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君子之谋TXT下载君子之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君子之谋全文阅读

作者:潇潇雨崇     君子之谋txt下载     君子之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虚空落血

    秦君璃紧了紧握着的拳,这时候有些不敢去深想。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巧合,尤其是自己亲自布的局中会有这种让人心惊的巧合出现。可若不是巧合,这忽然出现在落坞山瘴泽的另外一拨人又该用什么理由去解释?

    “殿下?”玄麟卫的那人见他有些出神,唤道。

    虽然这瘴泽已经青平军的五万人扫荡过一遍,却依旧让人不敢掉以轻心。自家主子在这个时候恍惚,可不是件好事。

    “这件事先瞒下来,出去后谁也不要说——燕回那边也是。”

    秦君璃皱了皱眉,对出声的那个玄麟卫说道。前洲自然不会多话,可玄麟卫那边还是要多叮嘱两句才好。

    “殿下放心,这七十人只忠于殿下,定是不会吐露半字。”得了那人的保证,秦君璃才转过头看向前方虚无的瘴雾,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也知道,有的时候不是我不信他,只是他的执念太过,让本王不得不提前做好打算。”

    前洲和那人一愣,相视一眼,似乎皆是知道靖阳王口中的“他”是何人。前洲垂眼不语,只有那人点了点头,出声道:“属下明白,殿下也有殿下的苦衷。”

    苦衷,呵……八年了,已经八年了。八年后的今天,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噩梦般的那一夜——那个颠覆了他十多年对皇权、对氏族认知的一夜。

    都以为他秦君璃要的是这南秦的江山,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可这世间又有谁能真正明白他所想所要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啊,云夜——我这漫长而又枯燥的一生,没了你,又得再寂寥多少年呢?

    你——一定不能有事!!

    眼中散发出坚定卓然的光芒,秦君璃一凛神,不再沉湎于过去,抬脚便直直的朝着剑痕所示的地方而去。

    ---------

    “痕迹没了。”前洲勘察了一番,回来说道。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痕延续了一里之远,不知为何,在这泥潭边便失去了踪迹,让人猜不透相斗的两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瘴泽的雾气又朦朦胧胧从地下蒸腾而上,眼前的密林之景越发模糊,叫人有些烦躁。

    一天一夜,较十四发出信号已经一天一夜了,再找不到那个人,怕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吧。

    只见秦君璃盯着泥潭之上的迷雾,皱着眉,忽然转过头来问身后的玄麟卫:“这潭里有什么?!”

    身后之人被他问的一愣。他又不是那个执书阁的少年,可记不得这瘴泽中乱七八糟的地势地形和异物毒虫,只得掏出那个从刘术手上得到的地图,对比了这些人走过的路,在一块三角的图形边找到了一行小字。

    “红线虫,这图上说是红线虫。”

    秦君璃连忙拿过图,借着玄麟卫手上照明的火把仔细看了看。不规则的三角形,明显指的是眼前这片看不太清楚的泥潭。可红线虫,到底是什么?

    这个时候去找离宗的那个少年,怕是也来不及,于是秦君璃掉头对着前洲说道:“寻个活物来。”

    他刚出声,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便身形一动,朝着密林中飞去,不一会儿,拎着一只大尾巴的松鼠回了来。

    “试试。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前洲手一动,那只可怜的还在挣扎着的小东西便被抛了出去,落在了大家肉眼可以看到的潭面。

    然而数十双盯着潭面的眼睛,却在看见泥潭之上的异象时,从头顶到脚尖,凉了个透彻。

    那个小东西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迅速被潭中漂浮而起的红色小虫子紧紧的裹了住。

    泥潭本身有一定的粘度,按道理活物落在潭面还会漂浮一阵,才会在挣扎中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沉下。可被那红色虫子一裹,前洲抛出去的东西却是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眨眼之间便被拽入了潭底。

    当再也看不见一点红色,潭面的泥浆一晃,释放出一圈波纹,像是对岸边一行人赤裸裸的嘲笑,不过一瞬,便连这波纹也消失殆尽,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岸边的数十人的皮肤上皆浮起密密麻麻的惊悚之意,各自紧了紧手中的剑,缓缓的吞了吞口水。

    “这就是所谓的红线虫?”秦君璃身后的那人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

    滴答。

    一声液体坠落的声响,且轻且小,突然之间从潭面传来。

    秦君璃已经收回了视线,听见这细微的声音,心中大震,连忙又掉头朝泥潭看去。

    泥潭表面一片平静,可他刚才分明瞥见已经平静下来的潭面不着痕迹的晃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

    滴答…滴答……

    又是两声,这次几人可是看了个清楚。

    两滴血,竟是两滴血,从泥潭之上的虚无中坠落而下,融入不可靠近的潭面,一瞬间便沉溺其中。

    有东西!泥潭之上竟然有东西!!

    “什么东西?!”秦君璃身后的那名玄麟卫,见状立马抬了手上的弓弩,手指微微用力,钢箭“唰”的一声弹射而出,朝着潭面之上瘴气缭绕的虚空之中疾射而去。

    “住手!!”

    “不要!!”

    秦君璃心中“咯噔”一下,浮起一种极度不好的感觉。连忙脚下移动,闪至那人的身前,一把捏住他握着弓箭的手腕。

    “前洲!!”同时另外一侧的前洲已经挥剑出鞘,无痕剑的剑气狠狠的撞上钢箭,“铮”的一声响后,钢箭不知射向何处,发出没入某种硬物的声响。

    “怎……怎么了?!”那人被秦君璃一吓,惊出一身冷汗。

    前洲在收剑的那一刻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而自家的那位殿下却面若死灰,紧紧的盯着刚才那一箭疾射而去的方向,手中微微发了抖。

    豆大的汗滴从玄麟卫的额上落下,顺着黝黑的脸滑入衣领之中。他吞了吞口水,紧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不过是射了一箭,怎么忽然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一盏茶的功夫,前洲面色难看的跃了回来。

    “四周没有异样,潭面上空应是一片空旷,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前洲难得的皱了眉,这样宽阔的泥潭,四周没有遮蔽之物,那个人怎么可能隐藏在潭面之上?

    “会不会是巧合?”

    “不……是她……一定是她!”

第一百八十二章 阴阳双遁(一)

    “图,她做过标记的那份图。”

    秦君璃忽然想起刘木手中那份云夜做了标记的瘴泽地势图,身后的人连忙掏了出来,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平铺开。

    前洲从一名玄麟卫手中接过一盏极其迷你的风灯,只有巴掌大小,却照的周围一尺之地亮如白昼。遇风不灭,着实比夜明珠和火把之类的东西好用许多。

    “你们看,这是个三面围成的闭合之潭。前洲你觉得这泥潭有多大?”

    那个携着雾隐无痕剑的暗卫刚才已经探查了一遍,虽然从图中看不出真实的大小,却应该是有个大致的概念。

    “瘴雾太浓,看不真切,最宽处约摸有十丈。”

    “十丈……”秦君璃从玄麟卫的手中接过炭笔,在泥潭最宽的地方画了一条墨色的线,接着又若有所思的在泥潭的三条岸边点了点。

    “星门顺逆,阴阳三合。依照这泥潭的走势,如果她真的藏身此处,又不想被人发现,最应该布的便是阴阳双遁之阵。”

    阴阳双遁,顾名思义,便是阴阵和阳阵交叉互补、择一而定。

    若是阳阵,在岸边选定三点起局,三处阵眼首尾相连,便可形成一片与泥潭同等大小的盲区。在这片盲区里,布阵之人可随意藏身,而不被阵外之人发现。

    当然所谓的“阵外之人”,是指一般常人,遇上精通奇门八卦的高手,还是容易被人破解,从而露出行迹。

    虽然容易破解,可阳阵胜就胜在起局容易,布阵之人不需耗费太多心力,尤其在形势紧迫的情况下,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形成一道抵御外力的无形屏障。

    相较于阳阵,阴阵就复杂的多,也厉害的多。

    同样是三点起局,可阵眼却在阵中的任意一处,由布阵之人通过对阵眼的控制来改变整个局势的走向。外加阵法反噬之力,如若破阵之人没有极高的功力,绝对无法找到布阵之人的所在。

    如今本就难解的阴阳双遁,竟是被布在了这满是红线虫的泥潭之上,掩于浓厚的瘴雾之中。

    双遁之阵,生死难测。

    云夜啊云夜,你到底是遇上了什么,需要布下这样难解的阵法呢?

    “潭边可有巨石之物?”想到那滴入泥潭之中的鲜血,秦君璃心中一阵后怕,连忙凝了凝心神,向前洲问道。

    “山石不多见,树木倒是有几颗。”

    前洲毕竟是昆仑隐宗所出,对秦君璃所说的阴阳双遁之阵也有所了解,知道其中厉害,连忙皱着眉头答道。说完又一一将树木的位置在地势图中指了出来。

    一十六棵,竟有一十六棵之多!

    滴答滴答滴答……

    泥潭上空滴落的血越来越多,不一会儿便将褐色的泥潭染红了一块。

    让人惊奇的是,泥潭中的水泡遇上这红色的血,像是见到什么剧毒之物,竟是纷纷退散往外避了开来,一时间搅得泥潭翻滚沸腾,恍若有条红色的大鱼挣扎其中。

    “走!”秦君璃的瞳孔缩了缩,脚下一动,便从右侧绕了过去。

    前洲知道他要找阴阳双遁阵的起局处,连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忙转过身,吩咐了惊愣在原地的那个玄麟卫几句,紧接着也脚步一动,跟随秦君璃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三哥,这……殿下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有人见靖阳王和前洲双双消失不见,悄悄的在那玄麟卫的身边说道。

    “哎,阴阳双遁阵,我们帮不上忙的。”被唤作“三哥”的玄麟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复又扭过头来没好气的说道,“你让他们都机灵点,回头这里发生的事情谁也不准透露出去,燕先生那边也不准说!”

    “知…知道了……”那人灰溜溜的撤了下去,刚才还立着人影的地方被迷雾一拢,又归于烟白。

    --------

    不,不是这里。

    秦君璃跃过一棵树,飞快的扫了一眼,默默念到,心中已然有些着急。

    照刚才落血的趋势,她必然是受了很重的伤,才会控制不住阴阳双遁阵,让血滴落而下,泄漏了踪迹。

    若自己再不尽快找到阵眼,一旦她支持不住,坠落在红线虫的泥潭之中——那后果可真真让人不敢去想。

    “上面!!”忽然身后传来前洲冰冷的声音,秦君璃连忙抬头看去。

    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穿透浓雾,从潭面上方而来,在自己眼前那棵树上绕了一圈,复又消失在潭面之上。

    那丝线通体晶莹,细如毛发,若不是折射了光线,怕是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找到了!就是这里!!

    秦君璃心中一喜,脚下用了力,连忙从地上飞起,冲着那根晶莹的细丝而去。

    然而刚刚靠近,还未触及,却感觉那丝线猛的一晃,竟是朝自己反弹而来。惊的他连忙在空中止住身形,向后一翻,堪堪与那凌厉之气擦面而过。

    “殿下?!”前洲赶了过来,见到他脸上的血痕,心中一震。

    秦君璃皱了皱眉,抬手在自己脸上一抚,看了眼指尖的血迹,无奈的撇了撇嘴。

    “果然是阴阵。”

    以她的性格,就算再是危急紧迫,也不会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先前意识到阴阳双遁阵的时候,便觉得她十之八九设的是阴阵,如今见这丝线反噬的力道如此之强,便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丝线应该是他控阵之物,从这上面下手,恐怕很难破阵。”

    自家主子还未靠近便被丝线上的阵气弹了回来,前洲也意识到那个人在此设的是双遁阵中的阴阵。

    阴阵本就难解,控阵之人又是心性身手皆强于他人的离宗宗主。若是强行破阵,保不齐会让那人伤势加重;可若不破,等他血流的差不多了,依旧会支持不住坠下泥潭,被红线虫所伤,一时间进退两难,让秦君璃、前洲两大高手有些束手无策。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犹如那人滴落在泥潭之中的鲜血般,赤红的让人心惊。秦君璃咬了咬牙,犹豫了片刻,终是阴沉着脸,恨恨的出了声。

    “放信号,让离宗那两人过来!”

    但愿他们同宗同源,能让阵内的那个她,卸了心防,安然的——回到自己身边……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阴阳双遁(二)

    看见空中浮起的素玉之主一黄一红的信号,正在瘴泽中寻找云夜宗主踪迹的云非、云雪皆是一惊。

    “西南方向,快!”

    云非一把扯过执书阁的那个少年,扛在肩上,顾不得散落在周围的玄麟卫,便跳跃着朝西南方向飞去。

    “什么情况?!!”人未到,声先至。

    云非“砰”的一声将云雪扔在草地上,便“唰”的一下窜到脸色阴沉的素玉之主跟前,冷冷的盯着他。

    “在里面。双遁阴阵。”

    泥潭岸边的那人紧紧的皱着眉,撇过脸,不愿看见云非灼热的、质问的眼神。如同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可为了她,却又不得不求助于人。

    秦君璃从未有过如此失败的感觉,无论是白家覆灭之时、还是守陵八年之时,而这种“失败”的感觉——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像是自己最在乎、最想要的东西被人生生夺了去,再也没有了触碰和得到的机会……

    “什么?!!双遁阴阵?在这红线虫地之上?!”

    被云非扔下的云雪顾不得痛,连忙爬了起来,白着脸,跑到泥潭边,瞪大了眼看了看泥潭上空,奈何一切都隐藏在瘴雾之中,竟是让人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十之八九是她设的阴阵。那是控阵之物。”

    秦君璃抬起头,云非、云雪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潭面的虚空之中,那若有若无的丝线在瘴雾中泛着粼粼之光,云雪看不真切,却叫云非瞬间如遭雷击,惊在了当场。

    “封情丝!竟是封情丝!!是她,是云夜宗主!!”

    封情丝是姒族圣物,从外面看只是只普通的乌金镯,刻着三只鱼鳞神兽,首尾相携、盘踞而卧。然而这只镯子千百年来只认族女之血,除了立了契约的封家嫡脉,外人想戴都戴不上去。

    可就是这样一只乌金镯,实际上却藏着三段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玉丝。玉丝坚韧不断,哪怕用最为锋利的无妄剑去斩,也只能留下剑痕而依旧牢固如新。

    平日里,云夜宗主藏的严实,除了姒族之人,没人见识过封情丝的真貌,就连云非,也仅见她使过一次。

    没想到这封情之丝竟能延展出数丈,被她当作了控阵之物!!

    能在这阙谷瘴泽之地用封情丝控制阴阵,除了身为离宗宗主和姒族族女的云夜,还能有谁?!

    可宗主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竟到了连封情丝也不得不用的地步吗?

    “我试过了,她控阵能力太强,贸然强行去解,只能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抿了抿唇,秦君璃掩了心中的躁郁。

    封情丝——自从来到这西北之地,已经两次听到这个东西了,一次是从苏九玄的嘴里,一次是从这离宗云非的口中。

    说的是她手上那个传说中只传封家嫡脉的镯子吗?可从两人提到封情丝的惊讶来看,这东西又似乎不仅仅是个镯子那么简单。

    如今在这瘴泽之地、那人身受重伤,竟然能以这“封情丝”控阵自保,这其中到底藏了多少隐情和秘密?

    “可若宗主真的受了重伤,又耗费心力控制这双遁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阴阵,迟早会有力竭的那一刻,万一坠入这红线虫地,岂不……”

    云雪实在不敢想想这样的后果,生生的吞下了后面半句话。其实不用他说,在场的另外三人也是明白。

    “你们跟随她多年,可有什么特殊的传信之法?现在唯有让她自己解了这双遁阴阵,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传信?传信之法?!

    云雪、云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两人二话不说,不约而同的转身,各自奔了开去。

    只见小个子的云雪呲溜呲溜爬上了树,揪了数片叶子下来,而云非则快上许多,一个提气上下翻飞,便撸了一把树叶在手中。

    树叶?秦君璃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诧异。

    然而当两人将叶子放在唇间,一首闻所未闻的曲子悠扬而出时,他才意识到两人不约而同想到的“特殊”的传信之法,竟是这样一首用树叶吹出的曲子!!

    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也不知道在阵中的那个人是否能听到。可如今若是连离宗之人的办法也行不通的话,他就只能拼命一试,硬闯这双遁阴阵了。

    “动了!”盯着那玉丝的前洲忽然眼中亮光一闪,握着无痕剑的手指紧了紧,出声说道。

    “不要停,继续!”两人听见前洲的话语,刚想放下口中的树叶,却叫秦君璃一句话吼了回去。

    “唰”隐在雾气中丝线忽然一动,一束白光顺着丝线的轨迹,瞬间绕过潭边的树,向雾气笼绕的地方撤去。

    她收阵了!

    秦君璃心中大喜,眼见缀着乌金扣的玉丝尾端就要消失在瘴雾中,顾不得飞速收缩玉丝的锋利,连忙提起飞起,拽着玉线就在自己的手臂上缠了数圈。

    “殿下!”眼见秦君璃不要命的做法,前洲连忙执着无痕剑上去帮忙。

    如此锋利的玉丝,若是力道够大,甚至可以毫不费力的断掉一人的臂膀,而自家主子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前洲的窄剑已然挨上玉丝,也不出鞘,就这么在玉丝上绕了两圈,卸去了丝线缠绕秦君璃手臂的力道。

    两人齐齐用力,想把这玉线的主人从瘴雾的另外一端拉扯回来,却忽然感觉玉丝忽然一松,像是有人瞬间撤了力。

    秦君璃心中大震,双遁阴阵解了,她为什么还不顺着自己的力道往岸边的方向回撤?!没了阴阵的支持,她岂不是要坠入这泥潭之中?!!

    “云夜!!!”

    用尽全身的力气,秦君璃朝着泥潭上方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地方吼道。

    刚刚软下的玉丝又瞬间绷紧,秦君璃和前洲眼中一亮,连忙用力撑住。

    但见浓雾之中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顺着丝线朝岸边飞来。秦君璃和前洲两人极有默契的同时松了卡在手臂上和剑鞘上的玉线,玉线“唰”的一声,悉数收入从浓雾中飞来那人的腕中。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封情丝恢复原样,那个在密林中带着一千玄麟卫灭了赵铎五万人马的离宗宗主云夜,一身是血的从瘴雾深处而来,扑入了守候多时的秦君璃的怀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重伤昏迷

    “你!!”

    岸边等了许久的秦君璃,被云夜撞击而来的力道带着向后跌坐在地上。待他缓过神来,看清怀中那一身被鲜血悉数染红的灰衣后,眼中莫名凝了惊恐之意。

    “云夜,云夜!!”

    向来镇定无比、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靖阳王,竟是颤抖着抬起那人满是血污、毫无生气的脸,轻拍了两下。

    见怀中之人一动不动,一阵凉意从头顶直灌而下,让这个从未害怕过的男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对失去眼前这人的恐惧,对再也看不见她清冷之容的恐惧,对再也听不见她调侃之言的恐惧……

    是的,恐惧——这个向来和秦君璃绝缘的情绪,如今正肆虐着他的四肢百骸,嚣张而又澎湃,像是要把这些年欠下的都齐齐补上,才肯罢休一般。

    “云夜!你给我听着,你要死在这落坞山下,那些陪你一同入山的玄麟卫,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西北!

    我秦君璃——说到做到!!”

    前洲闻言大惊,听见声响从另外一处赶来的“三哥”也是震惊在了当场。

    殿下——莫不是疯了吧,竟然要为这个人,将好不容易完成任务从落坞山出来的一千玄麟卫屠杀殆尽?!

    怀中之人毫无反应,秦君璃扣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紧,而眼中却恍若一片幽潭,深不见底。

    前洲跟了秦君璃八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殿下;玄麟卫是他亲手带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靖阳王。

    在他们的眼中,眼前这个男人永远是那个面不改色、心有沟壑、睥睨天下的秦四皇子,不会为任何事动容,不会为任何人折腰。

    可如今他竟然为了这个离宗宗主,为了这样一个“男人”,露出如此崩溃的情绪,说出这样骇人的话来,如何不叫在场的众人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

    若是这位唤作“云夜”的离宗宗主,就这样死在了这里,恐怕自家心智失常的殿下,真的能做出“屠杀王府亲卫千人”——这样千古未见的事情来吧……

    “唔……”

    那人的睫毛颤了颤,已然有些绝望的秦君璃猛地一震,惊喜之意瞬间从眼中迸射而出。

    “云夜!云夜!!”

    “秦狐狸……你,可真吵……”

    云夜不曾睁开眼,只有淡不可闻的一句话,从她苍白干裂的唇中缓缓而出,却叫男人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重重的落了地。

    “云夜?”

    那个浑身无力的女人又没了动静,秦君璃皱了皱眉,敛去了眼底惊慌,又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

    忽然想到什么,立马将手伸向她的腰带,作势就要解下那件染满鲜血的外衣来。

    “殿下!!!”

    刚才见自家宗主那幅模样,云非一时骇然的有些手足无措。此刻前一波震惊未去,又见那个男人伸手要解云夜的衣衫,全身的血液瞬间就从脚底涌上了脑袋,震的耳中嗡嗡作响。

    他连忙往前一闪,扣住了秦君璃的手腕。

    可话音还未落地,一柄闪着寒光的窄剑已然搭在了他的颈边。

    “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松手。”面色冷漠的前洲眼中迸出杀意,冷冷的说道。

    云非脸上浮起一丝坚决,无视那把眨眼之间便可割开自己喉咙的无痕剑,直直的瞪向抱着云夜的男人。咬着牙,一字一句:“殿下,请住手!!”

    秦君璃本就担心云夜身上受了什么重伤,此时被人拦住,瞬间变了脸,觉得离宗的这个云非太过碍事。刚准备让前洲动手直接解决了他,却见一旁缓过神来的少年捂着嘴,惊呼了起来。

    “吸血蛛!是吸血蛛!!”

    听见云雪的呼声,几人顾不得谁抓住谁,谁又威胁了谁,齐齐的顺着他的视线,向云夜裸露在外的手腕上看去。

    数十个吸血蛛,吸饱了血,紧紧的依附在云夜泛白的肌肤上。背上那条诡异的蓝线,透过红色的、指甲大小的身躯,散发出萤萤之光,让人头皮一阵发麻。

    这只是露在外面的手腕,谁知道那大开的袖口,又有多少这样的毒蛛爬了进去?!

    秦君璃和少年的脸色因为这毒蛛变得难看了几分。但两人俱是知道落坞山吸血蛛的毒性,虽然叫人失了血,却不会致命,尚可把持的住。

    相较之下,立在一旁的云非,脸色可就不是“惨白”能够形容的了。

    “快!快带宗主出林!”

    秦君璃眯着眼,皱了皱眉,脚下未动。

    云非见状伸手就要去抢,可秦君璃扣住那人的腰身,一个飘忽,便脱离了云非可以触及的范围。

    “嘶……”晃动中似乎触碰到云夜身上的伤口,闭着眼、面无血色的那人发出一丝微弱的吸气声。但叫秦君璃不悦的瞪向还要上前的云非,露出一股杀意。

    云非突然意识到些什么,连忙朝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一脸郑重的说道。

    “靖阳王殿下,我云非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请相信我,如果再不带我家宗主出林,就真的……来不及了!!”

    一句话说的极其认真,让秦君璃神色一晃,皱着眉头猜测起他话中的深意。虽然云夜身边的这个离宗弟子是有些烦人,却好像颇得她的信任,这番郑重其事,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顾及怀中那人安危,片刻犹豫之后,他还是选择相信,二话不说将云夜往身上一背,便用尽全力朝瘴泽外奔去。

    -------

    瘴雾迷眼,而这条出林的路,已然被先前赵铎手下的青平军踏了个遍,再无什么危险可言。

    秦君璃不需要云雪带路,寻着方向几下纵跃,便将一众玄麟卫并着离宗那两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只有前洲,这个贴身的暗卫,坚定不移的追着他的身影起起落落。

    “赵铎……解决了?……”

    秦君璃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青莲般的气息伴着血腥味萦绕而出,让他的心又凉了几分。

    “嗯,解决了……”脚下未停,放缓了语调,秦君璃且轻且柔的说道。

    “殿下答应云夜的事情……可不要忘了……”

    趴在秦君璃背上的云夜想要勾一个浅笑,奈何使不上劲,却让苍白的唇边又渗下一缕鲜血来。

    离宗离宗,又是离宗!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离宗?!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可失去的存在

    在密林中飞跃着赶路的男人有些生气,抿着唇,不置一语。脑中只想着如何更快的出林,揪了苏九玄来为她治伤。

    忽然背上那人的手指动了动,玄铁制成的一物,顺着她的指尖,滑入秦君璃的衣襟中。

    形状奇怪,有些硌人,却被云夜的体温暖的微微发烫,隔着内裳,也叫不停赶路的秦君璃微微一震。

    什么东西?!

    “唔……买一送一……殿下可别再怪我…总是诓你了……”

    背上那人开了口,秦君璃忽然想到一个东西,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兵符——赵铎手中的兵符!!

    她不是带了二十人去寻落坞山的地下河道了吗?又怎么绕去找这兵符了?!

    虽说就算没有这个东西,他秦君璃一样能将西北大营牢牢掌握在手中,可这东西毕竟代表了青平军最高统帅之权,此刻被云夜找了回来,多多少少省去了不少麻烦。

    但是——若这东西是用云夜一身伤痕去换的,他秦君璃宁可不要!!

    什么青平军权,什么江山永固!

    遇见她之前,或许这些便是秦四皇子、靖阳王殿下、素玉之主所追求、所想得到的东西。

    可命中注定,他遇见了她。遇见了那只墙头打盹的夜猫,遇见了谢家地底的叶归云,遇见了胆敢算计自己、欺骗自己的离宗云夜。

    从谢家暗道交手、她在最后一刻以身为盾挡了地上的暗箭时,自己便已经发觉了她的女子身份。试问普天之下,哪一个男子会这样纤细,这样柔软,这样——盈盈不堪一握?

    可偏偏她是离宗的宗主云夜,一把无妄剑幻化无形,叫人不可近身,生生的将她不为人知的身份隐藏了至今。

    对这人身份的好奇、来历的好奇,变成一颗奇妙的种子,成功的在秦君璃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当她倾了地潭枯骨、毁了幻树子婴,逆着光,对着自己灿然一笑时,这颗种子破土而出,疯狂的生长了起来。

    京城再见之时,她摇身一变,又成了右相封明泽失散多年的次子。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做些什么,他秦君璃却是掩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夜便闯了封家的荷塘小院,想要再次见到那个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身影。

    数次试探,多次交锋,甚至连燕回都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未曾经历这些的燕回,又怎知他心中那颗幼苗,已经长成了迎风摇曳之树,深深的扎下了情爱之根?

    西北之行,靖阳王府众人谋划多时,势在必行。

    秦君璃没想到云夜竟是为了他的安危,千里迢迢从京城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虽然知道她只是为了自己素玉之主的身份,可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在苏九玄的面前,暴露了此人在他心中的与众不同。

    落坞山瘴泽,无人能入,却是自己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十四带着一千玄麟卫已经做好了葬身瘴泽的准备。而她却偏偏要用这趟落坞山之行,换自己一个“永不对离宗下手”的承诺。

    气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气她为了区区一个离宗甘愿身陷险境——气极而怒,他秦君璃竟然昏了头,允了她这无从说起的承诺。待缓过神来之时,话却出了口,再无回旋之地。

    所以他又不得不用十羽密令,用一千玄麟卫护她一人周全。

    事实证明,秦君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璃他错了,错的离谱……

    他实在是低估了那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力。不过十四的两枚信号,便叫他慌了神,匆匆扔下刚刚归顺、人心不稳、最需要他的西北大营,不管不顾的入了这落坞山瘴泽。

    当看到云夜一身是血的从双遁阴阵中出来,扑在自己怀中时,秦君璃终于意识到,心中那颗不经意种下的种子,已然长成参天大树,成为了他这一生中——不可失去的存在。

    青平兵权算什么?至上权利算什么?金玉白棠又算什么?!

    他秦君璃此时,唯一想要的,便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一个云夜……

    “云夜……”感觉身后之人的气息越来越弱,秦君璃脚下愈发用力。然而眼中却是腾起一阵雾气,温柔的唤到。

    “嗯…”云夜搭在秦君璃衣襟上的手指滑落,有气无力的垂在他的胸前。原先莹白的指尖泛起了乌青之色,仿佛预示着什么,针扎般的落入飞速移动之人的眼中。

    “云夜,我以后唤你阿夜可好?”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秦君璃心里沁凉一片。

    阿夜,阿夜……快到了阿夜……

    你一定要坚持住,阿夜……

    身后的人早已陷入昏迷,再也给不出他一丝的回应……

    ----------

    到了!

    秦君璃已然看见了远处瘴林的边界,先前的遣至此地的玄麟卫化作憧憧之影,在瘴林的那一边若影若现。

    感觉到身后之人越来越淡的气息,秦君璃又是一个用力,向前飘忽了数丈。

    一刻不停的在这瘴林中奔波了两个时辰,本来就是用尽了极限,何况他还背着云夜,更是将一生所学发挥到了极致。

    忽然脚下一松,背着云夜一路奔波的那个人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眼见就要朝前栽去。从身后追至的前洲心下大惊,连忙向前伸手去拽,才堪堪止住了他的坠势。

    秦君璃一个反手将背上的云夜抱至身前怀中,确定她没有受到一丝伤害,才缓缓的喘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坠入眼睛的汗。

    “殿下,还是让属下来吧!”

    无论是八年前白家覆灭,还是八年中一点一点积累实力,前洲从未见过这样的殿下——执着而又疯狂。

    执着的让人觉得害怕,疯狂的让人觉得恐惧。

    可正是这样的靖阳王,才摆脱了那一身的孤傲深沉,多了些人间的七情六欲、八苦九殇,多了些风华正茂之人该有的生气,不再让人感到遥不可及。

    “不,不用。前洲你先一步去寻苏九玄,在林外等着。”

    纵然行为疯狂,秦君璃还是未失去理智,冷静的对着前洲吩咐道。

    “是……”

    确定秦君璃没有大碍,还能撑到出林,前洲皱了皱眉,脚下一动,便飞出了瘴林。

    “阿夜,快到了。你再撑撑,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

    怀中的人早就昏死了过去,没有答话。秦君璃苦笑着伸出手指,拢了拢她湿透的乌发,从没有血色的脸上缓缓划过,擦掉嘴角的血迹。

    不过一顿,刚才还一脸哀戚的人瞬间又紧崩了起来,将人往身后一背,用力提气,向林外飞跃而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命在旦夕

    苏九玄看着秦君璃怀中那个一身是血的人,瞳孔缩了缩,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是他!那个出现在秦君璃的帐中,后来又威胁着自己要给他宗内弟子解毒的“宗主”!

    他的身手自己可是领教过,绝对的深不可测,怎的才几日不见便将自己弄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不过,更让苏九玄震惊的,是那个不顾脏污,将他抱在怀中,一刻也不肯松手的男人——靖阳王,秦君璃。

    恐惧、慌张。

    苏九玄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在秦君璃的脸上看见这两种情绪。自打两人相识的那天起,这个男人一直都是深沉冷漠,在背后悄无声息的算计好一切。

    怎的今日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老天要降红雨,竟让他看见了堂堂的秦四皇子、御封的靖阳王殿下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倒是前洲看见苏九玄有些走神,不耐的用剑鞘捅了捅他,沉着声说道:“救不活他,你就得和那一千人一起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么?什么一千人?!

    苏九玄一时没理解前洲话中的意思,转过头来皱着眉,看向拎着自己便飞奔而来的人,面露不解。刚想张嘴,却见他一把将自己推向前,对着那个情绪不稳的人说道。

    “殿下,苏神医到了。”

    “九玄!”

    苏九玄心中“咯噔”一下,自从数年前认识,平日里这家伙不是“庸医庸医”的叫着,就是根本不称呼人,直接说事,从未这样郑重其事的唤过自己的名字。

    如今这番破天荒,难道就只是为了他怀中那个身受重伤、已经快没了气息的人?这人到底是谁,竟然三番两次的让一向深沉、心比天高的靖阳王破了戒?!

    苏九玄一眼扫过,视线落在了那人手腕上。刻着鱼鳞兽纹的乌金镯,沾染了血污,显得诡异而又神秘。

    上次没看的真切,如今得以近看,果然是古籍中记载的姒族镇族之物“封情丝”。可苏九玄的眼中却泛起了异色,这东西传说不是只有姒女和封家后人才能够带上吗?

    姒族早在百年前就内乱惹了灭族之祸,传说中的姒族族女怕是也早就血脉不存了吧。

    那这人是……封家的后人?

    “你将他放下来,这样子我没办法救人。”

    皱了皱眉,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问,苏九玄对着那个抱着人死死不放的秦君璃说道。

    秦君璃闻言一愣,连忙松了手,苏九玄刚刚将手伸向云夜的脉门,忽然一阵犀利的箭啸声从远处疾驰而至。

    一只箭,一只朱红色的箭,不偏不倚,射在苏九玄的脚下,离了他的身体不过半寸。

    苏九玄感觉到贴身而过的杀气,连忙向一旁跳开,惊吓着躲在了秦君璃的身后!

    谁?是谁?谁要杀他?!

    听见箭鸣的那一刻,前洲的无痕剑已然出了鞘,“唰”的一下挡在秦君璃的身前,摆出防御的姿势。

    守在林外的那几百玄麟卫,见对方人未到,箭已至,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将靖阳王等人护卫在了中间。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但见昏暗的天色中,数十骑从东面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至,除了当前一人面色冷峻如霜,其余二十人皆是灰衣蒙面,执着普通的弓箭,叫人看不出神色与来历。

    这种救人的关键时刻,秦君璃不想与对方为敌、再起纷争,可那二十人还未接近,便行动一致的抬手就是二十箭。

    朱红色的箭羽齐齐的射在最外圈的玄麟卫脚下,将一干人等生生的向后逼退了几步。

    秦君璃脸色阴沉的像要滴出水来,正准备让玄麟卫上前灭掉这不知从来冒出来的一群人,却从身后瘴林的方向猛的窜出一人,一边向这边跃来,一边大声喊道。

    “住手住手!都住手!!”

    云非,离宗的云非。他刚追出瘴泽,便见到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连忙阻止了就要动起手来的双方。

    秦君璃和对面领头之人听到了云非的声音,皆是一愣。

    可那个从瘴林中极速窜出的离宗弟子却脚下未停,直奔秦君璃的身边,一把捞起不醒人事的云夜,扛在肩上,便朝对面二十骑的方向,飞跃而去。

    秦君璃一时不察,没料到云非会做这样的事,待反应过来,扛着云夜的那人已经跃出了玄麟卫的包围圈。他抬脚便要亲自去追,可对面之人抬手间又是二十朱箭,射在玄麟卫的脚下,将一行人又往后逼退了几分。

    一进一退,借着箭矢的掩护,云非扛着云夜,已经飞奔到了对方的身前。

    对面脸色冷峻的那人连忙下马,自云非手中接过一身是血的人儿。

    “怎么回事?!!!”

    “吸血蛛,是吸血蛛!她又开了双遁阴阵,失血过多,耽搁了太长时间,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秦君璃再怎么气急败坏、怒火攻心,此时也明白了,对面那二十骑,是无念山离宗之人……既然离宗的人已经到了,自己再怎么想将她留在身边,怕是也没有借口了吧。

    压抑住心中酸涩,身形一晃,秦君璃飞到那二十人的身前,奈何立在他身前的二十云影卫只听从宗主之令,无视他素玉之主的身份,执着弓弩,寸步不让。

    “吸血蛛在背后!快让她趴着,把上衣脱了,我们必须先弄掉这鬼东西!”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二十云影卫的身后传出,说的又急又快,话语间便要脱掉云夜的衣裳。

    秦君璃一惊,不知这些离宗的弟子是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作势就要硬闯。云影卫自是不让,两方眼见就要近距离动起手来。

    “云霄,放他过来!”一道气急败坏的男声在云影卫身后压着怒气吼道。

    叫做云霄的那人刚刚往后退了一步,便见两道身影从面前一闪而过,迅速的冲入了云影卫的包围圈,想拦都拦不住。

    “阁主,这!”只想放秦君璃一人进来,没想到他身后的前洲却是钻了空子,瞬间也跟了上来。

    “没事,你去吧,不要再让其他人靠近。”

    那人抬起头,也不理会秦君璃和硬闯进来的前洲,疾步走到驮着一个巨大包裹的马匹旁边,从中掏出几样东西,又连忙回到云夜身边。

    明修——竟是那个甚少出现在无念山、离宗执玉阁的阁主明修!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自为之

    明修将那个重伤昏迷之人的头,微微抬起一个角度,喂下一颗药丸,灌了两口水,又在她身旁点了一盏遇风不灭的风灯。

    风灯的火光微晃,在已经陷入黑夜的西北大地上显得孤寂而又脆弱。然而就是这微弱的光,照的那个趴在地上的女人一脸的死气沉沉,连带着让周遭的人也心沉到底。

    只见明修迅速的解了云夜的腰带,作势就要脱下她的外衣来。秦君璃狠狠的皱了眉头,脚步向前微微一动。

    “素玉之主,秦君璃是吧?”那人手中动作未停,却是开了口,声音冷漠疏离,毫无对皇室中人的敬意和对他素玉之主身份的顾忌。

    “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我劝你不管看到什么,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不要动。”明修已经褪下云夜染血的外衣,正小心翼翼地解开她内裳的系带。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阴阳颠倒、违背常伦,而在我们这些人的心中她却是最为值得尊重的存在。”

    秦君璃闻言一愣,冷静了下来,默默的收回了脚。

    这人……他知道,他知道云夜的身份,知道云夜的过去,知道那个女人的所有事……

    话语间,那人已经缓缓剥下了云夜贴身的内裳。

    当那件沾满鲜血的白色内裳被他徐徐揭开的一刻,秦君璃的眼中闪过无可比拟的震惊——

    赤红的吸血蛛、泛着妖异蓝光的吸血蛛,密密麻麻、无处不在,除了那半尺宽的裹胸之布,竟是爬满了她所有背部的肌肤!

    秦君璃握拳的手紧了紧,指甲狠狠的掐入掌心的肉中。这个时候惟有感同身受的痛,才能抑制住想要冲过去、将那个女人抱在怀里的冲动。

    只见先前出声的那个男人愣了一下,紧紧的皱起眉头,似乎连他也没意识到情况是这样的严重。可不过一瞬,明修却是回过了神,对着云非提醒道。

    “待会按住她,不要让她挣扎再伤到自己。”

    “是!”云非似乎很习惯这人的命令,二话不说,便寻着没有毒蛛的位置下手,紧紧的压住云夜的身体。

    明修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在风灯上烤了烤,直到匕首微微泛了红,才挪开。

    “开始了,按住了!”

    “嗯!!”云非一点头,换了个姿势,手下用力,面上一片凝重。

    秦君璃看着这幅架势,那颗悬在空中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却又无能为力,挣脱不开,只能咬紧了牙,努力克制着内心深处的焦躁和冲动。

    只见那人将烧的灼热的匕首缓缓靠近云夜背上的毒蛛。被靠近的吸血蛛似乎耐不住匕首上的高温,迅速的抱紧四肢,往中间一蜷,形成一个球形的血泡,从云夜的背上滚了下来。

    “唔!”趴在地上的云夜皱了皱眉,身体经不住吸血蛛拔除的疼痛,发出一声轻哼,奈何先前在瘴泽双遁阴阵时已经耗光了力气,连挣扎也挣扎不出多大的动静。

    倒是有个小童看见毒蛛滚落,眼疾手快的拿了根针对着血泡用力一戳。“扑哧”一声轻响,那个吸饱了血的毒虫便爆裂开来,化成了一个小小的虫尸。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云夜身上一百零五只吸血蛛悉数被清除了干净,明修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匕首一扔,抬手就着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一旁隐忍了半天的秦君璃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人头也不抬,从一旁拿起一个红泥小罐,用干净的木匙挑了些许透明的药膏,一一抹在那些被吸血蛛叮过、形成的一个个细小的红色的伤口上。

    做完这些,他又为云夜换上干净的内裳,从大包裹中掏出准备好的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包裹住,交由一旁候着的云非。

    直到云非抱着昏迷的云夜翻身上了马,唤了十名云影卫一同奔向彭城的方向,明修才转过身来,对上那个脸色极度不好的素玉之主秦君璃。

    “素玉之主真是好本事,一趟西北之行,差点让我离宗赔进去一个宗主!”

    眼前这人不过三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皆是沉稳,说出的话却是如此的锐利,像最无情的利剑,直直的插在秦君璃的心口之上。

    前洲刚从云夜女子身份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见离宗这人说话甚是尖锐,眉头一皱,抬了无痕剑就要上前,却被秦君璃一个手势压了下来。

    “这件事情是本王有错在先,离宗若是需要任何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本王。”

    秦君璃垂了垂眼,掩了心底的愧疚。无念山的离宗无所不能,如果真的找上靖阳王府,恐怕不是求助,而是来寻仇的吧……

    若是他日真有那一天,秦君璃啊秦君璃,你又该如何自处?!

    “帮助倒是不用。素玉已经现世,小夜她既在无念山各位祖师前立了誓,就断然不会背誓而行。

    离宗自三百年前繁衍至今甚是不易,小夜身为宗主更是劳心劳力付出了许多,在下只是希望素玉之主往后行事前能多为离宗、多为她考虑几分。

    不要再像今天这番,将她卷到无妄之灾中去。”

    一番话说的已经不够用“尖锐”来形容了,言语中的蔑视和训斥之意,让身为靖阳王的秦君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难堪。

    可又偏偏句句在理,让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明修阁主?!!”

    一名玄麟卫扛了云雪从瘴泽中出来,见到立在不远处的靖阳王和从未见过的十数人,连忙奔了过来。还未靠近,身后的那个少年便对着其中一人惊呼出声。

    明修——离宗执玉阁的阁主明修。掌管着嘉云东楼,统领南北商界霸主的东楼明修。

    秦君璃从未想过,眼前这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竟是传说中不入离宗宗谱、不上无念山的执玉阁阁主!

    按照离宗内的辈分,连身为宗主的云夜也得唤他一身师叔吧,难怪能从他口中听见“小夜”这两个字,难怪他知道云夜的身份、知道云夜的过去、知道云夜所有的一切。

    想到那个被云非带走的生死未卜的女人,秦君璃心中泛起一股酸涩之意。

    而那个从玄麟卫背上跳下的少年,被明修的眼神一瞥,脸色泛了白,只能手足无措的待在一旁。

    “话尽于此,素玉之主好自为之!”

    撂下一句话,明修并着剩下的十名云影卫翻身上马,竟是扬长而去,消失在了西北大地苍茫的夜色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落难荒郊

    嘎吱嘎吱,木轴转动的摩擦声传来。

    感觉像是在海上漂,一颠一颠的晃的人头晕。可这种规律的晃动忽然被打断,一个哐当,将人抛了起来,还未睁开眼,便感觉整个人又摔了下来,撞上某个坚硬的物体,硌的整个背部像被碾过一样的疼。

    秦君炎感觉自己被晃的快要吐了出来,皱着眉,一个用力睁开了眼。

    天,灰蒙蒙的天。

    随着自己一上一下的晃动,那灰蒙蒙的天似乎也在晃动着。这……是在哪?

    二哥?!羿王府?!

    自己不是在羿王府吗?这、这是哪里?!!

    秦君炎刚想挣扎着想起来,忽然眼前出现一张少年的脸。皮肤被寒风吹的皴裂,黝黑中泛了红,额头上还沾着些泥,惟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盯着刚刚睁开眼的他,一脸惊喜。

    “阿娘,他醒了!”

    少年的话音刚刚落地,立刻有个妇人打扮的大娘凑了过来,扶着秦君炎坐起了身。

    妇人用布巾包着头,穿着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怀中抱着个哼哼唧唧、只会啃手指头的孩子。身边还依偎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约莫三四岁,一脸的好奇,却揪着妇人的袖子不敢说话。

    “小公子可醒了,这都昏睡了一天了!”

    秦君炎甩了甩头,使劲闭了眼,再猛的睁开。入眼还是灰蒙蒙的天、落败不堪的荒郊,和一群拖家带口,赶着牲口不知往何处去的乡民。

    “这……是哪里?”

    秦君炎有些恐慌,张了张干裂的唇,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不过说了一句话,便感觉整个喉咙都是火辣辣的疼,带着些许血腥味,让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不是京城、不是宫中、不是羿王府,这放眼望去的一片萧瑟……自己不是在二哥府中小住吗?为什么一睁开眼就在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忽然身下的驴车压过碎石,又是一个颠簸,直震的秦君炎脑袋生疼,“哎呦”一声就朝边上歪去。幸得先前和他对视的那个少年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才免得坠下地去。

    “我们在去淮中城的路上呢。先前见你倒在路上,想着约莫也是遭了难,要往大城赶,才带着你上了路。你现在觉得可好些了?!”

    少年大概十来岁的样子,活泼好动,心直口快,见秦君炎发问,想也不想的答到。

    “遭难?淮中?”秦君炎一时没明白过来少年说的遭难是怎么回事,直到妇人从水囊里倒了些水,盛在裂了口的小碗里给他端了过来,他才意识到少年口中的淮中城是哪里——

    淮洲,遭了天灾人祸的淮禹两州。

    而身旁这些成群结对、赶着牲口,载着仅剩的存粮、拖儿带母的乡民们,正是京城百官口中受了灾、没了收成、失了容身之地的……灾民。

    二哥他——竟真的派人,将自己扔到了千里之外的动乱之地!!

    见眼前之人忽然就沉默了下去,抱着膝盖垂着头,一副失落的样子,端着水的妇人和少年对视一眼,不知他遭遇了何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试着说道。

    “还有半日就到淮中了,小公子无论是寻亲还是避难,先入了城再做打算吧。”

    妇人见他没有接过盛着清水的碗,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小心翼翼的将碗中的清水倒回水囊之中收好,转过头让少年给他挪腾个宽敞的地方来。

    秦君炎从醒过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来吱了两声后,便一直缩在角落里不说话。少年开始还乘着赶车的功夫搭理他两句,后来一直得不到回应,就也做了罢,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入了秋,天色暗的早。本来这些逃难的人该在野外过个夜再赶路,可天边传来阵阵雷声,眼见又是一场不小的雨。

    大伙儿想着赶在暴雨前入了城,还能舒服点,就未做休整,赶了夜路。

    “咕……”

    荒郊野外车轴的嘎吱声中,传来一阵轻响。秦君炎脸色尴尬的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偷偷抬起眼,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暗暗的叹了口气,舔了舔干裂的唇。

    好饿……好渴……

    好想念绿苏熬的水晶米粥,好想念太后宫中的素叶豆腐……

    “咕咕……”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两声,秦君炎只好又往角落里缩了缩,祈祷没人发现自己的窘状。

    忽然感觉衣摆被人拽了住,秦君炎皱着眉抬了头。黑暗中,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向自己,蓦然又弯成了月牙儿。

    妇人家四岁的小丫头——刚听人唤她豆姐儿来着,真是豆丁点大小,包个包子估计都不够馅儿!

    滋溜……吸了吸口水!秦君炎暗骂自己没用,一个小丫头也能让他想到吃的来!

    豆姐儿见他抬起眼来,脸一红,猛的将半个馒头塞在秦君炎的手中,又手脚并用的爬回了睡着的妇人身边。

    秦君炎看着手中那个硬的像石头一样、连颜色都看不出来的馒头,有些欲哭无泪。虽然自己不受宠,可跟在太后身边衣食无忧,何曾吃过这等东西。

    然而身为皇子的矜持,最终抵不过人的本能。

    咽了咽口水,他小心翼翼的从馒头上揪下一小块,塞进口中,用口水润了润,待碎馒头变得软了,才仔仔细细的咀嚼了两下,“咕嘟”一下咽了下去。

    病了,自己一定是病了!怎么会认为这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黑面馒头这么好吃!!

    秦君炎又迫不及待的揪了一块塞进嘴里,还没等馒头变软,便吞了下去,谁知吞的太急,竟是被呛了住,只好捂着嘴压低了声响,咳的满脸通红。

    忽然一阵淅沥的水声,那个只有四岁的小丫头又麻利的爬起来,找了水囊,给他倒了满满一碗水,秦君炎连忙接过,咕嘟咕嘟的就灌了下去。

    见他缓了过来,小丫头才收回碗,拧紧了水囊,放回了原处。

    “你……几岁了?”

    秦君炎感激的对小丫头笑了笑,低着声开了口。

    “豆姐儿已经四岁了~可以帮阿娘做很多事了!”小丫头咧着嘴一笑,虽然不如宫里那些小宫女懂事,也不如锦妃生的十六妹妹漂亮,秦君炎却觉得这小丫头笑起来真像黑色夜幕上的最亮的那颗星星,温暖而又宁静。

    “你,叫什么?”豆姐儿在秦君炎身边坐下,歪着头问他。

    “你叫豆姐儿,我就叫豆哥儿呀。”秦君炎见小丫头可爱,生了逗弄之心,真名肯定不能说,自己也还没想好化名,于是随意的胡诌到。

    “豆哥儿?”小丫头挠了挠头,露出一脸的不解,不明白这个阿娘随手捡来的哥哥怎么和自己取了一样的名字。

    就在两人话语间,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少年口中一声喝令,驴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身旁赶路的乡民们也相继停了脚步,看向来自淮中方向、执着火把的一行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淮中封城

    那一队三十骑在这一众乡民前停了脚步。

    “谁是带队的?!”当前一人出声吼道,声音如同他那孔武有力的身体般,中气十足,一下子便在这荒野传了开来。

    “是我,是我!”

    一个年过五十的小老头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本是一村的里正。

    正值秋收,谁知遇上江堤溃决,不过数日便淹没了黄江村整个村子,淹死了数十村民,也让一村子的人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不得已这些受了灾的乡民们才带了所有家当避难而出。

    一村百人在乡野之地风餐露宿,等着大水退去,可秋汛甚猛,半月也未见任何消退的痕迹。

    身为里正,小老头听闻京中派了钦差下来整治水灾,救济灾民,想着若奔大城而去,不管怎么说也比待在原地淹死饿死的好,这才有了这一路乡民的逃难之行。

    奈何一路经过丰城、昫城、虞城,当地县令皆以灾民太多,无法救助为由,拒让这一行百人入城。

    徒行至今,已然又是半月有余,干粮早已耗尽,一行人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淮洲最为繁华的濒江之城上,希望郡守能大发慈悲,收容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乡民。

    天色已暗,还有三十里便至淮中城门,这数百黄江村的乡民却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小老头见这些骑着马的人气势不俗,碍于一村人的生计,只能伏地作小,连忙作着揖。

    “回禀大人,小人一行从燕徐黄江而来,往淮中方向避难而去。”

    “燕徐?!”来人皱了皱眉,露出不屑的神情:“燕徐的人怎么不去丰城,跑淮中来做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携着乡众一路而来,丰城、昫城、虞城皆人满为患,收容不下我们这百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些乡民们才斗胆奔着淮中而来。”

    秦君炎在被扔到半路时,已然被换上了一身普通人家的衣衫,虽低调了不少,却也比这在路上奔波了半月的灾民强上许多,但此时隐藏在人群中,借着模糊的天色,一时也没有人注意他。

    他看着那一队数十人的打扮,不过是些武夫打扮,连县衙的衙差都算不上,怎当得里正一声“大人”?遂冷哼了一声,骂了句“狐假虎威”。

    他藏的靠后,无人听的到,只有豆姐儿转过头来,冲他笑弯了眼。

    秦君炎心里一暖,正准备回一个笑。却见刚才还好好说话的两方,竟是忽然情绪激动,就要动起手来。

    他连忙一把扯了豆姐儿背上身,往人群后躲去。

    秦君炎虽说不受宠,生母没什么地位,好歹在太后跟前长大,也学了些功夫,躲的自然要比那些乡民快上许多。

    当他奔出数丈远,再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着那数十武夫执着刀鞘,对着一行手无寸铁的老弱下了手。

    走在最前的那几人闪躲不急,被刀鞘打了个正着,哀叫着躺在了地上。后面的人见状连忙想要去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扶,却被那一行人骑着马驱散了开来。

    见那些武夫驾马对着人群冲了过来,乡民们连忙扯着老小四下逃窜。

    然而还是有人行动缓慢、躲避不及,不幸被扬起的刀鞘击中,或混乱中摔倒在地,被马蹄踏过,发出凄惨的哀嚎。

    烈马的嘶鸣、武夫的谩骂、击打的钝响、乡民的哀求、牲口的嚎叫,刚刚还寂静漆黑的荒郊野外,一时间竟是乱成一团。

    “大……大人!!这……这是造什么孽啊!!!”小老头看着这番景象,急的手足无错,颤抖着就要给那些人跪下。

    “都说了淮中城封城了,不让灾民进入,你们还非要去,真是些刁民,不见棺材不掉泪!”

    “大大……大人!!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啊……如果不去淮中,怕…怕是要饿死了在这荒郊野外了啊……”

    小老头双腿打颤,急的没办法,真的就这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扯着那人的衣摆哀求到。

    那人一个不耐,抬脚就朝小老头踹去。武夫本就力气大,小老头一时不察,被他踹了一丈远,趴在地上捂着嘴就咳出一滩血来。

    “刁民就是刁民,就你们这群不安分的,莫说是钦差还未入城,就算入了城也不能放你们进去。谁知你们这群贱民好死不死,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说罢冷啐一口,对着身旁数十人说道。

    “都往外赶赶,不要放一个人过去,钦差大臣这几日就会到,让他看见这么多灾民,可不得给郡守大人记上一笔!”

    说着他身后的数十人就真的拔出刀,作势要对乡民们砍杀起来。

    黄江村的青壮年不多,大都是些老弱妇孺,见这幅架势,连忙扯着牲口、扶着先前被打的乡民往后退。直到一路被驱赶着退了十数里,那些人才止了步,往淮中城的方向撤了回去。

    “天要亡我啊!天要亡我啊!!!”乡民们聚集在一块野地上,默默的不说话,脸上皆是一片迷茫,看着被扶着靠在牛车上的小老头捶胸顿足,又忽的咳出一大口血来。

    “钦差……说的可是户部侍郎邱敏汉?”秦君炎皱着眉头,看了眼四周或坐或站,一脸哀戚的乡民,向身边的少年问到。

    少年没想到他忽然出声,微微一愣,脸色灰黑的转过头来,“好像……是姓邱吧,我也不太清楚……”

    却见秦君炎二话不说,掏出那个还未吃完的黑面馒头,塞进豆姐儿的手里,扭头就要往淮中城的方向去。

    “哎哎哎,你你你……你要去哪?”

    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君炎已经远离了人群,走的有些远了。他只得将抱了豆姐儿放上驴车,叮嘱她不要乱跑,便两三下追上了那个自从醒过来就一直怪怪的小公子。

    “淮中城封城了,你要去哪?!”少年见秦君炎往淮中的方向去,以为他要进城,连忙劝阻到。

    秦君炎转过身,脸色一片难看,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皱着眉说道:“去找邱敏汉,问问他身为户部侍郎、钦差大臣,到底是怎么救助灾民的!!”

第一百九十章 郊外偶遇

    天色已黑,淮中城外的荒郊看不见一丁点光。

    深秋的寒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及人腰高的杂草随着北风的肆虐而晃动着,却忽然从千篇一律的“哗啦哗啦”声中,传出了不一样的悉悉索索。

    少年走在前面,仔仔细细的开着道,后面跟着那个高自己一个头、衣着朴素,却明显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公子。

    虽说这些一路从燕徐逃难过来的乡民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一见到秦君炎,少年便觉得他和这些久居乡野的农夫村妇有着本质的不同。不单单是那白皙细腻的皮肤,和明显只握过笔的手,而是这个人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给人的那种奇异的、与众不同的感觉。

    像是隔壁曲哥儿从丰城带回来送给花姐儿的珠子,不,比那珠子还要明亮上许多。

    所以当他执意要往淮中城去,少年又劝说不过时,竟然鬼使神差,一同偷偷溜了出来。

    两人不敢再走先前的路,怕被那些人发现又赶了回去,于是向南走了小路。希望能够绕到城门口,看看那据说封了的淮中城,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可刚刚走了十里小道,扒开杂草丛,便遇上了人。

    一行四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生了火,正挨着休息。

    四人风尘仆仆,却不似他们那群逃难的乡民。见有人忽然从草丛中钻出来,连忙生了戒备,目光如炬的瞪了过来。

    秦君炎和少年没想到这条路上还有其他人,也是一愣。却是在视线扫过火堆,看见那火上炖着的肉汤时,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高个的少年只是目光闪了闪,呡了呡唇,倒是另外一人咽口水的动作就大上了许多,那声响,怕是离的最远的中年男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大家互相瞪着,一时没人说话。秦君炎只好敛了眼底的神色,微咳一声,开了口。

    “我们只是路过,打搅到各位休息,实在是抱歉。”说罢扯着垂涎欲滴的少年便要向另外一个方向拐去。

    大概是少年的眼神太过饥渴,饥渴到连路人也看不下去。两人刚抬了脚,甚至连少年的视线还未从那锅肉汤上离开,坐的最远的男人竟抬起头,说了话。

    “我们食物准备的有些多,两位正好路过,不知可愿一起用些,也免得糟蹋了粮食。”他身边的一个随从正要开口,却被那人一个眼神制止了下去。

    少年听见中年男人说出口话,眼中“簇”的发了光,却又忽然想到自己不是一人,扭过头眼巴巴的看向秦君炎。

    秦君炎蹙了蹙眉,第一反应便是对方有什么算计。不过又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身上连半两银子都没有,又是在这天灾人祸之中的江南淮州,谁能猜到自己七皇子的身份,半路准备了这锅肉汤来图谋不轨?!

    于是便坦然的拱手做了个揖,谢道:“行至此地,我兄弟二人也是觉得有些饿了。既然这位老爷相邀,我二人就不客气了。”

    说罢便同少年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四人中间。

    中年男人明显是这三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人的主人,见他开了口,几人也收了怀疑的目光。

    两人刚坐下,便有人从包袱里掏了粗瓷的碗,为两人一人盛了一碗肉汤。

    “老林,再拿出些干粮来吧。”那人发了话,年纪约莫四十、面色沧桑的一人便又从包裹中掏出三个干饼,分了秦君炎和少年一人一个,其他人则是一人分了一小块。

    秦君炎刚皱了皱眉,还未曾说话,便见少年已经一口肉汤一口饼,就这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快吃吧,我们先前吃了些,在此地不过歇歇脚,煮些热乎的解解乏。”

    中年男人似乎看出了秦君炎的戒备和小心,眯着眼睛说道。

    秦君炎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紧张,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便掰了一小块干饼,沾着肉汤,缓缓的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了起来。

    干饼的甜味并着肉汁的香浓滑入喉咙,早就空荡荡的肚子被热气一捂,驱散了一身的寒凉,让他浑身为之一震。

    目光闪了闪,趁着没人注意,一直紧绷着的秦君炎,偷偷擦了擦眼角。

    本就被小宫女的死弄的身心俱疲,还未从对父皇的失望、对外戚霸权的震惊中恢复,便被自己所敬所爱的二哥扔到了这个天灾人祸的淮禹之地。

    为什么不让自己呆在他身边?

    为什么要将自己扔到淮州?

    二哥到底要让自己想些什么?

    不安,疑惑,恐惧,不知所措。在醒来的那一刻,一种被抛弃的绝望,从头到脚将这位七皇子笼罩了个严严实实。

    等初到陌生环境的不适过去,秦君炎刚准备按照二哥所说,先找到南下赈灾的邱敏汉再另行打算。没想到还未入城,便遇上了淮中封城、数百灾民被人拿刀逼着驱赶——这等自己想也未曾想过的事情。

    走了一个多月,存粮耗尽,再不入城,这数百灾民就要活活饿死。这一地的父母官就忍心,这样看着自己辖内饿殍遍野吗?

    那数百灾民感到茫然和无助,他又何尝不是?!

    不想坐以待毙,不想饿死在这荒郊野外,秦君炎才说动了少年同自己一起,绕道入城打探情况,寻找钦差,救助灾民。

    饿着肚子在小路上走了许久,早就精疲力尽,只能靠着心中的一股傲气强撑着向前。

    可就他连站都快站不住的时候,却遇上了这样的四个人。在这种食物极度紧缺的灾年,愿意分一碗肉汤,递一块干饼。

    无论对方有什么目的,还是单纯的好心,一口干饼就着肉汤下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秦君炎,却是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为这莫名其妙的淮禹之行,为这从未吃过的饱腹之食……

    他低下头,默默的又喝了一口热汤,却见那个随着自己而来的少年已经三口并作两口,将手中的食物全吞下了肚,正一点一点的舔着碗壁。

    想到偷偷给自己递了馒头的豆姐儿,秦君炎心中泛起了酸涩,招了少年过来,在数人的惊诧中,将自己的食物又分了一半给他。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不可貌相

    “不……够…够了。”少年盯着手中的肉汤咽了咽口水,却涨红了脸,又倒了些回去给秦君炎,自己留了汤底,沾着他让过来的半块干饼慢慢的嚼了起来。

    一旁稍作歇息的四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继续赶路。先前给了两人食物的中年人,却看着两人,扭过头来说道:“看你们行径的方向,可是要往淮中?”

    秦君炎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倒是少年得了人家的食物,自是感恩戴德,连忙点头道:“这位老爷猜的不错,我们是往淮中城去。”

    “奥,碰巧我们也是要去淮中,这荒郊野外的,两位小公子可要与我们同行?”少年第一次被人叫做“小公子”,瞬间涨红了脸,幸得天色暗沉,看不大出来。

    他本就是跟着那位出来,不敢自己决定,于是扭头看了秦君炎一眼。

    秦君炎皱了眉头,有些犹豫不决。

    确实,这荒郊野外的,即使离城门已然不远,可万一再遇上驱赶灾民的人,他们两个怎么也对付不了对方数十人。

    可这四人可就另当别论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灾民,要么是路过的商人,要么是寻亲访友的故人,定是有入城的名碟。

    若是想要入城,跟着这些人,肯定要比自己单独行动方便的多。

    下定了决心,秦君炎也不客气,连忙做了个揖,谢道:“那真是太感谢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与二人交换了称呼。

    他姓陈,单名一个实字,另外三人皆是陈实的随从。

    秦君炎化名严军,而那个少年,连秦君炎也是第一地听他提起,竟然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叫做夏泽深。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出生之时有个道士路过,说他命中缺水,遇水则贵,便赠了这个文绉绉的名字。

    果不其然,在他十三岁的这年,江堤溃决……遭了大水。

    几人各有心思,便道术士之言,不可全信,一笑了之。

    陈老爷身边也有识路之人,六人不过走了一个时辰,便上了官道,遇上了在此排查的官差。

    那几名官差见这一行人衣着打扮皆不像灾民,便客客气气的放了人,待到夏泽深的时候,作势要拦,还是陈老爷开了口,说是自家仆从,那些官差模样的武夫才做了罢。

    待过了这关口,陈实皱了眉,有些不解:“这淮中城怎的与他地不同,半夜时分还有人在此查验身份。”

    “淮中封了城,若是碰上灾民,莫说入城,就连城外二十里地都靠近不了。”

    夏泽深说着想到自己的阿娘和妹妹弟弟,还有那被驱赶的数百黄江村村民,越发的对无所作为的钦差大臣邱敏汉感到愤恨起来。

    “都是那个狗屁钦差大臣!不是说好了来赈灾吗?为什么我们走了一个多月,都快饿死了,还是连个县城都入不了?!”少年没什么心机,一时心中不快,便嚷嚷了出来。

    倒是陈实身边的三人面色有些难看,想说些什么,被陈实拦了下来。

    &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

    陈实瞥了眼少年身边的秦君炎,但见他皱着眉,紧紧的呡着唇,什么也不说。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赈灾——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蛀蚁不除,来年下些大雨,江堤还是要决,你们的村子还是要淹,这灾赈与不赈,又有何分别?!”

    夏泽深听不太懂,觉得陈老爷只是有感而发,听过便不再说话。倒是秦君炎觉得这人有些不简单,意味深长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几人行至淮中城门,天已大亮,守城的官差验了名碟。

    这陈实是城西程家的远亲,程家与京城的何家又有些沾亲带故,所以官差见着都很客气,又见秦君炎和夏泽深是同陈实一道,二话不说便放了人入城。

    夏泽深和秦君炎两人站在城门下,看着城内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时间,感慨万分。

    少年叹的是黄江村的乡民们,走了一个月都未入的了的“大城”,竟是这样安然,丝毫没有受到水灾的影响。

    而秦君炎叹的是,富贵草芥、繁华涂炭,竟然只有一道城门之隔。这些蜗居城内的达官贵人们,就是这样享受着又抗拒着,不管城外万千百姓死活吗?!

    “老爷,先去城西洛家,还是城北于家?”

    秦君炎呡着唇不说话,注意力却转到了正在和陈实低声耳语的几人身上。

    刚才入城时那些官差说的他都听见了,京中来赈灾的钦差还在都河上游,未曾到达淮中,不过算着时间也就这两日。

    若是按照二哥所说,要想办法跟在邱敏汉的身边,势必得在这淮中城内再呆上几日。可他看了身边的夏泽深一眼,想到城外荒郊的豆姐儿和一众乡民,又有些犹豫不决。

    两日……那数百村名应该还能撑得过这两日吧……

    “已经入了淮中城了,两位小哥可有什么打算?”

    正低声耳语的两人感觉到了秦君炎的视线,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陈实笑着向秦君炎问道。

    “我二人是来寻亲,承蒙陈老爷一路照顾,不甚感激。此番已然入了城,自然是要去寻人了。”

    秦君炎其实也没想好,钦差还未入城,他只能带着夏泽深先找地方打听打听这淮中城内的情况,待等到邱敏汉,再做打算。

    想着与陈实四人不过萍水相逢,断没有再跟着别人的道理,遂告了辞,同少年一同朝城中的方向行去。

    陈实站在城门下,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身后的随从凑上来前来,低声说道:“大人……这两人只是难民,为何我们要助他二人一路?”

    “老林,我常和你说人不可貌相,怎能就凭一身衣裳,断定这是灾民呢!”陈实眼角闪过一丝精明的笑。

    “不是灾民?!”老林一愣,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出现在淮禹两州,浑身上下连吃食都没有一点,不是灾民难不成还会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这人——未来,可能真的会成为南秦最有权势的那一人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登门洛府

    陈老爷——也就是化名陈实的钦差大臣邱敏汉,正坐在城西洛家的厅堂上,等着洛家的小厮,前去寻找洛家老爷洛育堂。

    可数盏茶的功夫已过,除了厅堂门边垂首而立的小厮,这诺大的淮中洛家,竟是没有半分下人走动的迹象,更莫说是那当家人的出现了。

    邱敏汉心中有数,也沉的住气,只是默默的等着,不说话。

    京中为了这次淮禹两州赈灾之事,从国库里下拨了三百万两白银。

    对年年空虚的国库来说,三百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虽然此次天灾人祸齐发,数十万顷良田被淹,两江流域的百姓大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但按照平日里赈灾的花销计算,省着些,用这三百万两暂时安顿灾民还是勉强够的。

    然而此次水灾爆发的太不是时候,正值秋收时节,突如其来的大水不仅冲垮了堤坝,还让淮禹两江流域颗粒无归。莫说来年春种,光是怎样让灾民安然的度过灾后寒冬,就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以两江流域受灾的人口来算,购置粮食、被辱、安置灾民,一天的花销约莫是在两万两左右。扣除修建堤坝、桥梁必要的支出,也就是说这国库下拨的三百万两白银,最多可以支撑三个月。

    那三个月之后怎么办?就算安置好了灾民,没有存粮,这些灾民如何度过漫长的冬天,熬过春种,等到第一季早稻成熟?

    可当他从城北于家出来的时候,邱敏汉却意识到,自己面临的问题,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身为钦差的邱敏汉,扔下后行的赈灾物资,先一步乔装化名入了淮中城,就是想赶在众人之前,来探一探城内的情形。

    数十日前,灾疫刚刚爆发还未至如今这般严重之时,邱敏汉已经着人囤积了小部分粮食,用于救济两州受灾的百姓。

    可随着秋雨的越下越大,都河岷江水患愈演愈烈,已然波及到了两州大半的区域。先前囤积的粮食随着灾民队伍的日益壮大,日渐见了底。

    邱敏汉便想着先从当地粮商手中收购一部分,让灾民先度过汛期再说。

    然而年初不过十钱一斗的米,随着秋汛的到来,半月内已经涨到了三十钱一斗。如今邱敏汉入了淮中城,发现竟是连五十钱都一米难求了。

    民生物价飞涨、受灾百姓日益见多,照这个趋势,那三百万两赈灾银,加上囤积的存粮,别说三个月,怕是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下来。

    如今两州救灾之事迫在眉睫,若不从当地粮商手中求购,就得绕道从池州、徽州等周边州县调粮。

    且不说一时间能否凑到足够的粮食,如何通过大面积被淹的官道,及时的将物资运送过来,就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因此邱敏汉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同把持着淮禹两州民生的洛氏商铺、于氏盐粮当家人谈谈,看是否能匀出足够的物资,供灾民果腹。

    根据那个人提供的名册,邱敏汉先找上了于家。

    于家靠着和佟氏的三分姻亲关系,才得以在淮州鱼米之乡站稳脚跟。却只占了淮禹两州民生往来的两分不到,另外四分在洛家,其余四分则在凤城穆家。

    不若靠着魏氏的洛家家大业大,当然也不若洛家,与淮州官员牵扯颇深。本以为从于家入手会容易几分,没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想到于家当家却给了邱敏汉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于家作为淮中家境富裕的商户,愿意响应钦差邱大人的号召,捐白银一万两,用于救助灾民。可存粮与粮价之事,实在是爱莫能助!

    理由也是真诚到让人无话可说——这淮中的民生之事几大家看似各自经营,实则皆以洛家马首是瞻,私下也会互通有无。

    今日一旦他于家在粮价上松了口,来日没了洛家的支持,定会被挤兑一空,让他于氏盐粮经营不下去,只能关门大吉。

    话说到这份上,邱敏汉也听出了于富荣话中的意思,若想解决米粮之事,还是必须从洛家下手。

    这也是他身为堂堂的钦差大臣,耐着性子在洛家厅堂中,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原因所在。

    可随着天色渐暗,洛家下人去请了数个时辰的洛家家主,迟迟不曾出现,邱敏汉有些黝黑的脸上闪现冰冷的寒意,紧了紧拳头,猛的在雕花檀木椅上一拍,就势站起身来,就要往厅外走。

    这时门外才传来不断赔罪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

    “邱大人邱大人,洛某来迟了,让您久等了,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洛育堂年过四十,保养的极好,看着白白胖胖的,只是一双眼中偶闪而过的市侩,让邱敏汉心生不喜。

    “对不住,真的是对不住了!不知道邱大人今日抵达淮中,洛某人本该去城外迎接的,奈何实在是铺子太忙,抽不开身呐。让大人在厅堂等了这么久,真是罪过罪过……”

    洛育堂陪着笑,心里却在不停的盘算。

    他还在铺子的时候就接到了于家送来的消息,自是知道这所谓的钦差大臣为何登门。

    从铺子里出来,洛育堂便直接去了郡守张久新那里,两人就这邱敏汉的事商量出了个对策后,他这才不急不慢的姗姗赶回府中。

    两江流域偶有秋汛,往年都是平王殿下领着国库拨款,南下赈灾。

    说是赈灾和修缮水利,真正用在实处的钱不过十之一二,大部分都变相通过这些依靠魏氏的大家,辗转落到魏家的手中。

    在这一来一往中,洛育堂捞了不少,郡守自然捞的更多。

    如今江南三灾齐发,匪患、瘟疫并着水灾,被那些不长眼的直接捅到了圣上面前。龙颜大怒,斥责了监察不利的平王,这才临时派了户部侍郎邱敏汉前来赈灾。

    听闻这位是个硬骨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都江流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水匪,被他快刀斩乱麻的拿下,如今得了功夫来安置灾民,竟是企图让淮州的粮商吐出就要吃到嘴的鸭子,可不是异想天开嘛。

    他洛育堂可不是那等胆小之人,区区一个钦差就让一州郡守吓的头皮发麻,怕京城那位觉得他治理不利、玩忽职守,连忙借了人也要流民堵在淮中城外。

    不曾想这传说中的邱大人,竟是乔装打扮先一步入了淮中,路上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听的不该听的,怕是都入了眼耳。

    与其提心吊胆,怕被人查出什么,还不如先下手,拖这钦差下水,才是治标治本的解决办法。

    而想要拖邱敏汉下水,首先就得让他知道,这淮中——到底是谁说了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氏族为祸

    洛育堂的姗姗来迟,到底是因为铺中太忙,还是故意打压邱敏汉的锐气,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邱敏汉此时有求于他,也不说破,暗自憋在心里。

    两人在厅上落了座,有洛府的下人上来点了灯,也换了茶、端上了精致的点心,与先前只有邱敏汉一人在的时候,可是截然两样。

    邱敏汉刚板着脸,张了张嘴,洛育堂便抬了抬手,先一步开口说道:“邱大人想说什么,洛某心里都明白。此番正值两江流域大灾,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洛某也看在眼中,痛在心底。”

    说罢皱着眉,一幅扼腕的样子,狠狠的叹了口气。

    复又接着说道:“只是我洛某人能力有限,家里还有数十家铺子的生计要经营,也只能凑的出这些银钱,聊表下心意,还请邱大人不要嫌弃。”

    说着一抬手,洛府的下人抬着三个朱红色的木箱入了厅堂,揭开一看,悉数是白花花的银两,约莫能有三万之多。

    邱敏汉只看了一眼,便狠狠的皱了眉。

    三万两……三万两若是放在平时,可真不是个小数目。

    可如今没有粮,这三万两又能起什么作用?就算再来十个三万两,和购买这些粮商手中天价存粮所需要的银钱相比,怕也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趁着天灾,压着粮食坐地起价,再将自己伪装成捐钱赈灾的大善人。到最后,这三万两并着国库拨下来赈灾的三百万两,还不是悉数进了这些人的腰包,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些黑心黑肝的商人看着城外的饿殍遍野,赚着昧心的银钱,难道就真的能睡的着觉吗?!!

    邱敏汉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怒气,紧了紧拳,努力的克制了一下。复又松了拳头,脸色僵硬的说道。

    “洛老板的心意,邱某人替淮州的老百姓谢了。但如今灾民数量众多,不知洛老爷能出多少存粮,来助这一方百姓渡过难关呢?”

    如今邱敏汉别无他法,只能装作不懂,硬着头皮、腆着脸说下去。

    坐在另一端的洛育堂挑了挑眉,微微有些诧异。

    魏家送来的消息,说这邱敏汉为人固执的很,眼里容不下沙子,也是个颇有心气劲的清流。

    他此番一路从丰城而来,不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怎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位大人竟然还耐的住性子和自己提存粮的事情?

    “邱大人啊~”洛育堂放下茶盏,狠狠一拍大腿,竟是转眼间变得声泪俱下。

    “存粮……这秋汛来的如此不是时候,我洛家新粮都还未得及收呢,哪里有什么存粮!!府中仅剩的也就够上上下下一家老小撑到明年,拿什么来救济灾民呢!!”

    邱敏汉脸色瞬间有些难看,没想到洛育堂在这个时候睁眼说瞎话,堂而皇之的哭穷。板着脸说道:“本官来的时候可是见洛氏商铺售着米,洛家又是城内最大的粮商,洛老板怎说没有存粮?!”

    “大人可真是有所不知,我洛氏商铺大大小小二十家,在这淮中城开了数十年,为了这一城百姓的生计,一直良心经营。在这天灾之年,老百姓都等着米下锅活命的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时候,我洛育堂可一句没有存粮,说关门就关门吧!

    就那些——就大人看到的那些在售的米粮,还是我托了人,花了高价从池州想办法收购而来的,也就够城内百姓开销。若大人连那些也要收了去救济城外灾民,可不是让这城内数十万百姓活活饿死吗?!!”

    洛育堂越说越激动,又是拍腿又是擦泪,竟是比掌管一方州郡的郡守,还像那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邱敏汉知道今日拿“大义”和“良善”这两样东西,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洛育堂这个精明至极的商人了。

    除了逐利的本性,他在京中和魏家、何家几大氏族打了数年的交道,又何尝不知洛育堂这番压着存粮的险恶用心——不过是拿捏着这些,逼他在彻查两江流域贪腐一事上做出退让罢了!

    但自幼出生穷苦,见多了贪官污吏之下百姓的水深火热,好不容易才做到户部侍郎的邱敏汉,怎肯在这涉及民生的大事上失了自己一贯的原则?!

    所以当他克制着浑身的怒火,在洛育堂的笑意盈盈中,步出洛家大门时,终是体会到了临出京时,那人找上自己所说的“追本溯源,氏族为祸”,是何等的意思——

    魏氏不过是把持了淮禹两州的大半官员,便官商勾结、垄断物价,不顾百姓死活,那掌控着天下文官之口,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何氏呢?从白家手中得了铜铁矿权,供应南秦军需的佟家呢?拥有着东疆万里海权,控制海上通路贸易的王家呢?

    氏族为祸,氏族为祸呐……

    三百年前,文雍皇帝终结九州内乱,与北齐划境而治。平战火、兴民生,南秦从此开始了繁衍生息的三百年。

    至神武帝,更是开启了南秦鼎盛巅峰的时代。兵强民富,百业皆荣,夷族归顺,四方来贺。

    可这种繁荣昌盛在神武帝殡天之后便走向了另外一种形式。

    以何、白、王、佟为首的四大家族开始崛起,逐渐垄断南秦的政治、经济、民生,在百年间便形成了僵而不死、败而不破的权势门阀,恍若四道天门,梗在南秦的皇权和万千平民之间。

    在前些年,氏族确实有氏族的好处,也曾一度推动了南秦经济民生的发展。

    可当原先皇权控制之下的食腐巨物越来越大,甚至渐渐挣脱了束缚、凌驾在皇权之上,企图让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沦为他们任意敛财的工具时,这南秦先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半壁江山,就真的如同都江之畔已然蛀空的江堤——一场秋雨,便能溃决千里……

    南秦啊,这被氏族控制在手中,风雨飘摇的南秦啊……就真的要这样溃败下去吗?

    “陈老爷?!”

    一阵惊雷过后,冰凉的秋雨又稀里哗啦的下了起来。

    邱敏汉从洛府出来,正站在街边的屋檐下,仰起头,任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浇灭心中的忿恨和不甘。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邱敏汉回过头,看了那个卷着袖子,从门内疾步走出的人一眼。

    是他!

    严军——或是说那个被养在深宫,未曾见识过人世间肮脏纷杂的秦七皇子,秦君炎……

第一百九十四章 应对之策(一)

    “你怎么在这里?”

    邱敏汉看到秦君炎和夏泽深从他身后的店铺出来也是惊讶,还未说上两句话,却见门口停着的那辆拖着货物、盖着油毡布的马车上有人嚷嚷了起来。

    “愣着做什么,快点啊,这药材可不能沾水,淋湿了可要扣你们的工钱!!”

    站在门口的三人闻言皆是一惊,秦君炎连忙对那个在檐下躲雨的“陈老爷”说道:“抱歉,还有事,等下聊。”

    撂下一句话,就见穿着一身素布衣服的秦君炎小跑着冲进雨里,捞起一包药材用布裹了严实,扛在肩上,就往屋内搬。

    一看秦君炎就是没做过这种粗活,走两步便要停下来歇口气。反观夏泽深,没两下就搬完了一包,开始搬另外一包。

    两人在雨里一阵忙活,都湿了个透,花了小半个时辰搬完了马车上所有的药材,整整齐齐的摞在主人家后院的仓库里,得了一人五钱,才从店铺里头出来。

    工钱虽然少的可怜,但聊胜于无,买个大饼解决一天的吃食也是勉强够。

    倒是邱敏汉看着这个少年白嫩手臂上略微红肿的伤口皱了皱眉,不是传闻羿王殿下对这位皇弟关照有加吗?怎么将他扔来了这动荡的淮禹之地不说,竟是随身连银两和吃食都不备上一份?!

    严军——君炎,邱敏汉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便知道他就是那个生母身份低下、自幼被养在太后身边的秦七皇子秦君炎。

    一路勤勤恳恳爬上户部侍郎的位子,又在京城这种权贵之地为官从政,就算七皇子再不怎么在人前露面,他也不可能两眼一抹黑的对皇子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反倒是七皇子不曾接触过朝堂上的众人,似乎没认出他的身份来。

    “你们不是来寻人的吗?怎么在这里做工?”邱敏汉抬头看了看牌匾,周氏药堂。

    “嘿嘿,我大哥要找的人还没到,说我们这几天总不能饿着肚子,得先想办法弄到东西吃。”回答他的是夏泽深,不过一日已经改口唤秦君炎为大哥。

    “还没到?你们不是来寻亲戚的吗?”

    “寻亲?怎么可能,我们是来找钦差邱大人的!”秦君炎不曾说话,倒是年纪稍小的夏泽深没有防人之心,全说了出来。

    邱敏汉没想到两个少年找的是自己,一愣,皱了皱眉,“钦差大臣可不是随便想见就见的,你们找他做甚?!”

    “救人。”秦君炎接了点雨水,冲了冲手臂上的脏污。冰凉的雨水冲在红肿的伤口上,有些火辣辣的疼,让他龇牙咧嘴的倒吸了口凉气,却是忍了忍,吐出两个字来。

    “嗯,救人!”原先蹲着夏泽深猛的站起身来,看着哗啦哗啦而下的雨,握紧了拳头说道:“我阿娘和弟弟妹妹还在城外三十里呢!他们不让灾民进城,又不给粮食,这种雨天里,不是让人活活的冻死饿死吗?!”

    提到了黄江村的逃难的百人,夏泽深忽然就心中来了气,一拳打在砖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邱敏汉先前入城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惊讶,怎么淮中城外聚集的难民这样的少,原以为是淮中附近的水灾没其他地方那样严重,没想到张久新竟是将难民提前拦在了城外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三十里!

    敢情这一切都是做给自己这个即将到来的钦差大臣看的吗?!!

    在屋檐下避雨的陈老爷,脸色瞬间阴沉的让人不敢直视。只见他转身对着旁边一个随从吩咐了两句,那人一点头也不顾正下着雨,冲着城外的方向便飞奔而去。

    那人的身影还未消失,他又扭过头对另外一人说了什么,听着的这人也是面色严肃的直点头,说着便开了手中的伞,撑在了邱敏汉的身前。

    邱敏汉抬脚就要走,忽然想到屋檐下的两个少年,转过头来对着秦君炎说道。

    “京中来的钦差还要几天才能到,正好我在这淮中城内有些事情要做,你二人可愿跟着我,虽然没有工钱,吃住却是不愁的。”

    秦君炎和夏泽深一听,眼中放了光。在这个粮食一天比一天贵的当口,能有人愿意包吃包住,真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遂一点头,便随着邱敏汉踏入了雨中。

    -----------

    “洛家、于家和城中的商户已然抱成了团,不愿开仓放粮,也不愿低价将存粮售卖于我们。如今除了从池州、徽州调粮,也就只剩下凤城的穆家可以试试了。”

    一行人回到了邱敏汉暂时的落脚地,城中的一家客栈。

    邱敏汉并着两个随从在屋内说着什么,秦君炎和夏泽深无所事事,蹲在回廊下看着漱漱而落、下个没完没了的雨。

    夏泽深脑袋里一片片空空,是真的在看雨,而秦君炎却竖着耳朵听着屋内几人说话。

    原先以为几人是这位老爷的奴仆,可如今看他们说话的作态,似乎又有些不像。他可没见过哪家的老爷会和自家奴仆讨论购粮、调粮的事情。

    这年逾四十的陈实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不管是什么身份,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得了他的帮助,这个恩情他秦君炎却是不会忘记的。

    看了看阴沉的天色,秦君炎想到京中二哥的落雨院,和太后的怡乐宫,忽然又觉得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得去,这“报恩”怕是要遥遥无期了……

    “严小哥。”忽然屋内有人出声对着屋外的秦君炎唤道。

    那个蹲在廊下的少年愣了一下,才意识对方唤的是自己,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屋内。

    屋内没有点灯,在这阴雨天里一时暗的让他无法视物。秦君炎在屋内正中的八仙桌边站定,不自觉地揉了揉眼,待睁开眼,却见那个陈老爷已经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示意自己坐下来。

    秦君炎不明所以,只是寻了个最远的地方坐着,捧着茶杯,感觉着透过杯壁传来的热意。

    “严小哥似乎也是读过书、上过学堂,不知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屋内的两人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坐在正中的那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赈灾购粮,这样重要的事情说于一个刚认识一天不到的少年听。

    诧异归诧异,两人却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的情绪,甚至一人还主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于了秦君炎听,只是故意略去了邱敏汉的身份,只当自己是拿着善款前来救济灾民的商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应对之策(二)

    秦君炎没想到陈老爷会拿这种事来问自己意见,但平时在羿王府,和二哥有过太多次这样的设问试答,只是略微皱着眉头想了想,便开口说道。

    “如今洛家和于家不肯开仓放粮,不过是想靠着水灾发笔横财。既然来不及从其他地方调粮,又说服不了这两家,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想个法子,让这些粮商不得不主动拿出存粮来呢?”

    不得不主动拿出存粮?!

    屋内的三人对视一眼,似乎看到了些希望,迅速的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什么可以让两家放弃存粮的办法。

    坐在当中的邱敏汉眼中闪了闪,看着秦君炎若有所思的脸,开口说道:“严小哥继续说。”

    另外两人也皆是转过头看向少年的方向,连门外的夏泽深似乎也来了兴致,转过身来,倚着门框,听屋内的四人讨论着。

    “比如……制造些情况,让这些粮商急需银钱,不得不赶紧出售存粮周转,又比如……”秦君炎顿了顿,看了眼邱敏汉的脸色。

    “又比如什么?”邱敏汉皱了皱眉,预感秦君炎下面要说的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办法。

    “又比如……粮仓浸了水,存粮卖不出高价,这些人不得不贱买……”

    几人闻言皆是一愣,包括屋外的夏泽深,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提出这样的想法,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粮仓浸水?浸了水的粮食可不得发霉,既然发了霉,又怎么给人吃?!

    倒是邱敏汉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眼,沉默了片刻,忽然开了口。

    “严小哥这办法……听着似乎可行!”邱敏汉身边的两人听见他说的话,皆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却见秦君炎微微一笑,解释道。

    “现在已是十月,浸了水的粮食不会那么快发霉,但也存放不了太久。一旦粮仓入水,洛家、于家,想要再将这些存粮囤着卖出天价便不大可能,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压低价格尽快脱手,届时,各位再想办法去收购,不就可以了吗?”

    “再说,你们购粮的目的不是救济灾民吗,若只是稍微浸了水,还未霉变,用来施粥派粮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绝妙!真是绝妙的办法!!

    屋内的另外两人听着秦君炎的解释,心中皆是惊叹无比。

    一方攥着三百万两急需大量存粮,一方囤着粮食抬高价格想要坐收渔利,如今卖与不卖、卖什么价,皆是有着粮食的那一方说了算。

    可一旦这些人囤积的粮食变成无法长时间存储的浸水粮,买与不买、以什么价格来买,就是攥着“不会发霉”的银子的那一方说了算了。

    不过做些手脚,便破了这些商户对存粮的垄断,可不是绝妙的办法吗?!

    “大人,这……”

    有人一时心急,对着当中那人便脱口而出,被邱敏汉一瞪,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住了口,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那个正好扭头看向门外的少年。

    秦君炎密切注意着这几人的一举一动,又怎会错过他这两个字。却知道对方不愿表露身份,只是暗自心惊,瞅准了时机转过头去,装作

    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没有听到。

    一招制胜——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了。连邱敏汉也不得不在心中赞叹着。可为官多年的谨慎让他又不得不多想一些,遂皱着眉头向自己带来的两人问到。

    “可知道洛家、于家存粮的位置?”

    那两人白日早就做好了功课,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在桌上铺开,三人又研究起什么来。

    虽然几人没有刻意回避,但秦君炎知道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只是供他们参考,最终说了算还是坐在当中的那个“大人”。

    于是便默默的走到了门口,同望着水帘的夏泽深一起发着呆。

    “大哥,你说我们还来得及救阿娘和黄江村的村民吗?”

    一路走来总是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夏泽深此时望着连绵不断的水帘,和渐黑的天色,露出一脸的担忧,但叫秦君炎也心沉了几分。

    从他们两个背着乡民偷偷溜出来已经快整整两日了,不知道夏大娘可还好,豆姐儿是否饿着,受了伤的里正还能不能撑得住。然而那个传说中从京城赈灾而来的邱大人却是踪迹全无,让人看不见半分希望。

    难道这场随着秋汛而来的天灾,真的要以淮禹两州尸横遍野、饿殍无数来告终吗?!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秦君炎呡着唇,狠狠的握紧了拳。

    淮中城的郡守明明可以救助灾民,却偏偏要封锁城门,不许灾民出入;洛家、于家明明可以开仓放粮,助一方百姓渡过难关,却偏偏坐地起价,牟取暴利。

    这样的淮禹两州……真的是百官口中那个民富农盛、繁荣富庶的江南之地吗?!

    二哥,你想让我看的,莫不就是这种授业不传、书籍不载的残酷现实?

    -----------

    邱敏汉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遂抬起头来,与那双晶晶亮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来。”邱敏汉二话不说,对那双眼睛的主人招了招手。

    秦君炎走到桌案边,循着邱敏汉眼神的示意坐下。可未等邱敏汉说些什么,眼前的这个少年却猝不及防的开了口。

    “不知邱大人打算如何安置被挡在城外荒郊的灾民?”

    此时屋内没有他人,连邱敏汉身边的两人也正好离了开,秦君炎没有废话,直接点出了邱敏汉的身份,问出了心中所想。

    邱敏汉本就没有刻意隐瞒,那两人先前又说漏了嘴,被这少年猜出身份是迟早的事。

    此时面对秦君炎如此毫不避讳、单刀直入的问题,竟也是不慌不忙的折起手中的地图,抬起头,笑了笑。

    “严小哥可真是聪慧,我那随从不过说漏了一句话,便叫你猜到了本官的真实身份。”

    没有遮掩、没有否认,竟是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倒叫秦君炎一时脸色微赧,“大人行事磊落,若是真的不想叫旁人知道,又怎会露出马脚。”

    邱敏汉只是笑了笑,又转回了少年先前的问题中:“对于城外的灾民……严小哥希望本官如何安置?”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201/ 第一时间欣赏君子之谋最新章节! 作者:潇潇雨崇所写的《君子之谋》为转载作品,君子之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君子之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君子之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君子之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君子之谋介绍:
一个是手握泱泱离宗的异世之魂,一个是深沉隐忍志在天下的落没之王。
一个遍寻九州只想回到过去,一个步步为营图谋万千山河。
然而他却遇上了“他”,爱恨纠葛、阴谋算计、兄弟相争,只为心中所求。
十年风雨蓦然回首,又是谁得谁失谁输谁赢?
【女扮男装。然后,这是一本披着女频外衣的包含机关、权谋、阵法的……伪言情。入坑谨慎!已完结。】君子之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子之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子之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