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女医王妃（25）往事不想提起
这爱吹牛皮的登徒子还真的是卫星将军？
莫不是村长老眼昏花了？
不会。菩兰立刻又否定了这个念头。村长虽有一丢丢老，却是极靠谱和受人尊重的。
村长说是，不会有错。
记不清是来这个世界第几次脸疼的菩兰一脸复杂地望着那登徒……哦不，卫星。
阿甘一本正经提醒。
菩兰：……大可不必如此认真。
菩兰有些好奇，面对这么多热情的村民，也不知卫星会如何应对？
尤其是他此刻裸着上身，各处穴道上又插了许多的针。这画面，其实还满尴尬的呢！
只见卫星一脸温和：“乡亲们快请起，不必如此……”
然后他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菩兰睁大眼睛，还有这种操作？分明是诈晕！
村民们却无一怀疑，反而捶胸顿足地自责。原来卫将军有伤，一定是他们惊扰了卫将军休息！
“小兰姑娘，卫将军受的是什么伤？要不要紧？”
“求求你了小兰姑娘，一定要治好卫将军啊！”
“仙女姐姐，请把卫将军救活吧，狗蛋以后乖乖让你扎针……”
狗蛋带着哭腔“承诺”，又有许多孩子也跟着表态愿意被扎，只要能救卫将军。
顿时，小屋内哭声一片。
会想起不识字的小豆子会写“卫星”二字，再结合眼前情景，菩兰再次感受到这位卫星将军有多受村民爱戴。
“不需要扎你们也能治好卫将军。”菩兰安抚。
何娘子对村民们道：“大家先回去吧，卫将军需要静养。”
“好好好！”
村民们连声应着，很快如潮水般退了个无影无踪。
不得不承认，卫星这招，简单好使，很快换来了清净。
“人都走了，不必装了。”
菩兰走到卫星面前，望着他那张还带着些青色却掩不住俊朗的脸。
卫星听话地睁眼，用那双星星般闪亮的眸子看向菩兰：“赵姑娘，你可是失忆了？”
到了这时，菩兰意识到此人过去和赵兰必然有一段渊源。可为什么，阿甘给的剧情里提都未曾提及他呢？
还有，上一世，最后是徐朔将军击退了月族，还被封了异姓王。
这和卫星中毒有无关系？
若她没赶去，此刻卫星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吧。
如今卫星却活下来了，上一世的剧情，是否会有重大改变？
无论如何，卫星这个人很关键。
阿甘语带歉意：
菩兰有些苦恼。
好在这时，赵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说：
菩兰眼睛一亮：
事情要追溯到赵兰刚和宁远侯世子定亲不久。
有一日，赵兰见到妹妹独自伤心地在花园中哭泣。
若在过去，哪怕心中关心，她也是不敢去自讨没趣的。
但自从她定亲后，在伯府地位提高了不少。
赵兰便走上前去询问赵芳怎么了。
赵芳哭哭啼啼告诉她，今日在大街上遇到个登徒子，想要调戏她，还口口声声说会娶她。
“若真会娶我，如何会想要动手动脚！”赵芳恨恨道。
赵兰吃惊：“这人真是胆大妄为！”
“何止！听说他连已经说了亲的都不放过，口口声声叫人家退亲，说会娶人家。”
“这是哪家纨绔？天子脚下，岂容他撒野！”赵兰也是说了亲的，一时间，有了些感同身受的气愤。
“哪个敢呢！此人乃皇后胞弟。”赵芳又气又无奈。
赵兰也是一愣。
卫皇后是从太子妃一路陪着皇上过来的，两人感情极深。卫皇后是卫家嫡女，嫡亲里头，上有一个哥哥，如今是安国公世子。下有一个弟弟，名叫卫星，平日里听说爱舞刀弄枪。
这卫星如今十九岁，尚未弱冠。想不到仗着姐姐是皇后，竟如此欺负人！
“同姐姐说了一番，我心里也好受多了。总之，惹不起，躲得起。今后我小心些就是。”
赵芳对赵兰笑了笑。
赵兰有些受宠若惊：“妹妹以后有事，都可以来找我。”
“嗯。”赵芳点头，又道，“姐姐也要小心，毕竟你长得这般美。”
想不到还真给赵芳说中了，第二日，赵兰出门去买脂粉，一进门，老板娘便异常殷勤地说来了批尖子货，请她去雅室看。
赵兰心说我不需要尖子货，尖子货价格也尖尖的，要不起。
可没等她开口，就被不由分说推进了雅室。
雅室内坐着个俊朗健硕的翩翩少年，他见了赵兰连忙起身，自称卫星。
赵兰一听，心中警铃大作，连连后退。
那卫星果然如赵芳所言，竟是开门见山地说对她一见倾心，若她愿意，他会为她张罗退亲，再迎娶她入门。
他竟还说宁远侯世子早有青梅竹马在侧，她嫁过去恐怕日子艰辛……
赵兰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长得一表人才，态度极为诚恳。
但这样就能掩饰他内心的无耻和霸道了吗？
“我的亲事，是我母亲定下的。也请卫公子自重，莫要以为权势滔天便可为所欲为，你且再多说一个字看看，我便是一头碰死，也不会叫你如意！”
赵兰怒目相对。
那卫星听她这般说，倒真的住了口，未再说话。
赵兰趁机夺门而出，他也不曾阻拦。
门口守着的老板娘见她这么快出来了，面上讪讪，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赵兰瞪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胭脂铺，赵兰才惊觉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浑身黏腻，好不难受。
她带出门的两个丫鬟，在她进胭脂铺时不知去了哪里，此刻倒是现身了。
“你们去哪了？”
“见那边有耍猴，很是热闹，去看了几眼。”丫鬟们不以为意地回答。
赵兰一时也分不清到底丫鬟是被收买了，还是真的去看耍猴了。毕竟她院子里的丫鬟，一向散漫惯了的。
第062章 女医王妃（26）承诺与永别
此后数日，赵兰闭门不出、提心吊胆，就怕卫星再来纠缠。
还好，许是她拒绝时措辞严厉、态度决然，那卫星一时也没再找过她。
赵兰只盼着婚期快快到来，早些嫁去宁远侯府，让那登徒子彻底断了肖想。
他总不至于连人妇都敢招惹吧？
偏生没过多久，太后薨逝，今上下旨，禁婚嫁三年。
那卫星果然又放肆起来，竟半夜翻墙入了她的小院子。
两名大丫鬟显然被买通了，听到叩窗声一个拉她去看，另一个主动打开了窗。
隔着窗，卫星再次提出让她退婚。
他说婚期延后三年，是天意，她应当再好好考虑。
他还说宁远侯世子已纳了表妹做贵妾，劝她不要去趟这浑水。
在月色下，他长身玉立，身披淡彩，神情也很是认真。
赵兰却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半夜闯闺阁的浪荡子，也配指摘别人？
“要我嫁你，除非我死了。你敢再来，我与你同归于尽！”
赵兰冷厉地说完这句话，立刻关上了窗。
她性子是软，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赵兰擦去额头的冷汗，从此每晚都让下人烧一壶滚水备着。
若那卫星再敢来，就叫他好看！
至于那两个大丫鬟，她们一口咬定事先不知情，只是听到窗外有声音，一时好奇才开窗的。
无凭无据，此事也不宜声张，赵兰拿她们没办法。只是做了决定，嫁人时，这两个丫鬟是不会带上的了。
胆颤心惊过了数月，京城发生了一件惊人的事。
听说皇后娘娘在公开场合言语失当，皇上责备了她几句，她竟因此剪去了自己的一撮头发。
在大周，莫说嫔妃、贵族，连寻常女子也是不能轻易断发的。
因为断发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夫君亡故了，或是要同其义决。二则是看破红尘，想要出家。
皇后并无遁入空门之意，那么她此举，要么是诅咒皇上，要么是想要同他恩断。
做出了这样的事，本该被废后，甚至株连其母族。
帝后一向鹣鲽情深，皇上犹豫良久，终究是软禁了皇后在她的坤宁宫，暂未废后。
管理后宫之权，交到了德贵妃手上。
这德贵妃，便是宁远侯之胞妹。
没多久，安国公被御史弹劾，奏章多如雪片。
皇上惊怒，下令罚俸一年，停了安国公府世袭的爵位，撤去安国公长子的世子头衔。
也就是说，安国公府的风光，不会有多久了。
除非皇后能复宠，否则，待安国公百年之后，卫家子孙，皆为庶民。
可说到皇后，听闻她被软禁时也并不安分，甚至几次想要轻生。
皇上龙颜震怒，派人加强看守，自己则再不曾踏足坤宁宫。
昔日光芒闪耀、恣意跋扈的安国公家二公子卫星，也因此风光不再。
平时唯他马首是瞻的一众朋友，早就没了踪影。个别甚至还来拉踩于他。
听闻此事，赵兰倒也不觉得多畅快。
一个人从云端坠落泥土中，比从小就生在尘间要更痛更难挨吧。
那卫星受些苦难，多些历练，也许会改了轻浮，多了沉稳，对他，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小收获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二妹赵芳邀她去佛寺请愿。
赵兰欣然点头，姐妹俩乘坐一辆马车，往玉佛寺去了。
马车行至一片树林时，突然停了下来。
赵芳面露害怕和挣扎之色：“姐姐，外面有人要见你。劳烦你下车见上一见。”
“……好。”
对家人习惯了付出的赵兰虽不解，还是答应了。
一下马车，她便看到几步之外，站着个高大挺拔、眉目疏朗的少年，不是卫星又是哪个？
赵兰脸一板，转身就想走。
卫星却快步追了上来，一脸急切：“赵姑娘，我要去打月族了。”
赵兰脚步一顿，她已听闻今上决定出兵对抗侵扰大周边境多年的月族。
这个少年家中近来遭逢巨变，却不曾颓废沮丧，反而积极想要改变局面。
就凭这一点，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他身处低谷，此去又凶吉难料，也不知今后还能否相见。
想到这，赵兰态度有所软化，淡淡道：“那便祝卫公子能平安凯旋。”
原以为卫星只是同自己道个别，不想那人听了，面色一喜，立刻蹬鼻子上脸道：“赵姑娘，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你已下定决心，我不会勉强你。”
“但若有一日，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哪怕是嫁人之后再后悔，我也愿意。为了配得上你，我此去一定会好好……”
“啪！”赵兰气极，一记耳光打了上去，“我此生都不愿再见你。”
卫星呆呆地捂住半边脸颊，尤在身后喊：“赵姑娘，我是认真的，我的话永远算数……”
赵兰哪肯继续听他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轻薄之言，连忙上了马车，让车夫继续赶路。
眼见卫星被甩在身后，赵兰才神色复杂地看向赵芳。
屋子里的丫鬟被那卫星收买了也就算了，怎么连亲妹妹都会这般！
“姐姐，我也是不得已。”赵芳叹口气，眼眶发红。
“他竟敢逼迫你？”赵兰吃惊，一时忘了生气，反而关切地望着赵芳。
赵芳无奈道：“此次攻打月族，卫星是主帅，徐朔会作为他的手下一同出兵。”
赵兰怔了怔。徐公子钦慕二妹已久，二妹一直无动于衷，如今看来，其实二妹对他也有意。
不然，怎会为了怕卫星给徐公子穿小鞋，就答应替卫星制造见面机会呢？
“罢了。”赵兰也计较不起来了。
想到那卫星在家族失势的情况下，竟能作为主帅出兵，赵兰又觉得今上的想法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她一个女儿家，捉摸不透也无妨。
如今这狂蜂浪蝶终于要走了，她也能安安心心地等待着出嫁了。
而她不曾想到，这当真成了他们的永别。
……
这便是赵兰关于卫星的全部记忆。
菩兰消化了一会，问了赵兰一个问题：
第063章 女医王妃（27）我还有机会吗
时隔许久，赵兰回忆了一会儿才答：
听到这个答案，菩兰不意外。
或者说，她也料到是如此。
前脚赵芳刚向赵兰哭诉卫星的各种劣迹，令她有了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
怎么第二日那么巧，赵兰替赵芳去买胭脂，就也被骚扰了？
卫星还是在胭脂铺的雅室中等她的，可见早就预料到赵兰会去。
赵兰身边的两个丫鬟也许不无辜，但这其中，更离不开赵芳的手笔。
可赵芳又为何如此做呢？
更奇怪的是，根据赵兰回忆，上一世出征时，徐朔明明也是卫星的副将。
怎么三年后，击退月族凯旋回归的大英雄却成了徐朔？
那么卫星又去了哪里？
想到自己是在后山发现中了毒只剩一口气的卫星，菩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而这，便要问卫星了。
“我不曾失忆，只是过去的回忆不怎么愉悦，我觉得忘了倒更好。”
菩兰望向卫星：“想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赵姑娘请讲。”卫星一脸诚恳与坦然。
菩兰晃了晃神，记忆的碎片如雪花，洋洋洒洒飘入心田。
上一世，在燕宫屋顶之上，那个人，也曾这样神色坦荡地说：“圣女请讲。”
这感觉，好熟悉。
好似雪花最终碰触到心脏，凉凉的，让人心头惆怅又潮湿。
菩兰觉得心被刺痛了，眼前人怎能和记忆里的赵星澜相比呢？
她脸色冷淡下来：“你说有部下告诉你，我约你在西阳村的后山见面，那位部下姓甚名谁？”
卫星不知菩兰好端端地怎么不高兴了，愣愣作答：“他叫徐朔。”
果然如此！菩兰眯了眯眼。
徐朔心悦于赵芳，上一世，恐怕他也是用了这个法子，将卫星骗去了后山，毒死了他，再取而代之。
只是，一个能与狡猾的月族对峙这么久的主帅，竟然如此轻信？难道这徐朔是他的心腹？
不能够啊。菩兰摇头，就算是心腹，也不至于一句话就哄得卫星前去赴约吧。
赴的还是如此荒唐的一个约。
之前赵兰可是斩钉截铁拒绝过卫星三次的，他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赵兰会千里迢迢来边境找他？
菩兰目光复杂：“他说我约你，你便相信了？”
卫星抬眸直视她：“是。”
菩兰没有闪躲，亦没有表情：“为何？”
“因为他说了一句话，他说，‘赵姑娘说她后悔了，说你的心若还不曾变，请即刻去找她。’”
卫星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声音中还有掩不住的情意：
“那日林中的话，只有你知我知。我想徐朔会知道，只能是你对他说的。所以我没有一丝怀疑地夺门而出。”
“我心想着，你曾那样坚定地再三回绝我，会后悔，可见吃了不少苦头。我心急如焚，只想快快寻到你，将你拥在怀中，告诉你往后有我，再也不必担心。”
“那时，我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想不到却中了埋伏，被毒镖射中胸口……”
“赵姑娘，你可知，在我倒地的那一刻，我心中有多恐惧。我想，徐朔既能知道你我之间的秘密之言，定是抓了你去。”
“他既然以你为饵，设计想要除掉我，想必事成之后不会留你性命。想到你会被我连累，而我却又无能为力，我整个人仿佛掉入刀山火海，心痛得要爆炸了……”
卫星一口气说了许多。
菩兰终于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爱着赵兰的。
所谓关心则乱，一个在战场上游刃有余的将军，能在阴沟里翻船，只能是因为他的心乱了。
可自己不是赵兰，又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终究，是要辜负他了。
“那日你对我做出承诺之时，我的二妹就在一旁的马车中，想必我们的对话，她都听了去。”
卫星反应很快：“也就是说，是赵二姑娘与徐朔串通要害我？”
菩兰轻轻点头。
卫星定定望向菩兰，目光中带着遮不住的热切：“那么赵姑娘，你可曾后悔？”
菩兰毫不迟疑地又摇了摇头。
卫星脱口而出：“听说赵姑娘和离了。”
菩兰瞬间脸黑，远在千里之外打仗的人，消息倒灵通。可见是存了心留意她的动静。
“抱歉……是我唐突了……”
菩兰瞥他一眼：“你唐突得还少吗？卫公子，我既已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你，你就该知道，我不想同你有什么牵扯。请打消这个念头，另寻佳偶吧。”
卫星静静听着，并不说话，只默默看她，许久才说：“赵姑娘，我觉得你变了许多。”
过去她的冷绝，是以柔软强撑出来的。那时的她，看上去声色俱厉，身体却不自觉的微微发抖。
如今，她言语淡淡，周身却散发处一股由内而外的坚韧气质。
要经历了什么，才让一个性子那么软和的女孩变得强大起来？想到此处，卫星一阵心疼。
菩兰只觉头皮一麻，脸上却保持镇定：“那又如何？”
“赵姑娘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卫星一脸郑重，“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我的心意，我同样明白。卫星此生，只钟情赵姑娘一人，你若安好，我便祝福。可若你想有个依靠，我一直会在。我的承诺，永远不变。”
菩兰别开脸，回避那炙热的眼神，心中十分不自在。
赵芳曾说，卫星惯爱调戏京中贵女。菩兰觉得不必去问了，定然是污蔑。
眼神里的真情是骗不了人的。她相信他，相信他的一心一意，也相信他的承诺。
只是，也仅此而已。
菩兰适时泼上一盆凉水：“你被徐朔算计，如今自身难保，不知有何打算？”
卫星闻言却一脸高兴：“赵姑娘，你拒绝我，只是因我觉得我自身难保吗？若我能保全自己，也有保护你的能力，那我还有机会吗？”
菩兰想翻白眼，无法想象这种思路清奇的恋爱脑，在战场上是如何的表现。
跟何娘子、小豆子一起听墙角的香橘却眼睛一亮，心道：“卫将军又帅，又厉害，又专情，简直满足了我对姑爷的所有幻想！”
第064章 女医王妃（28）花式求娶
“想太多不利于养伤。”
菩兰没有正面回答。但她这么说，等于是再次拒绝了。
说到养伤，卫星看了看全身被扎了许多针，人却松快许多的自己，眼睛又是一亮。
想不到赵姑娘人美成这样，竟还会医术。
卫星心底一片暖意，那被菩兰浇了又浇的小火苗又顽强地窜了出来，活泼地扭动着。
他默默打定主意：反正如今我未婚、你未嫁，不管赵姑娘拒绝多少次，他都不会放弃。
“让我来回答赵姑娘方才的问题。徐朔是我的得力干将，我出来得急，他又知道将军帅印在何处，若我中毒身亡，他倒是极有可能取而代之。如今月族已是强弩之末，即将分崩离析。徐朔倒是会选时机。”
菩兰看了他一看，不犯花痴时，卫星还是很清醒的，他的推测，和上一世并无出入。
“不过，我却被赵姑娘救下了。”卫星眸光闪动，“那便不会如他的心愿了。”
“你准备怎么做？”
“三日之后，来给西阳村送物资的队伍该来了，我随他们一道回去就是。”
菩兰惊讶：“就这么简单？”
卫星也不解：“是啊，不然呢？”
菩兰：“你不担心徐朔会对你不利，不让你有机会回去？”
卫星笑得笃定：“不会的。”
“为何？”
“因为他不敢，就算他敢，也没人会帮他。”
菩兰：“……”
打扰了，这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多得军心吗？
菩兰忍不住拆台：“他为何不敢？他都设计想要除掉你了。”
卫星叹口气：“这也是我很惋惜的地方。徐朔此人，勇猛忠厚，不然我也不会重用于他。我想他应该是对令妹用情颇深，才做出这样完全违背他本心之事。”
“你又怎知他没有野心？”
“因为一个细节。他设下埋伏，令我中了毒镖，正常来说，应该当即补刀杀了我，才最为稳妥。他却没有，甚至都没有派人监视……”
“他会这样做，是因为潜意识，他不想直接杀掉我。所以由得我自生自灭，他心中会好过一些。若得知我没有死，他的第一反应该当是愧疚和恐惧，而非再起杀心……”
卫星说得头头是道，菩兰越听却越不自在。
这样一个聪明得近乎狡猾的人，却在听说她约他之后，就失了分寸，忘了戒备，一头栽进别人精心准备的陷阱中。
这样说来，上一世的卫星，也是因赵兰而死的。
“那就好，你好好养伤吧。”菩兰几乎是逃出了小屋。
她前脚走，香橘三人却立刻涌了进去，嘘寒问暖起来。
香橘还意识到一件事——
昨夜，她向菩萨祈求，让菩兰能得到一个施针对象，今天，菩萨便送来了卫将军。
不但能让小姐痛痛快快地施针，还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姑爷！
果然心诚则灵，菩萨这是被感动得太狠了，才会搞个买一送一大促销的吧！
香橘喜滋滋地觉得自己是小姐和卫将军的红娘。不过她不准备把这些说出去。
她的性格她自己清楚，此事知道的人太多了，她怕自己会飘。
还是深藏功与名吧。
卫星在何娘子家舒舒服服养了三日伤，菩兰除了查看他伤口，很少出现。
倒是香橘和小豆子，像两只小麻雀般，一直围在他身边。
他也不嫌烦，反而听了不少赵兰的事。
当他听香橘说自己是被赵兰一路抱回来的，笑得嘴巴都要裂开了。
趁菩兰来换药时，卫星巴巴地开口：“赵姑娘，听说你将我抱了回来，还为我宽衣施针……那个……男女有别，我不能白占你便宜，不如让我负起责任，娶你为妻吧。”
菩兰无语望着房梁。
这个卫星，还真是不知道何为放弃。这几日，寻到机会就不停编造必须要娶她的各种理由。
上一个理由是：“赵姑娘，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菩兰笑眯眯：“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轻？那把脉也算吧？我第一个看诊的男子是村长，还有二妞爷爷，陈老爹……你都不知道排在第几位了，要嫁，总也得先嫁前头的才是啊。”
“当我没说。”卫星讪讪一笑。
相处过，他才知道赵姑娘口齿这般伶俐。不过，他很喜欢。
三日之后，从军队那边来送物资的一拨人马到了。
从村民口中得知卫将军没死，而是在何娘子家养伤，那队人狂喜不已，发足狂奔而来，接走了卫星。
“赵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要啊！要啊！”香橘在菩兰耳边用气音不断暗示。
“不必了，卫将军多保重，祝早日击败月族。”菩兰神色淡淡。
卫星早以习惯她的拒绝，朗声笑道：“也好，三日就够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菩兰：“……”
其实她发现卫星这个人有时候是挺狂的。
上一世，她记得还要将近一个月后战事才会结束的。
不过想到他为大周和边境百姓付出的努力，菩兰又觉得这点小毛病也无伤大雅。
说起来也要感谢卫星，菩兰给他施针后，几乎是一夜成名。
眼见她的针灸救活了卫将军，全村人对此再也没有怀疑。
已经有不少人预约，让菩兰在卫星走后，为他们针灸。
与卫星一别之后，菩兰变得更加忙碌，她在医术上也多有进益。
只是偶尔的，她会觉得那人没走，依然在那间迎着阳光的屋子里，一脸澄澈光明地变着法子求娶她。
他这样热情的一个人，以后他的妻子，想必会很有福气吧。
四日之后，菩兰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给二妞爷爷上门针灸。
刚踏入小院，她便看到有人披着朝阳立在院子口。
未脱战甲的他像座小山般健硕，剑眉虎眼，英姿勃发，那双仿佛收纳了漫天星光的眸子，正充满炙热与爱意地望着她。
盔帽上红缨随风飘扬，看得菩兰的心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他真的回来了。
“迟了一日。”菩兰自己都未发觉，她的语气里有一点点撒娇的成分。
“又花了一日打扫战场，布置善后事项，所以耽搁了。”卫星笑，整齐的牙齿洁白如一排小白鸽，“刚处理好，我便迫不及待地来了。”
第065章 女医王妃（29）答应他
呵，有些人狂，却也有资本。
上一世，徐朔用了一个月对月族进行扫尾。
面前这人，却说三日便三日。原来这自信，源自底气。
菩兰笑笑，坐在院中香樟树下的小凳子上。卫星大大咧咧地凑到她身边也坐下了。
一时间，只有早晨清冽的风拂过面颊，发出微不可闻的细响。
片刻后，菩兰打破寂静，问卫星如何处置徐朔。
“他谋害主帅，可按军法处置，不过我未将之斩首，带回京由皇上定夺吧。”
卫星看向菩兰：“那徐朔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关心，却求了我一件事。”
“关于赵芳？”
“正是。当我告诉他，我已知赵芳同他联手后，他并不否认，只是求我放过赵芳。”
菩兰顿了顿：“那你答应了吗？”
“我答应了。”
听到这个答案，菩兰不由有些失望，闷闷道：“哦。”
卫星却笑得有些无奈：“在你心中，我当真如此不值得依靠和信赖吗？如今回想过去种种，我已明白她并非善类，也许做过其他伤害你的事。”
“所以，我只答应在这件事上不追究于她。若她真的欺负过你，只管告诉我，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卫星的语气诚恳又郑重。
话已说到这里，菩兰不免好奇上一世赵芳在她和卫星之间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两人一翻回忆和盘剥，真相终于还原了一些。
在卫星的回忆中，他听说宁远侯世子程鸿明定了亲，对方门第差了许多，可程鸿明却坚持娶她。
宁远侯府出了个贵妃，在后宫位份仅次于皇后。
而皇后，正是卫星的姐姐，安国公的嫡女。
是故，两家之间关系本就十分微妙，卫星也素来看不惯程鸿明的拈花惹蝶、不学无术。
能令这样一个花花公子收了心，只想尽快求娶的女子是何样的？卫星深感好奇。
这一好奇，他找机会见了赵兰一面。
这一面之后，他陷入了整颗心。
他眼中的赵兰，不但美得脱俗，面相也极纯善，这样一个女子，程鸿明那厮如何配得上？
不是他自夸，也就自己能勉强与之一配了。
所以，必须抢过来！
卫星自小酷爱兵法，可对如何俘获一颗少女的心，却是一窍不通。
正在这时，赵芳却主动找上了他，对他说，可以劝说自己的姐姐赵兰，并给他们制造见面机会。
于是，赵芳这个双面人，转头就向赵兰哭诉，说卫星是个惯爱调戏贵女的登徒子。
第二日，赵兰去替赵芳买胭脂，果然和卫星见了面。
但有赵芳先前的铺垫，结果可想而知。
之后几次，也是如此，赵芳一边对卫星说她如何尽力地劝着赵兰，一边又不停向赵兰说卫星行事有多浪荡。
一次又一次，赵兰对卫星的偏见几乎达到了顶峰。
……
卫星摇头：“真不知她为何要这般损人不利已，有些女子的心，还真是复杂。”
菩兰却隐隐觉得她知道原因是什么。
只是，这并不重要，不提也罢。
“所以赵姑娘，你还是跟我回京城吧！”卫星话题一转，认真道，“之前香橘跟我说过，宁远侯府似乎想要用一把火灭口，在伯府，你们也遭到了软禁。你们离开伯府后，还遇到过杀手。你不想找出想要谋害你的人是谁吗？你不想风风光光重新回到京城吗？”
“你又来了。”菩兰抚额。花式求娶又添新理由。
卫星面上一红：“我有私心，却也是为了赵姑娘考虑。你这样隐居在西阳村，既不安全又解决不了问题。我想赵姑娘也不会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里，你总会回京的。可世人对女子颇多苛刻，若你只身回去，艰难险阻太多，前路太难。”
菩兰微微诧异，仅从香橘的只言片语中，他便推测出许多人想要对她不利，也知道她想要回去复仇。
明明并无太多接触，却似乎有了默契。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说到回京，菩兰不禁想起被软禁在坤宁宫中的皇后，还有不再受世袭荫封的安国公府。
出战月族之前，卫星的处境很是艰难，可皇上为何竟会让他这样一个从未带过兵的少年郎担当主帅？
待他凯旋回京，局势又会如何变化？
面对这些疑问，卫星道：“皇上让我带兵出征，一方面，是认可我是个用兵奇才。另一方面，是因为对姐姐的情感。”
第一个原因，是卫星一贯的作风，有些拽，却又无限接近于事实。
第二个原因，却是菩兰没有想到的。
皇后先是断发，后又多次想要自戕，这些，都是礼法难容的大罪过。可皇上却顶着压力，就是不废后。
当弹劾安国公的奏章纷至沓来，看上去又证据确凿，皇上也只是停了安国公府的世袭。
仔细想来，安国公府如今的体面并不受影响。只需一个转机，便有可能扭转颓势。
比如，皇后恢复康健。
又比如，卫星成为大周的战神。
若两者兼而有之，便更好了。
皇上对皇后，用情真是极深的。
菩兰突然灵光一闪，皇后性情大变，会否是身体出了问题？听着皇后的种种反常，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在这时，赵兰自心底对她说：
菩兰吃惊：
赵兰温柔地说：
想了想，她又补充：
菩兰不暇思索道，回答之快速，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赵兰带着笑意道：
菩兰思考了一下，她是来替赵兰重活一世的，赵兰的意愿应当尽量满足。
所以，真不是她自己想要嫁给这个又拽又狂的卫星，而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
咳咳……就是这样的。
第066章 女医王妃（30）好像被劈到了
“那行吧。”菩兰说。
卫星惊住了，呆呆问：“什么行？”
“听不懂算了。”菩兰脸一红，想要起身走人。
“我懂了！懂了！只是太惊喜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卫星面露狂喜，握住菩兰双手，声音颤抖又认真：“赵……不，兰儿，谢谢你让我成为世上最幸运的男人！我会爱你、敬你，此生不移。”
菩兰身体僵了僵。
两辈子以来，她这是第一次被异性牵手，还是如此炙热地握着。
菩兰只觉全身过了电一般。
雷神一脸无辜：
阿甘笑了：
普兰下意识反驳。
爱是什么？初入小世界时，她完全不懂。
上个世界，在与赵星澜的相处中，她赞同他的许多想法，觉得同他一起打拼很快乐很充实。
那爱，是如春雨版，润物细无声地流进心田。
直到离开时感到心痛，她才明白了，那原来是爱。
可这个世界，卫星穷追不舍，她不停地拒绝。
卫星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最后她会答应，主要是因为赵兰的意愿。
既然答应了卫星，菩兰会尝试着对他好的。但这怎么就是爱了？
“天呐！姐姐，卫将军！你们？你们！嗷嗷！”
推门而出的香橘看到双手握在一起的一对璧人，不可置信地狂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立马激动尖叫起来。
心目中理想的姑爷人选真的和小姐在一起了！香橘觉得人生圆满了。
今早要多喝三碗粥庆祝下！
拜香橘所赐，何娘子、小豆子，还有一些左邻右舍也探出头来，很快响起了欢乐叫声N重奏。
卫将军和何娘子家收留的小兰姑娘定情的消息，如插了翅膀般，瞬间传遍了西阳村。
这一回，卫星面对热情涌来的村民，没再装晕。他一遍遍听着村民们的祝福，不厌其烦，高兴极了。
一副巴不得全天下都来给他送祝福的样子。
“小兰姑娘有福气，卫将军很在意你。”何娘子是过来人，看卫星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兴奋如孩子，不禁露出姨母笑。
等吃瓜村民们终于都散了后，卫星继续坐在院子里，和菩兰聊着天。
既然已经要成亲了，也不必隐瞒什么，菩兰跟卫星讲了自己和离的经过。
当初菩兰刚看了剧情，只觉得这些人坏透了，说话行事，其实是激进了点。
可她讲述过程中，卫星却一脸心疼与支持，丝毫不觉得她有问题。
人家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到了卫星这里，则是人逢喜事鬼点子多。
他自动忽略了自家准媳妇的问题，只想着从欺负过媳妇的人那里为她讨回公道。
当他把想法和盘托出后，菩兰光听着就觉得挺解气。
眼前此人，一肚子“坏水”，不能轻易得罪呀！
而想到这样的人，从此会和自己并肩同行，菩兰心中多了几分安心与喜悦。
一切就依卫星的安排，他先行离开了西阳村。
菩兰则多留了一日，把几个常见病症的方子写下，交给老村长，又悄悄在枕头下留下一些银子，这才话别了村民，带着香橘准备离开。
偏于一隅的小村庄，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那里瓦蓝的天，清澈的河，成片的林，还有那些淳朴善良，又积极乐观的村民，却不会消失。
一切都留在了回忆中，永远鲜活。
卫星派了一队亲信护送菩兰，她们很快顺利抵达京城。
此时卫星已打点好一切，将菩兰和香橘安置在城郊一个清幽别致的院子中。
一时间，京城只在欢庆卫将军急败月族凯旋归来，无人知晓菩兰也回来了。
举城欢庆、龙颜大悦之际，有两家人家却笼罩在一片愁云中。
宁远侯府是其一。
皇后失德三年多，宁远侯的胞妹德贵妃也暂代管理六宫三年多了。
说不想更进一步，那是假的。
皇上顾念旧情，迟迟不愿废后。但帝王之家，恩情又怎可能长久，往昔的感情，迟早会消磨殆尽。
到了那一日，便是德贵妃母仪天下之时。
对皇上派卫星出征对抗月族，宁远侯也明白背后深意。只是他不相信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子真能够成事。
这些年，捷报频传，宁远侯却仍然怀着侥幸，只希望卫星千万不要成功。
宁远侯夫人更是日日向菩萨祈祷，希望月族不要被灭。
月族固然可恨，但他们侵犯的是边境居民，京城离得那么远，要什么紧。
同家族兴衰相比，国家的那点荣辱得失，在宁远侯夫妇看来，不算什么。
可他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卫星凯旋，一时间风头无二。
德贵妃坐上后位之路，又多了变数。极大的变数。
忠勤伯府也同样不乐意看到卫星归来，何止不乐意，简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赵芳同徐朔的事，忠勤伯夫妻是知道的，包括徐朔答应女儿在最后关口除去卫星，他们得知后，虽有些心惊，却也很快接受了。
富贵险中求，因为逆女赵兰之事，已经得罪了宁远侯府。
且京城隐隐有了风言风语，说忠勤伯府的大姑娘赵兰很没规矩。
这让赵芳的闺誉受了很大影响，除了徐朔，怕也没有高门愿意娶她了。
上一世，他们确实成功了。
卫星匆匆离去，死在山林中。
而战事已到关键时刻，群龙不能无首。徐朔作为卫星最得力的副将，又有帅印在手，他顺理成章地上了位。
可这一世，卫星却回来了。
忠勤伯府一家混在迎接的百姓中张望，根本不见徐朔的踪影。
一定是事情败露了吧？
如此，参与其中的忠勤伯府怕也很快就会遭殃了。
忠勤伯气急，一耳光就抽在这个平时被他视作掌上明珠的女儿脸上。
忠勤伯夫人不敢拦，默默抱着女儿垂泪。
赵芳投一次挨打，又羞愤又害怕，缩在母亲怀中大气都不敢喘。
可等她顺过气来后，想到卫星曾对赵兰一片痴情，想到赵兰摔下山崖后再无消息，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第067章 女医王妃（31）翻盘的机会
“女儿有个主意，或许能让坏事变好事。”赵芳捂着发红的脸颊道。
“都这会了还说胡话呢？还嫌自己捅的篓子不够大？你一个胆大妄为，如今全家都要为你陪葬了！”忠勤伯越说越气，吹胡子瞪眼，又想打人了。
忠勤伯夫人见状，忙把女儿往怀里拉了拉：“表哥，既然如今已无退路，事情还能坏到什么地步？何不听女儿说说看？”
忠勤伯一愣，觉得此话倒也有理。他放下手，目光中带上了询问。
待赵芳说出自己的打算后，忠勤伯的眼睛一亮，觉得此计可行。
虽然卫星的皇后姐姐还软禁在后宫，但皇上对卫星之喜爱，是众人肉眼可见的。
只怕非但不会迁怒，反而会加官进爵。
一旦女儿事成……忠勤伯心中一喜，再望向女儿时，眼中的严厉和嫌弃便没了影踪，只剩关切和慈爱。
“好孩子，都是爹太冲动，你好生养着，别怪爹。”
赵芳嘟起嘴巴：“女儿不怪爹，只是事不宜迟，可如今脸上这样，如何出去见卫将军？”
忠勤伯闻言，表情有些尴尬。
忠勤伯夫人却定定地望了自家女儿许久，开口道：“无妨，表哥这巴掌，反而是好事。”
“母亲！”赵芳一脸不解地娇嗔着。
忠勤伯也是不得其解：“表妹何出此言？”
“你且看芳儿的眼睛，有否发现什么不同？”
“有何不同？”忠勤伯探头瞧了瞧，摇摇头。
忠勤伯夫人不以为意地笑笑：“表哥是男人，看不出来也正常。芳儿这张脸上，最像赵兰的地方，便是这双眼睛。”
“表妹这一说，还真是！”忠勤伯恍然大悟。
赵芳听了这话，脸色却一僵。她飞快地垂眸掩饰心中的不悦。
她原本生得也很美貌，无奈赵兰更为出众，自小就被赵兰掩去了光芒。
如今，她才是赵家最尊贵的女儿，可这样的她，却依然要靠赵兰去翻盘。
骨子里很傲气的赵芳有种屈辱感。
但她别无它法了。
何况，过程不重要，若结果是卫星会属于她，那么她依然是实现了夙愿的人生赢家。
而那赵兰，尸骨都不知在哪里，兴许被野兽啃噬光了也说不准。
她与赵兰之间，终究是她笑到了最后的。
赵芳命下人去安国公府下了拜帖，然后安安静静在府中等待。
她有把握，卫星见了帖子一定会见她。
可见了之后又会如何，便要看她的发挥，以及卫星对赵兰的痴情程度了。
安国公府已许久不曾这般热闹了，无数勋贵想要攀交卫星，拜帖更是堆得如小山般高。
“二公子，果然有忠勤伯府的拜帖。”小厮举着张烫金拜帖恭敬地交到卫星手中。
卫星打开看了，勾唇一笑。
果然是赵芳约见他。理由是，她有些关于赵兰的事情要讲。
“叫她来。”卫星简单吩咐。
京城之中，未出阁的女子给男子下拜帖，实属罕见。
若男方有意相见，为表尊重，一般应当亲自登上女方的门去会面才是。
卫星偏不，赵芳可没那么大脸，要见面，就自己滚过来吧。
忠勤伯府那边，赵芳虽然无奈，还是听了忠勤伯夫人的话，用面纱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对妙目，坐上马车往安国公府去了。
到了之后，下人将赵芳引去前厅，奉上茶水。
赵芳的脸色一白。她原以为自己去不了正厅，至少也能混个中厅。
而前厅一般只用来接待普通客人。
这个头，开得可不怎么顺。
不多时，帘子一掀，卫星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面色淡淡。
“赵二姑娘有何事？请简单明了直接说。”
赵芳的目光贪恋地望着那张她朝思暮想了许多日夜的脸。
曾经，母亲希望她抢走姐姐赵兰的亲事，嫁入宁远侯府。
她本就不喜赵兰，自然愿意叫她不如意。可惜，那宁远侯世子却看不中她。
后来，宁远侯世子还对赵兰一见钟情，又迫不及待求娶。她失落了许久，但也只是这样罢了。
不过是家人希望她做一件事，她未能办到，不至于伤筋动骨。
直到不久后，她在街角偶遇安国公府二公子卫星，她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心悦，才真正有了渴求嫁给一个人的想法。
安国公府二公子无法承袭爵位，此生可能就是个闲散公子了。
赵芳却一点都不嫌弃，而是派人去打探卫星的情况。
这一探，她的心都凉了。
种种迹象表明，卫二公子也喜欢上了她的姐姐赵兰。哪怕此刻的赵兰已经和宁远侯府定亲。
赵芳哪愿意受这等委屈，她当即化被动为主动，打着帮卫星追求赵兰的幌子接近她。
对赵兰，她颠倒黑白、不遗余力地抹黑卫星。
对卫星，她费尽心机地想要勾搭。
可惜，赵兰是因此对卫星充满了敌意不假。而卫星，对她各种装作不经意的示好却无动于衷。
他只有在看赵兰时，眼中才有光。
于是得知卫星即将作为主帅出征，又知晓了一直钦慕她的徐朔会跟随前往后，她狠下心来做了一个决定。
她对徐朔说，只要他能取代卫星，击败月族，她便会与他成亲。
徐朔起先不肯，可在她的眼泪攻势下，还是妥协了。
那一刻，赵芳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以免自己会心软改变主意。
她赵芳想要却得不到的，宁愿毁了。
宁远侯世子她不稀罕，别人要拿去就是。卫星却不同，她把一片真心都交付了。
所以，不能回报她真心的卫星，唯有去死。
按压下汹涌又复杂的情意，赵兰开口了：“恭喜卫将军凯旋归来。我姐姐的事，想必卫将军已知道了吧。”
她叹口气，用帕子按了按根本一滴泪也无的眼角。
卫星平静地望着她，看不出喜悲：“我再说一遍，赵二姑娘有话直说。”
赵芳的手一顿，终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卫将军有所不知，我与姐姐自交一道长大，感情极深，在卫将军出征前夕，她曾红着眼眶对我说，卫将军是个情深义重的男子，可堪托付一生。”
第068章 女医王妃（32）求娶伯府嫡女
“姐姐说，可惜她早有婚约，还是生母定下的。便是心中再感动，也只能狠心拒绝卫将军了。姐姐对将军，并非无情啊！”
赵芳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瞟着卫星，见他不再面无表情，显然被此话题吸引住了，不禁心头一喜，接着往下说：
“后来姐姐从宁远侯府和离归来，在她离家出走前，曾来找我。当时我以为只是姐妹间的闲话家常，事后才知，那竟是话别和最后的嘱托。”
卫星没接话，只是抬头看了赵芳一眼，似在催促她说下去。
“姐姐说，她此番和离，得罪了宁远侯府，恐会连累到我的婚事。若我遇到难处，不如来找卫将军帮助。”
卫星似笑非笑：“为何找我？你可认识徐朔？为何不找他？”
赵芳脸色一白，这个问题果然是躲不过的。
好在她早已准备好答案，很快强作镇定道：“原本并不算认识，但徐公子时常向府中下人打听我的事，又与我偶遇了几次……也算眼熟吧。对了，听闻他也出征了，怎么未曾一起回来？可是出事了？”
这个回答，充满模糊的艺术。
眼熟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也就不存在与他合谋了。
偶遇的意思，则是徐朔爱跟踪她。那么那日林中卫星和赵兰所言，徐朔便是在跟踪赵芳时听见的了。
总之，都是徐朔一人所为，与她无关。
最后看似随意的发问，实则是在试探真相。
知道徐朔的处境，才能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对卫星出手。而这，关系着伯府的安危。
卫星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如此，他犯了点事，不提这个了。”
赵芳大大松了口气。从卫星的话中，她明白徐朔果然动了手，但卫星并未怀疑到她头上。
也可能不是没有怀疑，而是不打算追究。
无论如何，伯府算是从此事中摘出去了！
那么接下来她所提的要求，成，是锦上添花，不成，也无甚损失。
想到这，虽然赵芳是极渴望成事的，但多少有些如释重负，嘴角忍不住漏出一点笑意。
卫星冷眼旁观，心中挺为徐朔不值。
徐朔一意力保的女子，对他并无丝毫的关心和在意，不过是满满的算计。
而自己，在此事上放过了赵芳，也算是完成了徐朔所托。
“所以，赵二姑娘要找我帮何忙？”
“姐姐说，卫将军对她情深义重，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不管她唯一的妹妹的。”赵芳低下头，作抹泪状，将此行的目的说出口，“姐姐还说，她此生最后的愿望，便是我能嫁给卫将军，代替她侍奉将军一生。”
“不知将军可愿帮姐姐实现最后心愿？”赵芳语带哽咽，梨花带雨地抬起头来。
卫星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他拟定这一整套计划时，已料到赵芳会来找他，请他看在赵兰的面子上原谅她的过错。
但如此蹬鼻子上脸地提出要嫁给他，此女的面皮也实在太厚了一些。
卫星被雷得不轻，心中也快速微调了计划。
“好，我知道了。”
语气倒也算和善。
只是说完，他便端起了茶杯。
身后小厮一见，立刻客气又坚决请赵芳离开。
心脏怦怦直跳等待答案的赵芳一脸迷茫。
“知道了”算什么意思？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可她到底是闺阁女子，怎可再露骨相问。
何况卫星已经端茶送客了，再不走可就没脸没皮了。
赵芳回到伯府时，忠勤伯夫妇正满怀期待地等着她。
她叙述完后，忐忑道：“也不知卫将军是何意思。”
忠勤伯夫人沉吟一番，下了结论：“多半是成了。”
“此话怎讲？”忠勤伯忙问。
忠勤伯夫人侃侃而谈：“若他不愿，当场便会拒绝。可他说知道了，可见需要时间思考，既然愿意思考，说明他是顾念旧情的。既然顾念旧情，思考后，多半便会答应的。”
赵芳听了不禁一喜。
忠勤伯也很高兴，笑道：“戴着面纱去见卫星，果真管用。”
一听这话，赵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方才去见卫星，他几乎不曾看她。就算看，也不过是目光淡淡。
至于她为何戴着面纱，他连问都不问。
赵芳甚至相信，哪怕她把头用麻袋套住去见他，他都不会问一个字。
这个她歆慕的男人，眼里真正有过的，唯有赵兰。
忠勤伯夫人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未说什么。
只剩母女二人时，她才安慰赵芳：“好孩子，先等好消息吧。这男人的心啊，多些时日总能捂热的。你瞧我和你父亲，不也是苦尽甘来的吗？”
伯府的那些往事，赵芳听母亲说了许多回。
当初父亲钟情于赵兰生母，还发誓此生只和她白头到来。
母亲在这种情况下，委屈求全地嫁给父亲做妾，一开始完全处于劣势。
可后来呢？母亲还不是很快成了伯夫人，风光无限。而赵兰生母，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这么一想，自己的情况可比母亲好上许多。
若卫星答应了，她嫁过去便是正妻。而赵兰，早就死了，不会对她构成什么威胁了。
赵芳的气顺了许多。
从小她就崇拜母亲，也相信母亲的判断。
安安心心等吧，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过了几日，卫将军向皇上求娶忠勤伯府嫡女的消息不胫而走。
据说皇上允了，不日便会下旨赐婚。
忠勤伯本是寒门书生，他金榜题名，又被封伯，算得上是鲤鱼跳龙门了。
但京城真正的勋贵，却不怎么瞧得上这种半路发家的门户。
尤其赵兰与宁远侯世子和离后，忠勤伯府明里暗里没少被奚落和排挤。
可如今却不同了，卫将军功勋卓越、圣眷正浓，他愿意与忠勤伯府结亲，伯府这才算真正打入了京城的贵族圈。
一时间，伯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连忠勤伯那胖得有些憨的嫡子赵钧昌，突然也被许多高门大户惦记上了，媒婆一个接一个地往伯府跑。
忠勤伯夫人开始为女儿张罗嫁妆。
第069章 女医王妃（33）见皇后娘娘
嫁妆要丰厚，女儿嫁过去之后，底气才会足。
这个道理忠勤伯夫人岂会不知。
说起嫁妆，忠勤伯夫人是没了亲人后，只身来投靠表哥忠勤伯的。她本无依无靠，也无嫁妆，自然是没什么可给女儿的。
可她没有嫁妆不打紧，赵兰生母留下的嫁妆，满满当当堆在库房中呢。
当年赵兰嫁人，忠勤伯夫人随意凑了些嫁妆充数。和离之后，这些嫁妆也已尽数抬回伯府了。
虽已过去多年，但只要想起那个曾经踩在她头上的女人，被她步步为营地算计到失去一切，凄惨死去，她就觉得十分痛快。
原本属于那个女人女儿的好夫婿，如今是她女儿的了。
瞧，一切又重演了。
忠勤伯夫人心中畅快，十分用心地准备着女儿的嫁妆。
说来也是巧了，她前脚刚拟好长长的嫁妆单子，安国公府后脚就派人来要了。
忠勤伯夫人有些无语，这也太不按礼数来了吧？
不过想到女儿的婚事是天家赐婚，不按就不按吧。
安国公府要看嫁妆单，拿去看就是，反正伯府为赵芳准备的嫁妆很拿得出手。
忠勤伯府在做着美梦的当口，卫星也悄悄将菩兰带进了宫。
菩兰先见到的是当今皇上，她规规矩矩行礼后，看上去尊贵威严的皇帝起身走近：“你就是兰儿吧，果真是慧智兰心，星儿好眼光。”
态度随和，语气温和。还以兰儿、星儿称呼她与卫星。倒好像他只是个慈爱的长辈。
菩兰清楚，能得到这般礼遇，是沾了卫星的光。
不过，卫星和皇上的关系如此亲厚，还是让她挺意外的。
寒暄几句后，皇上切入正题：“走，去见见皇后吧。”
温和的语气中，带了些热切。
春寒料峭的夜晚，坤宁宫中烧着银丝碳，显得格外温暖。
皇后一声不吭地坐在软榻上，听到动静，抬起双眸去看。看完，又毫无波动地移开目光。
当菩兰触到皇后的那双眼睛时，立刻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
来之前，菩兰听卫星说过，皇上用尽方法给皇后调理进补，有补品吊着，她虽有些消瘦，面色倒并不怎么蜡黄憔悴。
唯有那双眼睛，如一口见不到低的寒潭。
空洞、冷漠，毫无神采。那里面，是如论怎么补，都补不了的暗淡与绝望。
那一瞬间，菩兰内心突然疯狂翻涌，难以平复。
泪，如断线的珍珠，又快又密地滑落。
菩兰暗暗吃惊，她虽也觉得惋惜，却并无如此强烈反应。可身体，却好似不受控制了一般。
“皇后娘娘应当是患了郁结症，她的眼神，同我母亲那时的，一模一样。”菩兰痛哭出声，扑进皇后怀中，“娘娘，如今兰儿会医术了，兰儿一定要医好你。”
这时，菩兰才明白，是赵兰的情感太强烈，一时之间拥有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菩兰放松意识，任由赵兰使用她自己的身体。
母亲之死，是赵兰心中永远的痛。每次菩兰研学医书，她都会作陪，渐渐明白了那时的母亲，被郁结症折磨了好几年。
而郁结症的治疗法子，外祖父和母亲共同完成的医书中是有的。
她只恨自己那时太小，也不会医术，就这么任由母亲一日日痛下去，最终痛苦离世。
这一刻，赵兰看到皇后，透过皇后绝望的双眼，仿佛又看到了倍受病痛折磨的母亲，苦苦压抑多年的情感，便终于如冲破堤坝的河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卫星吓了一跳。
菩兰平时一向淡淡的，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是卫星第一次看她哭，还是痛哭，为的，却是他的亲姐姐。
卫星有些震动，内心因为感动而温柔得无以复加。
就在他想上前安慰时，却见姐姐低头看向怀中人，目光有了一些聚焦。
皇上连忙用手势让卫星停下。
皇后近来已愈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常常好几日都不理人也不说话。难得她对菩兰有反应，自然是莫要打扰她。
就见皇后沉默看了菩兰许久，开口道：“别哭。”
说罢，还用手去轻拍菩兰的背，以示安慰。
在皇后的安抚中，赵兰渐渐平复下来，将意识收了起来。
重新掌控到身体的菩兰抬头对皇后道了谢，动作十分轻柔地起身，离开了皇后的怀抱，并示意皇上和卫星去别处说话。
到了偏殿，皇上迫不及待问：“阿真方才怎么了？”
回想皇后刚才的动作，菩兰答：“潜意识中的母性，让她听见了哭声，做出了反应。”
皇上怔怔点头，又急切问：“阿真果真得了郁结症？兰儿，你有把握治好？”
太医们也说皇后患了郁结症，可三年了，这群庸医也没能治好皇后，反而让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菩兰刚才扑进皇后怀中时，曾说一定要医好她。只是，如此年轻的小女娃，当真能做到吗？
皇上问了两个问题，菩兰不敢怠慢，一个个回答。
这要从太后薨逝说起了。
那时，皇后怀有身孕，即将临盆。而从卫星口中，菩兰知道皇后和太后情同母女，感情很深。
太后离去，对她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因此，皇后不足月便生下了五皇子，多少伤了气血。气血不畅，人的心就容易不痛快。
女子在孕期和产后，本就容易忧思。如此内忧外患之下，皇后便有了郁结症。
行医，讲究个对症下药。太医们并未察觉到这点，无法从根本上消除皇后心中的伤，故而才治不好她。
根据皇后的情况，菩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一是希望皇上能多陪皇后聊聊关于太后的事，宽慰她，让她能从太后薨逝的伤痛中走出来。
二是菩兰会以熏香、汤药，配合针灸，替皇后医治。
三是要经常将五皇子抱来坤宁宫陪伴皇后，激发她的母性和对生活的希望。
听了菩兰的一番话，皇上忍不住用拳头捶向圆柱，内疚道：
“都怪朕不好。朕当时只道自己的母后走了，一味沉浸在哀痛中，却忽略了朕的好皇后。阿真一向孝顺，朕怎么就想不到，她的痛苦并不比朕少呢？”
第070章 女医王妃（34）赐婚与乌龙
宁远侯府。
“当、当真？”宁远侯夫人颤声问。
“哎，错不了。”宁远侯一脸懊丧。
那模样，就好像一头磨磨的驴，因为眼前吊着根胡萝卜，满心希望地不停推磨。可推了三年多，才发现那根看起来触手可及的胡萝卜它——不见了！
“当真？”与此同时，忠勤伯夫人也在伯府中颤声问道。
忠勤厚则一脸喜气：“千真万确！”
“那可真是太好了！菩萨保佑！咱们芳儿真是个有福气的。”
忠勤伯夫妇能不高兴么？在坤宁宫中闭关三年多的皇后，竟然出现在了御花园。
皇上亦步亦趋地陪在她身边，陪她赏玩初春塞雪的梅花，娇美的虞美人……
这说明了什么？
皇后有好转的迹象，而皇上也显然不曾移情。
卫星回京后，皇上尚不曾加封。皇后逐渐康健，对卫星是极大助力。
看来，一个二品骠骑将军是没跑了，没准，还能封个一品大将军呢。
自此，忠勤伯府何止是真正踏入贵族圈，简直会成为塔顶最荣耀的那一部分。
赵芳听说了这消息，面上却只淡淡的。
亲事板上钉钉后，她起先也很欢喜，可渐渐心态便有些微妙了。
那次安国公府一别后，卫星再也没有来找过她。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不过是因为赵兰而答应娶她。
为了一个和离过，又离家出走，成为京中笑柄的女子，为了实现这个女子最后的“心愿”，他才答应娶她！
赵芳默默注视铜镜中的那张花容月貌，觉得憋屈。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子，这种情绪无解。除非有那么一日，卫星心中放下了赵兰，她才会释怀。
赵芳叹口气，只希望那一日早些到来。
几日后的一天，阳光和暖，春光明媚，内侍带着圣旨来到忠勤伯府。
盼了许久，这一天总算来了！忠勤伯夫妇心跳如鼓，喜得如几千只鞭炮在心中齐发。
赵芳明明骄傲激动极了，面上却保持着骄矜，款款走了出来。
内侍客气道：“请问赵家大小姐何在？”
正准备跪下接旨的众人一脸惊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是忠勤伯夫人先回过神来，解释道：“是否需要举家一同接旨？让公公见笑了，不孝女赵兰几年前已离家出走，无法来接旨……”
“放肆！”那原本面白无须，嘴角带笑的内侍却突然板起脸，尖声喝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编排赵大姑娘！”
这下，忠勤伯夫人也懵了。
内侍皱眉确认：“这么说，赵大姑娘不在忠勤伯府？”
“……不在。”忠勤伯嘴上说着，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内侍追问：“那在何处？”
一直未出声的赵芳突然道：“姐姐出走三年多，一点音讯也无。”
“那便告辞了！”内侍一听，也不说多，捧着圣旨转身就走。
“公公请留步！”忠勤伯夫人赶忙追上去，一边叫下人递上沉甸甸的荷包，一边赔笑问道，“公公不宣读圣旨了吗？”
内侍却眼皮也不眨一下，伸手推开荷包，大踏步向外走去。
“正主儿不在，这圣旨自然不能宣读。”
伯府中瞬间鸦雀无声，原本喜滋滋盼望着领赏钱的下人们也一个个安静如鸡。
他们又不眼瞎，情况不对劲啊！
照这公公的意思，合着卫将军想娶的不是二小姐，而是失踪三年多的大小姐？
这可真是奇了，人都不知在哪里，如何宣读圣旨？
下人们虽有些胆战心惊，却也八卦地盼着后续，想知道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
忠勤伯夫人咬呀吩咐：“李嬷嬷，派人去打听下那公公又去何处了。”
李嬷嬷应了一声，赶紧派出去两个小厮。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个小厮连滚带爬地回来了，脸上表情十分惊恐。
若有心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惊恐是浮于表层的，是用来掩饰吃到大瓜的兴奋与满足的。
好在伯府中如今乱作一锅粥，哪个有功夫去深究下人的表情。
其中一个小厮先一步开口：“那公公出了咱们伯府的门，便直奔安国公府找卫星将军了。在府中两人说了什么，小的就不得而知了，只见不多时，他们便前往京郊一处宅子。门一开，欸哟喂！小的便大大吃了一惊……”
小厮越说越得劲，渐渐用上了说书先生的那一套，还在制造了个悬念后停顿了一下。
果然，伯府下人们都一脸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心如在油里滚着的忠勤伯却听不得这般的拖沓啰嗦，睚呲欲裂大喝一声：“少废话，说正事！”
另一个小厮立刻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挤开先前“说书”那位，表情沉痛、口齿清晰：“大姑娘在那宅子里，公公当场宣读了圣旨，皇上给卫将军和大姑娘指婚了！”
说完，他心中得意，既能亲眼瞧见这样的大热闹，又暗踩了一直和自己别苗头的小厮。真是完美啊！
感谢李嬷嬷慧眼识才，安排了这样的好差事给他。伯府如果经常能有这般热闹就好了！
话音刚落，伯府中的三位主子却是身型一晃，几乎要跌倒。
一向机关算尽的忠勤伯夫人失声：“怎会如此？”
“兰儿原来已经回京了？”
这不知不觉带了些热度的声音，来自忠勤伯。
而赵芳，沉默许久，突然抬起脸，双目赤红一片：“我要见卫星！不，我要见赵兰那个贱人！我当她亲姐姐，她却把我当猴耍！我要撕了她……”
“住口！”忠勤伯喝止，“你姐姐如今被皇上赐婚，休得胡言。”
忠勤伯转向那机灵小厮：“宅子在何方？快带我过去。”
“表妹，你是兰儿母亲，也当一同前去。”
忠勤伯忙碌地安排着，感到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卫星向皇上求娶伯府嫡女，最后被赐婚的却不是赵芳，而是赵兰。看似乌龙，但细想一下，赵兰可不也是伯府嫡女？还是嫡长女呢！
横竖都是自己的女儿，手心手背的，谁被赐婚都一样。
现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去探望长女，把她接回来了。
第071章 女医王妃（35）击鼓鸣冤
忠勤伯夫妇巴巴地赶去赵兰住的宅子，却吃了个闭门羹。
连人都见不到，莫说接她回来，连她为何会突然回京，卫星又为何会求娶她也无从知晓。
回伯府的马车上，忠勤伯夫人宽慰碰了一鼻子灰的忠勤伯：“表哥，莫要太在意。兰儿离家时，颇有些不愉快，她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可骨肉至亲，那能断得了？再给她些时日吧，她的婚事，可不也得娘家人张罗？”
眼见自家表妹温柔如解语花，分析得也颇有道理，忠勤伯点了点头，一箩筐的责备也就咽了回去。
他原本有一肚子气，对忠勤伯夫人也有许多不满。
都怪她，当初提议断了兰儿的饭食，逼她去道歉。若非如此，兰儿能离家出走吗？
还有兰儿逃走后，她竟然提议向宁远侯府通风报信，以此示好，让宁远侯府不要迁怒伯府。
更可怕的是，宁远侯府派出杀手，逼得兰儿跳崖自尽，她还说死了也好，死了宁远侯府的也就气消了。
说到跳崖，忠勤伯觉得蹊跷，据说那山崖极高极深，摔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
怎的兰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只可惜女儿不肯见他，他的疑问也无人能解答。
“表哥是否好奇兰儿这些年去了哪里？”忠勤伯夫人见他神色稍缓，再开口的语气便轻松了许多，
“确实好奇，可惜……”忠勤伯摇摇头，没说下去。
“既然卫星会求娶兰儿，可见她们之前可能有所交集。不如向那些同去月族的武将打听一下，应该会有收获。”
忠勤伯眼睛一亮，拍板表示同意。
那样的爽快、毫不犹豫，就和当初，他的好夫人提出各种伤害赵兰的主意时一模一样。
忠勤伯府的那点小动作，当即传入卫星耳中。
“又被我料中了啊。”卫星勾唇，这可真是天生机智难自弃啊。
那便按原计划陪他们玩一玩吧。
这几日京城中可真是热闹。
先是忠勤伯府闹了个乌龙，二小姐赵芳一门心思等着皇上赐婚，结果被赐婚的却是大小姐赵兰。
那赵兰也真是谜一样，先是和离了，再又出走伯府，离开京城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最后竟如此风光地回来了。
所以人生的际遇，可真是充满了跌宕啊。
先前提到赵兰一脸轻蔑的那些人，都变了脸，有的充满好奇，有的难掩羡慕。
可就当赵兰即将成为人生赢家之时，顺天府门口突然有人击鼓鸣冤，说要揭发赵兰残害数条人命之罪行。
如此又稀奇又劲爆，，一个平淡的午后瞬间变得精彩起来。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将府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有的甚至带了小马扎来，一边嗑瓜子一边舒舒服服地等着。
一些原本对赵兰心存羡慕嫉妒恨的贵女听说了，幸灾乐祸不说，还都加派了府中小厮前去，以便能够全方位了解详情。
大周有规定，各级官署大门外都要置一鼓一钟。钟鼓一响，官必上堂，这彰显的是清正与便民。
正在衙门后院午憩的顺天府尹连忙穿戴上官府，大步走了出来。
顺天府尹正色问：“何人喊冤？”
一个明艳的少女高声道：“启禀大人，忠勤伯府次女赵芳，有冤要伸！”
“嘶——”
人群中响起阵阵吸气声。
这是要告发亲姐姐啊！
顺天府尹升了堂，让赵芳说得具体些。
赵芳一脸大义凌然，先铺垫了几句姐妹情深，然后语调一转，说既然知道了一些事实，便不得不说，否则，逝者也无法安息。
若在平时，顺天府尹早就打断，叫她有话快说，不必先整一出鳄鱼的眼泪了。
可赵芳好歹是伯府贵女，卫星又是她的姐夫，多少得给点面子。
虽然，此女要告发的，正是她的亲姐姐。
这么一想，顺天府尹倒也觉得怪有兴趣的。
“二姑娘，你直接说吧，再不说，我的瓜子都要磕完啦！”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引发哄笑阵阵。
顺天府尹表情严肃，心中却为那个百姓默默点赞。
赵芳仿佛没听见，脸却微微一红。她低头酝酿了一会，才下定决心般抬起头道：
“大家应该都知道，三年多前，我姐姐赵兰在成亲当晚便与宁远侯世子和离，回到伯府，可第二日，她便悄悄逃出了伯府，自此，再无消息。”
这段话她特意说得又慢又清晰又响亮。为的就是再次把赵兰的光荣往事好好宣传一翻。
让这些围观的市井小民，也能知道赵兰曾多不堪。
至于那催促，她才不放在眼里呢。既然下定决心来击鼓，便已经是豁出去、撕破脸了，自然要把该说的，全都好好说一遍才痛快。
“这些年，伯府一直派人寻找，我们常常担心姐姐安危，母亲更是因此几乎日夜难寐……就在伯府快要绝望之际，姐姐突然回来了，父亲母亲得知后，十分激动地想接姐姐回来，谁知却连面都没见上。”
“家中实在牵挂姐姐，不得不去向旁人打听姐姐这些年都在何处。出此下策，本就无奈，谁知，这一打听，却叫我们知道了一些可怕之事，简直骇人听闻。”
赵芳说到这里，人群中的嘈杂突然请了许多。
大家都明白，终于要说到正题上了。
“原来姐姐逃离伯府后，一路辗转去了与昔日月族交界的西阳村，而原本于医术一窍不通的她，竟在那里给人治病，还治死了好几个村民。”
“姐姐只能继续出逃，碰巧就遇上了在边境巡视的卫将军，不但袒护了她，还像如夫人一般带在了身边。”
“回京途中，姐姐发现有了身孕，而卫将军干脆就决定娶她了……”
赵芳不曾发现，她越说，表情就越狰狞。她满腔的恨意，全部在脸上流露了出来。
阳光照在她脸上，斑驳一片，看起来面目全非。
莫说围观群众，连顺天府尹都听呆了。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和稀泥就能混过去的。
如果情况属实，赵兰明明不懂医术却医死了几个人，这等同于蓄意杀人。
而卫将军，则是袒护包庇杀人犯啊。
第072章 女医王妃（36）各执一词
脑壳虽有些痛，顺天府尹却也不会只听信一面之词。见赵芳已控诉完，他吩咐府衙去将赵兰和卫星请来。
等待之际，赵芳垂下头，看不清表情，一双手却一直在颤抖。
从她决定揭发赵兰起，便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伯府派人去找武将打听，得知了这些惊天之事后，父亲却想都不想，就让她不要声张。
就连母亲也劝她，说赵兰闹出丑事，伯府也无法独善其身。反之，只要赵兰顺利嫁给卫星，一荣俱荣，今后有的是伯府风光的时候。
母亲还说，姐姐嫁得这般好，她也不愁嫁不到满意的人家。
听到这句话，赵芳心中紧绷的弦突然断了，她心痛得无以复加，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歇斯底里大喊：“女儿这辈子都不可能嫁到满意的人家了。”
她只钟情于卫星，却一次又一次受伤和失去，赵兰让她活成了一个笑话，也熄灭了她对未来的所有憧憬。
而赵兰，如此伤害和耍弄她之后，却想要获得幸福？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赵兰恶狠狠地咬住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父亲母亲不许她多言，她偏不。她就要让赵兰得到报应。
至于卫星，赵芳从未停止对他的爱慕，但她的想法亦从来没变过——
她赵芳得不到的，宁愿毁了，也不会便宜旁人！
赵兰和卫星定罪后，伯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但赵芳不在意，她早已什么都没有了，同归于尽，又何尝不是一种理想结局？
喧闹的人群又静了下来。
赵兰回眸，就见卫星与赵兰并肩走了进来。两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上表情，可他们的身后，却有一整片灿烂温暖的阳光。
真是一对璧人！顺天府尹不由在心中赞叹，瞬间就有些偏心，希望赵芳所言纯属胡乱。
他轻咳一声，简述了赵芳刚才所言，向菩兰发问道：“大半年前，你可是去了边境的西阳村？”
菩兰点头：“是。”
“可有在那里行医？”
“有。”
“有否医死数个村民？”
“没有。”
此言一出，人群中爆发出阵阵议论之声。
“你撒谎！”赵芳情绪激动，眼见就要扑过去撕菩兰的嘴。
身后却突然闪出几个做婢女打扮之人，一个身手敏捷地制住了赵芳。其余则护在菩兰身前。
一看就是会功夫的，而这些人，是卫星带来的。
为的就是万一公堂之上起了争执推诿，可以保护好菩兰。
顺天府尹顿了顿。赵芳言之凿凿说有，赵兰却斩钉截铁说没有。那么必然有一个人在扯谎了。
他转向赵芳：“你可有证据？”
赵芳狠狠瞪了菩兰一眼后才道：“自然是有的。这一切，是余少林余中郎将所言，民女虽未到场，但父亲说，当时还有一些武将也在场，无不认同他的话。”
这么一说，免不得又要传余少林来。
等余中郎将来了，当面对质之后，就能知道这对姐妹到底谁在胡言了。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围观群众激动坏了，坐在前排马扎上嗑瓜子的大婶见瓜子已快要见底了，很想回去再抓一把。
可这一走，景观八卦位就不保了。想了想，她只得忍下口腹之欲，继续等待。
没等多久，余中郎将便来了。
顺天府尹开门见山，问他是否曾同忠勤伯一同饮酒。
五大三粗的余中郎将爽快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前几日忠勤伯说请我去喝酒，我一听，咱卫将军未来老丈人请客，这可是天大的面子，自然要去！去了一看，嘿！人还不少！”
“所以你便在席间说了许多赵兰的事？”
余中郎将脸上一派轻松：“咱卫将军未来老丈人关心女儿，再三打听，我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便说了几句。”
顺天府尹问：“你确定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余中郎将奇怪道：“我自然确定啊。”
说完他还自以为幽默的开了个玩笑：“难不成你们以为赵大姑娘能杀人放火还是怎的？”
顺天府尹立刻去捕捉赵芳的表情，却见她睁大双眼，神情愤然：“怎么没有杀人？明明不会医术，却去给人治病，治死了好几个人，这不算杀人难道算行善？”
余中郎将一脸震惊：“你说的是个啥？我怎么听不懂。”
赵芳声调都变了：“我说的自然是赵兰！余中郎将，你怎么了？那日明明都是你亲口说的啊。”
“咦？那日是我们大老爷们喝酒，不记得赵二姑娘也来了啊。”
赵芳一窒：“我自然不在。”
“那你如何知道？”
“自然是父亲告诉我的。”
余中郎将挑眉：“那可就奇了。我可从未说过赵大姑娘医死人，恰恰相反，她的医术颇为了得，不知为多少村民治好了顽疾，西阳村上下对她都又喜爱又感激呢……”
“你骗人！”赵芳厉声打断，她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高声喊着，“我知道了，是卫星逼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他自己要包庇那个杀人犯不算，还逼你也就范，是不是？”
赵芳殷切地劝着：“余中郎将，你莫怕，府尹大人在此，岂容有人罔顾律法。你将实情说出来，好不好？”
余中郎将望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同情：“我说的就是实情。赵二姑娘，你莫不是……”
他没说下去，却摸了摸脑袋。
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觉得她可能脑壳出了点状况。
“不，不是这样的！”赵芳几近失控。
为什么？余中郎将明明绘声绘色地把一切告诉了父亲，现在却偏偏不承认了，还怎么办才好！
本就孤注一掷的赵芳急得气血攻心。
之前出手制住她的那位婢子，冷冷地盯牢了她，以防她再做出过激行为。
余中郎将也有些恼了：“既如此，请忠勤伯来一趟，我与他当面说道清楚！”
“那再好不过。”菩兰表示赞同。
卫星也无异议。
“不，不可！”赵芳脱口而出，面上惨白一片。
父亲严令禁止她把赵兰的事说出去，她是瞒着父亲母亲来击鼓鸣冤的。
若父亲来了，会站在她这边吗？
第073章 女医王妃（37）清白之身
被衙役请去顺天府的忠勤伯气得要爆炸了。
难怪今儿一起来便觉得眼皮直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这个不孝女啊！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忠勤伯很后悔那天一时嘴快，把席间余中郎将的话告诉给了妻女。
事已至此，只能有所取舍了。
忠勤伯看向赵芳，目光中包含心痛与慈爱：“芳儿，为父知道你因为赐婚的事一直郁郁寡欢，最近也常说糊话，可兰儿是你的亲姐姐，莫要胡乱编排一些不存在的事情了。”
“让府尹大人和各位见笑了，叨扰卫将军和余中郎将了。兰儿，你也受委屈了。我这就把你妹妹带回去好好管教……”
赵芳并不意外，甚至有些麻木了。
她的父亲，一贯如此。没有永恒的爱人与亲情，只有永恒的利益。
既如此，便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是不是糊话，口说无凭！你们一个个都不承认赵兰胡乱行医杀人，那便派人去西阳村啊！我就不信整个村子都被收买了！”
“还有，不如请个大夫来给赵兰把一把脉，看看她有否怀孕！尚未成亲便珠胎暗结，再加上她之前刚洞房过就和离，这是什么高门贵女？简直是无耻荡妇！”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赵芳觉得畅快极了。恍惚间，她仿佛看到眼见有一片深渊，她心中惧怕，可又被深深吸引，一步一步地靠近，眼看离边缘只有半步之遥。
这辈子，她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母亲了。
“住口！”忠勤伯双目喷火，恨不能在赵芳嘴上烧出两个洞来，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一个贵女未婚先孕，传出去还如何做人！就算嫁给卫将军，今后忠勤伯府也难再抬头做人了。
忠勤伯望向赵芳的眼神越发狠厉，他的这个女儿，怕是真的失心疯了！
他急急地扯住赵芳的袖子：“小女病得不轻，满口胡言，我这就带她回府治病。”
一直在旁监视赵芳的婢女倒也并不阻拦。
“且慢。”
却在这时，沉默许久的菩兰开了口。
“验身又何妨？虽是妹妹胡言乱语，但女子名节却十分重要，还是弄清楚为好。”
忠勤伯腿一软，差点摔倒。
他选择了站队长女，为她遮掩在边境做的那些事。可她却主动提出要验身？
难道一个两个的都疯了吗？
菩兰却看都不看表情精彩的忠勤伯，而是摸出一块令牌，对顺天府尹道：“这是皇后娘娘给的令牌，麻烦大人派人拿着去宫中请一位教养嬷嬷过来。”
顺天府尹吃惊地重复：“皇后娘娘给的令牌？”
卫星接过话题：“兰儿这些日子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令她身体松快许多，于是给了兰儿这块令牌，让她随时可以入宫，若有需要，亦可差遣宫人。”
“嘶——”
人群中再次传来阵阵抽气声，然后便是各种兴奋的讨论声。
“早听说皇后娘娘最近身体大好，原来是赵大姑娘的功劳啊！”
“娘娘抱恙三年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么一看，赵大姑娘果真是医术了得！”
“听说，当年赵大姑娘的母亲还救过老宁远侯一命，看来这医术是家传的。”
“那赵二姑娘竟还说赵大姑娘医死了好些人，这可真是无稽之谈。”
“忠勤伯不是说了，她是因赐婚之事受了刺激，发病了。我看多半是得了癔症……”
……
“赵大姑娘乃清白之身。”
宫中请来的教养嬷嬷将菩兰带去隔间，不多时便出来宣布。
在宫中历练沉浮数十载，她端庄郑重的声音让人一听便觉信服。
“咦，原来赵大姑娘同那宁远侯世子也是清清白白的啊。”
“也不知怎地，就闹到连夜要和离的地步？”
“是啊，不是休妻，而是和离，还是新婚当夜，这可真是稀奇！”
前排马扎上的婶子早就没瓜子可磕了，她听着大家的议论，一脸笃定地开口道：
“肯定是宁远侯世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赵大姑娘发现了，不然，他们怎肯轻易答应和离？”
她本就嗓门大，中气又足，一番话便清晰地传入堂中各人耳中。
虽说如此，大婶也没指望会有人回答她。
谁知，菩兰却转过身，笑着对她道：“大婶真有智慧，猜得一点不错。”
大婶一愣之下，脱口问道：“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菩兰摇头：“可惜不能告诉你。当初我和宁远侯府做了约定，我保密，他们答应和离。我可不能不守信用。”
围观百姓闻言，都觉得好生遗憾，叹气声此起彼伏地回荡。
事已至此，真相已然大白。
被定性为“病了”的赵芳深知自己已扳不倒赵兰，更毁不掉卫星了。
她挣脱父亲的手臂，死死地瞪视着卫星。
她败了，但她还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那日我想让你娶我，你既不拒绝，也不告诉我你早知赵兰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一片真心，为何，为何要如此作践我？”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明艳的脸庞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卫星根本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却也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日，你说有关于兰儿的事要告诉我，我在意兰儿，这才见了你。见面后，你告诉我两件事，你说，兰儿一直心悦于我，想嫁给我。你还说，兰儿曾对你说，若她不在了，希望你能嫁给我，代替她照顾我。”
“然后你便问我，能否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娶了你。而我的回答是——知道了。你说兰儿心悦我，我又知道她还活着，那‘知道’真相后，我自然是去求她嫁给我了。”
菩兰否认：“这些话一个字都不是我说的，过去我也不曾心悦于你。”
卫星凝视她，眼底一片柔情：“看来你这位妹妹那时起便病得不轻了，不过也感谢她的胡言乱语，我信以为真，才有勇气求娶你。”
堂内外的众人都被这把猝不及防的狗粮噎到了。
赵芳简直要吐血。这么说，她反到成了这二人的红娘了？
忠勤伯见赵芳双目赤红地呆立着，怕她再惹出什么事端，赶忙拉了她要走。
“慢着。”
这次，出声阻止的是表情冷冷的卫星。
第074章 女医王妃（38）给狗一个台阶
卫星朗朗道：“在下有一事，一直觉得奇怪，想要请教伯爷。”
“请、请讲。”
不知为何，忠勤伯有些紧张，不觉结巴起来。
“兰儿性情随和，为何大半年前却在伯府呆不下去了？还有，为何二小姐见我时，似乎很肯定兰儿已不在人世，这其中，又有何内情？”
忠勤伯脑中轰的一声，只觉天昏地暗。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说什么？说自己默许了妻子对长女断粮断水，只为让她去宁远侯府道歉？
说为了让宁远侯府解气，故意劝长女离家，以便让宁远侯府派去的杀手将之灭口？
卫星对长女的情分，如今忠勤伯看得明白，越明白，他便越心惊。
眼见他的窘态，卫星也不咄咄逼人，给了他一个台阶：“看来伯爷对内院之事不甚了解，这也正常，便有劳伯爷查明一下真相。”
“好……好好好……”忠勤伯略松了口气，连声应道。
卫星淡淡一笑，这个台阶不给，怎么看狗咬狗呢？
剩下的，便交给时间和这黑心的两家人了。
这场闹剧，就此结束。吃瓜百姓们依依不舍地散开。
余中郎将笑眯眯凑到卫星面前，压低声音问：“嘿，卫将军，属下演得真不真？”
“好生了得。”卫星笑着夸了一句。
“对了，卫将军，关于那个如夫人和有孕的话，是赴宴前夕，赵大姑娘派人传话让我一定要说的……”
“没事，以后赵大姑娘再有什么吩咐，你都照办就是。”
“好咧。”余中郎将喜滋滋地走了。
送菩兰回京郊宅子的一路上，卫星却不提这事，还是菩兰按耐不住，托腮看他：“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卫星深深回视，目光如一汪大海：“你不想说的，我都不会问。”
他的深情与直白，是菩兰两辈子一来，从未体验过的。
每每这时，菩兰总能感到心头温柔一颤，她主动解释道：
“之前你曾说过，世人对女子颇多苛刻。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失节又和离过的女子，我本不在意这些，却不想让你也承受非议。所以才借此机会，通过验身证明清白。”
春日的风如一双轻柔的手，透过车帘伸进车厢，轻抚着菩兰的脸颊和眼角眉梢。
而手中突然传来一片炙热，一双更暖更热的手，无比珍视地握住了她的。
“兰儿，我也不在意这些。我只在意你这个人，哪怕你和离过更多次，还有着七八九十个孩儿，我也不会在意。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我会好好珍惜。”
什么叫还有着七八九十个孩儿？菩兰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笑了。
卫星不说话，也带着笑意凝视她。
车厢中充满了脉脉温情。
回到伯府的忠勤伯，显然没有如此的好心情。他气势汹汹地扭着赵芳去见忠勤伯夫人。
那些压抑许久的埋怨，终于一股脑儿倾到出来。
女儿闯下如此大祸，伯府眼看就要遭殃，昔日凭借白莲心机和巧舌如簧将忠勤伯吃得死死的忠勤伯夫人，也觉得心中慌乱。
“表哥，那你打算如何回那卫星？”
“还能如何回？”忠勤伯又急又气，“你下令不给兰儿吃喝，此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只能照实说了！至于故意放走兰儿并泄露给宁远侯府之事，是万万说不得的！我这就去和宁远侯通个气，派杀手一事，只要我们两家不说，无人会知。”
忠勤伯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想了想，他又回头，一脸嫌恶：“管好你的女儿，莫再叫她胡言乱语，否则这病就治不好了。”
忠勤伯夫人听了，心中一寒。
多年夫妻，她自然听懂了其中的潜台词。芳儿再惹祸，他便会狠下心叫这个女儿从世上消失。
想到今日之后，女儿的未来怕是彻底毁了，忠勤伯夫人悲从中来，忍不住垂泪。
忠勤伯却只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命下人备轿去了宁远侯府。
送走了忠勤伯，宁远侯府的气氛一片凝重。
宁远侯夫人是个心思缜密的，她寻思着，以卫星的能耐，万一追查到了当年的杀手，那么即便侯府和伯府不承认，也是无用。
唯有死人不会说话。若再派人去将那些杀手除去，才能算彻底安心。
可此事办起来也颇有风险，一个不当心，更容易走漏风声，露了马脚。
宁远侯夫人按了按眉心，觉得脑子很乱。
偏偏这时，有出门采买的小厮惊慌地前来禀报。
说大街上都传遍了，当初忠勤伯府大姑娘和宁远侯世子和离，是因为世子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
宁远侯一听，气得将茶盏砸向世子程鸿明，喝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样还不解气，又吩咐下人去取鞭子来。
宁远侯夫人连忙护着儿子，说什么也不让取鞭子。
气得宁远侯干脆脱下鞋子，一把拉开宁远侯夫人，照着程鸿明就抽。
程鸿明又痛又羞，却不敢闪躲，由着父亲将他抽得像个猪头。
许韵婉因即将临盆，正在院中休息。得知此事后，受到惊吓，动了胎气，肚子立刻发作起来。
熬了一天一夜，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原本宁远侯夫妇都盼着这个孩儿早早出世，可如今大街小巷上的传闻，却令他们心惊，这孩子，不再是期盼，而仿佛成了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火药。
一个在国丧期孕育出的孩子，一旦被发现，极有可能让宁远侯府万劫不复。
原本无人盯着，宁远侯府说一声孩子早产，便可搪塞过去。
如今，万千双眼睛盯着，这借口，却是不能用了。
毕竟如果要深究，早产还是足月，太医一看便知。
那赵兰精通医术，更是糊弄不过去的。
“是个女婴。”心腹嬷嬷从世子院中回来了。
宁远侯夫妇对视一眼，彻底下了决心。
“什么？我的孩儿方才明明哭过，怎会是死婴？”许韵婉满脸惊恐，撑着疲惫的身子就要起来。
稳婆面无表情：“您听错了。”
“我不信，孩儿呢？我要见我的孩儿！”许韵婉一把抓住稳婆。
第075章 女医王妃（39）鱼死网破
稳婆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自然是处理掉了。”
许韵婉不敢相信，声嘶力竭：“你怎么敢！你这刁奴！你怎么敢！”
“奴婢——自然不敢。”
稳婆拖长了音回答。
许韵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什么都明白了。
是这侯府容不下她的孩儿，那刚出世的孩儿，她连面都未见到，连男女都不知道，就这么被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了。
她跌坐在床上，撕心裂肺的感觉从周身传来，她痛，痛到极致，便感觉不到痛了。
“莲芳……”她哑声呼唤贴身丫鬟。
不知多了多久，她缓缓抬起眼，正看到程鸿明冲了进来，尽管面孔肿胀，眼里的嫌恶却遮都遮不住。
许韵婉却似乎不曾察觉，只柔声问：“我们的孩儿，是男还是女？”
声音那么轻软，仿佛屋内有婴儿在酣睡。
程鸿明望着产后头发凌乱、面目浮肿的许韵婉，悔意排山倒海而来。
赵兰回京了，听说出落得愈发美貌了。
原本就殊色无双的女子，变得更美是何种模样？程鸿明简直想象不出。
回想着新婚那夜云鬟酥腰、面若幽兰的赵兰，他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
若时光倒流，他一定不会先纳许韵婉入门。这样，他便不会被许韵婉勾引，屡屡在国丧期破禁了。
他会安心等待赵兰过门，然后，美人在怀，岁月静好。
见程鸿明不回答，许韵婉也不恼，又轻轻问：“你可知，为何我服了避子汤后，还会有孕？”
这下，程鸿明很快接口：“为何？”
许韵婉微笑：“那你先告诉我，我们的孩儿，是男还是女。”
“你！”程鸿明有些不悦，“是个女婴。好了吗？你快说吧。”
“是个女孩儿啊？”许韵婉笑容更甚，看上去十分瘆人，“死得好，女孩儿这辈子要吃许多苦，早些解脱，可真是好极了。我真高兴啊，呵呵，呵呵！”
程鸿明见她说话颠三倒四，皱眉喝斥：“你可是气糊涂了？”
“糊涂？我清醒得很呐。”许韵婉用力撑着床起身，一步步向程鸿明走去。
“我为何会有孕？自然是因为我将避子汤换成了补品啊。那我为何要这样做？自然是想赶在赵兰入府之前有孕了！”
“从我嫁给你那日起，就没想过要做小！就算那日赵兰不同你和离，迟到也会被我弄出府去！”
“你明明承诺过会娶我，却在见过赵兰之后反悔了。可我许韵婉没那么窝囊，不是你想要就要，想甩就甩的！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我许韵婉更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夺走了我心爱的孩儿，我便要你们整个侯府一起陪葬！你与我国丧期同了房的事情，还有你们指使杀手去害赵兰之事，不论哪一桩，都、都足以毁了侯府！”
“我、我这就去告发你们！”
刚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生产，许韵婉身子虚弱极了，说到后来，已是大口喘气，十分疲累。
可她的眼中，却射出回光返照般的神采，充满了仇恨与决绝。
她的一番话，也让刚被父亲抽了脸，又心声悔意的程鸿明彻底失去了理智。
这个恶毒的女人，毁掉了他的过去不够，还要毁掉他和侯府的未来！
程鸿明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让她从世上消失。
他猛地扑了上去，把许韵婉按在床上，双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许韵婉涨红了脸，却仍然努力用口型在无声地说着——
我要让侯府陪葬！
程鸿明气红了眼，当下使出全力。
很快，许韵婉挣扎的动作停顿下来，没了声息。
程鸿明起身，有一点慌乱，但更多的，是出了一口恶气的畅快感，以及一身轻松。
就说这毒妇不当心早产，一尸两命好了。
把柄已从世上消失，从此赵兰无法拿捏他了。
程鸿明甩甩袖子，准备将此事告诉母亲，让她来善后。
从前母亲整治父亲的小妾时，便时常要处理这般事情，经验丰富得很呢。
他刚走出院子没多久，迎面撞上一队官差，二话不说扭住了他。又冲入院中，抬出了许韵婉的尸身。
一同跟来的仵作查验了她的脖子，又抓起程鸿明的手仔细看了看，道：“初步判定，确是宁远侯世子掐死了他的妾氏。”
领头的官差点点头，吩咐：“都带走！”
一路追赶而来的宁远侯夫妇连忙阻止。
宁远侯喝到：“不过一个妾氏死了，这是侯府的家事。本侯并未报官，谁给你们的胆子，不请自入！”
高门大户闹出点人命，并不稀奇。打死奴婢或妾氏，都是常有的。
只要他们不报官，便算是家事，顺天府并不会多管闲事。
可今日之事，却大不相同。
面对以势压人的宁远侯，领头的官差不卑不亢回复：“侯爷虽未报官，这位死去是侍妾的丫鬟却来报了官。”
宁远侯怒极反笑：“一个贱婢报官，你们便来闯侯府？顺天府何时不懂规矩到这种地步了？你们府尹大人呢？我倒要问问他，今日是否喝多了犯糊涂！”
“只因那丫鬟报官时，还提到了另一桩事。”
“何、何事？”宁远侯心一慌，有股不妙的直觉。
“关于侯府买凶杀害忠勤伯府大姑娘赵兰之事。”
此话一出，不光是宁远侯，宁远侯夫人和程鸿明都是眼前一黑，惊恐不已。
原来许韵婉得知自己刚诞下的孩儿被侯府扼杀了后，很快平静下来，让心腹丫鬟莲芳立刻去顺天府报官，要揭发之事有三。
一是侯府曾想要杀掉赵兰之事。
二是宁远侯世子当初之所以会在新婚夜和离，是因为赵兰发现了他在国丧期与妾氏同房。
三是宁远侯府为毁灭证据，杀死了许韵婉和刚出生的孩儿。
以宁远侯夫人对儿子的溺爱之心，极有可能揽下买凶杀人之事，并极力否认国丧期同房一事，想把程鸿明摘出去。
所以，她故意激怒程鸿明，让他对自己起杀心，坐实了他的不无辜。
当他最终将双手伸向她时，掐死的不光是她。也有他自己的生路。
她早说过，要让侯府陪葬。
她许韵婉，向来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