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卖了换钱
“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只见那牵着牛的小哥一跺脚,“啪”的一声扔了手中的鞭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忽然看见一旁休憩的百人,眼中冒了精光,抬脚便向这些人的方向走来。
“大哥可是赶路?”那小哥搓了搓冻僵的手,有些谄媚的对着庄成说道。
庄成只是抬起眼,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做声,一般人碍于玄麟卫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莫说前来问话,怕是只消一眼,便躲的远远的了。
谁知这人却恍若未觉,继续自说自话道:“这大冬天的,又是下了雪,不知这里可有人需要篷车?我家的篷车看着简单,却是宽敞舒适,只要十两银子,最是划算不过了!”
原来是拖不走那老牛,便想就地折价卖掉。
庄成眯了眯眼,不敢掉以轻心,只是冷冷的说了句:“不需要。”
可那小哥依旧不死心,微微皱了眉头,长叹一口气,又是自言自语道:“十两太贵了吗?要不五两吧……”
庄成沉着脸不说话。
“不……不是吧,还嫌贵?!那……给两个包子填填肚子总可以了吧……”
现在肯定这人是来捣乱的了,庄成作势便抽出腰间的剑,朝那小哥刺去。
“哎呦,买卖不成情谊在,动手做什么啊!!”那看着老老实实的小哥,见庄成的剑二话不说便对着自己刺来,连忙脚下用力,朝后退了一步,堪堪躲过了剑势!
看似躲的狼狈,却恰到好处,没有浪费一分力气。但叫周围的十名玄麟卫上了心,纷纷抽出剑来。
“混蛋玉树,你在做什么!!!”
一人驾马而来,在数人身边“希律律”的勒了马,冲着那个被玄麟卫挑掉了帽子,露出光溜溜脑袋的人吼道。
一百玄麟卫不觉,然而闭着眼睛小憩的秦君璃,却在听见来人的声音时,猛地睁开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立在马上的身影——云非,竟然是离宗弟子云非!
“哎呦,反正你家那劳什子宗主也要入京,让他们带一程多省事,还能赚两个包子钱,不亏啊不亏!”
玉树的声音还未落地,便感觉一阵疾风刮过,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后闪了过去。
还未缓过神来,手中却是多了一锭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两。
“买了,你可以走了。”前洲飘了过来,看也不看玉树一眼,冷漠的出声说道。
看见云非的那一刹那,自家主子便冲了出去,他也是明白了那篷车中的人是谁——
离宗,云夜。
“啊啊啊啊!!!玉树你竟然拿宗主卖钱……我要杀了你……”
云非追着那个唤作玉树的小子越跑越远,飞身而至的秦君璃却立在篷车前,恍若隔世。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却又瑟缩了一下,迟迟不敢触碰近在眼前的那一方素帘。
“唔……”
篷车中的那人似乎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却没有醒,不一会儿便又呼吸均匀了起来。气息淡然,如同秦君璃内心深处滋生而出的情,萦绕缱绻,久久不能散去……
终于鼓起勇气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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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素布帘子,一闪而入。
朦胧的暗光从那人瓷白的睡颜上一闪而过,待素帘坠下,一切又藏入黑暗。
恍若那夜谢家地底黑暗不可视物的暗道,恍若洛城郊外装了两人深埋乱葬的薄棺,在黑暗中吞噬了秦君璃嘴边,那抹沧桑而又心酸的笑……
伸出手,从那人安静的侧颜微微划过。
刚感觉指尖传来阵阵酥麻之意,便见刚才还睡的昏昏沉沉的云夜,竟是瞬间弹跳而起,从袖中摸了一把匕首便冲着来人的喉咙压来。
“谁?!”
声音带着些许低沉,和沁入人心的凉意。
却叫秦君璃胸膛一震,低低的笑出声来……是她,真的是她……
不顾压在喉咙上的利刃,车内的男人一把揽过云夜纤细的腰,将她拥入怀中。
“你一定要把自己绷的这么紧吗……”
啊!是他……
云夜认出了秦君璃的声音,怕误伤了他,连忙收回了手上的匕首。却突然被他这么一抱,瞬间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你做什么?!松手,快松手!”
秦君璃闻言松了手,却依然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云夜重伤之后本就虚弱,刚才那一下子又动了真气,呼吸一时不顺,让她只得捂着嘴别过头去,低低的咳了起来。
见她咳的用力,半天才缓过来,秦君璃皱着眉,眼中尽是担忧,“你……可还好?”
云夜摆了摆手,奈何光线太暗,看不太清秦君璃的神色,她只是有些奇怪的瞥了那个满心算计的男人一眼。忽然一扭,往后一缩,便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退到了角落。
“一月不见,殿下……真是风姿依旧……”
其实她想说的是“一月不见,你这动手动脚的毛病怎的更甚了”。话到嘴边,又想着当初在瘴泽,好歹是这人背了自己出来,才堪堪忍了住,换了句恭维的说辞。
“风姿依旧?不知宗主哪里看得出本王风姿依旧?”时隔一月,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么言不由衷,让秦君璃眯了眯眼,露出些许不悦。
角落里的人闻言一愣,本来就是句恭维的话,这秦君璃今日是哪根筋不对……竟是同自己较起真来?!
轻咳了一声,云夜不慌不忙的垂了眼,掩饰了面上的尴尬。
当初在西北的时候风寒入腑,又受了重伤,嘉云城养了一个月,才堪堪可以行路。
如今虽然看着没有什么大碍,却因为失血过多,常常精力不济,她自是没有力气与秦君璃在言语上你来我往。
可云非为了她能在路上好好休息,偏偏挑了这么一个遮光的篷车,如今两人独处在黑暗中,无人说话,静的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让气氛陡然诡异了几分。
云夜见那位就这么坐着,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探过身,在秦君璃的身侧一点一点摸索起来。
清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马车里的男人猝不及防,蓦然一僵。感觉冰凉顺滑的一物拂过指尖,便下意识的手指一动,勾了住。
第二百一十二章 浮屠渊源
“咔哒”一声轻响。
云夜从车内的暗格中拿出烛灯,小心翼翼的点了燃。一抬头,却是对上秦君璃深沉若海的眼,一时心惊,猛的向后一退。
“啊……”
奈何乌发被男人修长的手指勾了住,拉扯之间,竟是让她一个吃痛,扔了手上的东西,慌不迭的捂住自己的头皮,发出一声轻叫。
秦君璃见状,连忙提气翻身,瞬间便将散了发髻的女人护在了怀中。赶在烛灯落上衣摆前,堪堪伸手接了住。
云夜紧紧的皱了眉,抬起头,不悦的瞪了那个没事惹事的男人一眼。却见他低沉一笑,缓缓开口问道:“挂在哪?”
伸手指了指车壁。
原来车壁上方有个铜钩,正好用来悬挂这照明的烛灯。秦君璃手上用了巧劲,轻轻一抛,小巧的烛灯便冲着铜钩飘去,不偏不倚的自个儿挂了上去。
瞬间,车内被烛灯一照,变的朦胧而又温暖起来……
“快解开!”云夜借着光,终于看清了扯着自己头发的“东西”,没好气的说道。
然而罪魁祸首却是不慌不忙的挑了眉,往车壁上一靠,笑的像只阴谋得逞的狐狸。
“本王坐在那里好好的,是你非得凑过来,要解你自己解!”
“你!”云夜面上一红,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愿与他计较,只得掰开对方的手指,将自己纠结在他指缝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抽了出来。
刚小心翼翼的解到一半,却听见车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接着微微一晃,载着两人的篷车竟然又缓缓的向前行进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发丝并着那人微凉的指尖,从自己掌心划过,让秦君璃一时有些恍惚,飘飘荡荡的恍若置身云端,没听清云夜说了什么。
直到身前那人已经解了发结、退到了马车的另外一边,皱着眉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秦君璃这才缓过神来。
“这里是桐州官道,从西北大营回京的必经之路,本王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靖阳王受诏回京的事不是什么秘密,秦君璃本来就没想过这一路会安稳多少,只是不曾想……会遇上她!
“桐州?!!”云夜一愣,猛的抬起头来,似乎很是意外。
“没错,桐州……”秦君璃笑意盈盈的看向那个一脸惊诧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亮光:“而且本王还是出了五十两银子,连车带人——都买了下来呢……”
“玉……树!!”提到银子,云夜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恨不得冲出去揪了那个臭小子,狠狠的揍上一顿。
其实也不怪秦君璃和云夜两人惊讶,甚至连护送离宗宗主回京的云非,都未曾想过,从南秦东北之地的嘉云城,朝着梁京一路南下,竟然会绕到西面的桐州来。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信誓旦旦、拍了胸脯保证,能让云夜舒舒服服睡到京城的混蛋玉树——
走错了道、绕了远路不说,竟然还敢在半路上连人带车卖给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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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玉树误打误撞,却叫云夜却不得不感叹自己和这位素玉之主的“孽缘”,怎的在路边随随便便寻了个人,偏偏就是他?
于是扯了扯嘴皮子,没好气的一叹,“那本宗主与殿下还真是……有缘……”
秦君璃听见她的话,缓缓一笑,不置可否。却是忽然想到这个女人一身是血、不言不语的样子,微微白了脸,有些后怕。皱着眉头问道:“你……”
“你……”
云夜也是想说些什么,见秦君璃先开了口,便默默的把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殿下先说……”
“你的伤……可有大碍?”
秦君璃刚才借着烛灯,已将云夜上下都打量了一遍,除了气色不太好、又虚弱了些,其他一时间倒也让人看不出什么。可他却是鬼使神差,幽幽的问出了口。
“如殿下所见,好了大半,只要不动气,再修养些时日便可以恢复了……”
才说了两句话,云夜就捂着嘴偏过头去,又是低低的咳了起来。
那日从落坞山瘴泽出来,这女人分明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如今能这样好好的在自己面前说着话,已经着实让人庆幸。
加上刚才那一招一式间显而易见的迟钝,秦君璃又怎会相信,真的如她所说,已经“好了大半”?
“十四……”云夜好不容易止了咳,见对面的男人神色微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提了一个自己想了很久却又不敢提的名字。
“还活着,情况不太好,已经遣人送去忘忧谷了。”
云夜提了十四,让秦君璃蓦然想到前洲从十四紧紧握住的手中,扣出的那一方银线黑布,微变了脸色,蹙着眉郑重的问道,“你们后来在落坞山到底遇上了什么?”
云夜和十四当时带了二十玄麟卫前去寻找地下河道,可据留守在山下的人描述,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便不再见过任何人下山。
如此说来,知道当时地下河道中发生了什么的,除了昏迷不醒的十四,怕是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吧。
云夜知道两人相见,秦君璃必然会问这个问题,然而说实在的,她却没有想好如何回答。
黑衣人——跟着自己和十四下了地下河道的黑衣人,使的竟然是离宗的浮屠剑法,怎不让云夜震惊不已、无法启齿?!
在嘉云东楼养伤的时候,云夜也曾与明修说起过此事。
寻常的离宗弟子不知,身为四阁阁主的明修却是相当了解,浮屠剑法——乃是离宗执武阁中资质上乘的弟子才能修习的高深剑法。
甚至可以说,在离宗建宗立派的三百年间,能够精通浮屠剑的前前后后不过三人,一人是第二任的重意宗主,一人是百年前的观河宗主,还有一人……便是上一任的执武阁阁主明阎。
明阎虽为明字辈弟子,身任执武阁阁主不过三载,便英年早逝。让后来接任的明石,与执律明聿、宗主明炽偶尔想起,还叹为憾事。
纵观精通浮屠剑的三人,皆已不在人世。那闯了落坞山、随着云夜进入地下河道的黑衣人又是谁,与离宗有何渊源,又到底存了何等目的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无妄之灾
已经入了深夜,刚才在林边吵吵闹闹的两人早就没了踪影。
沉语认得那两人中的一位,又见自家殿下二话没说就钻入了车内,便知车内载的定是熟识之人。
眼见薄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竟在路上铺了一层白色,沉语便自作主张,并着几人迅速的将篷车从不愿行路的老牛身上卸下来,套上玄麟卫的骏马,晃晃悠悠的朝着京城方向不紧不慢的行去。
庄成有些担忧的瞥了眼那辆朴素到极致的马车,靖阳王殿下自从进去便未再出来过,连声吩咐也不曾有,着实让人放不下心。
便对着沉语低声问道:“真的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放心好了……”沉语一边说着这话,一遍瞟向另外一侧骑在马上、不发一语、神色冷漠的前洲。
“也不知是谁,好大的架子,竟是连面也不露!”庄成不知靖阳王和离宗宗主之间的事情,有些为秦君璃抱不平,却让沉语一愣,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实在,他对这车中之人的身份也是猜测了个七七八八,不敢下定论。可见前洲都这样一副淡定无畏的样子,就又证实了几分——这车内的人,真的是那个行踪莫测的离宗宗主呢……
“管好自己的嘴。”
还未曾开口,就见身侧的前洲,扔下一句淡淡的警告,便打马行至了队伍的最前端。沉语一愣,发现自己险些又犯了殿下的大忌。
幸得庄成只是一句感慨,也没有探听的意思,一句话后就扭了头去指挥玄麟卫,让沉语尴尬的扯了扯嘴皮,默默的垂下了头。
却是自顾自的在心中,牢牢的记住了这个离宗宗主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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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车内端坐着的秦君璃,见对面的女人垂了眼,半天不说话,便知她定是又有事情瞒了自己,一股无名火蹭的一下在心中烧了起来。
“你又藏了什么事情不能说与我?”
云夜一愣,抬了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这只狐狸向来都是心思深沉、弯弯绕绕,何时说话这样直白过?
“不是不能说,只是……”秦君璃灼热的目光让云夜面上一赧,没想到他今日竟是下定了决心要问到底。
“上次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为了落坞山中的地下暗道。事实证明,如果你能早些告诉我,也不至于和十四受这等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
秦君璃不顾云夜的惊诧,兀自说到:“落坞山中确有地下河可以通向鞑靼,但昆仑山脉壮观巍峨,地下河系也是复杂多变,你们确定毁了这一支,就没有其他通路可以绕过阙谷了?”
地下……河系?
云夜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素颜,在听见他所说的话后,更是苍白了几分。
地下河系……地下河系,自己怎么没有想到!
万一昆仑山下的地下水系相互贯通,就算她和十四费尽心机毁了落坞山的通道,谁知道改天是不是又有外族从其他地方入了南秦境内呢?!
“况且我早就在鞑靼那边布了局。若想阻止鞑靼北齐前后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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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攻阙谷,最好的办法不是在地势上进行阻拦,而是利用两方的矛盾,分而化之,瓦解他们结成同盟的可能……”
云夜一惊,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的那个男人!
他知道……他知道落坞山中地下河道的存在!
不……不仅是知道这么简单。
被劫的羽叶鬼针草、暴露的尉迟逆刃刀。所有的一切,什么水匪、什么暗道、什么敌袭——根本都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为的就是设计赵铎、设计西北大营,直取青平兵权!
以神武秘陵引诱赵铎入山,借着落坞山瘴泽的凶险,轻而易举灭掉对方五万心腹,将所有的一切推到了“落坞山暗道”之上。
当朝堂众人以为靖阳王在阙谷破坏暗道、击退齐军之时,这位心思难测的殿下真正做的事情,却是派人入了鞑靼,意图制造鞑靼北齐之间的矛盾,瓦解两族联盟的可能!
照他这么说,数月前鞑靼王子身边的那位夫人……她的出现应该不是为了替鞑靼找到绕过阙谷的通道,而是被秦君璃派去,离间鞑靼和北齐的间谍吧!
从谋划、到布局、再到实施,这样庞大的一个局,一步行错便满盘皆输。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位素玉之主,在这短短的两个月内,不仅收了西北大营二十万余人的心,还一举解决了隐藏在阙谷关外的一大后患。
这个人——当真要成为泱泱南秦的一代明君,甚至成为这个九州大陆第一位霸主吗?!
“关山千机匣的事……该不会也是你下的手吧?”
云夜忽然觉得有些心凉,二十玄麟卫的尸首不存、十四的重伤不醒,皆是受了自己自以为是的“无妄之灾”,是不是连她千里迢迢赶到西北、想要护他脱困,其实也是个可笑的“多此一举”呢?!
秦君璃感觉到云夜有些恹恹的情绪,又见她作此一问,便知她又想多了去,有些气又有些好笑。
“不是,你来的那天我就说了,是秦君逸下的手。他和平王之间的事,我没打算那么早插手。”
“那也算我这一身伤没有白受……”云夜垂了眼,掩了掩眼底的精光,斜斜的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晃动,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秦君璃看着烛灯的微光,倾泻而下。拢在她的发梢、覆上她的眼睑,在她素净苍白的面容上投下细长的暗影,不若那时谢家所见的清华,却多了些岁月沧桑的味道。
他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想也没想,就解下自己身上御寒的大氅,为身前那人盖上。
刚要收回手,却是感觉到对方微微一颤,泄露了些许装睡的痕迹。
眯了眯眼,回过味来的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她诓了去,竟然让她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有本事装睡,那本王占些便宜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想着便一把搂过那女人的纤纤细腰,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手指缓缓的从玉瓷般的脸上拂过,只惹得怀中之人一阵轻颤,却又不敢睁开眼来。
“呵…”秦君璃瞬间心情大好,闷着笑出声来。然而多日的疲惫让他也有些受不住,就这样抱着那个人浅浅的睡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下定决心
由于带着受了伤了离宗宗主,原来离京城策马不过一日的路程,在秦君璃的刻意放缓下,两个时辰也不过走了六十里。
到了丑时,天气寒凉,这位殿下竟然破天荒的让玄麟卫寻了安全的地方停下休息,不再行路。
玄麟卫就地拾了些柴火,搭了火堆。赶了一天一夜路的百人,留下几人戍卫,就这样随意的寻了东西倚着,睡了过去。
“十四手中的那东西你可带着?”秦君璃从马车中出来,给前洲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避开众人,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说话。
前洲见自家主子在马车中呆了大半天,一出来便问十四扯下的那东西,有些不明所以,却是从怀中掏出块方布,小心的打开,里面包着的正是秦君璃说的那样东西。
一块黑布。
显然是从对方的夜行衣上扯下。却在边缘处用银线绣了微弯的一个弧度。
看的出那夜行衣是对方常穿的,因为这块黑布被洗的有些褪色,连银色的绣线都微微发了毛,剩下几缕堪堪连着没有断掉。
“看见这物,你最先想到的是谁?”秦君璃捻起碎布,又看了两眼,对着虚空之中说到。
前洲没有答话,只是垂了眼,安静的抱着无痕剑,站在一旁。
倒是一边的树上,窜出个身影,蒙着脸不像是玄麟卫的装扮,几下跳跃,便奔到秦君璃的身边,“唰”的一下从他手中掠过碎布,对着清冷的月光左左右右、看了又看。
“这不是……”那人眼中露出惊讶,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两人。
“没错,青莲卫……这银线,便是青莲卫绣在衣襟上的莲花花瓣。”
青莲卫,南秦最为神秘的一只私人护卫。不过百人,却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关键它的神秘,不在于这些听令于人的护卫,而在于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正是这南秦之国握着至高权利、能够为所欲为的……皇帝!
在崇政帝登基之前,青莲卫一直被历任皇帝当作暗卫使用,或隐在暗处保卫陛下安全,或被赐给身份显赫的皇族。
却从未有任何一任青莲卫像如今的这百人一般,四处执行着皇帝隐秘的、不可告人的任务。
一月前,当云夜和十四在落坞山诛杀赵铎、探查暗道时,竟然遇上了青莲卫,如何不叫秦君璃感到震惊和难以理解!
落坞山瘴泽终年迷雾,东西不辨、毒物纵生,连生活在周围的猎户都不敢出入。青莲卫为何偏偏要在他设计赵铎的时候,闯入这诡异危险、极有可能丧命的瘴泽?
若是冲着对阵的双方而来,自己和燕回行事计划周密,高高在上的那人是如何得知自己要在这落坞山下清理魏家心腹?
可若说是误打误撞,这危险重重的落坞山下除了一片瘴雾、和数不清的毒虫异物,又有什么值得那位特意遣了青莲卫来寻呢?
然而,最让他担心的却是云夜的反应。
能让那个女人宁愿装睡,也要逃避提及,这个人,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青莲卫吗?
“你……在想什么?”蒙面的那人见秦君璃盯着树林中的那辆马车许久,也不说话,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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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靖阳王府是不是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恍若一道惊雷,劈入了前洲和蒙面那人的心里。
“你是疯了吧?这个时候?就算拿下了西北的兵权,你依旧根基不稳,断了这条臂膀,以后怎么办?”
“臂膀?!你真的觉得是臂膀吗?”秦君璃冷哼一声,面上浮起一层冷漠,“当年我收留他的时候或许是,但两年前他背着我,偷偷藏起那个人的时候……我们便注定会有决裂的那一天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八年前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秦君璃望向篝火明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让前洲和那人对视了一眼,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
秦家人最是冷情。
忘了谁曾说过这句话,但现在这句话用在秦君璃的身上最是合适不过。毕竟有着相同的一半血脉,竟是说断就断、说弃就弃,不是冷情,又是什么?
可蒙面的那人在腹诽秦君璃的同时,似乎忘了,他名前冠着的——也是这个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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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秦君璃放下手中的书册,看了眼那个裹着自己的大氅、缓缓睁开眼的女人。
虽然睁开了眼,她眼中却依旧朦朦一片,映不出任何东西。不开心的在黑色大氅上蹭了蹭,翻了个身,云夜又闭上眼眯了一会,直到一盏茶后,才揉着眼睛,一脸茫然的坐了起来。
秦君璃挑了挑眉,眼底染了亮晶晶的笑。没想到身为离宗宗主、一向戒备甚深的她,刚睡醒的时候竟是这样的——孩子气……
“到……到哪了……”云夜的眼中慢慢聚了神,脸上却依旧一副呆滞的样子,让秦君璃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脩城。”
云夜听见了那个男人的笑声,眯了眯眼,不悦的瞪了过去。却又想到他刚才说的地方,有些不太相信的重复了一遍。
“脩城?秦君璃你是用爬的吗,一晚上才走了八十里?!”云夜还带着些许睡意,不似清醒时的冷静自持,竟然忽地就将秦君璃的名讳脱口而出。
一句毫无敬意、甚是冒犯的话,却叫对面的那个人男人淡淡一抬眼,嘴角勾了满意的笑。
她平日冷静的时候总是“殿下殿下”的叫着,让人感觉不出丁点儿诚意,如今直呼起自己的名字,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其实也怪不上云夜惊讶,按照秦君璃的行事作风,就算是改乘马车,一夜之间也早该过了脩城、甘崎,算着约莫会在第二日的未时,抵达京郊。
可如今一夜过去,他堪堪走了八十里,岂不是又得在路上多耽误一日?
“你……急着回京?”秦君璃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寻了个软垫,斜斜的靠上车壁,眼神灼灼的盯着云夜。
靖阳王的相貌生的极好,就算是在盛产俊男美人的皇室中,也是出类拔萃,几乎无人可以比拟。奈何平日里低调沉默,一身冷肃让多少人断了亲近的心思。
如今斜倚在这马车中,卸下了防备,笑的宛若桃花般明媚,直叫云夜微红了脸,不自然的撇过眼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事出之因
“咳咳……”云夜捂着嘴微咳了两声,掩饰了自己因美色而晃神的尴尬。
然而那人没有得她的答复,也不罢休,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让云夜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像是被人放在铁锅上蒸着,由上至下、由内至外,冒出些许酥麻的热气。
“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只好慌不迭的赶紧回了话,企图转移那人的注意力。
“唔,那人的身份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有什么好查的?”
“不……只是浮屠剑,其他的还……”
云夜忽然一震,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凌厉的射向对面那个男人——这人竟然……竟然在套自己的话!
两世加起来活了四十多岁,心性自非常人可比,然而今日竟然受了美色的蛊惑,着了他的道?!
云夜深深的为自己感到不齿,倒让秦君璃眼中闪过精光,笑的像只沾了荤的狐狸。
方才见她刚睡醒有些迷糊,心至念起,才信手拈来略施蛊惑,不曾想竟然真的让这个女人开了口。见那女人一脸的懊恼,已然警觉了起来,秦君璃撇了撇嘴,只得作罢。
“青平军的兵权已然到手,不知殿下日后有何打算?”一阵沉默过后,还是云夜率先开了口。
昨日秦君璃提了地下河系的事后,她就细细的在心中盘算过,觉得两人这样藏着掖着各行其事也不是个办法。
京城之地不比阙谷天荒地阔,无论做了什么,寻个由头就能遮掩过去。
天子脚下、繁华都城,经历了三百年历史文化的沉淀、和日日夜夜耳睹目染的熏陶,京城的氏族、百官、甚至来来往往的百姓,自然而然的就比外人多了些心眼与算计。
秦君璃只在西北大营呆了两个月,便叫人在皇帝面前递了眼色,一道圣旨又调离回了京。
也幸得他准备充分,两月间已然将青平军上下清理了一边,悉数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换做他人,两个月?!——连军中防戍都还没弄得明白,又谈何笼络人心、安插势力?
如今虽然青平军俨然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可在表面上还是听令于庞固的西北大营。秦君璃当初拿着素玉找上离宗,想要的也绝对不会只是这区区二十多万的兵权。
既然如此,眼前这人回京之后,定然也不会安坐一隅,眼看着平王羿王翻云覆雨、逐渐扩大势力。
而自己借着封言青的身份,在京城的事情刚刚进行了一半,日后也免不得要将这些皇室子弟牵涉其中。
今日索性说个明白,来日也不要相互坏了计划才是正紧。
“打算?这可是本王数月前问宗主的话吧。宗主化了名,借了封家次子的身份入京,又是打算在京城做些什么呢?!”
秦君璃不答反问,略带深意的看了对面的云夜一眼。
素玉之主,无念离宗。
看似能够号令离宗上下的一方素玉,说到底,不过是三百年前口说无凭的一个承诺罢了。
就算在三百年后的今天,离宗真的应了当初秦无念的承诺,追随素玉之主,倾力以赴,其中又得几分真心可言?
身为离宗宗主的云夜,对自己不信任,事事隐瞒。那身为素玉之主的自己,除却滋生而起、无法控制的情感,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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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又能谈及几分的信任呢?
一个为了离宗的百年大计万千弟子,一个为了南秦的江山永固万世繁盛,他们两人所行所做的,都是为了身上那不可推卸的责任。
长此以往,或许能够风雨共济、或许能够携手共进,却永远不会卸下心防,将原原本本的自己展现在对方的面前……
“我离宗卷入京城是非,其实是想查一件事。”
没想到对面之人忽然出声,秦君璃心中一震,蓦然抬起眼来。却是皱了皱眉,感觉到云夜这话背后的风卷云涌。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离宗的一宗之主亲自出手?
“相必殿下也是知道,我离宗的上任宗主明炽已然过世。虽然对外宣称病故,但明炽宗主却是在守卫森严的无念山中,被人一剑穿心而亡。”
那个女人的声音清清淡淡,不带丝毫情绪,然而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情的秦君璃却是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固若金汤的无念山,手握泱泱离宗的宗主明炽,天下之间谁能不惊动一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无念山中,将离宗宗主刺杀于剑下?
“当时明炽宗主身边留了两样东西,一枚铜玉符,一颗琉璃珠。我离宗弟子顺着琉璃珠追查到了淮中谢家。
却不曾想,谢家本身就是一团乱,疯的疯,死的死,无人得知我离宗宗主之事。”
听得云夜娓娓叙来,秦君璃至此才得知,淮中谢家的相遇,真的就是一场纯粹的巧合。
若非她亲自来到淮中,彻查明炽宗主遇害之事,若非自己一时起了兴致,潜入了谢府闲逛,便不会有谢家地底的一行,也不会有后来的相互算计和让她身受重伤的西北之行,更不会有自己那一发不可收拾、埋藏在心底不可诉说的情感……
“虽然谢家人给不了答案,我却在谢家地底的子婴树中发现了端倪。”云夜不知道秦君璃心中所想,只当他是为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才露出那样晦涩莫名的神色。
“在谢东平和谢轻烟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默默的拿捏着谢东平当年弑杀兄嫂的把柄,暗中要挟。
这个人,对子婴之毒相当熟悉,也深知金线木沉香的作用,恐怕这些年暗中利用子婴也控制了不少人。”
“金线……木沉香?”秦君璃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不觉的皱了皱眉头。
“对,殿下可记得谢家地底,子婴树旁,谢轻烟捧着的那个陶罐?其中便是金线木沉香燃烧剩下的灰烬。”
瞥了眼对面那个男人,见他有些不明所以,云夜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其实子婴虽然能够让人产生幻觉,却远不够控制人的行为。只有遇上金线木沉香,才会成为殿下在谢家地底见到的那种至毒至幻之物……”
“莫不是明炽宗主……死在子婴和金线木沉香的作用之下?”秦君璃从未听说过这样东西,更不知道其实最致命的不是子婴,而是这个药典不载的沉香之木。
“只是猜测……但就算是猜测,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放心的回到无念山去……”云夜抬头看了看虚空之处,想到碧空阁萦绕不去的血腥气息,眼中闪现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那你所说的,用子婴控制着许多人的幕后黑手,他在的地方……”
“就是……京城!”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云雀菲菲
秦君璃只道是离宗认为谢家的子婴巨树太过逆天,才耗费人力物力毁了去,却从未想过,这事情的背后,还牵扯到明炽宗主的遇害。
然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谢家的背后,竟然还有那样一个人,数十年来通过谢东平与谢轻烟,攫取了大量子婴制成的秘药,悄无声息地运送到了京城——
那个属于南秦的,政治经济的中心,权利斗争的中心……
这人藏在京中,手握秘药,不露声色,伺机而动。或许是某个不得势的皇子、或许是一方氏族权贵、也或许是争宠夺爱的后妃。
不知他是谁,不知他将这药用在了何处,也不知他用在了谁的身上……
若不是谢家的倾覆,若不是子婴幻树的毁灭,若不是离宗发现的端倪,这人恐怕还将这么继续下去,像盘踞阴暗角落里的毒蛇,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在最为关键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
子婴秘药。
金线沉香。
且不说是否被外族利用,是否会扰乱南秦朝纲。光是这东西在日渐激烈的夺嫡之争中,所能造成的混乱与威胁,便叫人不寒而栗,从心底升起一股惊悚之意。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幕后之人?”
秦君璃将京城众人飞快的在心中过了一遍,奈何这人能够隐忍十年,想必伪装的也是相当成功,不会那么轻易叫人识破。
一时之间让他也无甚头绪,只能暗自记在心里,准备回到京中再着手调查。
听见对面之人这么一问,云夜将手拢在袖中,抚了抚掌心的伤痕,但笑不语。
却又忽然想到他未回答的问题,挑着眉开了口:“那殿下呢?我离宗的事已然说与殿下,殿下可有什么计划,不妨说来听听,免得我宗内的弟子不长眼,扰乱了殿下的布局。”
秦君璃听出了她的揶揄,斜觑了那个女人一眼,不过微微一定神,便将自己与燕回的安排,挑了重点,一一说了出来。
靖阳王府的事情不若她这番目的明确,不过是将几方人马拉下水,再安插上自己人。或算计,或笼络,云夜只听了一半就兴致缺缺,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白家主家……似乎还有个后人吧……”刚打完一个哈欠的云夜挤了滴眼泪,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秦君璃有些微愣。
“此话怎讲?”
云夜见他似乎不反感,便歪着头想了想,寻了个简单的措辞。
“我怎么觉得殿下似乎……并不希望白家东山再起呢……”
秦君璃又是一愣,没有生气、没又动怒,却是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
聪慧,敏锐——甚至让他找不出词来形容眼前这个肆无忌惮打着哈欠的女人,自己那连燕回都没看出来的意图,竟叫她在三言两语间,猜了个正着。
这样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女人,若是错过了,又叫他上哪儿去再寻另外一个呢?
“笃笃!笃笃笃!!”
两人正沉默着,忽然车顶传来一阵细小的敲打声,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不耐烦的左戳戳、右戳戳。
秦君璃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发话,却见云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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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刚才昏昏欲睡的样子,猛的清醒了过来。
只见她挪到车帘边,微微掀开一角,忽地一个活生生的小东西扑哧着翅膀便飞了进来,落在云夜的掌心,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好奇的样子。
鸟?这种飞雪的天气怎么会有鸟?
秦君璃见云夜从小云雀的脚上取下一个极细的脚环,便又瞬间明白了过来,这只白色的雀鸟,应当是离宗养来,用于传信的工具吧。
云夜取了脚环下来,手一挥,小家伙便飞到一边,自顾自的玩了起来。可偌大的空间,白色的云雀偏偏对眼前的陌生人感了兴趣。
一个扑腾,便飞上了秦君璃的膝盖。歪着头,瞪着宝石般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
男人眯了眯眼,勾着嘴角一笑,缓缓伸出手去,小家伙竟然也不怕生,就这么蹦跶了上去,笃笃笃的啄了几下他的掌心,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
云夜从手中的密信抬起头来,看见小家伙的动作,没好气的说到,“左手边的暗格里有吃的,它饿了……”
“你养的?”秦君璃开了暗阁,挑出一些谷粒,便见小家伙连忙扑腾了过来,一颗一颗的啄了起来。
“嗯,在无念山闲着没事,养了十多只,送个信什么的挺好的……”
用云雀来送信?真亏她想的出来!
一句话间,云夜已经看完了手中的秘信,寻了火折子便烧毁了去。转身又在车内的暗格中翻找了起来。
“前面有人来了信,再过三十里,有羿王的人。所以我得先走一步了……”说着云夜便翻了个素色的布巾出来,围在脖子上,堪堪挡住半张脸,叫人看不出容貌。
秦君璃虽然心中有些不舍,却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如今他受诏回京,若被羿王的人发现踪迹,看见他和右相家的次子齐齐出现在这桐州之地,确实有些不妥。
云夜裹了秦君璃的大氅,戴上帽子,掀开车帘,对着远处便是一声口哨。
但见飘着雪的远处,急速驰来一匹黑马,无人驾驭,却迎风而行,昂着头、竖着耳朵,好不威风。
行至驾马踱步的前洲身侧,偏偏故意的去挤了一下,惹得周围玄麟卫的坐骑发出“希律律”的叫声。
前洲一眼见到这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便认出来是那个女人的坐骑。于是不动声色的垂了眼,拉了缰绳,放缓了速度,让它挤了过去。
看见白白已然奔至身侧,云夜扭过头来,对着车内的秦君璃说到,“我走了,菲菲挺喜欢殿下的,就劳烦殿下帮我养着吧,嫌烦了就往外扔,它自己会来寻我的。”
说着翻身飘上黑马,对着车外的前洲歉意一笑。朝着前方的城池,疾驰而去……
车帘随着那人的动作晃动了几下,乱入了几片飞雪,不过一瞬便又平静下来。
徒留车内的一人盯着眼前吃的欢快的云雀,露出些许咬牙切齿的狰狞——
“菲菲……”
雪白的云雀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歪着脑袋,瞪着眼前这个长的极好看的男子,扑腾了两下。
见他不说话,便低下头又继续努力的啄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玉树挨揍
离宗的消息果然准确,云夜离开不过半个时辰,秦君璃便在溪竹城外遇上了羿王的人——何昭,秦君逸手边的得力心腹。
何昭之所以姓何,并不是因为何家人的身份。
从羿王身边的几个人来看,凡是他身边亲近之人,皆得了这个何字,想必当初起名时也是偷了懒,只随便寻了个字便做了姓。
只是这个“何”字,让何家的三叔六伯、家长族老放心不少,至少说明在高高在上的羿王殿下心中,何家……还是那个最特别的、不可忽视的存在。
然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河东望族何氏,出了一个位极人臣的何士均,出了一个东宫皇后何温婉,何氏门生更是遍布朝堂,位列九卿。
羿王殿下身为皇室嫡子,若是想要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利之位,必然离不开何家的支持。
当然在何家人的心中,羿王秦君逸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若这位殿下无意皇位,或在这场你死我活的夺嫡之争中落了败,那何家能够扶持的,也就只有何家旁支所生的,尚在襁褓中的十九皇子了……
表面上相得益彰、如虎添翼,让羿王殿下成为夺嫡呼声最高的那一位。可背后两方的角力,是羿王利用何家,还是何家控制羿王,恐怕就只能他们自己细细体会了。
虽说遇上了何昭,何昭却没想到早该过了桐州,抵达京郊的靖阳王殿下,竟然还在溪竹城外。
跟着羿王殿下多年,何昭对朝中尔虞我诈的弯弯道道也是多有了解。撞见了受诏回京的这位殿下,让他连忙下了马行礼,却是在心中有些欲哭无泪起来。
这位殿下刚刚在西北立了功劳,一路回京本就是危险重重,说不定就被哪位心狠手辣、又眼红嫉妒的在半路劫杀了去。
自己明明算好了靖阳王的脚程,错开了时间才来的溪竹,怎的……就好巧不巧的撞见了呢!
如今这位殿下不出事倒好,一旦在路上出了事,自己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秦君璃不知何昭心中所想,不悦这人让阿夜早早的离了去,只是表情淡漠的微微一点头,便自顾自的让沉语驶离了开来。
“殿下……后面有人跟着,可要解决掉?”
遇上云夜后,秦君璃反而不急着回京,一路就让沉语驾着马车,不急不慢的走着。他正在心中想着金线木沉香的事情,却听见沉语在帘外,压低了声音说道。
一路从西北大营南下,走了四五日,路上阿猫阿狗也是遇上一些,可过了桐州溪竹,还有二百里便可进入京郊,一般人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动手,怎还会有人跟上来?
秦君璃细细一想,便又心中有了数,撇了嘴角的笑,淡淡的说道:“不用了,有人好心护卫,承个人情也无妨。”
不远不近跟在靖阳王一行身后的,正是在溪竹遇上的羿王府何昭。
何昭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大意,左右从溪竹回京不过二百里,便亲自领了人随在靖阳王一行的身后,充当护卫。
直到清晨时分,进了京郊,何昭远远望见靖阳王府来了人,才调转了马头,朝北而去。
“这个何昭也不简单。”
秦君璃换了马,看着那一行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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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人疾驰而去的方向,对着身边的来人说道。
“能在羿王殿下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自然不简单。这一路辛苦了,还是先入城吧。”
靖阳王府的来人正是燕回,那个秦君璃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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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云夜和秦君璃分手没多久,云非并着那个只会添乱的玉树便追了上来。
玉树老老实实的坐在马上,用布巾包着脸,也不说话,倒让云夜好奇的多瞟了两眼。
这小子竟然会有这么安分的时候,真是难得!
“宗主是直接回封家,还是要先去其他地方?”
云非看了看云夜的脸色。
她从昏迷中醒来不过半月,伤还未好全,便强撑着要回京,自己何尝不知是为了千机匣和金线木沉香的事情。
但离宗的事情再紧急,在云非和明修的心中,也永远比不上云夜——这个姒族仅存的族女来的重要。
然而她不顾上官明修的劝说,执意带伤南下,堪堪让那位执玉阁的阁主砸了书房内的东西,惹得东楼内一片人心惶惶。
也幸得慕容早早的被安排出去处理淮禹两州的事情,不然可不得又对宗主生出几分怨恨来。
“先去老师傅那里吧……”云夜说罢又看了眼玉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玉树说可好?”
只见那个浑身上下裹了个严实的家伙,慌不迭的点了点头,云夜不可置信的又瞅了眼云非,递过去一个“发生了什么事”的眼神。
以玉树的性格,巴不得天天在外面浪着没人管,最是自由自在。怎的今日自己说送他回去,竟然一反常态没有跳脚?
“被人揍了,自然老实了几分。”云非没好气的一声冷哼。
“什么揍不揍的!不过是切磋!切磋!!也就是打不过对方罢了!哎呦……”
听见云非的话,玉树一个激动吼了起来,连带着裹着脑袋的布巾也散了开,露出青一块紫一块,又肿的像个包子般的脸。
云夜见状一脸惊诧,玉树身手也不差,短短一夜间,这是惹了谁,竟被揍成了……猪头?
“什么切磋,根本就是单方面碾压!”
那人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让云非也是一阵心惊,刚准备上去帮忙,却又见对方一个肃杀的眼神飘来,堪堪让他止了步。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将玉树按在了地上,也不用武器,就这么一拳一拳的揍着。
下手之处皆不是要害,却不一会儿便叫挨揍的那人挂了彩,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云非瞬间便有些了然,这人——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罢了……
于是从头到尾云非都没出手,眼见着那人揍完了人,心满意足的飘忽而去。
而一路捣乱,唯恐天下不乱的玉树,爬起来时,便已然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下手的什么人?”云夜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去扯玉树裹在头上的布巾。
“那身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靖阳王的暗卫——前洲……”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谋士东川
已然冬月末,再过一月多,便是一年一度的除夕佳节。
入冬之后,京城的百姓便早早的换上了冬装。如今一路望去,甚少有人穿着薄衫,无一不是厚服暖靴、裹的严严实实。
“叮当叮当”漫天的寒风中,蓦然飘过一阵轻不可闻的铃铛声,不过一瞬,便又淹没在了城门口的嘈杂里。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裹的像个球,巴掌大的脸蛋掩在帽子和围脖中,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看着面前驾马而过的一行人。
待一行百人匆匆而过,城门口又恢复了往常,小姑娘才伸出手,拽了拽旁边身着单衣的男子。
“公子公子,这些人好生威风,可是传说中的御林卫?”
小姑娘第一次来到京城天子脚下,错将靖阳王的玄麟卫认作了御林卫,徒惹的旁边的大叔一阵好笑,开口说道:“小姑娘,那是刚刚从西北回来的靖阳王,可不是什么御林卫。”
“诶?话说这靖阳王不是去年才回京的吗,怎么空置了八年的王府还没捂热,就被派到西北那等蛮荒之地去啦?”不知谁顺着接了一句话,勾起了大家八卦的心思,竟是一瞬间围了好些人过来。
“西北那种苦楚荒凉之地,要啥没啥,就算是要塞,怎么也不至于派个皇子去守着吧……啧啧,这靖阳王还真是不受宠。”
“话可不是这么说,那西北虽说一片戈壁、物资匮乏,可是有兵权啊!三十万的青平军镇守西北阙谷,这位殿下要是有本事能将青平军的兵权弄到手,可不是多了一份仰仗?!”
“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那西北大营是魏家的天下,魏家支持的可是明妃所出的平王,靖阳王想从魏家手上夺下西北大营,那不是比登天还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啊……”
小姑娘竖着耳朵刚听了一半,就听见远处一声轻唤。转眼便见自家公子已经走了三丈远,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看向自己,于是连忙抬了脚追上。
“公子公子,那个靖阳王为什么要夺兵权?”小姑娘不过六岁,又从未涉足过权利之争,不能明白这些皇子间的明争暗斗,天真的问道。
“因为要夺皇位。”走在前面的人瞥了眼人小腿短的一团,刻意放慢了脚步。
“啊?那为什么要夺皇位?”小姑娘一愣,又懵懵懂懂的问出了口。
“因为夺了皇位就可以做皇帝。”明显一句敷衍的话,说的却是认认真真,让人听不出丝毫敷衍的意思。
“那那那……做了皇帝之后呢?”小姑娘甩了甩手,一阵叮叮当当从袖子中传出,奈何被厚厚的衣服包着,没了往日清脆的响声。
“便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小姑娘见自家的公子停了脚步,连忙一步跨到他身侧,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片流光:“那当了皇帝,是不是就能帮公子找到镇魂镜,带着阿瞳姐姐回去了?”
男子垂下头,但笑不语,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髻。
“那我们快去找靖阳王吧,只要他当了皇帝,公子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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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只见男子扑哧一笑,做势弹了弹小姑娘的脑袋,“珍珠,这京城中能当皇帝的可不止靖阳王一人!”
男人说罢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珍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朱红威严的大门上方,端端整整的三个大字,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羿王府。
羿王秦君逸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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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君逸坐在厅堂上首,看着手中来自天机府府主的亲笔信笺。
阅完后,将信笺稍作对折,放置在一旁的桌上,随手敲了敲。那位身份尊贵的羿王殿下端起茶盏,微微呡了一口,待茶水下了肚,才不急不慢的开口说道。
“先生可是天机府府中之人?”
“未曾入府,只是略得府主指点,有段‘师徒之缘’罢了。”
不卑不亢,并未因对方显赫的身份而战战兢兢,也没有师出名门的傲气,倒是对得起天机府府主的这一纸荐信。
天机府钻研星象八卦、奇门遁甲,也多涉猎兵法谋略,只是府中规矩不涉朝堂、不涉江湖,才将一帮求才之人挡在了门外。
按天机府府主信中所说,眼前这位柳先生虽未拜在天机府门下,却是不可多得的经国济世之才,投与羿王殿下麾下,也是希望得有重用,一展抱负。
府主亲荐,秦君逸自然重视,这才在百忙之中特地抽了时间会面。只是不知眼前这位柳先生能有几分才能,又能做到何等地步。
“天机府谋士,天下人求而不得。先生拿着府主的这份荐信,自可待价而沽,为自己谋个更妥当的前程。
但据本王所知,先生入城后,可是直奔了本王府中。不知先生,是作何打算?”
秦君逸此话问的客气,却让坐在一旁的柳东川感觉到了羿王府的厉害之处。
自己不过在这厅中等了一刻钟,便已经有人将自己入城后的行踪查的仔仔细细,报与了眼前的这位殿下。
如若自己有一分恍惚动摇,或是暗中又去投了他石,岂不是要生生断羿王手下这条路?
定了定心神,柳东川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却是站起身来,抱拳规规矩矩做了个礼。
“若说良禽择木而栖未免有些酸腐,说一展宏图之志又是自欺欺人,东川所求,一不为权,二不为财,只是想通过羿王殿下的势力,寻些东西罢了。”
柳东川这般直白,却让秦君逸抬了眼,露出些许不一样的神情。
“先生倒是聪明,这番说辞,让本王也有些好奇起,先生所寻的究竟是何等千古未见的宝贝来。”
像是想到些什么,坐在上座的羿王殿下眼中闪过一丝情绪,垂下眼。不过一瞬,抬起头来又接着说道。
“可先生要知道,天下之大,有些事情,就算是本王,也是无能为力的……”
“如果连羿王殿下也无能为力,大概就是东川命中注定……再也回不去了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何昭归来
“殿下,那柳东川,当真要用?”
何昭从桐州溪竹城刚刚回来,便听闻羿王殿下新收了一位幕僚。
“用,为什么不用?天机府府主的弟子,就算不是正儿八经的天机府出身,也比何家塞来的那些谋士强上许多吧!”
秦君逸唤了绿苏,打了一盆热水。就着热水,拧了帕子,敷在脸上,堪堪缓解了一天的疲惫。
待到绿苏又端了水盆退了出去,秦君逸才又偏过头来,看着风尘仆仆一回府就奔了过来的何昭。
“怎的晚回来了一日,路上不顺利?”
只见何昭一叹气,有些无奈:“属下本来都到了溪竹城外,奈何正好撞见了靖阳王一行。虽说还有两百里就入了京,却怕这位殿下途中出了意外,被人联想到羿王府身上。只好又远远的跟着,直到京郊那靖阳王府的人马来接,才得了空,返回溪竹。”
“如今风口浪尖之上,小心谨慎些也是应该。活该你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了那位!”
见何昭一阵唉声叹气,秦君逸竟然也有了调笑的兴致,打趣了两句。却也真真就是两句,便转到了正事上。
“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何昭一震,来了精神,从怀中掏出一沓密密麻麻画着图的纸来。
“那位传说中的鲁氏后人确实有些本事,一听见属下的描述,便知道属下说的是失传已久的千机匣。只是这千机匣的技艺早就断了传,那人也没有把握能够解开。”
何昭此次溪竹之行,就是得了鲁氏后人的消息,前去请教千机匣的问题。
当初谣传魏显为了千机匣,屠杀了关山二百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事后携匣南下,逃匿到了池州。
虽然后来魏显逃脱了追杀,想方设法的回了京,在皇帝面前洗清了嫌疑。然而疑似在背后下了黑手栽赃的佟家,却早就抹掉了痕迹,只得一个瘫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二公子,让人问不出半句话来。
而魏家人也知道,这二公子,大概就是被佟家人弃了的子,怕是从此都不会醒过来了……
一方咬定不知情,一方又拿不出证据。魏家佟家皆是得罪不得,关山的这桩事情便像个皮球般,被徽州郡守以兹事体大为由,踢给了掌管京畿戍卫的京畿大营,京畿大营又以氏族纠纷为由,踢给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最后没有办法,哭诉到皇帝面前。如今已然两个月过去了,这案子还躺在皇帝的龙案上,成为人人都不想触碰的烫手山芋。
关山屠案还没有结,魏显便被禁足在府中不得外出。魏家一时没有可用之人,又适逢西北阙谷之事,直叫平王和宫中的明妃急红了眼,越发处处刁难熙妃,连带着朝中两派也是暗自角力,梁子越结越大。
随着魏显回京,那个引发了一切纷争的千机匣,也正式呈现在了朝堂百官的面前。
一尺见方的木匣,亭台楼阁、花鸟鱼虫,世间百景,皆细细的雕在匣子表面。撇去这匣中之物不说,光是这精湛的雕工、百年难得一见的技艺,就让众人深感震撼、叹为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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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宫人的拨动,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虫鸟、人物、房屋,也缓缓的、不着痕迹的移动起来,片刻之后,竟是在匣子表面,形成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百盛之景。
人还是那些人、物还是那些物,然而前后不同、左右不同,毫厘之差形成了千机之变,便叫人再寻不到原先的图景了。
千机匣——这匣子的名字便是取自此意。百种图景、万番变化,除了设置机关的人,无人能够打开。
一时无人能解,这匣子便被放置在了宫中的珍宝阁,由着御林卫日夜看守。
秦君逸此番得了鲁氏后人的消息,让何昭去寻,只是抱了试试看的心态,果不其然,连鲁氏的后人对这精巧万分的千机匣,也是无能为力。
“那这些又是什么?”秦君逸看着何昭放在自己面前的一沓机械细图,挑了眉问道。
“嘿嘿,那人解不了千机匣,但是会解其他匣子啊,他把珍藏的图纸拿了出来,属下着人誊了一份,都带了回来。万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何昭嘿嘿一笑,说的简单。
秦君逸又何尝不知,这种祖传的技艺,对方怎会轻易示人,还让誊抄一份?!何昭他必定又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说吧,又是坑了哪家?”端起茶盏,斜着眼睛一瞥,何昭立刻招了出来。
“王家,王家!他王家不是自恃富可敌国嘛,这等混乱的好戏怎能不让那个满身铜臭的老头子参与参与!”
何昭说的是前几日醉香楼的事情。
王家大公子王怀章喝多了酒,当着几大世家的面,大放厥词,说天下间没什么是他王家花钱办不到的事。
还说区区一个千机匣,不过就是张破图,也指不定能有多少金银财宝,就让几位皇子不顾吃相难看,撕破了脸,当真是掉了魏家、佟家的四大氏族的身份。
这话本是说的隐秘,却不知如何传到了何昭的耳朵里。
别人不知,他却最是清楚“关山屠案”中的弯弯绕绕。知道背后设了计、引得两家水火不容的,正是自家那位“一心为民”的羿王殿下。
何昭自然见不得王家在背后诋毁,入了溪竹城便扮作了王家人,豪气的撒了银子,逼得对方不得不拿出祖传的图纸,大肆誊抄。
想必再过两日,王家仗着家世,胁迫鲁氏后人强取豪夺的事情便会传到京城。届时,任他王怀章说破了嘴,怕是也没人相信王家所谓的“看不上眼”了……
秦君逸斜斜的觑了何昭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何昭有分寸,不会乱来。
虽然王怀章是个嘴上没数的,但王家的那个老头子向来精明,王家在宫中当贵妃的女儿生的又是个公主,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搅和进夺嫡之争。
所以,对待王家,秦君逸其实并不想那么早下手。
想着用来牵制魏家、佟家也是挺好,但若王家不知好歹,触及到底线,相信这位殿下,也是会毫不手软、雷厉风行的解决掉的吧……
第二百二十章 夜探小院
关山屠案的爆发,一时间让京中许多派系喜出望外,就等着背后那人下了狠心,弄死魏显,坐实了平王一派的罪名。
奈何事发不过大半月,各怀心思的众人没等来魏显的死讯,却是等来了魏显摆脱追杀、秘密回京、面见圣上的消息。
一夜之间,风向骤变。
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幕后主使的矛头却是指向了六皇子背后的佟家。
虽然没有证据,卷宗还压在皇帝的龙案之上,戏里戏外的众人却是明白,无论案件的实情如何、结局如何,魏家、佟家代表着他们身后的平王、安王,已然撕破脸,正式的对立了起来。
“你说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为何羿王最后收了手?”
秦君璃受诏回京,已经先一步去宫中见过皇帝,复了命。在府中与燕回闲谈,提及此事,他对面的那人皱了皱眉,表示不解。
“如果羿王这次下了狠手,坐实了魏显的罪名,让平王失了最为重要的仰仗,这位明妃所出的大皇子可以说是彻底败下阵来,再无了翻身的可能。可他不仅放了魏显一马,还暗中挑了魏家和佟家叫板,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这样滴水不漏的计划、这样狠辣决绝的作风,燕回可不认为佟家能有如此的本事。甚至放眼整个京中,有这等心智谋略的,除了靖阳王,便只剩下那个握着何家、深不可测的皇室嫡子秦君逸。
只是如同去年那场针对青平军的暴乱一般,秦君逸不温不火的挑起了事端,就在众人以为能有场好戏之时,偏偏后继乏力,偃息了下去,得了个让人大跌眼镜的结果。
上次让皇帝从西北大营调回了魏显,却没有拿下魏家的实权,这次让魏、佟两家闹翻了脸,却没有将平王彻底拉下马。
秦君逸啊秦君逸,到底是对你的期望太高,还是你又在背后做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打算?
“羿王心思深沉,还是不得不防。”
秦君璃淡淡的看了对面的燕回一眼,却是吐出这么无关痛痒的一句话来。
燕回一愣,总觉他去了趟西北,回来就有些不太一样,皱了皱眉,没有深问,扔下一句“好好休息”便步了出去。
待到那人走远,就见一个身影瞬间从窗口翻了进来,立在了秦君璃的身侧。
“殿下,准备好了。”原来是前洲。
“动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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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封家的荷塘小院一如往日冷冷清清。
自从这位封家的二公子回京,便一直是京城众人嘴边的话题,如今不过染了风寒,也叫那一众人津津乐道了十数日。
无非是哪家遣人登门探了病,哪家亲自送了补药,哪家又借着探病之名想要联姻……
当然,这些乐着看戏的人,得到结果也是千篇一律,所有探病的、送药了、送闺女的,皆被封丞相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
丞相夫妇的小心翼翼,连带着府中照顾的下人也是如履薄冰,就怕小院的这位有个三长两短,自家主子拿他们开了刀。
也只有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那位大公子,偶尔还敢抱怨两句。
说自家爹娘这哪里是在养儿子,根本就是在宠姑娘,偷偷替二公子倒了药,带了酒,说是去去寒气,惹的那位当丞相的爹,拿着棍子就追着打了大半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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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笑笑乐乐间又是数日。
然而扮作云夜、好不容易又挨了一日的云洛刚吹了灯,便感觉门外有人,心下大惊,瞬间绷紧了身体。
荷塘小院一直明松暗紧,又有靖阳王府的人盯着,怎的还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潜入?
还是堪堪到了门口才被自己发觉!
来不及细想,他脚下一动,连忙向着桌案边奔去。那里有宗主偷偷藏着的一把剑。
本想着有了武器在手还能多几分胜算,奈何还没靠近桌边,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唰”的一下,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虽然蒙了面,云洛还是从他的眼中看见了几分笑意。
被人拦了路,云洛只好慌不迭的沉着脸迅速向后退开,与那闯入的陌生人保持了一丈的距离。
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却见那人没有跟上来,只是站在桌边,眯着眼,细细的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
待视线移到自己那张与宗主一模一样的脸时,那人忽然眼中闪过怒意,沉着声问到:“你是谁?!”
云洛心中一震,怕是有诈,不敢应声。
只是学着宗主的样子,背手到身后,蹙了眉,开口斥到:“阁下何人,夜半时分,闯入我封家意欲何为?”
不怒自威,竟也叫那张脸上染了几分寒霜之意。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步,直到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嘻笑。
只见面若清霜的一人,穿着素衣,也不蒙面,就这么倚在门柱上,眼中闪过灼灼的笑意。
“阿夜!”
“宗主!”
两人见到云夜,同时惊呼出口。
“云洛辛苦了,云非在京郊等你,去寻他吧。”
没有质问闯入者的身份,只是淡淡一挥手,遣了云洛离开。让那个替着云夜的少年,神色古怪的瞅了两人一眼。
然而宗主已然下了令,他脚步一抬,复又消失在了荷塘小院的墙头。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云夜,和一身夜行装扮的秦君璃。
“刚才在外面看见前洲,就想着会是殿下。”
云夜似乎对秦君璃的到来并不惊诧,从柜子中翻出一套夫人亲自准备的衣衫,兀自走到屏风之后准备换下。
屋内的烛火已被云洛吹熄了去,叫人看不清屏风之后的景象。却有悉悉索索的声响,隔着繁花隽鸟的绢布,缓缓传了出来。
屏风之后的人似乎已经扯开了腰带,脱掉了外衫,接着又伸手去解内裳的带子。
秦君璃听着轻不可闻的声响,脑海中浮过那个女人缓缓褪下小衫,露出光滑细腻的肌肤,对着自己妩媚一笑的样子,瞬间觉得有些血气上涌。
连忙扯下蒙面的黑布,深深的喘了两口气,才觉得脸上的燥热退去了几分。
然而屋内另外的一人,已经在他发愣的瞬间,换好了衣服。一边随意的挽着发,一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云夜有些奇怪的瞥了眼神色诡异的男人,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温茶。一杯推向秦君璃,一杯端握在手中。
“殿下这个时候过来,可有要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培养感情
“原以为传说中的易容术只能做到形似,没想到这人竟能做到九分神似!离宗三百年的底蕴,果真深厚的很。”
秦君璃脸上的怒意似乎还未散去,言不由衷的叹到。
坐在他对面的人,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托着下巴,对着秦君璃眯了眯眼,“被殿下要走的云祁,在这方面也是个中好手。这个,是断然不能再给殿下的。”
秦君璃一番感慨,云夜却以为他是打了云洛的主意,先开了口拒绝。
京中行事不似淮中和阙谷,随时都会遇上有心人暗中试探。自己又是个女子身份,有的时候着实不太方便。所以只要她顶着封言青的身份一日,云洛就必须留在她身边一日。
秦君璃只是因为刚才初见的刹那,将云洛错认成了云夜,才得一番感慨。不曾想这女人竟然小心眼的以为自己要挖墙脚?
“本王可没你这么小心眼!”冷哼一声,秦君璃脚下用力,瞬间一动,便闪到了房内唯一的一张大床边,怡然自得的躺了下去。
“你!!那是我的床!”
“不仅小心眼,还小气的紧。”
秦君璃双手枕在脑后,见云夜一下子蹦了起来,眼中闪过怒气,又挑了眉刺激到。
云夜这两日在郊外小寺,被玉树一番闹腾,都没睡上一个整觉。
回到封家,刚准备好好歇息几日,却被这个莫名其妙、不请自来的家伙霸占了床,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顾不得什么素玉之主、什么靖阳王殿下、什么碧空阁的誓言,抬脚对着那人就狠狠的踹了过去。
秦君璃见状连忙朝内一滚,堪堪避了开来。一滚一转的瞬间,还不忘扯了云夜的衣摆,将人也带上了床。
“你!!!”云夜被秦君璃一闹腾,气的满脸通红,又岔了气,捂着嘴低低的咳了起来。
惹得她一阵气急的那个男人见状,连忙敛了玩笑的神色,拍了拍她的后背。
“传闻靖阳王殿下冷漠沉稳,不喜与人亲近……没想到传闻竟然离谱到了这种地步!”云夜刚刚缓过气来,便冷着眼,斜觑着那个赖在自己床上,不肯下去的男人。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或许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秦君璃。”挑了挑眉,对传言不置可否,秦君璃朝内一滚,又躺了下去。
“那殿下总归懂得什么是礼义廉耻、男女授受不亲吧?!”
自从被他发现女子身份,偶尔动手动脚就算了,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滚到她的床榻之上,让云夜实在是想不通,这位殿下,到底要做些什么!
坐在床边,气过了头的云夜,冷着脸,瞪着那个将手枕在脑后,盯着床顶不发一语的男人。
“礼义廉耻?!”忽然那人敛了脸上的嬉笑之色,一声冷哼,虽然盯着床顶,却又似乎透过那层层叠叠的幔布,在看着其他什么东西。
“阿夜你说,是不是人心的贪婪,真的可以凌驾在礼义廉耻之上,让所有人都蛰伏在欲望的脚下?”
云夜一惊,她不过说了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怎的这位殿下瞬间跟变了个人似的?
身为南秦的皇子、御封的靖阳王,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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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驱逐出京,不得势了八年,怎么也不至于让他产生这样的感慨吧?
况且……这个男人,他的目的——他拖了离宗下水、不顾一切夺取兵权、费尽心机所想得到的,不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权之位吗?
万人之上,权利之巅,生死杀戮、尔虞我诈的背后,又何尝不是欲望?何尝不是贪婪?!
秦君璃,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皱着眉,云夜还是淡淡的开了口。
“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能够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如果控制不住,任其吞噬本性——那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禽兽……是吗……
秦君璃蓦然勾了嘴角,露出一抹讽刺至极的笑。笑意不达眼底,却是让人生生为之一震——
震惊于这笑意里弃之敝履的不屑,睥睨蝼蚁的蔑视,和汹涌而起的毁灭之意。
就是这抹笑,让云夜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对皇位、对江山,势在必得。
可若不是为了那个至高的权利之位,他在皇陵隐忍八年、积蓄力量,甫一回京,便执着素玉寻上无念山,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了魏家对西北大营的掌控,所求的……到底是些什么呢?
无论他想要的是什么,两人八字相克——却是不争的事实!
第一次谢家相遇,便替他挡了暗器受了伤;第二次京城重逢,还没怎么着便叫他识破了身份,第三次追着去了阙谷,更是被莫名其妙的黑衣人追杀,差点丢了小命……
这家伙,当真要应了慧空大师的那句“相见相杀”吗?!
秦君璃一动不动的赖在床塌上发呆,让云夜又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抄起一个靠垫便砸了过去,“秦君璃,要发呆回你的濯青院去,本宗主要休息了!”
“这就要赶人了?本王可是特地过来和你说说那个‘金线木沉香’呢……”
见坐在床边的女人已经失了耐心,又直呼起自己的名字,不再一口一个殿下,秦君璃一翻身,变成侧卧的姿态,一敛眼中异色,勾了嘴角笑意盈盈的说道。
完全一副浪荡模样,哪里还有人前的冷肃和刚才的恍然失神?
云夜斜觑了觑那张宛若桃花盛开的脸,压下了心中异样的情绪,一个转身便不动声色的飘忽到了桌边,拂了衣摆缓缓坐下。
虽然偶尔被他摸摸脸,搂搂腰,云夜还是心生警惕,觉得需要与这个男人保持距离。
“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用不着这么顾左右而言其他。”在她看来,这位殿下进来之后所有的话都是废话,远比不上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重要。
“本王只是在和阿夜培养感情,可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秦君璃坐起身来,眼中闪过不可忽视的灼热。
阿夜?自己什么时候和他亲密到可以这样直呼名字的地步了?
培养感情?怎么没听说过离宗宗主还要和素玉之主培养感情的?!
“秦君璃,你到底要做什么?!”
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云夜板起脸,一字一句的问斥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游园之会(一)
“本王要做什么?”
只见那人猝的翻身而起,立在床边,眯了眯眼,复又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向着坐在桌边的女人走来。
云夜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觉得自己是只送入狼口的羊,而那个步步逼近的男人,却彻彻底底化身成了露出本性的狼。
野狼用尽全力一击,还未病愈的“小绵羊”瞬间变得无反击之力——还未看清那人的动作,刚才还在三步远的男人竟是猝不及防的瞬移在了眼前。
云夜心中震惊,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却是连忙站起来想要往后退。
奈何秦君璃的一身功夫,也是印证了那句“深不可测”,竟然在她逃离之前堪堪出了手。
微凉的气息拂过,一阵天旋地转,刚才还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云夜,竟是眨眼间被他抱坐在了怀中。
一抹愉悦至极的笑意划过眼角,抱着云夜的男人低下头,在她的震惊中,狠狠的吻了下去……
“这,才是本王要做的事……”
-------
冬至已过,京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封家二公子大病初愈,从起居到吃食、再到平日的用度,封家上上下下都是格外用心,生怕这位“金贵”的公子再有什么不适,让这诺大的封府又笼罩在了丞相大人的低气压中。
夫人身边的婢女刚送来了药盏,亲眼见着二公子趁热喝下了肚,才递上夫人新制的冬衣,传了夫人的话,让他不要吹风、小心病情反复。
“二公子”笑意盈盈、不置可否的应承了才来,那位冬雁姐姐才恭谨的行了礼,带着人离开了荷塘小院。
冬雁一离开,刚有些人气的小院又瞬间清净了下来。
待脚步声离去,被嘱咐好好休息的人,便裹着厚披风,推开房门,缓缓的走上了木廊。
院中那方荷塘在这寒凉的天气里已然凝了住,不复他离开时的秋风轻荡、绿意犹存。连向来活泼好动的锦鲤,也沉在塘底,掩于淤泥败叶中,看不见踪迹。
曾几何时,云夜觉得这荷塘小院是京城中难得的好地方,无人打扰、优雅静谧,最是让人心静。
然而一趟西北之行,匆匆不过两月。如今回到京中,再站在这荷塘边时,却又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难道说,一场伤病,真的让人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吗?
伸手拂过栏杆上的薄霜,让玉色的指尖也染了白。覆指于唇上,感觉微凉的气息顺着双唇沁入心间,然而那抹晶莹却是受了热,化作一片**,在唇齿间留下清清淡淡的凛冽之息——像是那个人……
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站在木廊上的人脸色微变,咬着牙暗骂道:“该死的秦君璃!”
说着便一拂袖,气呼呼的回到了房中,“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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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五,距除夕不足一月。
这个日子本是普通,奈何平日里伴在太后膝下的七皇子去了池州的明觉寺,听普渡和尚讲经,顺便吃斋祈福三月,让太后看着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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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宫的冷清,也是感伤起来。
于是便寻了皇后,想借着腊八的由头,在御花园中办了场游园会。
太后亲自开的口,皇后并着一众宫妃自是欣然应承了下来。隔天,游园会的帖子便发到了京城各位世家公子小姐的手中。
南秦世家女子多养在深闺,及笄之后不过三五年,便要出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托终身之人的相貌才情、家世门庭,皆只闻于传言。别说什么真情实意,能在婚前远远的见上一面,就足以让整日处在深闺的小姐们满心雀跃、欢心不已了。
更别说这种少的可怜的小聚,尤其是中宫皇后亲自下帖的游园会,更是成为京中世家女,一展才华,嫁入权贵之家的跳板。
如今皇家几位成年的皇子中,除了平王、廉王纳了侧妃,羿王府中有个地位低下的侍妾,其他几位后院皆是空置,就莫说这惹人嫉妒眼红的正妃之位了。
对朝中局势颇为了解的人都知道,几位皇子空着正妃之位,不过是想用“联姻”的手段为自己拉取最有利的同盟。
而当前局势混沌,且不说谁能最后登上那个位子,光是东宫太子之位就让魏家、何家、佟家抢红了眼,作为夺嫡最大的砝码,几位皇子的“正妃”之位又怎会那么轻易许诺而出呢。
世家贵女不知,心存向往,一门心思的扑在这场游园会上。于是不过半日,接到请帖的贵女们便纷纷回了帖,应允了下来。
而被邀请的那些权贵公子们,也是千方百计的托人打听了清楚,知道是太后的意思,不好拒绝,也纷纷回了信。
“游园会?不会又是什么吟诗作对、卖弄风骚吧,有什么意思?!”
京中最近新开了一家写意阁,不若先前的酒肆茶楼、销金红馆临街而建,却是寻了个雅致的背街老宅,略微修缮,便成了如今小桥流水、香竹软纱,一步一景的茶园。
虽说是茶园,却是专门为了享乐优雅、在乎隐私、不缺银子的世家公子而设。
这茶园的主人更是费尽心思的在园中做了许多隔断景致,让这写意阁看似是个占地颇大的观景园,却又被隔成了数个不大不小的独立院落。
如今占着这一隅的便是玉晨、秦凉,并着钟北亭,和那个封家的妖孽大公子封言墨。
刚刚说话的是钟北亭。因为先前京郊之事,被钟将军以及将军夫人禁足许久。
如今好不容易解了禁令,想着还能逍遥快活几天,却是先一步得了这什么“游园会”的帖子。
将军夫人下了令,看在太后和皇后的面子上,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弄的钟北亭反抗不得,只能在好友面前抱怨。
“反正就是明日,去了不就知道了!”
秦凉“嘿嘿”笑了两声,本来他也是在皇后邀请的名册之上,谁知好巧不巧,他心心念念的表妹已经到了徽州。
母亲放心不下,让秦凉亲自去接,自是替他推了这事,让他如今也是乐的在这看几人纠结。
玉晨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那个“临阵脱逃”的秦凉,似乎也是对这“游园会”兴趣缺缺,撑着脑袋拨弄着桌上的瓜果。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游园之会(二)
“得了,我也没啥兴趣,要不我和太后说说,也不去吧……”
忽然脑袋上被人一敲,却是那个寻了借口逃脱的秦凉,凑过来打趣道:“胆子真是肥,太后的游园会,你也敢不去,小心被打发回玉西去!”
“你都能不去,我为什么要去!”不满意秦凉在自己脑袋上敲的那下,玉晨勾了他的脖子,作势便要还回去,一来一回间,两人又扭做了一团。
“你又没有表妹要来!哎呦,松手松手,快松手!”
“让你得瑟!让你显摆!看本公子不揍的你求饶!”
“不行了不行了,阿晨快松手快松手!”
……
“你今日怎的这么安静?”
钟北亭无语的看着见面必掐的两人,忽然想到入了园子还未曾开口的封言墨,有些好奇转过脸来问到。
“哎!”向来逍遥洒脱的封家大公子幽幽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若只是个平日里的游园会,也就罢了……宫里的那位偏偏下了旨,让我家言青一同前去……”
钟北亭闻言一愣,有些惊诧:“言青也要参加?”
封丞相护犊,尤其对这位时隔十八年才找回的儿子爱护有加,藏着掖着不让见人,京中众人皆知。
甚至在钟北亭被禁足的那些日子里,还偶听下人八卦,说起右相大人为了二公子,追着封言墨揍了好几条街的故事。
二公子回到了封家,拜过宗祠已有数月,封明泽却是依旧婉拒了京城各大世家相邀的拜帖,其中心思大家多多少少能猜到,无非是不希望封言青过早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卷入京城权贵的是是非非中去。
王公大臣的拜帖可以拒,权贵世家的相邀可以推,唯独几位皇子、和宫中那几位的意思违背不得。
胜在几位殿下为了避嫌,除了那位刚刚回京靖阳王,其他的都憋着不曾下手,也让封明泽稀里糊涂的躲了数月。
如今太后借着游园会的契机,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封家二公子,皇后索性直接下了旨意。这次封丞相就是想躲,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
太后并着皇后,给封家下旨的消息不胫而走,本就关注这次游园会的京城众人,更是来了兴致。
连一直低调,不怎么与人来往的成国公府,也派人回了皇后娘娘的话,道是新柔郡主愿借这个机会,和一众姐妹们小聚,联络联络感情。
小聚是假,联络感情也未必是真。成国公府的新柔郡主及笄已快三年,也到了适嫁的年龄,这次参加游园会的目的便是不言而喻。
成国公早年的时候,掌握着北方青焰军四十万兵权,也是叱咤一方的大将。
奈何后来伤病缠身,才不得不从石原调职回了京,皇帝也是体恤他保卫边疆的汗马功劳,封了国公,在京中颐养天年。
纵然成国公早早的卸了实权,其对青焰军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尤其是现今青焰军中那个号令四十万兵马的主帅大将,便是他一手提拔而起。
所以就算成国公膝下只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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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儿,这些年又低调的毫无存在之感,旁人还是从这个皇帝特封的新柔郡主身上,体会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一个封家二子封言青,一个国公郡主成新柔,让太后临时起意的一场游园会,变得机锋暗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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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夜今日特意穿了件青蓝色的墨线云纹外衫,系上一方绣了银白暗纹的织锦腰带,并着领边、袖口那圈灰色的狐狸毛,明亮中透露着沉稳、低调中透露出优雅,整个人看上去就像那遗世独立的青莲,涟涟其华,而又灼灼其妖。
刚由小厮披上御寒的厚披风,却见封明泽绕过木廊,朝着这边走来。
“爹……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封明泽抬脚步入屋内,但见换好衣服的次子正立在窗前,微微转过头。
暖阳明媚,透过微开的窗,照射在他玉白的容颜上。
本是平淡的容貌被这暖阳一照,折射出眉眼间潋滟的笑意,让这位在官海沉浮多年的丞相心中一凛,忽然间就想到宗祠**奉的那副画来。
云夜见封明泽有些神情恍惚,微挑了眉,又出声唤了一遍。
“爹?”
“言青啊……”封明泽像是突然惊醒,凝了凝神,眼中浮起一片慈爱,话语间便从袖中掏出一方玉来。
玉石温润,成色极好,正是先前封明泽从库房中翻来,嚷着要给云夜做玉佩的那块东海碧玉。
东海碧玉原先就有巴掌那么大,在工匠的巧手下,竟是半分没有浪费,循着之前的形状,雕成了一副夏日荷塘图。连玉中唯一的一点白色,也被心思巧妙的雕成了一个花骨朵,在翠绿掩映间,相顾成趣。
“这是……”
“这玉不错吧!先前爹拿去让人雕的,昨日刚送来,正好赶的上用。”封明泽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我封明泽的儿子怎么也是京中顶顶尖儿的,当然不能被那些附庸风雅的臭小子们比下去!”
说着便不容拒绝的将玉佩系在了云夜腰上。系完又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让云夜一阵哭笑不得。
“言青你可是我封明泽的儿子,就算在宫里,也用不着迁就别人。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你老子我顶着,可别让自己受了委屈!”
封明泽撇了撇嘴,双手叉腰,状似无意的说道。
却让对面那个手握泱泱离宗的女人眼波一荡,心中生出无限暖意。嘴角一勾,就这样猝不及防,给了封明泽一个拥抱。
“知道了,谢谢爹……”
浅尝辄止,不过一瞬,复又松开。那个太后下了旨,点名要见的“封家言青”,抬脚便踏上木廊,转身出了丞相府的这一方天地。
一个拥抱、一句话。
人世间最为简单的伦常,却让那个身居高位、在官场混迹了大半辈子的封丞相,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天高海阔,鸟飞鱼跃,就这样将原本自由自在的你,卷入这人心险恶的是非中来,为父,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游园之会(三)
“沉书,你去通知沉言,我们晚一刻钟出发。”
正在给靖阳王殿下整理衣摆的沉书不疑有他,道了声“是”,便垂首敛目退了出去。
沉书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濯青院的门外,便见一道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飘入了屋内。
“如何?”
秦君璃也不看向身后,低着头问到。
“岳阳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估计半日,他就能够知晓。”能够在白日里躲过墨卫,悄无声息的潜入濯青院,想来也只有他的暗卫,前洲。
前洲忍了忍,却是眉目上浮现一丝凝重,“殿下明明知道是他,为何还要将其他人卷进来?”
“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一向行事谨慎,就算我多有怀疑,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如果就这样凭空动了他,岂不是叫追随我的那一众人心寒?”
秦君璃紧了紧衣袖,伸手推开窗,任冬日的晨光照射入屋内,带来几分春日的错觉。
然而阳光再过明媚,终归不是春天,也只有置身京城的寒风中,才能感受到冬的凛冽——这就是玩弄权术之人所处的世界。
真正的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看得见的对,和看得见的错。
哪怕心怀仁慈、匡扶正义,如若行事轻浮,让天下人看见所谓的“不堪”,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自毁长城、前功尽弃。
就像羿王用来设计魏佟两家相斗的“关山屠案”,两家未必不知身后有人算计,也未必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然而脏水已然上身,无论是对是错,想要脱身,只能在这个关头咬紧了对方……
权臣之间的算计,招招致命,羿王是个中高手,秦君璃和那个人自然也不会差。
“那岳阳府的这次,拿捏住了他的把柄,殿下可会下手?”
“下手?不……”秦君璃勾了嘴角,转过脸来,笑的冷漠而又无情,“他既然能背叛本王,本王又为何不能利用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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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夜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
封言青的这个身份可真是个大功率的灯泡,摆哪亮哪。他与自家大哥封言墨刻意早到了小半个时辰,就是不想惹人注目。
奈何被宫女引着向太后的怡乐宫行去时,偏偏碰上了咋咋唬唬的玉晨。
一句“言青”惊呼出口,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投来好奇的目光。
“当真是秦凉不在,你的脑子也钝了几分!”封言墨瞥了“惹事”的玉晨一眼,没好气的叹道。
“好好的,你提他做甚!”
玉晨开始还有些歉意,见封言墨提了那个两日前便出发、去接劳什子表妹的秦凉,顿时变了脸。
“重色轻友,当真是一点义气都不讲!”
玉晨气的脸色微红,云夜却是挂了浅浅的笑,揣摩出这两人间的些许不同来。不过是去接了千里迢迢而来的表妹,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怎的就扯到“重色轻友”和“不讲义气”上来了?
不过玉晨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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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言墨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转移了他的注意,两人又说到最近京城新开的玩乐处上去了。
有人一路说话,虽说云夜只是静静地听,这不算近的路程也是转眼就过了去,几人再次停下脚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和乐殿的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了少女的娇笑声。
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这么多女娃娃,就数你嘴皮子利索!”怡乐宫里甚少这么热闹,太后心情甚好,指着一个粉衫玉面的小姑娘,打趣道。
“太后,封家两位公子到了。”
宫女上了前,低声道了一句。这封家公子是太后点名要见的,她便自作主张,将人领到了殿前。
“哦?可是封明泽那个刚寻回来的次子?”
封言墨平日里与玉晨走的近,自然常来怡乐宫给太后请安,如今听见封家公子到了,太后竟是跳过了他去,直接提了言青,让封言墨瞬间便没大没小的嚷嚷了起来。
“看来不止我爹娘偏心,连太后您老人家也无视言墨了呢!”
也不等宫女回话,封言墨便扯了云夜,抬脚走进了殿内。嬉皮笑脸间不忘压低了声音给云夜提醒道:“左边皇后,右边兰妃,另外一位是如贵人。”
抬头看了看如贵人明显隆起的肚子,又悄悄加了句:“何家的。”
“就你个没大没小的,没看见一屋子的女眷吗,怎的就这样冲撞进来了?!”太后笑着骂道,话中却没有太多责骂的意思,让云夜暗道这封言墨也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连太后都哄的如此服帖。
说是一屋子,不过是提早了半个时辰来给太后请安的几位公主、世家女。
九公主朝和、王家嫡次女王洛雨,镇国公三女赵月溪,还有那个前几日被人和封家次子摆在一起八卦的成国公府独女、御封的新柔郡主——成新柔……
几位尚未出阁的公主贵女,见有男子进来,纷纷掩面垂眼,不敢直视。倒让封言墨又起了风流性子,眯着眼笑的宛若春风十里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长的好看,又不收银子,随便看。”
太后似乎习惯了封言墨的口不择言,啐了一嘴,却在扫见他背后的那一抹青蓝色时,含了笑,凝了眼。
“封氏言青,见过太后、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几位娘娘。”
由于第一次见,宫女着了软垫上来,云夜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
太后看着欢喜,连忙让人搬来了矮凳,拉着云夜的手,说起话来。
“你们看,这模样果然不像景苏,倒是更像封大人。”太后仔仔细细的,对着云夜那张素净的脸瞧了一会,转过头笑着对身边的皇后说道。
云夜本就生的如此,也大大方方的、含着浅笑,任人看着。
“可不是,难怪封大人宝贝的紧。”皇后掩了唇一笑,虽然何士均与封明泽各任左右相,在朝堂之上又互相不对付,这位何家嫡女出生的皇后却是言辞得体,让人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高贵。
有这样的母亲做典范,难怪那位羿王殿下也是这般,浑身上下散发着与众不同的贵气。
第二百二十五章 游园之会(四)
“让几位娘娘见笑了……”提到京中传闻,云夜甚是无奈,扯了扯嘴角。殿中几人也是瞧出他的尴尬,又捂着嘴笑做了一团。
封家次子性情温润,待人有礼,让宫中太后和几位娘娘们心生好感,皆是不满封大人藏着掖着、不让见人的行径。
云夜本就下定决心给众人留个淡泊优雅,与世无争的形象,也就随她们去,全程只是含笑不语。
奈何几个女人说说笑笑个没完,直叫她笑僵了脸。连指望着解围的封言墨也早早的躲到了殿外,看不见身影,不知又寻着哪个宫女厮混去了。
云夜在心里感叹着,幸好自己明智,向来男装示人,没有用女子的身份。
不然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与人在后院天天这般坐着,聊些家长里短,可不得憋屈死。
微微转了转头,缓解了下紧绷的神经,却堪堪对上一道奇怪的视线。
见自己注目的对象看了过来,视线的主人竟然也不躲,只是挑了挑眉,揶揄一笑,便又骨碌碌的转向了它处。
云夜心中闪过一丝好奇,眨了眨眼。
成新柔,成国公府的独女,堂堂御封的新柔郡主,似乎有点意思……
在太后的怡乐宫呆了小半个时辰,这几位操持了“游园会”的娘娘们,终是想起了御花园的各位公子贵女们,便挪了步。
云夜也如获大释,缓缓吐了口浊气。
“你这样子不累吗?”那位穿着浅黄色衣衫,容貌英气的新柔郡主故意走在最后,路过云夜身边时,突然开了口说道。
云夜一愣,复又缓过神来,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瞟了她一眼。
“这是在宫中。”
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却让新柔郡主捂着嘴闷闷的笑了起来。
“是啊,宫中……真没意思,什么破游园会!还不如出去打架耍剑来的痛快。”
“……”
云夜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位传说中身份微妙的新柔郡主,竟是这样直白,当着自己的面,就说出“打架耍剑”这等“不合闺仪”的话。
“行了,别装了!你那右手常年握剑,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新柔郡主撇了云夜一眼,一副早就看穿你的样子,“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本郡主就不揭穿你了!”
身边的婢女捅了捅她,使了个眼色,这位郡主不便多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抬脚跟上,独留云夜在后面看着新柔郡主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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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晨百无聊赖的从怡乐宫拐出来,便见云夜站在宫墙下若有所思。
“诶?言青你怎么站在这?”
太后一行已然走远,长长的宫道上空无一人,云夜不知自家那位大哥又溜到了哪去,只能对着玉晨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无奈。
“迷路了……”
玉晨刚要开口说话,却听闻宫墙的另外一面,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
“你们看到了没、看到了没,他那什么眼神啊!不过是个番女生的贱种,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从小到大本事没见多少,脾气倒是愈发大了,不就摸了下吗,竟然还敢瞪我?!”
“行了行了,怀章,这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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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里,小心被人听见!”
“得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听得见,我可警告你们啊……”
说话的那几人已经走了远,本来就不甚清晰的声音更是模模糊糊起来。玉晨和云夜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那些人说的是谁,但一句“怀章”还是听了个清楚。
那个轻薄了别人,还口出狂言的,竟然是王家的大公子——王怀章!
王家富可敌国,南秦百姓皆知。
与魏家佟家的官商勾结勾结不同,王家是实实在在的富。
南秦海域宽阔,外邦之地又富饶多产。王家从百年前神武帝还在世的时候开始,在上上任家主王敬常的带领下,广开海域、通商夷岛,以茶叶丝绸,易换珠宝奇珍。
海外带回的东西新奇,每每在南秦都是被抢购一空,也让王家赚了个盆满钵满,用日进斗金形容也不为过。
虽然王家家财万贯,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却是比何家、魏家小了许多。
一来是因为王家送进宫的女儿肚子不争气,这么些年来只得了个公主,二来是海航贸易确实与九洲大陆本土的官商往来大不相同,王家在与朝官的互动上,就弱了另外三家几分。
不握政权,就算做的再大,也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无论谁在那个权利之位上,只要一道圣旨,禁了海,便能将王家从各家羡嫉的海航贸易中拉下马来。
所以看似风光的王家,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其实比其他人都要心急许多。
王家目前迫切的需要的,是一个扶植的对象,一个在王家支持下崛起上位、将来保全王家利益的对象。
出现在怡乐宫的王家嫡次女王洛雨,便是在家主的授意下,早早的入了宫来活络一番。
只是让人没想到,连王家未出嫁的女儿都能为了家族牺牲至此,这位嫡出的大公子却是“没心没肺”的在宫内调戏宫女、大放厥词,惹人侧目。
云夜与玉晨皆是皱了皱眉,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可要等大哥?”直到那几人的声音走远去了,再也听不见分毫,拢着手站在宫墙下的云夜才笑了笑,扭过头来问玉晨。
“等他?那个没轻没重的家伙,定是又溜到哪去找美人儿了吧……”
玉晨话还没说完,便冷不丁的从身后冒出封言墨的声音,“你当这怡乐宫是什么地方!”
吓得玉晨一个激灵,跳了开来,捂着被吓的不轻的小心脏,骂道。
“你!你你你!封言墨!!走路不能出个声啊!!”
“我出声了啊,只是你没听到。”
封言墨眯了眼,忽然嘿嘿一笑,作势勾上玉晨的肩,“玉晨,不过我跟你说啊,太后宫里新来的那个宫女,那身姿……啧啧,真是绝妙啊绝妙……”
话语间还有些意犹未尽,却叫玉晨一把推了开来,“滚滚滚,这才半个时辰,就沾了一身脂粉味,可别连累我回头被姑母训。”
“刚才我听宫女说,北亭兄已经入了宫,再不走……”
站在一旁的云夜见两人又没数的,在这宫道上就闹了起来,淡淡的出声提醒道。却让两人都忽然一凛,大叫糟糕,连忙迈开了腿。
寒风忽过,卷起某人鞋底的一片黄叶,擦着青蓝色的衣摆,向宫道深处,缱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