄薄的一层。

    将手掌覆于脸上,薄雪化成水渍,顺着灼热的玉颜,一路滴落,沁入灰白的领口。

    恍若与他的相遇,给自己这一生带来深深浅浅、不可磨灭的印记。

    “你于她于我,此生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

    -----

    云非惊醒时,已经过了寅时。

    直觉有人翻入了这山间的寺,连忙换了衣裳,取了剑,轻手轻脚的飘忽而出。戒备甚深的巡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好皱着眉往回走。

    最近京中诸事纷杂,难道是自己蹦的太紧,产生了幻觉?!

    “云非……”忽然供奉着佛祖金身的大殿门口,传来低低浅浅的一声唤,吓的云非一个激灵,踏出的脚落了空,整个人险些从墙头栽下来。

    “宗……宗主?!”揉了揉眼,看见孤身坐在殿外的自家宗主,云非连忙从墙上飞下,大惊失色的奔至面前。

    因得玲珑馆之事,京中防备愈严。是出了什么大事,让这位不顾风雪,大半夜的亲自赶了过来?!

    “宗主?!”见她目光涣散,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殿前院内的厚雪神情恍惚,云非有些着急。一撩衣摆蹲下身,凑近她的身前,又是低低的唤了一声。

    “明修送来的药还有吗?我好像病的更严重了……”

    缓缓转过头,只见那张曾经玉白的脸上布满了红晕,像是寒气侵蚀入体,又似内热外散而出。

    云非皱着眉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果然烫的惊人!

    连忙拉着地上的人起身,替她拢好狐裘,半推半拽的拖入屋中,絮絮道:“宗主明知自己的病未好全,为何又吹了寒风?这下怕是药又不够了。”

    云夜拢着狐裘坐在桌前,撑着脑袋表情恹恹,几乎提不起一丝话的力气,让云非长叹一口气,止住了嘴边的抱怨,赶紧转身寻了先前剩下的药,匆匆出了屋。

    待两柱香的功夫过后,他捧着一碗热气腾腾、苦味十足的药汁推门而入时,那个大半夜跑过来吓人的宗主大人已经合着衣,在床榻上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宗主令出(一)

    腊月二十九,除夕前的最后一天。

    风雪稍霁。因着昨日一场大雪,南秦的都城梁京,被掩在一层厚厚的素白之下。

    皑皑的白雪覆于宫墙,掩于城碟,像是上天赐下的厚礼,用来遮掩这梁京城三百年来的欲望之腥、权利之臭,与期期艾艾、永无终日的悔恨衰抑。

    天刚刚亮,这等大冬天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下京几处不起眼的门扉被推了动,或入或出,来人去客行色匆匆,脸上皆是一派谨慎与郑重。

    云雪刚刚推开房门,便见云酉脚下生风的进了院,直奔而来。

    “出了什么事?”

    如今形势趋紧,云雪无论呆在靖阳王府还封家都不甚合适,这才选择在下京执玉阁的产业中落脚。

    云酉是执武阁弟,月前被宗主派来助他行事。性沉稳,待人温和,云雪不曾见他这般严正以待,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连忙皱着眉问道。

    “宗主令!”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云雪大惊失色,连忙面色一沉,接过云酉手中朱红色的牛皮笺纸。

    宗主令——离宗宗主发出的最为正式的命令,加盖宗主的令信,以书面方式传递于四阁阁主之手。全宗上下,见令即行,若有违者,云影卫可依律逐杀之。

    由于宗主令的效力,历届离宗宗主都谨慎为之,像是上任的明炽宗主,终其一生,发出的宗主令不过十数。

    离宗弟对“宗主令”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云夜宗主接任离宗之后,但凡大决策,适时合度;处事用人,威而不戾。一年以来,离宗诸事顺宜,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宗主令!

    “怎么回事,宗主人在哪里?怎么这个时候发宗主令?!”

    云雪一边着,一边拆封火漆,以最快的速度将令纸展了开来,一眼扫过,瞳孔剧缩。

    宗主这是……

    云夜宗主令:

    敕令全宗上下,除执玉阁外,内宗弟一律终止手中任务,即刻归山,等待调令。

    “宗主还有口信,让云雪师弟去一趟京外,师弟知道他的落脚点。”

    京外?云雪一愣,京外的话……莫不是云非提溜着自己去过一次的那个寺庙?

    转身入屋寻了件大氅,不等云酉反应,那个被云夜宗主看中管理执书上下的少年便匆匆朝外行去。

    寒风刮过,卷起满地的落雪,恍若那莹白,又漫漫的下了起来……

    ------

    “都发出去了?”裹着厚厚的衣裳,蹲在火盆边,眼见那额上已经渗出了些许汗意,云夜才接过云非新熬的药汤,咕嘟嘟的一口灌了下去,撇了撇嘴,问道。

    “发了,可……”接过药碗,云非有些欲言又止。

    自家宗主睡了不过一个时辰,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发宗主令,让云非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连忙照着吩咐将令信悉数发了出去。

    刚重新熬了药汤回来,便见她蹲在火盆边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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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通知明石,让云诸、云涯、云恩即刻启程,务必除夕夜前赶到京城。”不理会云非的语言又止,蹲在火盆边的女人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又继续道。

    云非一惊,不敢大意,连忙记住,却皱了皱眉,“是不是有些太赶了,无念山不近,大雪又封了路……”

    “另外让明聿遣云乔那只云隐卫过来,”擦完了汗,将手又缩回衣袖中,云夜自顾自的道:“算了,还是让明修那边的云澈过来吧,云乔太过优柔寡断,着实不太好……”

    立在一旁的云非表情讪讪,扯了扯嘴角,敢情宗主压根儿就没听自己话?!

    “呃,云非,你刚才什么?”云夜后知后觉的抬起头,见云非表情有些怪异,一愣,皱着眉问道。

    “没什么,弟这就去通知明石明修两位阁主。”

    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宗主这般神思不凝、草木皆兵。云诸云涯还有云恩都是身经百战的执武阁弟,就算冒着大雪赶路,一日半到京中,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云澈带着的二十云影卫着实远了些,只能尽力了。

    云非一边想着一边咽下了嘴边担忧的话,端着药盏转身就出去安排。空余屋内那人站起身,走到窗边,听着寺中低沉深厚的晨钟撞鸣,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

    昨夜下京一行,直觉秦君璃有事情瞒着自己。又见他千方百计掩饰,才不得不耐着风雪听了半个时辰墙角。

    “当年的秦君璃早就死了,这些年活着的,不过是具行尸走肉、是个叫做秦四皇、叫做靖阳王的躯壳罢了!”

    ——听得他如此道,云夜才恍然发现,自己对秦君璃、对这个男人,实在是了解的太少!

    他经历过什么、背负着什么?毅然决然的离京八年,就只是为了那个一夜覆灭的白氏一族吗?

    他谋求着什么、算计着什么?辛辛苦苦卷土重来,想要的,就真的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吗?!

    一如自己背后的姒族,秦君璃的身后也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颠覆世人认知,却被他辛辛苦苦隐藏,不愿暴露人前的秘密。

    却又忽然想到他的那句“只能尽我所有,让她远离是非,让她去保护她想保护的东西”。

    云夜曾不知他的情从何而起,原以为只是素玉之主的手段,因她离宗宗主的身份、因她不为人知的女身份而“动之以情”的手段——毕竟用情爱拴住一个女人的身心,远比利益和誓言来的牢固的多。

    所以她一直无动于衷、刻意逃避,当是秦家人天性凉薄的不择手段,甚至一度厌恶到屏蔽了所有靖阳王府的消息。

    谁知竟然无意间听得那样一番话语,一心只想寻找玄铁卷,带领族人回归北溟阴山族地的云夜动了心。

    或许不是情,只是内心深处的好奇,好奇那样一个风华无双、心高气傲的素玉之主,为何偏偏看上了自己这样一个连身份都要掩饰的女人。

    想到碧空阁那句自己尚未践行的誓言,云夜终于下定决心,提笔发出了继位离宗宗主以来的第一个宗主令。

    秦君璃,这乱世开启,身为素玉之主,你又将创造怎样颠覆千古的历史?!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宗主令出(二)

    “有的时候是前洲亲自来,有的时候是一名玄麟卫,当初在西北瘴泽时见过,但不知道名字。”

    屋内燃着火盆,温暖如春,将深冬的寒冷悉数阻隔在门外,让云雪一踏入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意。

    多日不见的云夜宗主正坐在桌边,裹着厚厚的大氅,翻看着一桌子的信笺。

    那些信纸或白或黄,甚至有不常见的朱红色,对接手执书阁数月的云雪来说再熟悉不过——是阁内轻重缓急做好了分类的消息。

    他前脚刚出下京别院,云非便执着宗主令信,调取了最近几月所有关于靖阳王府的讯息。

    云雪入屋的时候云夜已经看了大半,让垂手站着的少年有些心慌,害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给那个人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苍山云海?”忽然瞥见一个地名,云夜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站在旁边的少年被她语气中的冷肃一惊,连忙抬头答道:“这是一月前,宗主刚刚入京时,前洲托执书阁查的消息。查一户朱姓人家,却要求上至亲朋送迎,下至奴仆往来,纤悉无疑。”

    苍山云海在幽州北部,人烟稀少,由于往来不便,往往数十里地都见不到一户人家。

    前洲要查的这户人家极其简单,全家上下只有三口人。主人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携了两位家奴,常年在此隐居。

    “朱朱?”云夜瞥了眼主人的名字,挑了挑眉。

    “正是,那女子名叫朱朱,因得了心绞之病,被人安置在那等山清水秀之地修养。随侍的婢女是个哑巴,性格怯懦,寻常吃穿用度皆是唤做‘从叔’的老奴打点。固定十日去一趟不远处的集镇,不见与陌生人有来往。”

    见宗主上了心,云雪一点一滴的道来。天生的过目不忘,让他对经了手的消息了如指掌,不需查阅便可复述的分毫不差。

    “秦君璃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让执书阁查这个人?”云夜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她印象中,无论是靖阳王府,还是白家,似乎都没有和朱姓人家来往过。

    “宗主可知这个‘朱朱’的来历?”云雪略微回忆了下当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的措辞,呡了嘴角一笑。见自家宗主抬了头看过来,才继续说道。

    “朱朱与靖阳王殿下没有分毫的关系,却和王府的那位燕先生关系匪浅。”

    云夜闻言一愣,连忙从满桌的信纸中翻出关于“朱朱”的部分,一目扫过,果然如云雪所说,这个“朱朱”竟然是燕回曾经未过门的妻子!

    燕回,白家旁支庶子白燕回。秦君璃竟然在查他?!

    燕回在他身边跟了八年,一直一来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尤其是那个江湖中赫赫有名、不输执书阁的燕雀楼,在白家燕回的打理下,更是成为了靖阳王府、成为了秦君璃夺权涉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靖阳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需要动用到执书阁来查燕回背后的人和事?!

    “等等,‘曾经’?”注意到信纸上的一个词,云夜忽然脑中闪过些什么。

    云雪眼中一亮,继续说道:“确实是‘曾经’,后来这个‘朱朱’没有嫁与燕先生,而是做了妾,跟了……”

    砰!!!

    少年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云夜宗主瞪着手中的笺纸,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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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脸色一遍,竟是猛的站了起来。

    “白家嫡子,白燕行!!”

    云雪对发生在靖阳王身上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只是不明白白燕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为什么会让宗主如此脸色大变。

    “白家覆灭后,燕先生便将她接了出来,安置在苍山云海之地,这么些年,一直未曾出过幽州半步。”想了想,又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关于这个朱朱,我们得到的消息就这么多。可是……她有什么问题?”

    放下手中记载“朱朱”生平的纸,云夜揉了揉酸胀欲裂的头,一脸苍白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缓缓踱步至窗边。

    一柱香后,才默默开了口,声音且淡且轻,恍若那无边的飞雪,带走了人心中最后一丝暖意。

    “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白家的覆灭不仅仅是崇政帝铲除异己那么简单。白家是毁了,可一直作为继任家主培养的嫡子白燕行,非但没有死于那场浩劫,还背地里借着朱朱和燕回的掩饰,藏匿在了幽州之地……”

    是白燕行的突然归来,打乱了你所有的计划吗?还是你与白家间,有根本就有着水火不容的过去……

    -------

    云雪走后,云夜一人坐在桌边,捧着茶杯,对着一桌子的信纸愣愣出神。

    杯中茶水早就没了热气,倒映出她若有所思的脸,让推门而入的云非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宗主,这些可还要了?”说的是云夜面前那些未经润色过的消息。

    事关靖阳王府,宗主刻意交代不要执书阁整理过的记录,只要那些一板一眼陈述事实的“原件”,让跟了云夜一年多的云非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宗主先前不是还不对那位素玉之主颇有微词的吗?怎得一夜之间就态度大变?!

    “收起来吧。送回执书阁,顺便通知下云雪,以后关于靖阳王府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报与我知晓。”

    “是,云非知道了。”

    “另外让明修注意下白家旁支目前的产业,有大量银钱去向不明、或者近几年辗转到可疑之人名下的,都想办法压制住。执玉阁下不了手的,让明石上,只要不让人发现离宗的痕迹,手段方法无论。”

    “是……”云非有些心惊。

    这是怎么了?!白家,不是靖阳王殿下的母族吗,宗主为什么要对白家下手?!

    不待云非深思,身前那位宗主大人又是一道吩咐下来。无关靖阳王府,竟是关于千机匣的部署。

    “珍宝阁千机匣的事情,提前到除夕宫宴时动手。宫中接应的人是御林卫统领刘余年,让云笙注意些,不要暴露对方的身份。”

    “知道了。”

    千机匣的事情谋划了太久,牵扯到离宗和玄铁卷,容不得一丝闪失,云非又打起了精神,连忙应到。

    “还有羿王……”顿了顿,云夜闭了闭眼,忽然陷入了沉默,叫云非一脸疑惑,不知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只见她忽的睁开眼,眸中闪过一抹无情的冰冷,却最终敌不过内心的挣扎,整个人一松,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还是先着人盯着王家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刀已出鞘

    羿王府,落雨院。

    “宫中关于江南秋汛一案,可有什么消息?”

    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秦君逸皱着眉,往椅背上一靠,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看向刚刚进门的何枢与柳东川。

    “据宫里的消息,两本折都压在御书房的龙案上,这两日陛下没有再翻看过。”何枢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站在身侧的柳东川。

    只见他垂首敛目,一副恭敬的样,叫人看不出情绪。

    前日何枢从北方回来,便听闻这位殿下新收的座客从消初院搬到了芳华院。

    消初院偏僻,远离府中的议事厅和正院,历来为府中幕僚所住。连先前殿下看中的那位钟贺钟先生,也是在消初院住了三年,才堪堪熬出了头,得了他用搬出羿王府。

    从未有人像柳东川这般,入府不过三月,便得以重用、一路飞黄腾达,甚至搬入了离议事厅最近的芳华独院。

    不知殿下因何看中了他,何枢只知近日这位柳先生似乎为殿下解决了王家的问题,在府中地位直线上升。如今不仅可以自由出入落雨院,连宫中的消息也是不避讳,直接与了他听。

    要知道在宫中树立眼线容易,可想在武英殿安插人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宫人仔细、传递消息的人更是谨慎,就怕一个不心暴露来源,毁了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殿下询问武英殿的消息时没有避开这位柳先生,着实让何枢有些惊诧,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个柳东川的与众不同。

    “先生怎么看?”

    揉着额头的手缓缓放下,微微抖了抖,秦君逸朝柳东川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出声问道。

    “陛下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决断,或许只是有些顾虑,犹豫着该如何下手、在何时下手、由何人下手。”

    抬起眼,波澜不惊的看向眉头微蹙的羿王殿下。却是看清他的动作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连忙垂下眼,掩饰自己的神色。

    “如何下手、何时下手、何人下手……”秦君逸念叨着站起身,行至一旁,伸手推开了窗。屋外的凛冽之气涌入,堪堪让他的眩晕感淡去了数分。

    “呵!不过一个江南弊案,压了那么久,他到底是没了当年的心狠手辣!”

    身后两人垂目不语,皆是知道这个“他”的是谁,却对“当年”之事各有感悟。

    崇政帝继位二十余年,因得了太后的扶持上位,头几年还战战兢兢,一板一眼、勤勤恳恳的处理政事,心甘情愿的当个傀儡皇帝。

    后来不知因了何故,脱离了玉太后的掌控。一年之间,培养势力、铲除异己,拉魏家上台,将隐忍多年的戾气悉数暴发了出来。

    再至后来专断独权、忠奸不辩,不分青红皂白的借着魏氏一族打压何家白家,俨然形成了今日农工不兴、政事不清、国库不盈、兵力不盛的局面。

    也不是没有人劝阻,只是御史台的鲜血染了一层又一层,朝堂上的老臣去了一波又一波,也没人能将那位掌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唤醒,任由他一步一步成为性情乖戾、无人敢拂其逆鳞的碌碌之帝。

    如今的南秦国力衰退,论兵不及北方齐狼,论政不及边陲国。

    有人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然腐糜之象,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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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蚁皆可食之。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南秦必将被虎视眈眈的外族一口吞下,从此消失在这九州大陆的历史之上。

    羿王的一句愤然感慨,让柳东川想到了许多。他知道这位心有远志的殿下要的不是口才滔滔的御史中丞,而是真正的替他分忧解难的谋士,敛去了眼中的冷漠,开口道:

    “压的久,未必是坏事,端看殿下要怎样一个结果了。”着抬起眼,直直的看向立在窗口的那人,笑的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染上了血腥的光芒……

    -------

    “今日怎么有空寻我喝酒?”

    屋外风雪渐盛,何今懒得出门,正躺在榻上百无聊赖,便见何枢悄悄的拎着一坛老酒,从窗外翻了入。

    “心里有些不痛快,想要借酒浇愁,你喝是不喝?!”何枢撇了撇嘴,将酒坛往桌上一笃,居高临下的瞪着躺着的那人。

    “喝,有酒怎能不喝!”何今着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身起来,飘忽到桌边。翻过两个茶杯,当作酒盏,便咕嘟嘟的给自个儿满了上。

    见何枢已经连着两杯下了肚,连忙皱着眉,拦了他伸向酒坛的手:“我何枢,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今日休沐可是随便喝,别忘了你等会还要回落雨院呢,让殿下发现你一身酒气,可还得了?!”

    “殿下正在和柳先生论事,江南秋汛一案,怕是下半夜前都不得空。”

    见何枢在“柳先生”三个字上咬了咬,便知他对这位先生心生了不快,为眼前的同僚堪堪倒了半杯水酒,何今开口笑道:“柳先生怎么得罪你了,这般不待见他。”

    “咚”的一声放下了茶杯,何枢皱着眉头狠狠的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不待见,只是觉得他有些……”

    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端起杯又灌了个干净。

    “呃……你想的可是‘急功近利’?”

    “怎的,你也有这种感觉?”借酒浇愁的人放下茶杯,瞪大了眼,看向撇了嘴角一笑的何今。

    何今眼中波光微晃,四下看了看,才压低了头沉着声道:

    “你以为王高疏那等精明的商人,能那么快应殿下的条件,就真的是为了咱家殿下许诺的三十年海域通行权?”

    何枢、何今、何昭都是羿王殿下的身边人,只要没有得到秦君逸的禁令,三人之间互通信息也无甚关系。只是何枢先前一直忙着北方的事情,甚少关注玲珑馆之案,如今猛的听何今一,也是心里一惊。

    “因为柳先生?!”心中有些微惊,何枢似乎感觉到了这位柳先生的不同之处。

    “啧啧,王家的那场好戏你是没看到,若我是王高疏,怕是当场就要应了殿下的要求,以求他那宝贝儿活命。”

    “你年纪,还不曾看的透。”瞥了若有所思的何枢一眼,何今饮下一杯酒,出让何枢一生难忘的话来:

    “殿下谋求的是大业,自是需要柳先生这等如刀锋般锐利之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殿下要走的路荆棘满地,而你我、何昭,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他手中的刀,用自己的良知底线,用自己的信仰忠义,去成就一个属于他的——崭新时代!”

    柳东川,柳先生,不过是明日的我们,罢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子夜前夕(一)

    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夜时,便是新的一年。

    人年长了一岁,生息万物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往复循环。就像许多人所坚信的那般,总是赋予“新年”一种神圣的使命,希望它能带走过去的不堪与破败,为世间带来崭新的希望。

    -----

    “自从你担了这‘右相’之职,十多年了,从未在家过过一个团圆年!”封夫人面色不悦的替右相大人整理好衣摆,有些怨忿的道。

    “唉,始祖皇帝定下的规矩,除夕夜百官同宴、共贺新年,为夫也无甚办法啊……”封明泽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见夫人替自己打点妥当,无甚遗漏,才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

    “再,不过两三个时辰,宫宴时就会结束,届时还来得及赶回来与你们一同守夜。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年也算得我们封家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年!”

    本想着安慰自家夫人,一句话却叫景苏心中憋屈万分,似怨似怒的瞪了封明泽一眼。

    “真正意义上的?你明知她是……”

    “莫要胡!”见夫人忘了自己的叮嘱,口不择言就要出那句话来,封明泽一激动,板着脸,压低了声音就狠狠的斥道。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封夫人连忙垂下头、咽下尚未出口的话。

    然而止得住口中的话,却止不住心中的痛,那双低垂的美目中瞬间腾起一串晶莹,堪堪在眼眶中打着转。似乎只有紧紧的咬住唇,才能将泪意憋回肚里去。

    封言墨与封言青进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尴尬的场景。

    奈何封大公的半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要往回收也是来不及,只能扯了扯嘴皮,唤了声爹娘。

    云夜从封言墨背后转出,见封夫人转过身去按了按眼角,心中微皱。

    封丞相和夫人伉俪情深,多年来府中只有她一人,不曾纳妾也不曾沾花惹草,甚至平日里也是护如珍宝,让京中贵妇又羡又嫉。

    不知两人这番争执是为了何事,他只能伸手捅了捅封言墨。

    穿着一身云白锦衣的大公会意,连忙嘴角一扯,搓了搓手,嘿嘿的笑道:“爹,大过年的,您不收敛着点,心娘不让你进门哟!”

    “兔崽,没大没的什么呢!”封明泽被儿一句调侃气急,顺手抄了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封言墨反应倒是很快,一个侧身躲过,茶杯堪堪擦过他的衣袖,朝他身后那一抹盈盈青色撞来。

    云夜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连忙伸手接住,叹道:“大过年的,大哥也收敛着点吧,就别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了。”

    一句话的一砸一躲的两人微愣,却让一旁的丞相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拉着儿就在桌边坐下,封夫人瞋着瞪了一眼的父俩,没好气的道:“可不是,本来就是纸老虎,再拔就连毛都要没了,看他还怎么遮羞!”

    见夫人解了气,给了台阶下,封明泽连忙见风使舵,腆着脸笑道:“纸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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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就纸老虎!现在纸老虎要进宫去了,你们两个崽就好好陪着这只老虎婆吧!”

    着抬了脚就往外一闪,但见一只茶杯“咻”的一下从门内砸出,堪堪落在院的雪地里。

    “封明泽,你个混蛋!谁是母老虎呢?!!”

    云夜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又同封言墨连忙哄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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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那边可安排好了?”秦君逸套上外裳,却未系好,从屏风后踱步而出,对着屋内的何昭道。

    “安排好了,寻了易容高手扮做王怀章,王府家宴过后便会从东墙翻出去,只是玲珑馆那边不打招呼,会不会不太好?”何昭已经做了十多天的准备,就等今夜引得那人现身。

    “除了王高疏,不能让任何人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既然幕后之人的目标是王怀章,那我们只有抓住凶手,才能一劳永逸,彻底打消王高疏的顾虑。”

    “可如今是拿着王家大公的性命做要挟,一旦危机解除,王高疏还会心甘情愿的支持殿下吗?”

    “哼!你当王高疏心里没打好算盘?”秦君逸想了想,又从一旁拿了个软丝的护甲,在腰上比划了两下。

    “虽然那位千方百计的隐瞒,可他服用了那么多五石散,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定哪天就一病不起,连话都不出来了。

    而王家在宫中的贵妃就只生了一个公主,王高疏可没那功夫送个美人入宫、再替王家生个靠山出来。”

    何昭走到秦君逸的身后,替他将软甲系上,又听他继续道。

    “如今王高疏最好的选择便是选对人,替他那个不成器的儿铺好路,尚能再保王家三十年。不然一旦新皇上台,王家朝夕可破,恐怕连三年都要熬不住了。”

    何昭往后退了一步,任由秦君逸将外裳穿好,左右看了看。直到看不出什么痕迹,才放下手来,走到桌案前坐下。

    “平王得势的这几年魏家没少排挤过王家,老大那边王高疏断然是不会投靠的。相比老四,佟家安王没什么大才,就算侥幸登上那个位,能不能守得住还很难。

    而先前他的犹豫,不过是在本王和老四之中摇摆不定罢了!”

    想到那个离京八年,蓄势归来的靖阳王,何昭皱了皱眉:“靖阳王殿下……不容觑!”

    “当然。虽然不在了,金玉白棠当年的辉煌可不输何家,这位年幼时便惊艳梁京的奇才,又怎会因为白家的覆灭而一蹶不振?!”

    何昭一凛,他从未在自家殿下口中听过对秦四皇的评价,不曾想,却是这样的……赞叹与欣赏!

    “秦君璃的母族只剩些不成大气的旁支,按道理要比本王更得王高疏心意。只是玲珑馆这事一出,倒容不得王家再多做考虑!”

    一声嗤笑,但见秦君逸的嘴角动了动,眼中闪了莫名的光。

    老四啊老四,就算当年你置之死地而后生,先一步“破了局”,可如今外敌未清、内乱又起,你又能比我好得到哪去?!

第二百七十章 子夜前夕(二)

    “站住!来着何人?!皇宫禁地,不得随意靠近!”

    银白色的甲胄一动,那两个身着粉色宫裙、款款而来的宫女还未说话,便被两个御林卫拦在了一道宫门之外。

    这道宫门位处于斜阳宫和藏冬宫的交界,往南绕过两道宫墙便是嬉嫔的楚兰殿,穿过宫门往北数十丈,便可看见斜阳宫的飞檐翘角。

    藏冬宫和斜阳宫皆属于后宫的范围,前者还住着些妃嫔宫人,而斜阳宫早在百年前、吴家皇后殡天之后,便冷落了下来,成了一片不住人的萧瑟之地。

    不住人,却是“住”了一群人人垂涎的死物。

    珍宝阁——那个宫中盛放奇珍异宝的珍宝阁,便座落在斜阳宫中。

    而两个粉衣宫婢所站的位置,却是去斜阳宫的必经之路。

    倘若不走这道宫门,从背面的秋荡山翻越而入,也不是不可。只是御林卫的防守重地,又岂是一般人想过,就过得了的?

    “我们是奉内务府王公公的命令来取琉璃盏,怎得不给进?!耽误了宫宴,你可担待的起?!”

    瓜子脸的宫婢见对方面无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瞬间来了气,往前跨了一步,昂首挺胸、颐指气使道。

    人高马大的御林卫只是得了命令,守着这道宫门,不让闲杂人等出入,也不知这两位是哪位娘娘宫中,不敢冲撞,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等奉陛下之命镇守宫门,职责在身,两位莫要为难,还请速速离开!”

    说着将手中未出鞘的佩剑往前一横。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闻到剑上冰冷的铁腥味,脸色泛了白,连忙往后退。

    “你叫什么名字?!可知我是万秀宫的人,这般无礼也不怕我家娘娘知道了治你的罪?!”

    除夕宫宴明面上是由内务府负责,但这盛会百官后妃皆要出席、事宜纷杂繁重,各宫娘娘看在王德喜的面上,都会派一两个得力的大宫女前去帮忙。

    好巧不巧,今日得了王公公吩咐、来斜阳宫珍宝阁取琉璃盏的,正是万秀宫的辛眉与辛珠。

    平日在宫中被捧上了天,总觉得天下人都该让着他们家娘娘,这才不将一个小小的御林卫放在眼里,口出狂言。

    “你!”御林卫不常与宫人打交道,没想到才一两句,这个小丫头就抬出明妃娘娘要治人的罪,瞪了眼就要拔剑,却见刘余年刘大人绕过宫墙,从南面不急不慢的巡视而来。

    拦在宫门前的侍卫连忙收了手中的剑,恭恭敬敬的行礼。

    辛眉辛珠不将一个小小的侍卫放在眼里,却不敢得罪这位御林卫的刘大人。要知道,这位纪轻轻的御林卫统领,可是连明妃都想方设法要拉拢的人呢!

    两人弯了弯膝盖,蹲身行了个福礼,齐齐的唤了声“刘大人”。

    “可有什么事情?”

    他本是路过,要往宣德门的方向去,偶然听见几人声音颇大、似乎有些不快,这才特地绕了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刘大人,我等奉了内务府王公公的命,前去珍宝阁去宫宴用的琉璃盏。奈何被拦了住,现在可是连斜阳宫的宫门都入不了。”

    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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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撇,说着挑了眼,斜斜的看了刘余年一眼。眉眼间顿时满是风情,惹得刘余年眉头皱了皱,心中泛起来一丝冷意。

    却又忍着不悦,耐心的解释道:“陛下确实下了旨,闲杂人等不得随意靠近珍宝阁。两位说是奉了王公公的命令,不知可有内务府的令牌?”

    听的刘余年也是这么说,辛眉辛珠相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有那劳什子令牌,也不至于与那侍卫在此耽搁半天。

    这时从身后不远处,有个蓝衫红袖的小太监急急的行来,一边小步跑着,一边唤道:

    “哎呦,两位姐姐,怎得眨眼就没了人影。令牌……令牌还没拿呢!!”

    辛眉眼中一亮,连忙接了过,递到了刘余年的跟前,“刘大人说的可是这个?”

    “这下假不了了!”刘余年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递还给辛眉,勾了嘴角笑道:“这样,我正好还要巡视一遍斜阳宫,不如两位同我一起进去吧,免得再引起误会。”

    “如此,有劳大人了……”

    辛眉当是这位刘大人对自己的美貌动了心,借故接近,垂了眼,敛了眼中的精光,盈盈一拜。

    殊不知,猎人与猎物,往往只有一字之差……

    -----

    一趟珍宝阁,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辛眉与辛珠一人捧着一个琉璃盏,小心翼翼的与刘余年道了别,步履款款的朝重兴殿的方向走去。

    刘余年冷哼一声,道了句“有其主必有其仆”,便转身前往宣德门。不想刚刚绕过藏冬宫的宫墙,却是又听见絮絮的声响。

    挑了挑眉,暗叹自己今日和这藏冬宫还真是过不去。刘余年竖了耳朵仔细聆听,竟是有人在低低的争执。

    “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就到此为止吧。时间长了,这件事自然会被人淡忘的……”

    一道女声,明显是用帕子捂着嘴,叫人辨别不出她的声音。

    “忘?!你能忘,我可忘不了那些人是怎么对你,怎么对他的!”

    与她说话的是个男人,低沉的话语声让刘余年一凛。倒不是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只是惊诧这话音明显不是宫中尖着嗓子说话的那一类人,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后宫之中,除了嫔妃、宫女,便是阉人,充其量还有御林卫巡视在宫墙之外。到底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胆,在藏冬宫里与人私会?

    “现在到处风声鹤唳的,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对你、对我、对他,都没什么好处!”女人有些着急,似乎松了捂嘴的帕子,细细柔柔的声音让刘余年一震,似乎在哪听过。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们都不要插……”说了一半的话嘎然而止,却有衣衫擦过树枝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接着便是宫人疑惑的话语声,清晰的在另外一头响了起来:

    “咦,明明看到有动静的呢?小豆丁?豆丁儿?!你在哪?快出来呢~~~”原来是宫婢在找嬉嫔的猫,寻了一会便又叫唤着远去。

    刘余年皱着眉站了一炷香,不见那一男一女回来,只能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朝宣德门的方向行去。

    这宫中,到处是秘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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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谋介绍:
一个是手握泱泱离宗的异世之魂,一个是深沉隐忍志在天下的落没之王。
一个遍寻九州只想回到过去,一个步步为营图谋万千山河。
然而他却遇上了“他”,爱恨纠葛、阴谋算计、兄弟相争,只为心中所求。
十年风雨蓦然回首,又是谁得谁失谁输谁赢?
【女扮男装。然后,这是一本披着女频外衣的包含机关、权谋、阵法的……伪言情。入坑谨慎!已完结。】君子之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子之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子之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