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君子之谋TXT下载君子之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君子之谋全文阅读

作者:潇潇雨崇     君子之谋txt下载     君子之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弊端(一)

    不答反问,有些刻意考量少年的意味,却叫秦君炎眼中一亮。

    “首先要解除对淮中城的封锁,不可再将灾民拒之城外,其次要搭建简易的避难之所,

    备好粥粮、被褥,安置灾民,待洪水退去,再行下一步打算。”

    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却让对面的邱敏汉不置可否的一笑。

    秦君炎觉得自己所说应是最适宜的救灾安置之法,却不懂为何眼前的这位赈灾大臣却是露出这样意味深长的笑,眉头微微皱紧,有些不踏实的问道。

    “大人……是觉得这样不妥?”

    对面少年的眼中有谦虚、有迷茫、有不安,却唯独没有皇室中人特有的贻气指使和自以为是,让邱敏汉忽然对这个名不经传的七皇子起了浓厚的兴趣。

    能被羿王殿下关照有加,就算生母位份低下,也该是习惯了众人的恭敬与惟命是从才是。

    而这与生俱来血统上的天壤之别,会让身为皇子的傲气与尊贵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可在这位七皇子身上,邱敏汉却是感受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比如初见时他眼中的隐忍与坚持,比如用劳力换取银钱时的坦荡与自然,又比如此刻的对灾民的关心,和对权势的不卑不亢。

    没有生母的保护、没有外族的支持,在宫内那样勾心斗角的环境中,是如何造就了这样一位既聪慧又坦荡的一个人?!

    “也不是不妥,只是……”

    ------

    寅时刚过,天有些蒙蒙亮。在屋内已经听不见淅淅沥沥的下雨声,想必那下了一天一夜的秋雨已经停了住。

    先前还在户部担任正六品主事的时候,邱敏汉每日寅时刚过便会起来处理公务。如今虽然官至侍郎,这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形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时辰一到便醒了过来。

    屋内的人一丝不苟的穿上棉制的赭色外裳,从内打开了房门,见屋外正站在一个人,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猛的一愣。

    严军,或者说是七皇子,秦君炎。

    昨日两人话刚说了一半,从屋外匆匆而来的随从便将他叫了出去处理急事,邱敏汉只好同秦君炎约定天亮的时候再去城内转一转。

    没想到寅时刚过,这少年竟然已经早早的立在了自己的房门前,但叫屋内的人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果真就这样扔下所有人,跑去了城内最为繁华的永平大街。

    从住的客栈走到永平大街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天色已然有些亮。沿街的商铺也早早的卸了门板,摆出了做生意的物什,或是长凳、或是矮桌,或是冒着热气的小炉与蒸笼。

    一片宁静与祥和,完全让人感受不到前几日城外的萧条。

    “来两个包子。”邱敏汉笑眯眯的对着卖包子的小贩说道。

    “来嘞~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吆喝着小贩接过铜板,递了两个冒着白烟的包子过来。

    邱敏汉分了秦君炎一个,两人就这么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永平街逐渐热闹起来。

    “大姐,新鲜的鱼,来条吧~”

    “刚出锅的烧饼嘞,又酥又香的烧饼嘞~大婶子,来个烧饼不?”

    “鸡蛋怎么卖的?”

    “三文钱一个,哎哟,您可别嫌贵,您一溜逛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过来,就数我家的最便宜了。”

    “行了行了,来一打。这东西真是越来越贵了……”

    早上还盘积着的乌云露出一条缝隙,有些许阳光透过层层的阴云,照在这些小老百姓的身上,或笑或闹,或嗔或癫,不过一个寻常的清晨,却都是一幅幅生动至极的景象。

    秦君炎从小在宫中太后身边长大,就算后来偶尔可以出宫,也是直奔羿王府,从未见过这样真实的市井生活,一时看愣了去,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走,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邱敏汉眯了眯眼,带着秦君炎一路走过永平街,又来到了街东的一些门面铺子。这些铺子卖的是些家里用的物什东西,不若街西那等热闹,也是时有人进出,挑挑拣拣,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便银货两讫。

    唯独经过一家米粮铺子时,门口排着长长的队,约莫能有十丈长。排队的百姓偶有抱怨,无非是嫌米价一日贵过一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多买些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秦君炎皱着眉,抬头看了看铺子上方的牌匾:洛氏米粮。

    而后,邱敏汉一个字没说,又带他去其他几条大街上看了看。两人走走停停,逛了约有一个时辰,直到天又阴沉着下起雨来,才回到客栈。

    邱敏汉入了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又给秦君炎倒了杯,两人就这么不说话的干坐着。

    秦君炎盯着手中热茶缭绕而起的烟雾,正打算开口,屋内的另外一人却是抢先开了口,说道。

    “严小哥昨日那个法子确实是妙,我和周旭、钱元两人商量了一个晚上,都觉得这是目前来说,弄到粮食救助灾民最好最快的方法了。”

    见他提了昨天自己想的那个“水淹粮仓”的法子,秦君炎一愣,张了张口,可邱敏汉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事情目前就我们几个人还做不了,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光是如何留下足够的粮食供给城内百姓就是个麻烦的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秦君炎忽然想到早上见到的城内百姓排了长队在洛氏米粮之前等着购买的场景。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若是粮仓都淹了水,那城内的百姓怎么办,总不能救济了灾民,让城内的数十万人饿着肚子吧!

    “其实无论是洛家、于家,还是那些囤着存粮的粮商,一方面,他们确实乘着水灾抬高粮价,牟取暴利,可另外一方面,士农工商,这些商人也成为老百姓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秦君炎仔仔细细的想着邱敏汉的话,这些从未有人说过的话、这些从未有人提起过的事情,在他的心中惊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比如洛家,在淮中经营了数十年,大大小小的商铺开遍了各条街巷,甚至连凤城、虞城也能看到洛氏米粮的招牌。

    如若我们这次为了救灾,淹了洛家的粮仓,洛家一气之下玉石俱焚,断了淮中、凤城、虞城的米粮供应,这些靠着洛家商铺才能买到粮食的百姓,又该如何过活?”

    邱敏汉看着面前紧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少年,在心中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些口粮,尚且如此,那事关民生的盐铁贸易、事关国政的官员任免、事关防戍的马匹铜矿又会是怎样的叫人望而生畏?

    氏族……这,就是氏族为南秦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灾难——垄断经济、挟持民生、把持朝政,与皇权叫板!!

    氏族不除,南秦何以重现神武盛世?!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弊端(二)

    秦君炎一边想着邱敏汉说的话,一边咕嘟一下,皱着眉将杯中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灌入自己的肚子。

    邱敏汉见状挑了挑眉,又为他倒了一杯,说道。

    “至于安置灾民的事情……”

    只见桌边的少年忽然从沉思中惊醒,亮着一双眼,灼灼的盯着邱敏汉的方向。

    邱敏汉笑的有些无奈:“你刚随本官在城内晃了一圈,可有些什么新想法?”

    秦君炎入屋后,这才第一次开了口,“虽然我不知道以前淮中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今日所见,秋汛之灾闹的沸沸扬扬,波及了淮禹两州大部分的地域,但除了物价,似乎对淮中城的影响……不是太大……”

    “你说的不错,淮中原本就是淮州最为繁华的城池,城中百姓多经商,或靠水吃饭。秋汛爆发至今已有月余,可对于本就富庶的城中百姓来说,只要能有足够的物资供应,就算米价已经涨到了五十钱一斗,不过是多花些银两罢了,还是能够吃的饱饭,穿的暖衣,等这场天灾平安的过去。”

    “可若是解了封城的禁令,让城外的灾民涌入……”

    秦君炎一震,猛的站了起来。突然之间明白了这位钦差大臣一大早便带着自己溜达了大半淮中城的目的——

    赈灾是赈灾,救助是救助。可若让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灾民冲撞了淮中百姓原有的生活——这两个阶层之间又会产生怎样的矛盾,造成怎样的动荡!

    灾民得救,淮中城门,却不能开!

    纸上谈兵,设问对答,永远不会有亲身经历来的真实……

    二哥,这才是你送我来淮州,让我呆在邱敏汉身边的目的吗?!

    让我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权之地走出来,让我从那个固步自封的井底方寸爬出来,让我好好看一看——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

    邱敏汉有些无奈的瞥了一眼自己身后多出来的那条“尾巴”。

    不过是带他逛了个淮中城,又针对昨天的事谈论了一番,这个七皇子怎的就忽然揪住自己不放了?

    莫不是……自己驳了他那有些“天真”的建议,弄的这位皇子心中不爽了吧。

    “大人,江书城和张辙已经到了城外。”一听江书城和张辙已经在自己的通知下赶了过来,邱敏汉立马忘记了秦君炎的事情,带着周旭和钱元便向城门的方向而去。

    当然,他最近新长出的那条“尾巴”也连忙抬了腿跟上,一幅誓不罢休的作态。

    几人刚刚出门不久,便觉得这街上有些异样。

    从他们所住的城中,一直到城门的方向,平白无顾多了许多盖着油毡布的马车,里面的货物高高的摞着,让人一时间猜想不到会是些什么。

    可既然能从封锁的严严实实的城门进来,估计也是城内某个大户人家运送的货物。倒是不知道这么多,又能做些何用。

    “这是第一批,按计划行事,千万不可着急放的太快,不然他们咬不上可就麻烦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了。”一道娇俏的女声传入秦君炎的耳中,虽然压低了声音,让人听不大清楚,却是让少年扭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女子,身着粉衫,背对着众人站在一辆马车边,正对着那个身高八尺、一身朴素布衣的壮汉说着什么。

    壮汉生的结实,又比那女子高了数个头,愈发衬的说话的姑娘娇小,可他却露出一脸恭敬的表情,垂着眼,不敢直视,也不敢乱瞟,待那姑娘说完,便慌不迭的点头应着。

    秦君炎眨了眨眼,南秦女子地位不高,如此年纪的闺中女子多是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是穷人家的,也不会随意的抛头露面。所以能在大街上见到的,多半是江湖儿女。

    可这姑娘从背影看上去不过二十,竖着双环髻,不像是嫁了人,又柔柔弱弱,更不像是走江湖的。站在一堆男人中间,却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叫一帮子大汉都心甘情愿的听她调遣。

    这姑娘好生本事!

    秦君炎不过多看了两眼,那个粉衫的女子却是感觉到了来自背后打量的视线,突然转过头来,对上少年的视线。少年一阵心虚,连忙转过头去,跟上邱敏汉的身影,跑了开来。

    “慕容姑娘?!”那个粉衫女子身边的大汉见她说了一半便分了神,不明所以的出声唤道,却又见她转过头来,笑着摇了摇头。

    “用张家和黄家的铺子去做吧,这两家没什么牵扯,日后若是被有心人盯上,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是,慕容姑娘。”周遭数人见女子吩咐完,一个个恭敬的道了是,便分散了开来,各自去准备了。

    慕容姑娘——慕容榆香,嘉云东楼的慕容姑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淮中城?!

    幸亏这位慕容姑娘甚少露面,淮中商界的一帮子大家们不曾见过她的真容,不然可不得好奇那个传说中的嘉云东楼,又是要在淮中掀什么风弄什么雨了。

    说起来,这嘉云东楼,也着实是南秦商界的一个传奇……

    短短的八年间,嘉云东楼在南秦北齐交界的嘉云城拔地而起。说它是一方商贾,嘉云东楼偏偏笼络了数十个家大业大的商业霸主,涉及盐粮、漕运、铁矿等经济的各个方面,在南北两地的以货易货和往来交换中共享资源、互通有无。

    可若说它只是一届商会,建立嘉云东楼的楼主上官明修偏偏又在这个组织中拥有绝对的领导权和话语权。任何一名东楼的成员违背了他定下的规矩,都会被毫不留情的除名,不再享有着东楼提供的一切信息、资源和便利。

    当然,一旦被嘉云东楼除名,也意味着这人在南北商界的失败,想要重头再来、东山再起,也得看嘉云东楼的楼主有没有心情和他死磕到底了。

    纵使是这样,南秦齐地还是有无数的商贾,削尖了脑袋想要在嘉云东楼中占有一席之地。可嘉云城中,那个悬挂在东楼门前、刻着十家商号的玉石牌匾——却从未挪动过半分。

    就是这样的嘉云东楼,如今上官楼主手下最得力的慕容姑娘,竟是出现在了淮中之地,可不让人惊讶万分?

    在这场秋汛中没有受到太大冲击的淮中之城,又将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安置灾民(一)

    邱敏汉一行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淮州郡守张久新才坐了马车,从他后方慌不迭的赶到。

    两人在京中见过,张久新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带着圣旨前来淮禹两州赈灾的钦差大臣邱敏汉。

    其实说是赈灾,救济灾民只是一方面,从这人先前解决匪患的雷厉风行来看,恐怕此行绝不是赈灾这么简单。

    淮禹两州一向是平王殿下的势力范围,都河岷江常年汛涝,虽说没有这次的危害严重,却都是平王秦君翰领了赈灾一职,解决两江灾民生计之事。

    今年先是刚刚回京的靖阳王视察江南,接着又是这位“名声赫然”的户部尚书前来赈灾,由不得让人觉得风向微变、联想到些什么。

    做为淮州郡守,张久新自是和平王背后的魏家交好。

    魏家德行不正,带着这些看魏家脸色行事的官员也是坐享其成,从洛家、于家手中捞了不少的好处——或是从年年下拨的灾银中,或是从州郡官员的任免中,或是从官坊私窑的选设中。

    于是张久新觉得来着不善,便有些坐立难安,正巧遇上大批灾民从丰昫两城逃难而来,他就与洛育堂一合计,索性封了淮中城,将灾民拦在三十里之外。

    张久新想的是在钦差邱敏汉到来前稳住淮中的局势,给自己这个一州郡守留点颜面和退路,可洛育堂想的却是乘着封城抬高粮价、大赚一笔。

    蝇营狗苟、一丘之貉,便是如此。

    却不曾想,身为钦差的邱敏汉竟是隐了身份,偷偷入了淮中城,不仅知晓了三十里外灾民的事,还同洛育堂、于富荣两人闹的不欢而散。

    张久新此刻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一得到邱敏汉手下人的传信,便匆忙来了城门口。

    “下官见过邱大人……”

    身子还没站稳,张久新便对着邱敏汉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堵在城门口进出不得的小商贩见一城的郡守竟是这幅作态,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大人不必多礼。”邱敏汉不准备在这城门闹出太大动静,连忙虚扶了张久新一把。

    “按照行程,大人此刻应是在昫城,要过两日才会来我淮中,不知怎的提前到了?”

    张久新掩了掩眼底的不安,呵呵笑了两声,见邱敏汉一脸严肃看不出情绪,迫不得已先开了口说道。

    “早到晚到都是到,灾民得到安置才是正紧。”邱敏汉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但叫张久新心中又是一惊,明显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悦之意。

    虽说邱敏汉这个人在外的风评一向是“顽固强势,不知变通”,可在京中为官数十载,要真的不知变通,又怎能从区区六品的主事,做到二品的户部侍郎?

    那些在权势与利益中游走了多年的人,一看到邱敏汉的出生和这几年雷厉风行之下的政绩,便直觉的将这人归为了“食古不化”、“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一类清流。

    实际上邱敏汉确实正直,确实手段强硬,可绝非认死理的人,反而比京城那帮翻云覆雨的权臣多了几分敏锐。

    只是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略微提点了一句,不再多说,这位从京城而来的钦差大臣便让张久新同自己一同出了城。

    正提心吊胆的张久新哪敢不从,连忙让人开了城门,毕恭毕敬的跟在邱敏汉的身后。

    此时的淮中城外哪里还是原先空无一人的一方平地。连绵不绝的秋雨让城外泥泞不堪,形成大大小小、坑坑洼洼的水塘,人一走过便溅起不小的泥渍。

    而远处约摸可以看见有不少人朝着淮中城门而来,皆是清一色的衣衫褴褛,面容疲惫,或拖家带口,或背着大小包裹,正是那些先前被人挡在淮中城外三十里处的一众灾民。

    虽是灾民,这数万家乡被淹、不得不迁徙逃难的老百姓却是在一队人的维持下秩序井然。

    当先的一人见原先紧闭的城门打了开来,便先了那些灾民,打着马踏着泥水“得得得得”的奔了过来。

    行至众人身前,那人一跃而下,对着邱敏汉行礼。

    “大人,江大人和张大人借了些人手,将灾民带过来了。”

    正是昨日得了邱敏汉命令朝着城外而去的那个随从。那人明显是认得淮州郡守张久新,也是略略行了个礼,便又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让灾民入城吗?”说着又是抬起头来斜觑了张久新一眼,眼中浓浓的讽刺之意,直叫这一州的郡守如鲠在喉,憋屈的要死。

    “邱……邱大人啊……城门不能开啊!不能开啊!”

    来自京城的钦差还未发话,淮州郡守便哭丧着脸哀嚎道,一副有苦说不出的焦急样子。邱敏汉故意挑了挑眉,不悦的说道。

    “本官一路从丰城、昫城而来,他们的城门能开,你这淮中城为何开不得?!”

    张久新一拍大腿,眼见那些人带着灾民越走越近,只好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淮中城处在东西南北两江交界,不若丰城、昫城农商参杂,城中百姓多以经商为主。

    加上经年累月江上贸易的日渐繁多,淮州各大商户皆在淮中城内开有商铺,若是这么多灾民一下子涌入城中……恐怕……恐怕……”

    张久新觉得邱敏汉出生寒门,行事作风皆是偏向穷苦百姓,有种天然的仇富心态,正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这其中可能会产生的冲突和矛盾。

    却见邱敏汉冷哼了一声,竟开口说道:“那张大人打算如何安置这些灾民?”

    张久新心想着可是你遣人将灾民引来,怎的让自己想办法安置,却只敢将腹诽放在心里,硬着头皮说道。

    “不……不然先在城外搭些雨棚,先将灾民安置下来?”只要灾民不进城,保得城中商贾平安,一切其实都好说。

    “那灾民的吃食问题呢?”

    张久新没想到邱敏汉竟然顺着自己的话提到至关重要的存粮问题上了,一时白了脸。

    这位钦差大臣和洛育堂、于富荣这淮中城内最大的两个粮商的交锋,自己也是有所耳闻,洛家、于家明摆着不愿意让步,想在这赈灾银上狠捞一笔,自己就算腆着脸去求,怕是也没什么用。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安置灾民(二)

    “行了,本官知道你的难处,也不为难你。三日,你准备三日的救济给这些灾民,剩下的本官来想办法。”

    邱敏汉也不强求,退而求其次的说道。

    张久新闻言猛的松了一口气。三日,只是三日的存粮问题应该不大,想着便怕这位钦差反悔似的,连忙点头应承了下来。

    他又对着邱敏汉行了个礼,转身便去着手准备了。

    邱敏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

    倒是他身边的钱元有些不理解的问道:“大人为何只让张久新备上三日的灾粮?看这秋汛的凶猛,怕是要再耗上大半个月,我们那三百万两还要再怎么省着花,怕是也不够灾民的开销,何不趁机多……额……那个些呢……”

    钱元本来想说多“敲诈”一些,可看到邱敏汉递过来的眼神,意识到这是在淮中城的城门处,可不能太过随意,被有心人听见又是一番风雨。

    邱敏汉看了钱元一眼,又扭过头看了自己身后的“尾巴”一眼,笑眯眯的对着秦君炎。

    “严小哥是否也觉得本官要求的少了些?”

    秦君炎正皱着眉,没想到邱敏汉会转过头来问自己,一愣,沉默了一瞬。却是眼中忽然一亮,抬起头来。

    “虽然我不明白一州的郡守能够调动多少的人力物力,但是想必大人对这淮州郡守的要求定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邱敏汉眼中闪了闪,示意秦君炎继续说下去。

    “按照昨日众位所说的情形,这郡守显然是背后同洛家、于家有所勾连。且不说他想不想,这又是搭建雨棚又是安置灾民,再准备三日的救济粮,怕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

    再说,光是他应承的这些,还是在大人默认不让灾民入城的前提下。若是此时狮子大开口,要求太多,恐会适得其反,逼得他阳奉阴违,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罢秦君炎眨了眨眼,盯着邱敏汉,似乎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

    邱敏汉扯着嘴角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却什么都没说,抬脚朝着灾民的方向走去。

    ---------

    有了一方郡守的支持,送来了木材和工匠,城外供灾民临时避难的雨棚搭建的极其顺利,不过半日,便可让灾民勉强不受风吹雨淋。

    雨棚外也有人搭起了临时的灶台,开始准备着这些人在淮中城外的第一顿饭。

    秦君炎刚随着钱元指挥着众人将些破旧的御寒之物从城内运出来,还未来得及擦掉额上的汗,便觉着裤脚一紧,被个小东西抱了住。

    “豆哥儿~你去哪了?”小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秦君炎,抱紧了不松手。秦君炎咧嘴一笑,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是污渍的手,将小姑娘一提便抱在了怀里。

    揉了揉豆姐儿的头,秦君炎笑着说道,“你娘和弟弟呢,可还好?见着你大哥了吗?”

    “娘和大哥在那边。”秦君炎顺着豆姐儿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夏泽深正帮着夏大娘将随身的东西收拾到一边,腾出晚上睡觉的地方来。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秦君炎抱着豆姐儿,刚要往那边走,却见钱元又是愁又是笑的疾步走来,压低了声音对邱敏汉说着什么。

    邱敏汉不知听他说了些什么,皱起了眉,两人便抬脚就往城内的方向走去。秦君炎眼中一亮,连忙放了豆姐儿下地,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哪两家?”秦君炎听见邱敏汉对着钱元问道。

    “城东张家,城中黄家。”

    “这两家什么来头,可派人查过?”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查了,只是普通商户,在淮中开了两三年的时间,掌柜的背景极其简单,没有世家参与的痕迹。”

    邱敏汉忽然停了脚步,秦君炎听着正入神,一个不察,直直的撞了上去。

    “哎呦!”

    两人都是一惊,秦君炎捂着鼻往后退,邱敏汉则捂着腰一声哀嚎。倒让一旁的钱元闷笑了两声,好不容易忍了住,却没有了先前的焦虑和紧张。

    “要听就好好的听着,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

    邱敏汉揉了揉自己的老腰,龇牙咧嘴,佯怒的说道,忽然猛的想起这人的身份来,扯了扯嘴皮子,颇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去。

    秦君炎没有发现邱敏汉的异样,挠了挠头,脸上染了一片红晕,然而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却叫邱敏汉看着有些不忍。

    虽然不受宠,好歹是个正经的皇子,跟在太后和羿王殿下的身边也算是过的逍遥自在。被羿王殿下一句话就扔来了天灾人祸的淮中不说,还身无分文沦落到只能做苦力换取吃食。

    自食其力、内敛谦逊、审时度势。

    其实身为皇子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已然让邱敏汉高看了许多,然而羿王殿下的这番举动,却是让这位在京中为官多年的人揣测出了些许不为人知的用意。

    这个少年、这位别人眼中可有可无的殿下——来日必将一鸣惊人、不可同日而语!!

    认出了他的身份,却没有说破。没有小心翼翼、没有处处维护,而是将他带在身边,当作一般少年聆听他的看法、指出其中的不足,让他能够见识这官场民生中不为人知的一面,邱敏汉何尝不是藏了私心。

    外戚霸权、氏族为祸、官场不清、百废不兴,这个建国立邦三百年的泱泱南秦已经颓态毕现,再无百年前的强盛之势。

    而面临北齐的兵强马壮和昭然若揭的野心勃勃,只凭自己的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够肃清朝堂、振兴民生、力挽狂澜,拯救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国天下?

    在这个波涛暗涌、纷乱将至、众人暗自角力的时机,无论最后登上皇位的是平王、羿王亦或是那个刚刚回京的靖阳王,他们身体中无法剔除的一半血脉,最终都会让皇权沦为这些氏族凌驾民生、褫夺挥霍的工具。

    平王、羿王、靖阳王,是谁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魏家、何家、白家,不过又是一个十数年的外戚霸权罢了,还不如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七皇子。

    没有母族别有用心的支持、没有家族亲情的道德绑架,若是这样的七皇子上位,不知能否换得南秦脱胎换骨、再盛百年?!

第二百章 半价售粮

    不过是邱敏汉的那句话,让他想到了在羿王府中训诫过自己的二哥罢了。秦君炎可不知自己一个眼神,竟是叫这位清流一派的中坚力量,生出这样令人震惊的想法来。

    一旁的人已经敛了眼底的笑,看着微微皱着眉头的上司,又瞥了眼天色,开口提醒道:“张家、黄家开铺售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人可要去看看?去晚了怕是要关门。”

    钱元刚才从城中急急而来,向邱敏汉汇报的便是这样一件事。

    今日午时未过,正当郡守张久新应承了钦差大臣,在城外搭建简易雨棚,安置灾民的时候,城内也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一件事。

    说不大,不过是城东张家、城中黄家,并着城西两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开门售了米。

    可说不小,是因为这几家全然不顾淮中城内粮价日渐高涨的势态,竟是挂出了二十五钱一斗的价格,比洛家、于家在售的米粮生生便宜了一半!

    城中百姓得知了这等消息,无不呼朋唤友,赶紧拿了米袋去抢购。甚至连城中那些不愁吃穿的大户人家,也遣了下人,前去打探情况。

    如今南下赈灾的邱敏汉一行正为了粮食的事情发愁,偏偏洛家和于家盯上了三百万两的赈灾银,存了心的要用粮食的问题为难这位清流一派的钦差大臣,不肯在粮价上松口。

    在这个双方角力的关键时刻,竟然有人无视洛家、无视洛家背后的魏家,就这么跳了出来,以洛家米价的半价公开售粮,如何不叫人眼前一亮,看到了希望?

    钱元跟随了邱敏汉多年,自是知道他的习惯,于是便在第一时间打探了张、黄两家商铺的背景。不知是被人刻意隐藏还是怎的,两家掌柜身后竟是没有任何世家的痕迹,干净的恍若一张白纸。

    不过不论是什么背景,此刻邱敏汉最需要做的,便是赶在洛育堂和于富荣两人打压之前,从这些商户的手中弄到粮食,供灾民度过最为艰难的这段时间。

    钱元这么一提醒,邱敏汉脸色一变,连忙带着几人疾步朝着城中走去。

    ---------

    正值申时,过了早市和午市,加上阴沉欲雨的天,街上没什么人。

    邱敏汉和钱元走的很快,秦君炎偶尔需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就算平日被羿王逼着习武强身,他此刻也觉得有些气喘,真不知走在前面那两人如何能做到健步如飞、脸不红心不跳的。

    忽然间那两人放缓了速度,秦君炎也脚下一慢,朝着前方望去。

    果不其然,隔着老远便能望见一条弯弯曲曲的长队,已然排到了街口的牌坊处。还不停的有百姓从四面八方拿着布袋,一脸焦急的赶来。

    一个穿着灰色窄袖武服的大汉,看见一丈前的大爷颤颤巍巍的就要摔倒,连忙一个健步上前,将人扶了住。

    “大爷,不急,粮食管够,您老慢着点。”

    “好好好。”老人家连忙道了谢,却一刻不敢耽搁的加入了购粮的队伍中去。

    二十五钱一斗的粮食啊!生生比洛氏米粮的少了一半啊!

    虽然一人限购五斗,可谁知道这商家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能有多少存货,又会被前面的人抢掉多少,还是赶紧排好队,买到手上才能安心!

    邱敏汉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秦君炎也抬脚跟上。

    “诶?你看,那不是洛家的人吗?怎么也来购粮?”忽然有人压低了声音和身边人说道。

    “我认得他认得他,好像是洛家的门房,叫二柱子来着,怎么他在洛家吃穿,也需要买粮?”一人说起,另外几人也上了心,纷纷认出了好几个洛家和于家,还有城内大户人家的下人。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一人凑了过来,得意的挑了挑眉。

    众位小老百姓排队也是无趣,便起了八卦的心思,纷纷竖起了耳朵。

    “怎的?这中间还有故事?”

    “可不是!你们这是排第一道吧,要知道我可是这张家一开铺子,就来赶第一茬了。”这人面色一片得意,原来是已经购了五斗米,又来排了第二次。

    “午时刚过没多久,这米粮铺子开张了没多久,洛家可是已经有人来过啦!”

    “洛家?洛家谁,他们家自己也是售米的,来这边做甚?”

    “那我可不知道了,不过我远远的瞅着,那人可是连铺子门都没进,便被人赶了出来。”

    “啊……这样啊……”众人一阵惊诧,连邱敏汉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摸了摸下巴,听着这位大哥说着先前发生的事情。

    “我也不知他们先前说了些什么,就听见最后这米铺的掌柜对洛家的人说道:我张某人可不会坐地起价赚些黑心钱,有本事你们就和老百姓一样排队买,哪怕把我这铺子买空,我也认了!”

    “啊……所以洛家人就遣了下人来买粮?!”

    “这洛家怎的这样啊?先前还说什么粮价上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看来倒是他们在里面赚了不少黑心钱啊!”

    “那……洛家这样买下去……不会真的要把张家的粮食买空吧!”

    “洛家有的是银子,这,可真说不准…”

    “哎,我还是多排几次,赶紧存着点吧。这张家再怎么有心,也拧不过洛家的胳膊,怕是这二十五钱一斗的米价,也坚持不住几天咯……”

    聊着八卦的老百姓见队伍动了动,赶紧催着前面的人挪腾,一时间竟是让人说不出到底是开心还是忧愁,只盼望着这场天灾,能早些过去……

    “大人……这……”钱元听了这些人的话,皱了皱眉,心想着洛家果然下了手。

    邱敏汉又何尝不是百味杂陈,这张家掌柜看样子是个好样的,没有与洛家同流合污。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粮商,又能顶得住洛家几天的收购呢?

    一旦张家、黄家、还有城西那两家小铺子的米粮被洛家于家买光,这淮中城内的粮价岂不是又要回到五十钱的高价?

    不……不会五十钱,只会更高……

    洛家需要用更高的粮价,来弥补他在收购这几家存粮上的支出!

    如此一来,赈灾的三百万两,能买到的粮食岂不是更少?!

第二百零一章 淮中金氏

    邱敏汉想到可能会面临的问题,不自觉的皱紧了眉,扭过头,若有所思的瞥了跟在身后的少年一眼。

    如果洛育堂当真置灾民于不管不顾,趁机打压对手、大肆收购米粮,企图将淮禹两州的粮价垄断在高位,倒真不如七皇子所说,引一场大水,淹了洛家粮仓、劫富济民算了!

    既大快人心又省时省力,只是免不得要和这些氏族大家撕破脸,最终落个丢掉乌纱帽、锒铛入狱的下场罢了!

    可同这淮州数十万百姓的性命相比,他邱敏汉区区一人的官路,又算得什么?!

    钱元不知道邱敏汉从这些老百姓的话中联想了许多,也不知道他在转瞬间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低着声在他耳边问道:“大人,张家可还要去了?”

    “去,为什么不去?能够顶住洛家的压力,造福百姓、低价售粮,我倒想认识认识这位勇气颇佳的掌柜呢!”

    拎了拎衣襟,邱敏汉昂起头,一改颓势,精神抖擞的朝着张家店铺走去。

    ------

    天色刚亮,邱敏汉只身一人,带着秦君炎,换了普通的素布衣衫,早早的站在了朱雀大街背街的巷子口,向着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门望去。

    金家?怎么会是金家?

    他不可置信的又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地址。

    朱雀大街,确实是这里没错。可这里不是那个经营着古玩的金夫人的宅邸吗?张家铺子的掌柜为什么会让自己到这里来?

    话说当昨日傍晚,当邱敏汉表明身份、说明来意时,张家那个年仅三十的年轻掌柜,非但不感到意外,还似乎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礼数周全、不惊不喜的给一行人见了礼,垂手说道:“我张家是还有些存粮,也确实存了救济百姓和灾民的心思。”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登门拜访的三人看到了希望,眼中闪了闪,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然而张家的这位掌柜却是话锋一转,又不急不躁的开了口。

    “只是,我家东家说了,目前的这些存粮,只售卖给淮中城内的老百姓。若是钦差大人想要解决灾民的粮食问题,可就得亲自上门跑一趟了。”

    说着便递来一方名牒,没有名字没有称呼,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那行小字不过寥寥数字,写的便是如今二人站着的地方——朱雀大街背街的巷子,淮中金家不怎么开启的偏门。

    邱敏汉从六品的主事做到户部侍郎,十数年间,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喜欢藏着掖着、钻研些歪门邪道的小心思。

    本来对张家存了好感,才甘愿冒着风险、天不亮就孤身一人带着秦君炎寻了过来。此时却见对方故弄玄虚,约在了这金府的后巷,一时心中又有些不喜,微沉了脸。

    可正当两人犹豫着,巷末深处的那方斑驳木门,竟是“吱呀”一声,从内打了开来。

    穿着藕色衫裙、唇红肤白的婢女,垂着手站在门内,对着巷口的两人恍然一笑。衬着朦朦胧胧微亮的天色,笑意荡散开来,盈盈作响,竟是让人有了种聊斋志异的错觉。

    婢女幽幽一笑,未说一语,却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突然转身消失在了门内。徒留下一截衣袖拂过半旧的门扉,让这种诡异阴森的感觉又浓厚了几分。

    邱敏汉心中一震,身上的毛孔齐齐的竖了起来。转头看了看秦君炎,但见少年紧紧的蹙着眉,脸色有些凝重,不似害怕,倒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感觉到邱敏汉的视线,少年也偏过头,有些不明所以:“门开了,大人不走吗?”

    邱敏汉忽然一愣,心中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他本来是想问少年怕不怕,可秦君炎却是一本正经的问他要不要走,竟是丝毫没想过“害怕”这个问题。

    这位殿下可是随意,真当自己是一般身份的少年了?

    重任在身,顾不得其他。这位年近四十的钦差大臣凝了凝心神,脚步一抬,便向着巷末深处的幽森府邸走去。

    --------------

    其实不过是那貌美的婢女出现的太过突兀,又借着朦胧的天色,让人有些晃神。

    进了金家的侧门,两人跟着婢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绕过回廊,进了一方偏厅,落了座,两人才堪堪意识到,这金家,不过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罢了。

    之所以约在后巷偏门,估摸着只是不愿有心人,从这位钦差大人的行迹中发现什么而已。

    不似于洛两家,婢女刚刚端上茶水,那位甚少在人前露面的金夫人便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

    年若三十,风韵翩翩,穿着低调不显的浅色衫裙,梳了一个高高的妇人发髻。只簪了一根纯玉的发簪,让人一见便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之感。

    “民妇见过大人,此番劳烦大人屈尊前来,实在是过意不去。”

    屈膝一个拜礼,且不说其他的,光是这份“诚心诚意”,就让邱敏汉连忙站起身来,还了一礼。

    以一介女子之身,撑起诺大的家业,还能有这份胸襟和胆识,做着连男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又如何不叫他邱敏汉刮目相看呢。

    “民妇知道邱大人目前愁的是安顿灾民、购粮过冬的事情。”刚刚坐下,金夫人也不拐弯抹角,上来就直奔主题。

    “这场天灾,淮禹两州灾民人数估计会在百万。又正值秋收,存粮短缺,粮价飙升也是趋势所至、不可避免。照如今淮中的粮价,怕是大人带来的赈灾银也是撑不了多长时间吧。”

    “既然夫人开门见山的提了,本官也有话直说了。”金夫人一句话便道出了邱敏汉心中所想,让他不禁凛了凛。

    “此次秋汛五十年难得一见,范围之广,威力之大,让圣上也是心惊不已,这才命了本官连夜南下赈灾。

    夫人久居淮中,自是明白这淮州商界的丘丘壑壑。如今正值秋收,岁供未缴,国库也是虚空一时,本官带的那些赈灾银放在平日,勉强够这淮禹两州的百姓撑到秋汛退去,交通恢复,池、徽两州的物资送抵。

    可按照如今淮中的粮价,实在是……哎……真不知这数百万的灾民该如何活下去……”

    邱敏汉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脸上一片忧愁,竟像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第二百零二章 螳螂捕蝉

    202

    倒是入了金府便一直站在他身后充当随从的秦君炎,眨了眨眼,复又垂目掩了心中的好奇。

    昔日在二哥身边,一直听闻寒民出生的户部侍郎刚正果敢、软硬不吃,没想到竟也会在人前装出这等可怜样哭穷!

    果然人不可貌相,所谓“风评”什么的,都是唬人的,不可尽信!

    “大人的本事民妇也是有所耳闻,有邱大人在,又怎会让这数百万的灾民活活饿死呢?”

    金夫人对着邱敏汉的方向抿唇一笑,话有所指的开了口。

    秦君炎觉得这金夫人的视线有些奇怪,看上去似乎是在对着两人说话,却又好像透过两人在看着谁。

    他顺着金夫人的视线一扭头,厅内根本没有别人,只有那个先前引路的婢女,在门口的位置垂首站着,两眼盯着鞋尖,一副恭谨温顺的模样。

    秦君炎皱了皱眉,又默默的转过头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事再大,总逼不得人强买强卖……”

    这倒真的是邱敏汉的心里话了。

    洛家、于家垄断着淮中市面上的存粮,相当于扼住了百姓的咽喉,只要他们咬住五十钱的价格不松口,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强行压低价格收购呢?

    “这么说,大人是看着张家、黄家低价供粮,前来收粮的了?”

    “夫人聪慧。”

    “那大人愿以多少的价格收购?”

    在商言商,金夫人虽是女人,却也是个商人。

    邱敏汉本就没指望金家能够白白的捐出这些粮食,既然对面的女人开了口,他也是诚心诚意的开出了价格。

    “按照张家目前的粮价,二十五钱。”

    其实比上洛家、于家给出的价格,再多上两三钱他也能够接受,开了二十五钱的价格,不过是给自己留些议价的空间。

    邱敏汉的话刚出口,却见金夫人执了帕子,捂着嘴“叮铃铃”的一笑。

    “大人这价格出的真好,可是让民妇白白损失了一只水头十足的芙蓉簪。”

    邱敏汉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秦君炎却下意识的扭头向门口望去。

    依旧只有那个藕色衣衫的婢女,却是抬了头,眉眼皆开,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见秦君炎望过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啊!是她!!

    秦君炎终于想了起来,这个金夫人的婢女竟然是昨日在城门口说话的姑娘——那个被几个大汉围在中间,却依旧淡定的指挥着众人的……慕容姑娘……

    “若是我说一十五钱便可卖于大人,大人可愿意?”秦君炎刚因婢女的身份微愣,却忽然听见堂上的金夫人不咸不淡的扔下这么一句,连忙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

    同样觉得不可置信的还有邱敏汉,但不过一瞬,这位钦差大臣便皱了眉头,目光如炬的盯着金夫人:“夫人有什么要求?”

    灾前淮禹两州的粮价为十钱,虽说十五钱确实比之前多赚了不少,可怎么会有人将到手的利润,再白白的拱手让人?若说别无他求,邱敏汉是怎么都不会相信。

    说到要求,他第一反应便是淮禹两州官员的任免。

    &nbs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p;

    众所周知,他邱敏汉一趟江南之行,可不仅仅是为了整治三灾,回京之时必然会递上一本关于两州官员贪腐之弊的奏折。

    淮禹两州官商勾结、贪鄙成风。

    此次三灾齐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也是先前淮禹官员贪污修建水利拨款,埋下的后果,才在今日弄的天怒人怨、民愤四起。

    请愿书已然递上龙案,就算圣上再怎么偏袒魏家,此灾过后,也必定会在两州的官员任免之上大动干戈。

    这也是魏家指使洛家,借着灾粮一事,拿捏自己的原因所在。

    若是自己在彻查官员贪腐一事上松松手,赈灾这事便可有惊无险的过去;如若自己坚持己见,不愿同流合污,“赈灾不利、罔顾民生”——这样一顶罪无可赦的大帽子扣下来,丢官已是小事,能否保住小命都尚且难说。

    在赈灾之事上的失利,正好成了魏家打击自己在彻查官员贪腐问题上最有力的攻击。

    一个丢官入狱的“钦差大臣”,递上的折子难免存了“携私报复”的嫌疑,又能有几分可信呢?

    所以莫说洛家咬着粮价不放,就算自己真的拿着三百万两白银去买,这粮价还会继续的往上涨。五十,六十,直到自己毫无还击之力,投降认输……

    而如今在双方角力的关键时刻,突然冒出了个金家,拿着大把存粮低价出售。

    且不说洛家开出粮价的一半二十五钱,现在竟然提出愿意以十五钱一斗的价格售卖于自己,其中所图所求,不言而喻,不就是三灾过后,两州官员调动之时,自己对淮禹官员任免的建议权吗?

    邱敏汉实在是不愿意做这等“钱权”交易,可比起魏氏、洛家的险恶用心,金夫人……好歹让自己在这场交易中赢面更大,不是吗?

    所以他没有单纯的拒绝,只是想听听淮中这位传奇夫人的要求。

    “要求嘛……当然是这“十五钱”得白纸黑字写下来,大人在淮州、禹州的赈灾粮皆须出自金氏,且无论日后洛家怎样贱卖兜售,邱大人都不可接手。”

    !!莫说邱敏汉,连秦君炎听见金夫人说的话,也震惊在了当场,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家……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以十五钱的价格供给灾民存粮不说,竟是打了洛家的主意,想要逼的洛育堂贱卖存粮?!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能够做到?

    邱敏汉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却偏偏猜不透对方的心思。有种从风暴中心抽身而出,看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错觉。

    只是这场粮价之战中,他、洛育堂、金夫人——到底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却要等秋汛过后,才能再见分晓了……

    “若是大人一时半会拿不准主意,可以回去再考虑考虑……”

    金夫人见邱敏汉一脸严肃,半晌不曾说话,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不,不用了,本官答应了。立契吧!”

    邱敏汉果然应承了他雷厉风行的性格,不过一瞬,便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沉着声,对一脸笑意的金夫人说道。

    不管金家想要做些什么,这场“战争”中,得利的是他邱敏汉,是拿着三百万两白银赈灾的钦差大臣,是淮中城外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正饿着肚子的灾民,已经足够了!

第二百零三章 金家背后

    当邱敏汉和秦君炎怀揣着那一纸契约,站在几日来落脚客栈的院子中时,还有些恍惚的、不甚真实的感觉。

    直到钱元捧着那张契约,不可置信的吼了出来,两人才真正意识到悬在几人心头的那件大事,终于解决了。

    “十五钱?!真的是十五钱?!!”

    钱元有些不敢相信,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连忙唤了周旭出来,两人仔仔细细、

    一个字一个字的又看了一遍合约,才接受了这个梦幻般的事实。

    十五钱,没有看错,真的是十五钱——以十五钱一斗的米价,无条件供应到汛期结束。

    “这、这、这……对方到底什么来头,这么有底气?!!”钱元有些迫不及待,想让邱敏汉说说事情的经过。

    邱敏汉路上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此时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人惊掉了下巴,拍了拍二人的肩,“进去说。”

    “好好好,进去说!”

    两人一人拉着邱敏汉,一人扯过秦君炎,就这样疾步走进了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邱敏汉在两人灼灼的注视下,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说道那个引路的婢女时,一笔带过,似乎从未上心。

    秦君炎皱了皱眉想要开口,却见几人已经说道金夫人的要求上去了,忍了忍,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如此说来,金家是准备和洛家干场硬仗了?”

    说话的是周旭,不如钱元那般激动,想了又想,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淮中城内的两大家,金家和洛家,即将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机,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粮价之战”!

    只是他还未想明白的是,一个是经营行当多年的老牌粮商,借着魏家的势力垄断了淮州将近四成的米粮供应。一个是经营古玩字画、奇物异宝的守寡夫人,历来行事低调不爱抛头露面,金夫人又为何存了心在这个时候对洛育堂发难?

    她的目的是什么?又如何在这场商战中,成功的拿下洛家,兑现她的承诺呢?

    不止周旭,在场的三人都紧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秦君炎见三人一时间都不说话,盯着那纸契约发呆,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虽然他对金夫人不甚了解,也不明白周旭他们的严阵以待,但作为一个不请自来的旁观者,秦君炎却是说出了一句让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话来。

    “我觉得张家掌柜所说的东家……可能不是金夫人……”

    什么!!三人皆皱了眉,向他瞪了过来。

    “严小哥,你有什么看法?”邱敏汉挑了挑眉,率先开了口。

    他本是想带着秦君炎去历练一番,也做好了碰壁的打算,却没想真的解决了灾民口粮的问题。

    或许在整个过程中自己太专注于金夫人,倒是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真的可能注意到些被自己忽视的东西。

    “大人不觉得奇怪吗?金夫人入了偏厅后,遣了所有的下人下去,唯独留了一个婢女。”

    &n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bsp;

    和钦差大臣密谈之事确实需要保密,遣了下人下去本也无可厚非,至于那个婢女,邱敏汉一直以为是金夫人身边亲信,没有注意太多。

    此时听秦君炎提起,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大人可记得夫人中间曾说‘大人出的这价,让她白白损失了一只芙蓉簪’?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听着是在抱怨,却也说明……”

    “还有另外一个人,共同参与了这件事情!!甚至拿我的开价对了赌——赌注就是那只水头十足的芙蓉簪!”

    邱敏汉恍然醒悟过来,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能和淮中金家的金夫人平起平坐,共同谋划——不,能让金夫人出面,自己躲在幕后操纵一切,这人……会是谁?!

    “那个婢女,我昨日在出城的时候见过。”秦君炎想起那人对自己做的鬼脸,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同行的那些人,好像唤她慕容姑娘……”

    “砰!”“砰!”“砰!”

    连着三声,邱敏汉、钱元并着周旭三人皆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由于太过用力,撞的板凳发出砰砰巨响,差点儿就要向后倒去,前后晃荡了两下才堪堪稳住。

    “慕容姑娘?!!你你你…你确定没有听错,他们说的是‘慕容姑娘’?!”钱元瞪着秦君炎问道,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是啊……”秦君炎不明所以的看着三个人,不知这“慕容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这些人露出如此惊诧的神色。

    “难怪……难怪!难怪有底气和洛家、于家一较长短,这金家背后的人竟是嘉云东楼!!”邱敏汉率先恢复了冷静,正了正身后的凳子,慢悠悠的坐了下来,叹到。

    嘉云东楼?嘉云东楼是什么?

    秦君炎皱着眉,看几人一脸的戚戚之色,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微薄的见识,真真就如同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搬不上台面。

    他脸色微赧,低头的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二哥送自己来淮禹两州的良苦用心了——呆在那个金丝鸟笼一般的皇城中,就算读再多的书、明白再多的道理,又如何体会得了世间百态,民生苦重?

    -----

    张家、黄家、并着城中两家米粮铺子已经整整供了两日的粮。

    两日中排队的百姓络绎不绝,购粮的队伍甚至一度排了三条大街那么远,和洛氏商铺门口的人迹全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由于一次只能购买五斗,老百姓们排了一次又一次。所想的最为简单和实在,不过是想乘着低价的时候多存些,免得在涨回五十钱的时候白白多花银钱。

    也不怪老百姓们这样想,淮中城中,洛家的米粮生意做得最大。

    这突然冒出来的张家、黄家,虽然存了好意,可名不经传,如何敌的过家世雄厚的老牌洛家,谁知道这城中的粮价,什么时候又要恢复到五十钱去?

    当然,这购粮的队伍中,也参杂了许多有钱富商雇来囤粮的人。

    这些人购粮的目的可不是单单为了那些吃食,他们打的算盘就高深腹黑的多。

第二百零四章 变本加厉

    204

    就拿先前碰了壁的洛家来说,意图最是明确。

    这凭空出现的张家,以二十五钱的价格兜售米粮,一举打破了淮中封城数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粮价壁垒,生生的让洛家大赚一笔的梦想,化成了泡影。

    可胜在张家势弱,不如洛家在这淮禹两州民生上一手遮天的权势。

    二十五钱?你张家能以二十五钱兜售,我洛家就能以二十五钱收购!

    区区一个张家,没有洛家的财大气粗,又能有多少存粮,得以支撑掌柜如此不自量力的行为呢。

    一旦张家的存粮耗尽,无粮可售,这淮中的百姓还不是得掉过头来,继续购买洛家的高价粮?

    届时只要将粮价再涨上两番,或者干脆就以五十钱的价格出售,相较于二十五钱的收购价,洛育堂还是能够赚上至少一倍的利润。

    淮中几大粮商都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张家、黄家米粮铺子前的购粮队伍是越排越长,甚至在某一刻,竟是挡了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的路。

    好在那位大人不愿计较,只是默默命人绕了路,去了张久新准备好的府邸。

    “这金家已经售了两日了,按照城中老百姓所购的量,和那些大户收购的速度,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

    邱敏汉遣退了下人,与钱元、周旭站在廊下说话,秦君炎跟在身后静静地听着。

    “以嘉云东楼的能力,想从周围几州运些粮食过来救济,也不是件难事。”说话的是钱元,他们几人想了一夜,还是不明白嘉云东楼要怎样去打这一场粮价之战。

    “是不难,但你别忘了,此次秋汛可是淹了两江流域数百万亩良田。新粮抢收不及,池州、徽州新粮也是吃紧,就算嘉云东楼想从其他州县收购了往淮禹两州送,也得那些商户愿意出售才是。”

    周旭想的没钱元那么简单,总觉得嘉云东楼此次并不仅仅是想压下淮州的粮价那么简单,或许……还有些其他的目的。

    “说的也是,如今那些商户手中的粮食都是五钱的价格从农户手中收上来的,若是此番全供给了嘉云东楼,待到冬天,想按这个价格再收,就不那么容易了。”

    钱元说的委婉,如今的形势,莫说是五钱,出再高的价钱收购,怕是都没有农户肯卖,池州、徽州的商人也不是傻子,怎会做这等赔本的买卖。

    如此说来,照这等的速度,金家在售的米粮岂不是真的要被洛家买空了去?

    几人看着阴云密布的天,沉默不语,但叫身后那个眼神灼灼的少年,对神秘莫测的嘉云东楼生了向往之心。

    ---

    张家售粮的第三日。

    今日又蒙蒙下起些秋雨,虽说不算大,却让早就厌烦了这连绵不绝雨水的淮中百姓,提不起一丝出门的兴致。

    卯时刚过,张家的伙计卸了门板,准时开了张。但叫周围看热闹的铺子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也不知是在感叹这张家东主的一根筋,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是在感叹淮中百姓的好福气,遇上这样一位好善德施的良心商人。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结局早就注定——在这淮中城内,不要命的和洛家对着干,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关门……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nb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sp;可这两日也确实叫城内的百姓存够了大半月的粮食,今日前来排队的人就少了许多,一眼望去还是那些大户人家雇的老面孔。

    反正也是熟识,大家笑嘻嘻的打了招呼,就各自排起队来。

    然而张家那个甚少出来的大掌柜,却是乐呵呵的拿了张红纸,开开心心的走了出来,糊了浆糊便往门板上贴。

    几人好奇的凑了过来,一字一句的读着:

    今日东家有喜,上好的米粮一律二十钱一斗,每人限购十斗。

    二十钱?!!几个真的来购粮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惊喜。

    连忙排了队,递上了银钱,换了粮食就往家里奔。这等好事,还不得赶紧告诉乡邻去!

    一传十,十传百,“张家米铺东家有喜,米粮二十钱”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管是买过没买过、买够没买够的百姓。又都涌来排起了长队。

    张家在淮中各大商户大量收购的形势下,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在开仓售粮的第三天降了价,让洛育堂冷哼了几声,不屑的吐出一句“不自量力”。

    又在商铺掌柜的战战兢兢中发了话,加大了对张黄两家在售米粮的收购力度。

    一时间,张家铺子门口排队的人更是绕了整个城东,几乎快要排到城西去了,让观望看戏的百姓不禁咋舌,更是对张洛两家的“互掐”,起了浓厚的观望兴致。

    邱敏汉刚刚处理完城外灾民的事情,还没入府,便见精壮的一人穿着朴素的衣衫,站在门口对着自己行礼。

    “邱大人,在下是张家的伙计,为您送来第一批灾民的粮食。一共是三百担,都在这里,您可要点点?”

    来人不卑不亢,虽说是张家铺子的伙计,也颇为恭谨,却没让邱敏汉感受到那种瑟瑟缩缩的小家子气,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不是说好明日的吗,怎的这么快?”

    今日张家粮铺降价的消息,邱敏汉几人也是早早就听说了。本就为嘉云东楼捏了一把汗,以为他们只是死扛着,想用粮价拖死洛家,没想到金夫人竟是提前差人送来了灾粮,如何叫他不感到惊讶?

    嘉云东楼……对这场粮价之战,真的就这样有把握吗?

    “夫人的为人,本官还是信得过,可否麻烦小哥将这灾粮送往城外?”邱敏汉压了压心中的好奇,对着眼前这个不像伙计的小哥说道。

    只见对方微微一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笑着应了是。便着人拖着三百担粮食,往城外的方向行去……

    “池州、徽州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邱敏汉还是有些不放心,疾步入了屋内,还没看清站着的人是谁,就开口问道。

    “钱大人说池州市面上确实是有人在收购存粮,但规模不是很大,应当不是嘉云东楼在下手。”

    声音带了丝少年独有的嗓音。回话的不是钱元也不是周旭,却是前几日默默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秦君炎。

    这几日秦君炎乘着闲时,缠着钱元为自己说了些嘉云东楼的事情,终于明白了那日提到“慕容姑娘”时,为何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这样的势大力强的商会组织、这样的神秘莫测的主事之人,竟然默默出现在淮中,任谁都会大惊失色,感到风谲云涌,山雨欲来吧……

第二百零五章 颓势初现

    邱敏汉这两日挂着钦差的头衔入了城,为了安置灾民的事情忙前忙后,也顾不上那个被羿王殿下扔到淮中的七皇子秦君炎。

    有时见他跟在自己的身后,有时又见他缠着钱元、周旭,便知这位殿下果真如自己所料,是个聪慧至极、善于从点滴中学习进步、弥补自身不足的人。

    这时候见他突然回了自己的问话,也是有些微愣。不过却是一瞬,便回了神,抬脚跨入了屋内,对着秦君炎开口说道。

    “那严小哥有什么看法?”

    “嘉云东楼此次怕是有备而来,池州徽州两州粮市的动静,在很大程度上……可能也是做给洛家等人看的。”

    “哦?”挑了挑眉,邱敏汉看向皱着眉头的少年。

    他这想法挺新奇,做给洛家人看?嘉云东楼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大费周章的,弄些假象迷惑洛家?

    “钱元,你去把周旭也叫来,我们来听听严小哥这有趣的想法!”邱敏汉看着钱元踏入门来,还未等他站稳,便开口说道。

    钱元只好又退了出去,连忙去找周旭。

    本来就只是自己揣摩出的想法,没想到邱敏汉这样郑重其事的,倒是叫秦君炎脸色微赧的挠了挠头,“这……这就是我没事瞎琢磨的……”

    “没关系没关系。”邱敏汉笑着摆了摆手,“反正灾粮已经送来了,撑个三五天不成问题,我们研究研究嘉云东楼也算是知己知彼。虽然这次在江南他们帮了我们大忙,改明儿去了北地,说不准就是对手了呢?!”

    对手?!秦君炎闻言一惊,还没来及反应,便见钱元、周旭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对着邱敏汉一见礼,便自顾自的寻了地方坐下。

    秦君炎跟了几人数日,也是知道这些人的行事作风,不拘泥于形式。微微定了心神,便开口说道。

    “我觉得此次嘉云东楼在淮中低价售粮的目的,恐怕不是压低粮价这么简单。”这句话也是众人心中所想,可钱元、周旭也揣摩不出嘉云东楼的目的,只能默默的放在心里,没想到今日竟被这个少年说了出来。

    “嘉云东楼此番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想在淮禹两州的粮商身上——大赚一笔……”

    -------

    自从那日听了秦君炎的想法,钱元和周旭出门,都会刻意留意下排在张家铺子门前等着购粮的队伍。

    今日已是第七日,自从第三日“东家有喜,米粮降价”后,张家中途又降了一次粮价,如今淮中城内在售的米粮已然只有十六钱一斗。

    老百姓开始的新鲜劲似乎已经过去,对这十几钱一斗的粮价也是见怪不怪。

    加上前几日没日没夜的排队,已经将各家各户的米缸装的八分满,如今张家铺子门前还在排队购米的,除了三两个老百姓,便真真切切全是洛家、于家,并着他们一路要和张家死磕到底的那些富商了。

    替那些富商排队购米的小百姓们出了劳力、赚了辛苦费,乐得自在;张家伙计卖了米粮、得了银钱,也是开心欢快,一时间这一买一卖竟是其乐融融,让所有人都“满载而归”。

    &nb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sp;

    反观洛家的书房内,洛育堂听了商铺掌柜的汇报,微皱了眉头,开始觉得有些异样。

    第七日,已经第七日了,按洛家、于家还有方家、程家这几大家如此的收购力度,张家合该早就没了库存才对,为什么还能撑到今日?

    不仅如此,还能在七日中不升反降,连连降了两次米价?

    “池州、徽州的消息传回来了没?是不是张家找了路子,在那边收购了存粮运来淮中贩卖?”

    洛育堂在书房内来回踱了两圈,转过头问着自己家的大掌柜。

    只见那掌柜低下头,有些瑟缩:“还没有,秋汛泛滥,将官道都淹了,派去池州、徽州的人要过两才能回来。”

    洛育堂一听掌柜的话,又默默将心沉了些。

    是啊……时值秋汛,管道都淹了,张家就算从池州、徽州的粮商手中收购了大量的粮食,又如何运的进淮州?

    这张家莫不是快要弹尽粮绝,只是撑着一口气垂死挣扎吧……

    “老爷。”

    洛育堂正沉思着,一个身着赭色福禄图锦衣的男子敲了敲门,捧着一沓册子走了进来。

    男子约莫四十多岁,长相不显,可让人第一眼感觉到的便是此人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精明。

    “姚贵,你来的正好,你给算算,这张家还能撑多久。”

    米粮铺子的掌柜见姚贵来了,也是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客气礼貌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真真是客气的很。

    洛家除了经营米粮生意,在城北还开了一家通宝钱庄,做的不算太大,也就为了平日周转使用。

    姚贵便替洛育堂经营着这家钱庄,但背后所有米粮铺子的账最终都会经过这位姚掌柜的手,清算一遍后在递给洛家家主。

    所以姚贵在洛府的身份俨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洛育堂的仰仗和倚重却也叫其他人有些眼红,与这人相处都是平淡疏离,不甚熟络。

    “池州徽州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但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张家似乎也没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姚贵捧着账本,有些中肯的说道。

    大肆收购张家低价售出的存粮,这是洛家老爷作出的决断,他自然不能说有什么不对,只能避重就轻的说张家不简单。短短的一句话,便叫人看出此人的精明圆滑来。

    “老爷,我今日来,是想和您说说通宝钱庄的事情……”姚贵知道洛育堂如今的心思都在张家身上,可现下钱庄的事情也是有些棘手,让他不得不赶紧先来知会洛育堂一声。

    “钱庄?钱庄怎么了?”果不其然,洛育堂根本就没看姚贵这几日递上来账本,或者说根本就没在意钱庄的进进出出,一心就铺在对付张家、抬高粮价的事情上了。

    姚贵闻言连忙将手中备份的账册递了上来,言简意赅的说道。

    “从七日前,城内的十三家米粮铺子没有进账开始,钱庄的银子就在不断的减少。来兑银的也多是些小户,流出还算正常,对庄子也没什么大太影响。”

第二百零六章 陷入困境

    姚贵顿了顿,措了措辞,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可从昨日开始,这流向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洛育堂闻言大惊,连忙翻了账本挨个的看。

    “米粮铺子依旧没有现银入账。由于封了城,城中百姓多是来兑现的,数量不大,一日算下来约莫小几千两,无甚影响。

    关键是几个经常往来的大户,竟然也开始大量的兑银。例如今日,光于家就兑了一万两,还不算上方家、程家大清早提的那些。如今盘点下来,库中可供兑的银子不足十万两,若是再照这两日的提法,怕是要撑不过五日了……”

    钱庄生意赚的就是流水。

    百姓存了银子,洛家拿这些银子做生意,生意赚了钱,再付利钱给百姓。不断的有人存,有人取,只要进出平衡,库中存个万把两银子完全足够周转。

    而除了这两万两真金白银,确确实实锁在通宝钱庄地下的库房里,账面上其他的数十万两大头,自然被洛家用来投入到本家的生意中去了。

    但他通宝钱庄开出的银票,背后代表着的可是洛家的信誉。有人拿着银票上门兑银,断然是没有道理不兑的。

    一旦库银兑完,洛育堂作为通宝钱庄背后的东家,无论如何都必须从其他生意中抽出现银,来保证金主能够提到足够的银两。

    因为他知道,不管数量是多是少、是大是小,一次的拒兑、迟兑,势必带来所有人的挤兑浪潮。

    届时产生的后果,完全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不仅是他,甚至是背后的魏家,都要受到牵扯。

    洛育堂虽然靠着魏家,也算是在商界摸打滚爬的十多年,有些实在的本事,姚贵这么一说,便叫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张家,或者说张家背后的人,借着压低粮价,与这淮中粮商角力的同时,竟然早就算计上了洛家的通宝钱庄,在现银流通的问题上,将了洛育堂一军!

    洛家、于家并着方家、程家,压着存粮不肯低售,又觉得张家势弱、存粮不多,在张家售粮的第一日开始,便大举斥资购入二十五钱一斗的张家粮。

    一面没有售粮的收入,一面还在不断向外流出现银,三五日看不出多大压力,时间一长,对于几大家来说便有些捉襟见肘。

    七日,本该早就弹尽粮绝的张家粮迟迟不见底,甚至中间还降了两次价,被洛育堂当作“耗子的垂死挣扎”嘲笑了一番。

    可他未曾想到,这七日,张家借着低价售粮,又是席卷了淮中城内多少的真金白银?!

    不仅是老百姓手中的,还有洛家、于家、方家,甚至更多的富商,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手中的银子送到张家人的手中,换取了一斗又一斗、一担又一担只能放在仓库中的存粮。

    没有现银,这些商户必然要拿着银票去通宝钱庄兑换。

    一家、两家还能承受,可突然这些富商都赶到了一起,让粮食售不出去、没有收入、又花了巨款意图买空张家的洛育堂,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他脸色铁青的翻了翻兑银的金主名册。

    于氏盐粮、万宝斋、聚仙楼,这些来兑银的竟然全是和自己沆瀣一气、达成同谋、铁了心要弄垮张家的淮中富商们!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的大抵就是这样一种情形吧!

    洛育堂“啪”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账本,将桌上的茶盏、笔砚一具扫落在地。

    碎瓷并着热水飞溅,溅了米粮铺子掌柜和姚贵两人一身,可两人只是心中暗惊,低了头不发一语。

    “钱庄那边还能撑几日?”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洛育堂僵着脸,问姚贵。

    “库房中还有十万两,按照平日的兑银量,约莫五天。若是按这两天的量,怕是撑不过……三日……”

    五天…五天……只要于家、方家不去兑银,还有五天的时间!

    洛育堂当机立断,走到书房门口,唤了小厮进来,说道:“你去于家、方家,请两家家主立即过来一趟!”

    “是,老爷。”小厮刚转身要出去,又被洛育堂一句话叫了住。

    “等等!叫上程自其吧!”程家,这次购了不少存粮,应当也是缺了现银要兑才是。

    小厮垂下眼,不敢耽搁,连忙拿了令牌出了府。

    “那米粮铺子那边……”姚贵瞥了一眼米粮铺子的王掌柜,询问到。

    洛氏米粮在淮中城内二十三家铺子,就算放在平日,每日的进项也大约在三四千的样子。虽然抵消不了目前钱庄的现银支出,却也是能覆盖大半。

    若是能够恢复铺子的生意,哪怕是按张家现在一十六钱的价格,也是足够缓解钱庄的压力了。

    洛育堂皱了皱眉,权衡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对米粮铺子的王掌柜说道:“老王,让伙计们准备准备,明天开始营业吧……”

    “那价格……”王掌柜瞥了一眼洛老爷,但见洛育堂咬了咬牙,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就按张家的一十六钱吧……”

    ----

    自从张家开始做起米粮生意来,洛家铺子门前已经萧条了足足八日。

    第八日,当洛家铺子的伙计破天荒的挂出了一十六钱的价牌,却没等来意想中的火爆生意。

    只有几个老妈子,挎着篮子,路过时瞅了两眼,表示了下惊讶。还未等伙计开口说话,便又扭了头去采购其他物什去了。

    秦君炎此刻正跟在周旭身边,替他整理锦州那边送来的冬褥清单。

    虽然此次秋汛主要淹了两江流域,未曾波及锦州,身在锦州的君家还是捐了不少银两和物资,尤其是过冬的一些御寒之物,实实在在是解决了邱敏汉心头的一个大难题。

    “洛家……还真是想当然!”钱元一进来便说了洛家开铺售粮,挂了一十六钱牌价之事,惹得周旭一声冷哼。

    秦君炎停下了手中的笔,从册子中抬起头来,眼睛晶晶亮的听着两人说话。

    “一十六钱,呵。先前张家二十五钱售粮的时候便引了城中百姓全民出动抢购,后来又降到了二十钱、十六钱,一路降价下来,这城内人家的米缸就算没有全满,也多多少少满了个八九成。

    洛家这时候挂一十六钱的价格有什么意义,买够了的自然不会再去多看,没买够的说不定还指望着张家再降降呢。洛家怎么可能卖的出去?!”

第二百零七章 大势已去

    一十六钱?秦君炎闻言一愣。

    “洛家是出了什么事吗?他们刚刚从嘉云东楼二十五钱收购的米粮,为什么要以十六钱的价格出售?”

    周旭和钱元听见秦君炎说的话,皆扭过头来,一脸的惊诧。

    这少年还真说到点子上去了!

    洛家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连同了淮中的富商,收购张家铺子售出的米粮,不就是想在淮中城内垄断供给、抬高粮价,从中获利吗?

    怎么如今张家没有断供,洛家却先一步松了手,降了粮价?

    “周,周大人!!”几人正想着洛家的事情,周旭遣去办事的手下急匆匆的跨入院子,对着屋内叫到。

    远远的看着屋内坐着的周旭,人还没走近,便嚷嚷了起来:“张家……张家又降价了!”

    周旭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钱元性子急,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又降价?降到多少了?!”

    “十十十……十三钱!”来人气还没喘顺,断断续续说着,直惊的三人的心七上八下。

    一十三钱!!!

    钱元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周旭皱着眉头不说话,连秦君炎这个对淮禹两州民生之事刚刚有所了解的人也感到震惊。

    嘉云东楼……到底想做些什么!

    十三钱……十三钱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在灾前,淮中城的粮价就是十钱,且不说嘉云东楼花了大力气从其他地方高价收购存粮、想方设法通过被淹的官道运到此地,所花费的人力物力。

    这十三钱的价格,已经快突破嘉云东楼的成本价了吧!

    难道……那个传说中的十方商会,最真实的目的不是为了平稳物价、不是为了赚取价差,而是……想要玉石俱焚、拖垮洛家?!!

    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可真不是嘉云东楼——这样叱咤一方的商业霸主所能做的出来的。

    一定,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手!

    ------

    短短五日,转瞬即逝。

    这几日中,金夫人许诺的灾粮分毫不差的送到了城外。

    由于当时立了契,就算城内的粮价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正直诚信的钦差大臣邱敏汉,还是按照一十五钱的价格付了账。

    邱敏汉见多识广,知道商场如战场,嘉云东楼能将洛家逼到如此境地也是凭了真本事。但从未经历过这等商战的钱元、周旭,并着那个初出茅庐的七皇子秦君炎,可真真是大开了眼界。

    洛家作为淮中城内粮商的风向标,一松口,便带了周围数十家的商贾齐齐跟风。

    张家铺子门前排队的人一夜之间散了个精光,城内的几大粮铺子又纷纷照着张家的价格挂了牌子,惹得淮中城内看戏的老百姓“啧啧”感叹了好几天,终于意识到这场低价售粮的背后,不仅仅是乐善好施、平抑粮价这样简单!

    从五十钱到二十五钱,再到二十钱、十六钱,淮中的粮价一路走低,在张家的带领下,已然突破了灾前十钱的极限,降到了八钱!!

    八钱,八钱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意味着以五钱均价从农户手中收购而来的粮食,加上人工之后,根本不赚钱!不,不仅是不赚钱,粮商甚至还要为此生生的倒贴上许多。

    一轮惨无人道的价格战打下来,急求现银的洛家没有选择,只能跟着张家降价。

    然而越是降价,购粮的人反而越少。五日之后,待到通宝钱庄库存现银兑光,洛氏米粮仅仅收回了两千两现银。

    杯水车薪,实在是让半月前还眼高于顶,打算用存粮拿捏邱敏汉的洛育堂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迫不得已,日落时分,洛育堂低调拜访了这位曾经被自己“打发”出门的钦差大臣。然而邱敏汉的答复却是让他最后一丝希望都落了空。

    银货两讫,买卖已成。

    意思是先前攥着三百万两赈灾银的邱敏汉也是爱莫能助了。

    邱敏汉看着洛育堂的面若死灰,心中没有一丝快感,反而为这些曾经一手遮天、胁持民生、为所欲为的氏族商贾感到可笑和可悲。

    如若不是贪心太过,如若不是存了垄断淮中粮市、攫取民脂民膏的心思,又怎会中了嘉云东楼的圈套,败的如此——狼狈不堪……

    “洛老爷如果真的想要出手那些存粮,不妨试试张家。”

    邱敏汉嘴角勾了笑,提了一个中肯的建议。至于洛育堂接受不接受,那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邱敏汉也越来越忙,连带着钱元、周旭,甚至秦君炎也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只能匆匆睡上两个时辰。

    可纵使穿着最劣等的棉衣,吃着清汤寡水的饭菜,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秦君炎却是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比自己锦衣玉食的十数年都精彩许多。

    所以当结束了淮中城内的事务,邱敏汉笑着问他愿不愿意同去禹州时,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皇子,眼中一亮,竟是迫不及待的点了头。

    直到钦差大臣的队伍出城,邱敏汉一行都未再见过金夫人和那位“慕容姑娘”的面。

    根据钱元八卦来的消息,洛育堂为了保住通宝钱庄和洛家的信誉,不得不以七钱五的低价将手中米粮悉数卖给了张家——不仅吐出了先前从洛家收购来的那部分,还赔上了手中几乎所有的存货。

    至于于家、程家,没有人去刻意打听,只是钦差大臣的官轿出城时,淮中粮价又恢复到了十二钱的常态——比灾前略高,也是合理。

    几人心中皆知,这些大肆囤粮、待价而沽富商们,都是多多少少被嘉云东楼宰了一刀。

    虽说邱敏汉从金夫人手上以十五钱购得的粮食是贵了些,但是有嘉云东楼在背后支持,也用不着他派人押送,几乎是钦差大臣的队伍每到一处,便有足够的补给跟上,确实让邱敏汉省了不少心思。

    而在邱敏汉四处筹措经费,修桥铺路,替灾民重建家园之时,那由着曾经的张家掌柜亲自送来的、满满一箱的万源钱庄银票,却让这位从官多年、秉性正直的户部尚书感受到了嘉云东楼的深不可测。

    随随便便出手便是一百万两,放眼整个南秦,谁又能做到如此豪迈与豁达呢?

    嘉云浮宇,执玉东楼。

    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东楼楼主、那个唤作上官明修的男人,是何等的与众不同!

第二百零八章 嘉云飞雪

    第五日,嘉云东楼主阁。

    天色阴沉,外面正下着雪,屋内燃着地龙,温暖如春。一人从风雪中来,扯了连帽大氅,露出光溜溜的头。

    “哎呀呀,弄的这么惨啊,你说这算不算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啊。阿弥陀佛——我佛还真是开了眼!”

    来人蹲在床前细细“欣赏”了一番那人的惨样,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光锃亮的木鱼,也不顾忌床上的人是否需要休息,“砰砰砰砰”的就敲了起来。

    直到负责照顾的下人听到声响慌不迭的跑来,才把人拖拽了走。

    -----

    第十日,嘉云东楼主阁。

    雨雪初霁,天空碧蓝如洗。

    寒风正盛,有人一手拿着半只烧鸡,一手拎着坛烧酒,“砰”的踹门而入,散了一夜积聚的浊气。

    “啧啧啧啧,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以前打不赢你就算了,今日可是落我手上了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古人诚不欺我!”

    来人蹲在床边“吧嗒吧嗒”啃完了整只鸡,又“咕嘟咕嘟”灌完了一坛酒。忽然觉得颇为无趣,借着床上那人雪白的衣衫擦了擦手,冷哼一声离去。

    床上那人的手指动了动,不过一瞬复又归于沉寂。

    ----

    第十三日,嘉云东楼主阁。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和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大不相同。

    起初还觉得颇为有趣,可当这雪越下越大,一个晚上就将熙熙攘攘的嘉云城掩在了荒白之下,便叫人失了兴致、觉得太过单调起来。

    裹着碎花的大棉袄,蹲坐在地上。倚着床榻,来人吧嗒了嘴,瞪着窗外蔌蔌而落的雪,打了个味道十足的酒嗝。

    忽然翻身而起,瞪着床上一睡不起的女人,“嘿嘿”的淫笑了两声。

    “呐~不能怪我,守着你的日子太无聊了,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是不~”

    说罢便对着床上的女人伸出一只白胖的爪子,手指刚挑开那绣着雪莲花的衣襟,便被来自身后的巨大力道扯着向后摔去。

    “玉树,你个臭不要脸的死和尚!!”云非捂着屁股怒气冲冲的赶到,幸得来的及时,不然宗主的“清白”可不得不保!

    那个躺在床上那个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连动也不动一下的女人,正是从落坞山瘴泽中,捡回了一条命的离宗宗主——云夜。

    云夜的睫毛颤了颤,奈何两人忙着吵架,没人注意到床上之人的异样。待两人回过神来时,那人却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

    第十六日,冬月初五,冬至夜。

    在北地,一直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虽在嘉云城中,百姓来自五湖四海,周列各国,却延了北地的习俗,要过这一年一度的冬至夜。

    明修给东楼的人放了假,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回家去过了节,甚至连玉树那个臭小子都不知躲在哪鬼混,徒留这主阁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哎……”床边坐了一人,未曾点灯。可那一声叹息,却叫人听出了无限的惆怅。

    “小夜,已经半个月了,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明修将床上之人被风吹起的发往后拢了拢,露出那张素净如玉的脸来。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如今这张脸也是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红润了许多,不比西北那日所见的苍白死气。

    大夫说是失血过多,开了双遁阴阵损耗了心力,又中了吸血蛛的毒,才会这样昏睡不醒。

    可明修知道,她这一趟西北之行,其中的凶险又岂是一句失血过多、中毒太深所能概括的了的。

    昆仑山的吸血蛛不同于南疆,没有剧毒,对常人来说顶多痛一下痒一下,只要忍忍便无大碍。可对身体中流淌着姒族族女血脉的云夜来说,却是凶险万分的致命之毒。

    明知自己不同于常人的身份,需要躲着昆仑山的那东西,她却偏偏让这么多吸血蛛上了身!

    甫一看到她背后密密麻麻的毒蛛时,明修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幸亏当机立断、清理的及时,毒未深入肺腑,才堪堪捡回一条小命,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醒也不醒过来。

    “小夜,你睡着的这半月发生了很多事,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怕是又要遗憾自己错过太多了。”

    明修收回了手指,拢入袖中。

    “魏显已经被人找到,送回了京。事后查明,他果然是被人陷害,在他刚到达关山之时,那二百余人已经丧了命。你可知背后动手之人是谁?”

    见躺着的那人毫无反应,明修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佟家。竟是六皇子背后的佟家!”走到窗前,微微推开了窗。

    沁凉的寒风涌入,吹散了一室的浊气,让他瞬间清明了许多。

    “佟家的熙妃前两月忽然受了宠,让那一帮势利之人又看见了希望。便想趁着江南水患之机,借千机匣被盗之事做些文章,将受了十年恩宠的明妃拉下马。”

    “很可笑是不是……魏家外戚霸权已久,怎是区区一个佟家想毁就能毁的掉的?”

    “果不其然,魏显在刚入池州不久,就摆脱掉了追杀他的佟家人,秘密逃回京城面见了圣上。但佟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关山的那些事做的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他们插手的痕迹,连有些嫌疑的佟家二公子也突然遭了歹徒袭击,如今半死不活,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站在窗前的那人回过头来,看了云夜一眼,微微一叹气,又对着窗外自言自语起来。

    “关山的这场屠杀怕是就要这样归于流寇了,魏家、佟家都没捞着什么好,圣上也不可能明着定罪,至于背后怎么想,就无人得知了。”

    “当然,这件事中得益最多的要数那个在西北折腾了一个月的人了。你可知赵铎战前私自离营、朱骁消极抗战,被他说成了什么?

    呵,竟说赵铎带了五万兵马潜入落坞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可以绕过阙谷的暗道!!”

    “一句话,不仅让刚刚被佟魏关山之事闹得心烦的圣上稍稍缓了口气,对这个刚刚回来的儿子赞赏有加,也掩盖了他借着神武秘陵在背后的算计和动作,真真是腹黑的很啊!”

    秦君璃在西北大营的这半月,已然借着机会,将青平军上下都清洗了一遍,悉数换上了自己的人马。

    日后就算他回京,这西北大营落在庞固手中,或是圣上再换其他人来统领三十万大军,也不妨碍他靖阳王对西北大营幕后的掌控。

    有了这三十万大军做后盾,靖阳王在夺嫡之路上可不是生生的又进了一大步?!

    秦君璃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可我离宗的宗主云夜,如今却躺在这里迟迟清醒不过来。

    莫不是真的应了慧空大师多年前的那句“相见相杀”?

第二百零九章 清醒

    “我说小舅舅,你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她也听不见,不是对牛弹琴么…呃,嗝~”

    忽然身后的横梁上传来迷迷糊糊的话语声。

    明修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被他一打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疾步走到桌边,抄起一个白玉瓷杯,就朝那个发出声响的地方砸去。

    “臭小子,别以为你师傅不在,我治不了你,谁让你在上面偷听的,给我滚下来!”

    怒目赤颜,捶胸顿足,若是外人看到,可不得咋舌:这哪里是平日里,掌管着诺大嘉云东楼、统领南北商会、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东楼明修?!

    不过也怪不得他,玉树这个奇葩,确实有将每个人都气疯了的本事。

    除了云夜,也只有他师傅能治的住他,但如今一人躺在床上尚未清醒,一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郊小寺,可不让他上天入地、无所忌惮起来?!

    看着明修砸过来的东西,梁上的玉树连忙一个低头,让瓷杯绕过自己的头顶,向另外一边落去。

    正准备发出“嘿嘿”的奸笑,嘲笑那个连功夫也不会的执玉阁主,玉树却是忽然想到刚才低头的那一瞥。

    呃,刚才那杯子……是什么花色来着?

    梅花?不……不是……

    菊花?……好像也不是……

    糟…糟了!!!是那个女人最喜欢的荷塘锦鲤!!!

    “啊!!!死了死了!!”玉树脸色一白,嘴里发出一声惨叫。连忙在梁上一滚,想要翻身而下,去抓住那个直直朝地面坠去的玉瓷杯。

    奈何刚刚从梁上转身,却见身着玉白锦绫,散着一头乌发的纤细女子,正赤着脚,站在梁下三尺远的地方,缓缓伸出戴着鱼鳞乌金镯的手,精准的将下落的瓷杯接了住。

    “啊!!!”醒了!那个女人竟然醒了!

    玉树眼中闪过猝不及防的惊诧,一时间忘了换气,就这么保持着姿势“砰”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小夜!”

    明修刚才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晃过,待反应过来,便见刚才还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人,竟是光着脚站在了屋子中央。

    托着玉瓷杯,转过头,看向自己,露出一个虚弱至极,却幽然若深的笑。

    可不过一瞬,却又见那人摇摇晃晃着就向地面坠去,明修连忙奔到她身前,将她一把抱了住。

    “云非!!云非!!!”

    横抱起那个连站都站不住的女人,快步走到床边放下,明修焦急的对着门外唤道。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窗口一闪而入,直直从地上那滩爬不起来的“东西”上一踏而过,眨眼间便立在了的床前。

    “宗……宗主!!”

    云夜已经完全清醒,只是失血过多、太过虚弱,有些使不上力。

    看着眼前两人似要喜极而泣的表情,无奈的撇了撇嘴。

    “又没死,哭什么哭!”

    “谁,谁哭了!”云非想扯个笑容,奈何绷紧了半个月的神经猛然松开,一时控制不住,竟是比哭还难看。

    “……你还是哭吧。”

    &nb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sp;

    见床上靠着的人还能拿云非寻开心,明修这才真正相信,那个一身是血、被人从阙谷瘴泽背出来、差点没了小命又昏睡了大半个月的云夜——是真的醒了过来……

    明修张了张嘴,刚准备发话,却见玉树先一步“吭哧吭哧”的爬了过来,抱着云夜的一只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姑姑啊~~~~~你终于醒了啊,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可就见不到树树了啊~~~~”

    云非和明修扯了扯嘴皮。

    呵呵,在嘉云城吃的好睡的好,短短半月已经胖了两圈,和尚的八戒也破了六七,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有什么可嚎的。

    云夜垂了垂眼,有气无力的笑了下,缓缓抽出被他拽着的胳膊。复又抬起手,摸了摸他那颗光滑的脑袋,出声说道。

    “发型不错,老师父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只是不知刚才玉树说的‘对牛弹琴’……其中的‘牛’,可是本宗主?”

    哎呦我草!怎就让她听见了!!

    刚才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玉树连忙尬笑了两声,找了个借口,便灰溜溜的逃了出去。

    “我去找祝大夫。”

    宗主刚刚醒过来,云非觉得还是有必要找祝大夫来看看,也一边念叨着一边跑了出去。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似乎能听见窗外的落雪声。

    “大哥不说话,可是在怪阿夜?”

    大哥——是的,执掌这嘉云东楼、离宗执玉的明修,复姓上官,生母姒姝。正是身为姒族族女云夜同宗同脉的表哥!!

    ____

    上古氏族皆是以女为尊。

    数千年前,九大女系氏族还共存于世的时候,惟有女子可以继承母姓。若生为男,则随父姓,不承血脉。

    可随着时代变迁,氏族间的争斗层出不穷,这九州大陆也纷争四起、战火不断。

    以婀、妩为首的八族,早在千年的你死我亡中逐渐分崩离析,发展至今已然血脉混沌、族系不存,与九州大陆上的父系氏族混为了一体,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相较于其他八族,只有远离外界、隐居在北溟阴山族地的姒族,千年来不涉纷争、封地自居,保留了女族的血脉传承。

    然而就是这样仅存的一支上古女族,却不知为何在百年前被人寻到藏身之地,引来了灭族之祸。

    被迫远离北溟阴山,姒族人开始了长达百年的大逃亡。

    如今百年已过,血脉纯正的姒族人越来越少,知道北溟阴山所在的老人们也逐渐死去。

    身为姒族这一代族女的云夜,在执掌离宗执书阁后,探四海、寻漠地,好不容易在南秦北齐找到了些许族人。

    而云非、明修,包括那个死在落坞山下的云诡,都是姒族血脉相连的一份子。

    “怪?你做都做了,我还又什么好怪的!”

    除却最先的激动,明修的心情已然平复了下来,只是面色有些冷淡的说道。

    “若阿夜说此次落坞山之行探到了北溟阴山所在——大哥可还会生气?”云夜笑眯了眼,看向那个一蹦而起的男人。

    北溟阴山,姒族族地——当真的被她找到了?!

第二百一十章 老牛篷车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北溟阴山向来不为外人所知,也不载于任何地志。没有了那些识路的族人带路,想要找到北溟阴山,谈何容易?!

    可如今小夜竟然说她找到了——找到了那个百年来姒族族人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等等……你的意思是北溟阴山在昆仑山脉中?!”明修想到云夜这次差点送上小命的地方,狠狠的皱了眉头。

    “正是。”

    “难怪!难怪这么多年找不到!”明修眼中露出一丝了然。

    单单一个落坞山瘴泽,便叫无数想要绕道阙谷的人止了步,又何况更深更远处的昆仑秘境呢?

    谁能想的到,姒族繁衍了上千年的族地,竟然就藏在这不可逾越的昆仑神山之中!

    若不是小夜借着这次西北之行,越过了落坞山,接近昆仑腹地,怕是真的难以确定北溟阴山的所在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对那个素玉之主的敌意淡了几分——好歹小夜也是存了私心,不是因为他秦君璃才落得那个差点送命的下场!

    “不过就算找到了北溟山的所在,我们现在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云夜垂了眼,露出了些许疲态,有些力不从心的说道。

    “我知道,落坞山瘴泽刚被秦君璃用来设计了赵铎的五万人马,他若不想让人察觉此事背后的端倪,一定会对落坞山严加戒备。我们若是这时候想绕过落坞山,怕是有些困难。”

    明修皱了皱眉,族地是找到了,可是如何让散落在外的族人平安的回到族地,确实是一个需要从长计议的事情。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云夜抬了头,露出一个无奈至极的笑容。

    “嗯?”明修面露不解,看向那个脸色泛了白,已然有些困乏的人。

    “玄铁卷还流落在外,就算我们回到了族地,开不了避世屏,迟早还会面临那些人的追杀……”

    姒族,神秘的女族,隐藏了千年的氏族。

    在这个贪婪的、虚伪的世界里,失去了族地的保护,最终也会如同那不存于世的八族一样,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中吧!

    不为人知的秘密,永远经不起人性的考验……

    ----------------

    冬月二十,距靖阳王携旨北上监军已经快有两月。

    秦君璃刚到西北大营便遇上齐国的一次挑衅,虽说最终有惊无险,却叫京城百官着实震惊了一把。

    阙谷天险,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那齐国蛮族不顾两国邦交,竟是说打就打,说撤就撤吗?

    一时间,以左相为首的主和派,与右相为首的主战派,又是吵了个不可开交。

    倒是魏家,在魏显捡了一条小命回来、西北大营的赵铎并着五万心腹又悉数尽灭之后,低调隐忍了许多,连着平王殿下见着羿王,也不如往日那般出言挑衅,只是冷哼一声便擦肩而过。

    明眼人都看得出,除却宫中依然受宠的明妃,魏家的仰仗……怕是只有淮禹两州了。然而待到邱敏汉赈灾归来,这最后的“仰仗”,也要所剩无几了吧。

    &nbs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p;短短的一年,夺嫡的大戏刚刚开场,没想到原先风头正盛、呼声最高的平王,却是最先落了下乘。

    也不知剩下有能力问鼎皇位的几位皇子中,又是谁能战胜所有人,笑到最后?

    虽然宫内宫外勾心斗角、兄弟父子各怀心思,这一年一度的除夕佳节,却还是不得不过的。

    于是皇帝下了旨,让庞固继续统领西北大营三十万兵马,戍守边关。

    而刚刚封了阙谷暗道、击退北齐大军的“监军”靖阳王,在一道“共享天伦之乐”的旨意下,带了王府亲卫,匆匆从阙谷关赶回了京城。

    行至桐州境内,再向南行进一日,便可进入京郊境地。

    然而此时,灰蒙蒙的天空,絮絮的又下起了薄雪,让当头的一骑忽然就勒了马,在官道中央愣着不走,看着飞雪发起呆来。

    那一日,也是下着这样的薄雪。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边,让人喜出望外,不能自已。如今,距阙谷一别已有月余,也不知她身在哪里,又是否安好……

    “殿下,可要休息片刻?”

    见自家主子突然勒了马,望着飞雪发呆,让跟在身后的一百玄麟卫以为又什么变故,瞬间戒备起来。沉语只好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秦君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但叫沉语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去给领队的庄成递了话。

    自从那日落坞山归来,自家主子便日夜不分,一心扑在青平军的事务上。

    虽然同去的玄麟卫和前洲,对落坞山下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沉语还是感觉到了些许异样,面对殿下周遭显而易见的低气压,愈发的小心谨慎。

    庄成得了沉语递过来的话,二话没说,便让一百玄麟卫向右边的树林靠去,将管道让出来给其他人行路。

    秦君璃也翻身下了马,将映雪丢给沉语,寻了个安静的地儿,闭着眼睛小憩。

    树林就挨着官道,奈何天色渐黑,也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寥寥几个路人忍不住好奇,看了这气势岿然的百人一眼。却被庄成一瞪,连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加快了脚步便越了过去。

    一时间官道上归于平静,除了落雪的声音,便再也听不见其他……

    “叮零叮零”

    “哞~~哞哞哞哞哞~”

    忽然官道尽头传来几声清脆的铃铛声,伴着低沉的牛叫,打破了这压抑冷清的平静。

    原来是素布衣衫的一位小哥,骑在牛背上,拖着一架简易的帆布篷车,沿着官道缓缓而来。

    老牛壮硕,看着也挺结实,奈何就是和那驾车的小哥过不去,走到一半便耍了赖,死活不肯再往前挪动半步。

    小哥拼命的拽了半天,累出了一身汗,那老黄牛竟是索性跪坐在地上,连站都不想站起来。

    林中的庄成和树上的前洲对视了一眼,两人默默紧了紧手中的剑。

    身为靖阳王的暗卫,前洲可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这牛车停在哪不好,偏偏停在他们一行人休憩的地方?

    莫不又是哪位“殿下”嫉妒靖阳王西北一行的功劳,想在他回京的途中来个劫杀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201/ 第一时间欣赏君子之谋最新章节! 作者:潇潇雨崇所写的《君子之谋》为转载作品,君子之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君子之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君子之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君子之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君子之谋介绍:
一个是手握泱泱离宗的异世之魂,一个是深沉隐忍志在天下的落没之王。
一个遍寻九州只想回到过去,一个步步为营图谋万千山河。
然而他却遇上了“他”,爱恨纠葛、阴谋算计、兄弟相争,只为心中所求。
十年风雨蓦然回首,又是谁得谁失谁输谁赢?
【女扮男装。然后,这是一本披着女频外衣的包含机关、权谋、阵法的……伪言情。入坑谨慎!已完结。】君子之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子之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子之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