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整军备战吧!
第六十五章整军备战吧!
欧阳修挥手驱走了自己的两个伴当,既然已经知道铁心源的名字和来历,就没有必要让伴当陪同了,重新坐回座位,指着桌子上的梨花白道:“梨花白?”
铁心源点点头,欧阳修就打开一坛子酒,自斟自饮。
铁心源笑了一下,就继续揉面,揉面这是家传的功夫,面够不够劲道,就看揉面的时候把功夫下到了没有。
揉到最后要不但要让面团表面有光泽,还需要做到手上不粘面粉,盆子里也没有面才算是功夫到家。
揉好了面,铁心源就给面团上抹上油,扣起来放在火盆边上醒面。
欧阳修不得不承认,铁心源干活的样子很好看,一个干净的人做出来的饭食味道如何且不说,仅仅是那份干净就让人有了三分胃口。
小店里面只有干菜和一些绿萝卜,胡萝卜倒是有很多,铁心源洗了两根胡萝卜,飞快的切成丝,添加了一些葱花,在锅里炝了一些香醋,加盐之后一股脑的倒在胡萝卜丝上,端给欧阳修道:“只能这样了。”
欧阳修喝了一口酒,吃了一筷子胡萝卜丝挑起拇指道:“好手艺!”
铁心源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和欧阳修碰一下喝了一大口之后笑道:“面食才是我家的家传手艺,老母就是依靠卖掉一碗碗面条才将我抚养长大,先生不可不尝啊。”
欧阳修笑道:“你既然姓铁,又擅于做汤饼,东京七哥汤饼店莫非就是你家的产业?”
“正是!”
“如此一来,那就要好好吃一顿你做的汤饼,七哥汤饼店的少东家做出来的汤饼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铁心源笑道:“家母做出来的汤饼浇头才是人间美味,只可惜这里只有葱蒜,咱们只好吃另一种面食了。”
欧阳修瞅着铁心源道:“你在西京以何为生?看你一身装扮恐怕开汤饼店是置办不起的。”
铁心源脸上的笑意不见了,长叹一声道:“夏竦借皇命让我去支援于阗尉迟氏,却不知于阗都城早就被喀喇汗攻破,如今的尉迟氏只能退入深山,与喀喇汗继续周旋,境遇之凄惨,让人不忍卒睹。”
“既然尉迟氏危在旦夕,你何以来到西京?”
铁心源屈指敲着桌子道:“喀喇汗拥兵三十余万兵进回鹘,如今正在与回鹘王生死大战。
如果不出什么大问题的话,喀喇汗会击败回鹘王,一统天山以北。
我如今与于阗遗族固守天山要地哈密,唯有将喀喇汗的大军阻断在天山路上,方能有一丝生存的余地。”
“你们有多少人?”
“全族不到十万人,带甲之士一万有余。”
欧阳修叹口气道:“人数不够,力量不足,老夫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铁心源眼见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就随手扯着面条往锅里丢,看着长长的宽面条在水里沉浮大笑道:“我从未指望大宋满朝公卿能够对于阗伸出援助之手。
我铁心源从赤手空拳来到西域,就从没有这样指望过,一年多的时间,我们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三座城池,吃了多少苦唯有我们自己明白。
我们今日能有三座城池,以后就会有三十座,三百座,我来到契丹就是为了应对喀喇汗可能的进攻,合纵连横的把戏而已,算不得难。”
欧阳修有些羞愧,搓着手道:“你们打算怎么干?老夫能否帮手?先说明,只能是我个人,而非大宋。”
白亮亮的面条被铁心源从锅里捞出来,一大把碎葱,两勺子蒜蓉,一勺子热油泼下去,滋啦一声,激发了面条上葱蒜和姜醋的香气,一时间,小小的店铺里浓香四溢。
铁心源将面放在欧阳修面前笑道:“只想请先生回到东京之后,告诉东京城里的人们知道,在遥远的西域,还有一群汉家儿郎依旧在努力奋争,准备在这里为自己打出一片可以安居乐业的土地……
余者,我们不敢要,也要不起……”
面的滋味非常好,堪称欧阳修吃过的面中,最好吃的一种,虽然只有简单的葱蒜姜醋,五味的调和却恰到好处,只是这碗面吃的欧阳修鼻子发酸,心中发痛。
一群被赶出自己都城的亡国之人,不但没有消沉,没落,反而在积极地准备东山再起,这中间到底经历了多少辛苦,多少血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即便是身处困境,他们依旧保持了自己的尊严,不祈求别人帮助,这就是士之节!
一海碗面条终究是挡不住两个饕餮之徒,当铁心源和欧阳修一起将面条吃完之后,不由得相视一笑,举起酒碗干了一碗酒。
重新添满了酒水,清澈的酒水上却起来了一圈圈的涟漪,紧接着一声闷雷一般的响声从远处传来。
欧阳修诧异的看着窗外密集的雪花,冬日里响雷真是太奇怪了。
铁心源端起酒碗慢慢啜饮着,见欧阳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才放下酒碗道:“也不知道耶律重元死了没有!”
端着酒碗的欧阳修手头一抖,荡漾出一些酒水,流的满手都是,他顾不上这些,连忙问道:“你做的?”
铁心源笑道:“包括城门口死掉的那两个人!”
欧阳修大惊,继续问道:“为何?”
铁心源放下酒碗笑道:“契丹官员对我大宋使节无礼,自然该死,舌人从中搬弄是非,巧舌如簧,自然也有取死之道。
至于耶律重元,他要是不受伤,不受些惊吓,如何能看重我们这些来向他求助的人呢?
如何能让他促成契丹彻底的放弃哈密以及伊吾州呢?”
欧阳修更加惊骇了,双手扶着桌子道:“万一耶律重元死了呢?”
铁心源往嘴里丢了一颗豆子笑道:“死了就死了,辽国没了一位皇太弟,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这会引起辽皇震怒,改变契丹朝局,对我大宋也有影响,这么多年以来,耶律重元全力支持辽皇遵守《澶渊之盟》,宋辽之间数十年不闻金鼓之声,和此人有很大的关系,万一此人死了,萧惠这种向来主张通过南征来弥补国用不足的辽国官员上位,大宋和辽国之间将战火再起噫!”
铁心源将手放在桌子上笑道:内无法家拂士,外无强敌,对大宋不一定就是好事。
将士们每隔一些年就要拉出去打一仗,长久的不打仗,他们也就不会打仗了,一旦有强敌入侵,拿什么去抵挡?”
欧阳修正色道:“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战火一起,生灵涂炭,伏尸百万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铁心源摇头道:“谁都想过太平日子,这没错,歌舞升平之下大宋人的日子一定会过的更好,问题是大宋的敌人也是这么看的吗?”
“这就是老夫来契丹的意义所在,两国交好,对契丹有利,对大宋同样有利。
既然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情,办起来并不算难。”欧阳修对战争深恶痛绝。
街道上已经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无数甲士在风雪中策马狂奔,无数契丹官员的脸上带着惊惶之色,丝毫不顾街上的行人也同样向城门狂奔。
铁心源起身关上小店的大门,从窗户探出手去接了一些雪花放在手心,让欧阳修眼看着雪花在他的手里融化。
欧阳修费解的看了铁心源一眼,并为作声。
铁心源懒懒的道:“北海已经连续三年开始封冻了,如果苏武此时身在北海牧羊,恐怕就没有机会或者返回大汉,也就不会有流传千古的苏武牧羊了。”
不等欧阳修接话,就用筷子敲着桌子唱道:“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天又冰地,苦忍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在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
低沉的歌声在小店里回荡,欧阳修也拿着筷子击打,随着铁心源的歌声一起吟唱。
一连唱了三遍,两人才停了下来,碰了一碗酒之后,铁心源笑眯眯的对欧阳修道:“我在路上捡了快要冻死的蒙兀人,他们就住在北海边上。
他告诉我,如今的北海天气异常寒冷,族人多有冻死者,如果明年他的族人还不能驱赶着牛羊南下,他的族群就有冻死之忧。
他今年是背着胡琴来的,希望能用自己的胡琴来打动辽皇,允许他们南迁。
我不觉得辽皇会接见一个衣着破烂,而且满身虱子的野蛮人,所以啊,这个蒙兀人如果没被辽皇砍头,他注定要失望而归。
先生,您认为他下一次和族人南下的时候还会背着胡琴来吗?”
欧阳修闭目沉思一阵缓缓地道:“应该拿着刀子过来。不过,以辽国的强大,野蛮人南下不了才对。”
铁心源嘿嘿笑道:“需要南下的不仅仅是蒙兀人,还有女真人,以及乌古敌烈统军司治下的色目人,别忘了他们同样居住在非常寒冷的地方。
那些人想要活命,就只能南下,事关生死,这个矛盾根本就无法调和,除了战争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的选择。
我在西域这段时间,对北方和西方已经有了一个简单的认知,那就是越往北,那里的人就越是野蛮,越是野蛮,他们的战力就越是强大。”
欧阳修喝了一口看着铁心源道:“你觉得大宋该如何去做?”
铁心源嘿嘿笑道:“整军备战吧!”
PS:先送上一章,今天《不败传说》内测,银狐大军还是比较给力的,听说还有人专门跑到其他国家围堵我,看来以后不能拖更了,容易结仇(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政客的许诺就是一个笑话
西京城头的鼙鼓擂响了,每一声都似乎响在人的心底,更像是在为铁心源的这句话WwW..lā
不一会,集合军队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紧接着西京城的差役们就开始清街。
所有的人都需要回到自己的住处接受盘查,当然,西京城的四座城门已经全部关闭了。
铁心源给有些失落的欧阳修披好裘衣,两人安步当车行走在慌乱的西京街头。
不明所以的百姓以为战争来临了,争先恐后的向城北拥挤,却被差役们用马棒和鞭子给驱赶回来了。
铁心源笑嘻嘻的指着将街道堵的死死的马车对欧阳修道:“越有钱的人就越是害怕战争,战争有时候又是一种重新分配财富的过程。
所以啊,普通穷人虽然也怕战争,在害怕的同时,其实他们的心底里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
因为已经穷到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只要能在战争中得到一点东西,那就是收获啊。”
欧阳修皱眉道:“你读书的时候本经学的是什么?”
“韩昌黎先生的《原道》。”
欧阳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沉默了片刻道:“刚才你说的没有一样是《原道》里面的道理。”
铁心源笑道:“我这人比较善变,在大宋的时候我遵循的就是《原道》之心,来西域之后我遵循的就是怎么能够保住命这个简单的法则了。”
“没有九死而不悔的决心,如何能够干成大事?”
“用不着我去死,这片土地上有无数个想要为了过上好日子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汉,我只要能提供给他们想要的好日子就成。
只要过上好日子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他们就能帮助于阗复国,能够帮着我威震西域,马鞭所指,万夫景从。”
欧阳修矮下身子从路边扶起一个被马车挤倒的老妪,随着嘎嘎和尉迟文挤开的道路继续向前行走。
人都在往北面挤,穿过城中心之后,眼前就豁然开朗。
铁心源的营地在校军场的外围,欧阳修所在的大宋使节团的营地在校军场里面。
当欧阳修看到营地里的武士出来迎接铁心源的时候愕然道:“这里是巨寇一片云的营地!”
铁心源见四处没有外人,给了欧阳修一个奇怪的笑容道:“我就是一片云!”
说完就施了一礼,丢下欧阳修径直走进了栅栏,两位彪悍的武士关好栅栏,依旧站在门口握着刀子守卫在那里。
惊骇欲绝的欧阳修在风雪中站立了良久,才踉踉跄跄的在伴当的搀扶下走进了校军场。
和大盗在一个屋檐下把酒言欢了很长的时间,还吃了大盗亲手做的饭食……
许东升没有回来,孟元直说他被燕赵国王府里的人给叫走了。
这非常的正常,燕赵国王受到了攻击,涅鲁古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追查的,既然是在野外受到的攻击,那么,一片云这种长年累月生活在野外的人应该很有用处。
天色昏暗的时候许东升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意,看样子在燕赵国王府过的很舒服。
“这回没被人当狗使唤吧?”孟元直张嘴就道。
许东升笑嘻嘻的道:“还是当狗的活,不过这次好歹给了些肉骨头。”
屋子里的炭火很旺,铁心源脱掉身上的裘衣问道:“燕赵国王没死?”
许东升摇摇头道:“他的运气很好,为了显示自己礼贤下士的风范,第一辆马车让给了新收的谋士郭良。”
“郭良是谁?”
“大宋丙寅科进士,在大宋工部为官,擅长制图,尤其是山川地理图,是耶律重元用高官厚禄才挖过来,本来准备来到西京向辽皇敬献辽水水域图,据说此图比郦道元《水经注》中记载的辽水,更加清晰,也更加的详细。
没想到被老孟和火儿埋的火药给炸碎了,充当了耶律重元的替死鬼。”
“耶律重元怎么样了?”
“听说双耳失聪,需要静养,我没见到耶律重元,只见到了涅鲁古,现在那家伙正暴跳如雷呢,这场风雪把老孟和火儿他们的气息很行动痕迹遮掩掉了,猎犬都无法追踪。
涅鲁古要求我们雪停之后就立刻去西京城外的原野上搜寻凶手,他断定,凶手也被这场风雪滞留在西京城了。
我们和其余的马贼搜寻城外,他自己亲自在城里搜寻,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铁心源摇摇头笑道:“人家能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你,这说明我们的所有行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好在人家只关注你,对我们并没有过份的怀疑。
这件事我们还是做的有些鲁莽了。”
孟元直道:“我们自从来到西域之后那一件事情不是在弄险?了不起杀他个鸡飞狗跳墙,再重头来过。”
铁心源看了一眼孟元直道:“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啊,当初在大宋东京城,你孤身一人都跑不出去,更别说在契丹的西京了。
不说别的,光是人家的铁甲军和十几个射雕手就能让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契丹人到底是马背上的族类,骁勇善战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这些年大宋朝廷里的那些高官,刻意的想利用《诗》《书》《礼》《易》《春秋》把他们同化成和大宋一样的国家。然后在同一平台上击败契丹,毕竟,在同样的国情条件下,大宋到底是无敌的。
可是啊,你看到成功了吗?还没有,虽然已经腐化契丹人已经见到了成效,距离成功还很远。
人家皇帝就不爱留在京城,而是满世界的巡游,每到一处就会祭天,这就是为了保持契丹人的狼性,表示自己依旧不忘祖宗的游牧生活。”
“你说契丹人喜欢大宋的诗文是大宋人故意推动的?”许东升惊奇的问道。
铁心源冷笑一声道:“东京但凡出了好诗文,三天之后辽国的歌姬就会满世界传唱,要说这里面没有大宋官方在幕后推动,你信吗?”
“不信!”许东升坚定的摇摇头,“可是辽皇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为什么不禁止?”
“谁说他没有禁止,从萧太后时期他们就开始禁止了,最早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发明了自己的文字,可是那些文字现在除了皇族还在使用之外,你看到谁用了?
再者,诗文这东西你要禁止,就要拿出新的东西来填补空白,契丹人没有这个本事,你让一个听惯了大宋艳曲的勋贵去听一只公羊和两只母羊的故事,他听得进去吗?
而且文字故事这东西,你越是禁止,就会流传的越凶,人们就会更加的好奇,最后就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了。”
铁心源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这些东西必须跟孟元直和许东升他们说清楚,让他们明白自己最强大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孟元直呵呵笑道:“原来那些大头巾们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这事办的又狠又毒。”
铁心源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打不过人家,就只好慢慢地从根子上坏他们的事情,直到把他们的武力拉到和大宋一个水平,然后再利用我们丰富的经验来击败他们,这法子不错,就是见效慢些。”
“雪停之后老孟他们需要出城,需要我做什么?”许东升见事情告一段落了,就问下一步的安排。
铁心源叹息一声道:“我今天接触了欧阳修,就是在为下一步去大宋做准备。
横山野马开春之后就会离开横山,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去横山一趟,用野马来打开大宋的大门,让他们接受一片云这个侠义的马贼。”
“可是西京现在乱了,我们需要耶律重元的许诺!不得到许诺如何就要走?”许东升感到更加奇怪了,来之前,铁心源可是信誓旦旦的希望辽国人能够认可哈密的存在,如今,事情做到了一半却已经在准备离开了。
“耶律重元的许诺你信吗?”铁心源看许东升的眼神非常的奇怪,就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既然你不信耶律重元的承诺,巴巴地跑到西京来干什么?”许东升有些恼怒,觉得铁心源在戏弄他。
铁心源拉着许东升的手坐在椅子上道:“你难道还没有明白吗?我们要做的事情是让耶律重元相信,我们是属于他这个阵营的人。
至于承诺,其实无所谓,那东西想要推翻,不过是嘴皮子动一动的事情,只有和耶律重元建立很重要的利益关系,我们就会永远的受他庇护。
如今,我们已经做到了示好,现在就看耶律重元的反应了,如今,涅鲁古开始使用你来参与到查找暗算他父亲的凶手的队伍里,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这说明他已经接纳了我们。
只要我们今后不要短缺给人家的进贡,他想谋朝篡位的时候,我们可以全力帮他,这就成了,有这一重关系,哈密其实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
要耶律重元这种人亲口告诉你,把哈密送给我,这根本就做不到。说出这种话的人只能是契丹的叛徒。
人家可能还想着等篡位成功,再把我们灭口呢,我们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可以暂时能够利用一下的工具。
在我们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哈密不是我们的能是谁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蒙兀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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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的其实是时间,而不是耶律重元的庇护!
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人其实就是我们自己的双手,不等不靠,永远做最坏的打算,才是走远路的打算!”
铁心源的这番话,徐东升和孟元直很是认同。
同样认同这句话的还有欧阳修!
“整军备战”这四个字让他整整思量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之后,他现自己似乎变得振奋了一些,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遭遇已经从他的脑猴消失了。
如果北方的局势真的如同铁心源说的那样严重,自己个人的那点遭遇根本就不算什么。
窗外的大雪下的正急,辽皇今日会踩着大雪进入西京城,所有国家的使节,都会去城外十里之地迎驾。
迎驾的官袍,裘衣,马匹都已经准备好了,欧阳修依旧坐在帐篷里一动不动,西京城头的迎驾钟声也已经响过八十一响,如今响起来的是辽国特有的长号,这是在提醒迎驾的官员,早早出门。
亲随马六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来不及抖落满身的雪花,就急忙对欧阳修道:“官人,那个蒙兀族的人不用找了,刚刚在城门,老奴亲眼看见一个背着胡琴的野蛮人被辽人捉走了。”
欧阳修从沉思中醒过来问道:“捉到那里去了?”
马六踌躇一下,小声道:“官人不宜趟这趟浑水,昨日里燕赵国王被刺,今日,西京城已经被辽国兵马围的如同铁桶一般,老奴本想出城去看看,结果现,西京城的城门已经全部戒严。
辽皇的大驾已经到了三十里外,您要是再不走,就会失礼。
”
欧阳修起身穿好官服,披上裘衣,率先走出帐篷,骑马离开悬场的时候,特意瞅了一眼一片云的营地。
那座营地将悄悄地矗立在风雪中,站在箭楼上的两位武士身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白雪,他们依旧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和别的营地周围那些哆哆嗦嗦弯曲着身体,迸长枪走来走去的卫兵有很大的区别。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欧阳修心中长叹一声,挥刀割掉一角衣衫,任由衣衫落在雪地上,就驱马离开了南城,自从他知晓铁心源就是西域大盗一片云之后,就明白两人之间不可能再有任何的交集。
昨日里的那一称喝的痛快,那一碗面吃的畅快,今日割袍断交自然也来得干脆无比。
官盗两重天,不论铁心源有什么样的借口,既然他是马贼,自己就和他注定了只能是敌人。
大是大非的问题,欧阳修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欧阳修从一片云营地经过的时候,铁心源正在营地里堆雪人,正在为一些雪上面的红色血渍皱眉,听到马蹄声,透过缝隙看到了欧阳修割袍断义的一幕。
不由得笑了一下,然后就很自然地将那些沾染了血渍的白雪按在雪人的脸上,顿时,雪人的脸上就多了两颗红色的眼睛。
闲的无聊的孟元直也看到了营地外的一幕,见铁心源笑了,不解的问道:“都被人家割袍断义了,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割袍断义这种事在大宋多不多?”
“不太多,除非真的有过不去的坎,否则没人愿意用这一招。
唉,你被人家割袍断义了,你为什么不在乎?”
“我该怎么做?大哭一场?”
“那倒不至于,至少你应该愤怒一下的。
要不然人家会认为你是做了亏心事。”
铁心源曳道:“不成啊,有机会还要跟这个老家伙交好一下。”
孟元直鄙夷的看看铁心源道:“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事可比许东升在燕赵国王府干的事情都丢人。”
铁心源笑道:“他割袍断义是他的事情,我准备继续结交他是我的事情,凭什么要让他的行为来决定我该干什么事情呢?”
“人家不会理你的Q经割袍断义了就说明人家不待见你,你上门只会受辱。”
“我又不知道他和我割袍断义了”
“可你刚才看的很清楚,我也看的很清楚。”
“欧阳修又不知道我看见了,再说,我做了什么有亏良心和大义的事情吗?
自己问心无愧就成,谁管他人如何看我。”
孟元直惊叫道:“你做了很多啊,戈壁上那些屈死商贾的白骨可以作证。”
铁心源深深地看了孟元直一眼道:“你脑子里全是肌肉,所以,我需要跟你实话实说。
我比较聪明,你和我说假话就成了,我自己会从你的假话里找到有用的话来听的。”
孟元直哈哈一笑,难得有机会损铁心源一顿,此时他的心情很好。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问道:“欧阳老儿不理你了,你如何利用他?”
铁心源将冰冷的手塞进袖筒笑道:“大宋官员有一个死穴,那就是战马。
天圣一年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就颁布了马政,里面明文规定官宦之家必须养马三匹。
刘后驾崩之后,官家废弃了刘后当政时制定的大部分国策,唯独马政留存了下来。
庆历二年,马政又添加了百姓养马一条,也就是出现了马户。
庆历四年,范仲淹等人远窜军州之后,马政不但没有消亡,反而得到了加强。
以后每隔两年,马政总要有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是随着大宋军队增加而增加的。
你是武官,同时也是东京城中人,马肆有多热闹你是知道的,一匹好马万金不可求的盛况层出不穷,你如今的坐骑汗血马要是放到东京市上,你立刻就会成巨富。”
孟元直皱眉道:“汗血马乃是我的伙伴,如何可以随意售卖?”
“因此,欧阳修即便是再骄傲,面对一匹战马,他或许能够高傲一下,面对成千匹战马,他也没有什么抵抗力,即便是再讨厌我的马贼身份,同样会捏着鼻子和我交往的。”
孟元直大笑道:“你总是这样,抓住人家的痛脚就穷追不舍,你先告诉我,用野马充当战马骗官家,欧阳修会不会被砍头?”
铁心源叹息一声道:“大宋其实不缺马,只可惜没有好的养马人,高大的战马被农夫们养的越来越小,最后就不堪骑乘。
卖给他们几千匹战马,他们就会欢天喜地的把战马都阉割掉,过上十余年,一旦这些战马老去,大宋依旧没有战马可用。
如果把野马卖给他们,面对数千匹没有用处的好马,他们必须要学习如何驯马,如何养马,如何繁育战马,这一套流程下来,大宋的官员们也就学会了养马。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但愿他们能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至于砍死欧阳修。”
孟元直砸吧一下嘴巴道:“是好事情,问题是欧阳修何辜啊?”
铁心源看着孟元直冷冷的道:“孔曰成仁孟曰儒,关乎大宋将来的军事成就,他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昨日才知道有人诬陷他和外甥女通奸,与其被这样的脏名声毁了一生,还不如被买错战马这样的事情砍头来的痛快,至少,以后大宋战马繁育成巩后,总有人会为他平反鸣冤的,如此一来,光耀史册并非难事。
这不就是他们这群人孜孜以求的吗?”
孟元直愣了一下不由得曳道:“除了没有人味,这个理由确实非常的充足。”
铁心源冷笑道:“我就是被这样的理由送到西域来了,这样的理由他们能用,我为何不能用?”
孟元直连连抑道:“我只求你今后不要对我们用这样的理由,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对付过你。”
“你们是我抱团券的兄弟,怎么可能用这样的法子坑你们?”
“你保证?”
“我保证!”
“我觉得你还是写个字据比较好”
白茫茫的原野上,道路就像是一道黑色的痕迹,道路两边站满了军卒,只要有雪落在道路上,立刻就有人奋力的将这些白雪清扫干净。
有燕赵国王的前车之鉴,整条道路都被军卒用巨大的石碾子细细的碾过,以防再有不忍言之事生。
欧阳修的心情糟糕极了,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人世间最悲惨的一幕。
即便是被铁枪入腹,依旧带着笑意喊着要给辽皇奏乐的蒙兀人的面容让他怎么都忘不掉。
如果没有铁心源的解释,他或许会和其余的使节一样一笑了之。
这不过是一个想要出名想疯了的家伙为自己的**赔上性命而已。
算不得什么,不论在那一个国家这样的事情都有。
欧阳修几次三番的想要去阻拦辽人,可是看到那个不知姓名的蒙兀人已经开始大口的吐血了,就停下了脚步,那个人已经没救了
铁心源说的可能很有道理,这一次是一个蒙兀人带着胡琴不远万里来到了西京,下一次,很可能就会是无数个骑着战马的蒙兀人挥舞着狼牙棒蜂蛹南下。
这一次,欧阳修觉得自己有责任把那个蒙兀人没有说出来的话告知辽皇。
毕竟,一旦处在生死边缘的蒙兀人一旦南下,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辽国,迟早会影响到大宋。
北方蛮族南迁,已经不是一个国家的事情了,这是南边所有国家的灾难!
他看的很是清楚,那个蒙兀人临死之前目光不再看面前的辽国官员和军卒,而是把目光投射到了遥远的北方。
在那里,他的族人或许正在等候这个蒙兀人带回皇帝准许他们南迁的好消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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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不疯魔不成活
巨大的銮驾上,辽皇耶律宗真难得的正襟危坐,在他的面前是一个留着一脸大胡子的年轻人。
长久的坐直身子让耶律宗真非常的不舒服,可是面对自己这个生性沉稳闲静、严厉刚毅的儿子,不这样仔细的面对他,他会让辽皇更加不舒服的。
好不容易等儿子说完事情,辽皇打了一个哈欠道:“皇儿,你其实不用理睬皇太弟的作为。
父皇百年之后,皇位只有传给你,哪有传给皇太弟的道理,那个承诺不过是父皇酒后的戏言而已,(辽兴宗酒后拉着耶律重元的手告诉他,将来他死后,耶律重元可以继位,这也是他皇太弟名份的由来,此处为史实,也是耶律重元后来造反耶律洪基的原因所在)不用放在心上,皇太弟是我们的至亲。
不如此,燕赵国王的封号你就拿不到了。”
耶律洪基眼见自己父亲对自己说的边军大事毫无兴趣,反而扯到燕赵国王的封号上了,不由得皱眉道:“父皇,孩儿是太子,要哪个燕赵国王的头衔做什么?
皇叔似乎也没有让出来的意思,您要是一力强取,皇叔又会闹起来的。
孩儿也不愿意看见一个几十岁的男人在大殿上撒泼打滚的模样,如果可能,就让皇叔把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让出来就好。
他这些年在这个位置上,我大辽屡屡战败,尤其是黑山一战更是让我大辽颜面尽失。”
耶律宗真恼怒的探手在儿子的脑门上抽了一巴掌佯怒道:“那场仗是你父皇我打的,难道你要说是你父皇让我大辽颜面尽失吗?”
被父亲抽了一巴掌的耶律洪基苦笑道:“我的父皇是天下最好的父皇,也是天下最好的兄长……”
耶律宗真道:“想说你父皇是天下最不称职的皇帝就说,我们父子间还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
这些年父皇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上一场仗是为你姑姑打的,她被李元昊生生的折磨死了,父皇竟然是在李元昊死掉之后三年才知道……起兵讨伐却惨败而归。
不出这口气父皇我死不瞑目!”
耶律洪基宽慰父亲道:“西夏李元昊骄奢淫逸,穷兵黩武,国内民不聊生,如今李元昊死于内乱,没藏讹庞把持西夏朝政。
迟早会再生内乱,到时候我们还会再有机会。
要除掉西夏,唯有和宋国联合方能起到奇效,只是这样一来,宋国得到的好处要远大于我国,需要仔细衡量之后才好动手。”
耶律宗真拍着儿子的手笑道:“父皇我昏聩了一生,如今年老了,也不打算再改正,我儿一向英武,想来又是一位英主,将来父皇即便是见到祖宗,也可以交代了。”
耶律洪基似乎还不是很适应父亲和自己亲近,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笑道:“父皇,皇叔昨日受到刺客骚扰,却不知身体康复了没有。”
耶律宗真摇头道:“据说是被火药所伤,两耳至今还在流血,听不清楚声音,可能会留下病根。”
耶律洪基笑道:“还有人说皇叔是恶事做的太多,以至于上天降下惊雷……
孩儿在听说此事之后,于昨晚找来工匠试验了火药,火药虽然炸开,只是威力远远不及皇叔遇到的那些火药,即便是加大药量,效果依旧远远不及。
最可疑的是,在六千大军保护下,还能被刺客所伤,孩儿总觉得此事极为蹊跷。”
耶律宗真摇头道:“太医韩旷亲自检查过你皇叔的伤势,你皇叔确实遭受了重创,而北院水部事郭良被火药分尸也是事实,数千人亲眼目睹之下,想要作假太难。
而且,你皇叔也没有必要这样做,此事休要再提,免得朝中臣子以为我儿苛刻,没有容人的雅量!”
见父亲真的已经很疲惫了,耶律洪基就告退出了銮驾,站在高大的銮驾上,瞅着漫天的白雪,恨恨地咬咬牙,就对随侍身边的太子府随员下令道:“加快行军速度,午时之前銮驾一定要进西京!”
铁心源在听说蒙兀人撒里格被辽人杀死之后,沉默了一会就对许东升道:“把撒里格的故事编成小曲,散播到西京城去吧。
他吟唱了一辈子别人的英雄事迹,也该有人来吟唱他的英雄事迹了。”
许东升叹息道:“真是死的不知所谓!”
铁心源烤着火摇摇头道:“蒙兀人心性单纯,把自己最好的想要献给辽皇,却不知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恰恰是契丹人最鄙视的东西。
如果撒里格用同样的方式去见大宋官家,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通过撒里格的事情,我们以后要学会一个道理,无论如何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和善意,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凶残的敌人,而是把一个单纯的人逼成自己的敌人。
头脑简单的人大部分执着,他们一旦认定了你是他们的敌人,就会用自己的一生和你纠缠,说不定还会赔上自己的子孙后代的一辈子,这样的敌人我们惹不起。”
许东升皱眉道:“有些野人会邀请你吃他们的食物!”
铁心源道:“食物弥足珍贵,这是上宾的待遇。”
“有些野人会邀请你一起跳难看的舞蹈。”
“这很不错啊,这是朋友才能获得的礼遇。”
许东升狐疑的看着铁心源道:“还有一些野蛮人会邀请你睡他的老婆和女儿!
你要是不干,就是他们的奇耻大辱!”
铁心源回头瞅瞅许东升道:“这是他们在为自己的种族繁衍做出的英明决定,男女交合最早的目的就是为了繁衍后代,只有健康的男女才能诞育出健康的后代。
远古时期,人们对女人的美丑有着和现在孑然不同的看法,男人需要有粗壮的身体,女人需要有硕大的**,这样才会有人喜欢,潘安宋玉一类的家伙在那个时代会被族群丢出去喂狗,能做掌上舞的赵飞燕全身没有二两肉,估计也是活活饿死的货。
因此啊,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去比较合适,我这种长相俊美还瘦弱的人,她们看不上!”
许东升抬头看着窗外的白雪叹息道:“也不知道大宋的公主长得如何的倾城倾国,能让你对她如此守节!”
铁心源大笑道:“以后你如果见到我为了赵婉连国家都不顾了,千万不要阻拦,这一定是我最真实的心态。
别以为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发疯!
这世上能让我牵挂的人不多,少一个都不成!”
许东升认真的对铁心源道:“多年来我一直在西域道上奔波,人人都以为我疯狂,我也以此自傲。
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我不过是疯狂,而你,纯粹就是一个疯子。”
“不疯魔,不成活!”
铁心源淡淡的回答了许东升一句,然后就把喝剩下的残茶泼在地面上,收拾一下自己的衣衫对许东升道:“走吧,我们去看看辽皇的排场。
当年项羽看秦皇出巡说——大丈夫当如是!然后就席卷了百二秦关,不知道辽皇出巡的雄风能不能让我兴奋起来!刺激我挟十万铁骑布武天下!”
“等等我!”许东升匆匆的披上裘衣,紧紧地跟在铁心源的身后向外走。
大宋官家的銮驾不论是铁心源还是许东升都曾经看过不止一遍,见过一年四季到处游走的辽皇銮驾的人却不多见。
即便是头上飘着鹅毛大雪,西京街头上却变得人头涌涌,大雪让人白头,寒风让人脸红,这些都不足以让西京城里的契丹人还是汉人驻足,他们一个个仰着脸,踮着脚尖,渴盼着辽皇的銮驾到来。
刚刚走到街上,铁心源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无数的辽**卒都来到了街面上,将百姓们分成一块一块的,很有秩序的等候皇帝到来。
铁心源才来到大街上就被一个差役粗暴的塞进一堆胡姬中间,赶紧回头四顾,却找不到许东升和嘎嘎以及尉迟文,身边全是裹着皮裘叽叽喳喳的胡姬。
一些胡姬被铁心源碰到了,原本想要怒骂的,看到铁心源那张脸之后,抬起来的手掌轻轻地摸在铁心源的脸上,然后搓搓手指,大呼小叫的告诉别的胡姬她的新发现,有一个少年郎的皮肤比女人的还要细腻……
銮驾进城了,铁心源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羞愤欲死。谁能想到看一下皇帝銮驾,需要跪在地上看!
放眼望去,只要是留在街面上的人,没有人可以站着,包括刚才拿脚踹铁心源膝弯让他跪下来的差役。
铁心源努力的避开那些总喜欢蹭自己的歌姬,从怀里掏出一根一尺半长的细管子,又从肋下挂着的小包里取出一个玉石盒子,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十二支青灰色的冰针!
这是铁心源的试验品,他不知道蘑菇粉加水冻成冰针之后,还有没有那种神奇的效果!
辽皇让他下跪,他就觉得自己同样需要给辽皇一个教训,击中目标之后就会融化的冰针,在寒风呼啸,雪花飘飘的时节用起来正合适!(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惊马冲驾
第六十九章惊马冲驾
阴晦的天空下雪花飞舞,骑士们戴着兜帽跨坐在战马上缓缓而行。
契丹马高大而健壮,雄壮的肌肉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后油光光的,显得异常神骏。
开始只是游骑,骑士们身披皮甲,挺胸腆肚的高踞马上眼睛盯着前方高傲的不可一世。
随着马队前行,随后到来的就是重甲骑兵,也是辽国最引以为傲军队。
只不过在这样的数九寒天里,重甲骑兵一个个冻得如同老鼠一样缩在战马上。
冰冷的重凯上挂满了冰溜子,如果他们在原地多站一会,铁心源觉得这些人就能充当冰雕了。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寒冷似乎要把世间的一切都要冻成冰雕。
相反的,他们胯下的战马却一个个汗流浃背,白气从狰狞的马甲中喷出来,如同远古的巨兽。
战马的耳朵后面露出碗口大小的一块皮肤,这里是战马流汗的大汗腺所在地,同时也是战马身体上最灵敏,最脆弱的一个地方。
辽皇的銮驾过来了,铁心源不得不和别人一样,低下自己的脑袋,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装好冰针的管子放进嘴里,吸一口气就猛的吹了出去。
冰针从管子里无声无息的飞出来,准确的钻进战马耳后的嫩肉里,战马烦躁的摇摇头,然后就继续向前,用双腿控制战马的骑士稍微挪动一下身体,对这样的小颠簸并不在意。
铁心源的脸贴在一只丰满的**上,一个身材高大的胡姬媚笑着用胳膊搂一下铁心源,得意的朝身边的胡姬眨眨眼睛,非常的得意。
铁心源的脸已经快要湮没在胡姬的肋下了,厚厚的皮毛几乎遮盖住了他的脸庞。
浓重的腥臊味道不断的往鼻孔里钻,铁心源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腋臭味道,一一的将剩余的十一支冰针射进了重甲骑士胯下的战马脑后。
战马的身体很大,小小的冰针和少少的药量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铁心源一点把握都没有。
事情干完了,激动的身体也就逐渐变凉,刚刚出来的一身冷汗让棉布制作的内衣粘糊糊的粘在身上。
膝盖下的冰雪已经融化,打湿了四层衣衫,冰冷刺骨。
銮驾好不容易走完了,铁心源就拍拍那个丰满的歌姬,把自己的脑袋从歌姬的肋下抽出来,将一枚金币放进歌姬已经敞开的胸围子里,然后眨眨眼睛就笑眯眯的离开了。
歌姬难以置信的低头瞅着落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枚金币,等她缓过神来,想要感谢一下这个俊美少年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中了。
铁心源已经在往回走了,心头微微有些懊悔,按理说这样的事情不是他应该干的事情。
如果从大局出发更不应该干这样的事情。
这种雕虫小技对敌人没有多少伤害,对自己也没有多少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发泄一下心头的怒火而已。
被怒火冲昏头脑,然后就突施报复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该做的事情。
怒火宣泄之后,头脑就冷静了下来,雪花击打在脸上更是让他心沉如水。
还没有走到校军场,就听前面忽然起了骚乱,两边迎接皇帝的百姓,开始哭爹喊娘的乱跑起来。
铁心源藏身在一家店铺的柱子后面,避开狼奔豕突的人群,也不管身后的店铺是一家什么店铺,就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上空荡荡的,不见店家,也不见活计,看楼上的桌椅,这里应该是一家酒肆。
心情不好,就探手从架子上取下一坛子酒,坐在临街的窗户边上,朝前面看。
骚乱只维持了短短的一刹那就平息了,皇帝的銮驾似乎已经驶进了校军场。
骚乱过后,大街上就没有几个人了,只有满街的契丹军兵四处捉拿有嫌疑的人。
店家刚刚回来,看到铁心源坐在窗边喝酒,告一声罪,就按照铁心源的吩咐切来了冷牛肉和萝卜条给他下酒。
“客人喝完酒就快些回家去吧,今天可能是多事之秋,不宜久留。”
店家送上菜肴之后就小声的规劝铁心源早早回家,听他说话的方式,似乎还是一个读过书的人汉人。
铁心源笑道:“陛下进京,正是群邪辟易的太平时候,如何会有什么危险?”
店家叹息一声道:“就在刚才,陛下銮驾后面的战马受惊了,其中一匹还跳上銮驾了,被黄金力士斩掉了脑袋才停下来。马上的铁甲骑兵也被黄金力士给斩杀了。
现在,皮室军已经把重骑给包围……
少年郎,早点回家去吧,皮室军那里没有理好讲,尤其是我们汉人,被他们斩杀也没出讲理去。”
铁心源从谏如流,轻店家将牛肉和萝卜打包之后,就会了帐,胳膊底下夹着半坛子酒一头走进风雪之中。
路过出事的地方的时候,那里除了一滩滩的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刚才还到处叫嚣的皮室军好像也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大雪已经覆盖了一部分的血迹,透过上面的雪层,依旧能够看到雪花底下的暗红色。
数量非常的多。
嘎嘎和尉迟文终于看到了铁心源,高兴的凑过来,二话不说就拖着他飞快的向营地狂奔。
许东升和孟元直正焦急的在帐篷里转圈子,见铁心源回来了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辽皇可能不行了!”
铁心源闻声愣住了,奇怪的道:“不就是遇上了惊马吗?怎么就不行了?”
许东升皱眉道:“就在刚才,我接到涅鲁古的快讯,要我们立刻拔营,向燕赵国王府靠拢。”
铁心源笑道:“他感受到威胁了?威胁来自于谁?”
许东升皱眉道:“除了太子耶律洪基之外没有别人,现在就要你给我们大家拿主意了,到底要不要去燕赵国王府邸护卫。”
铁心源笑道:“你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皇帝快不行了这个消息的?”
“涅鲁古的使者!”
铁心源笑道:“考验来了,我们这就拔营去燕赵国王府,帮人家看守门户。”
孟元直拉住铁心源的胳膊道:“想清楚了,皇帝遇袭很可能和耶律重元有关系,这牵涉到皇权之争,无不血腥至极,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中间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一旦开战,在数万大军碰撞之下,我们区区百来人,不够给契丹人塞牙缝的。”
铁心源拉着孟元直的手道:“相信我,这次去燕赵国王府我们的收获会非常的大。
而且还没有危险,至少比老许第一次进燕赵国王府还要安全的多。”
孟元直咬咬牙道:“你是首领,你说了算,我们这就走吧。不过,我不建议你去,我陪老许走一遭也就是了,万一事情不对,我们两个武人,带着兄弟们可能还有生存的机会,只是顾不得你。”
许东升同样相劝道:“你在我们的队伍中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涅鲁古不会注意到你的,有我们去就足够了,你和嘎嘎,尉迟文再带上五个兄弟,住到客栈里去,不趟这糟浑水。”
铁心源嘿嘿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当初之所以让你来假扮一片云,目的就在这,我可以用金蝉脱壳之计平安的离开,我当然不会去燕赵国王府。”
孟元直黑着脸道:“你以后不要再对我们说大实话了,听起来刺耳之极!”
说完话,孟元直就下令部下收拾营盘,准备向燕赵国王府进发。
许东升哈哈一笑,得意的拍拍胸口道:“能被人利用,还有利用价值,我老许就死不掉。
我慢慢开始喜欢你对我说真话了。”
营地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就已经收拾好了,帐篷全部被收起来装到了大车上,栅栏也解开机关,一点点的收缩回来,顶盔掼甲的许东升大吼一声,就在手持令牌的燕赵国王府官员的带领下离开了南郊,向燕赵国王府进发。
铁心源则带着嘎嘎和尉迟文以及五位猎户出身的清香谷武士住进了西京最大的客栈——福寿居老店。
耶律洪基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焦躁的在温暖如春的巨大帐篷里走来走去的,每移动一下身上的铠甲叶子就哗啦啦作响。
耶律宗真躺在巨大的软塌上,额头上覆着湿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老猫念经一般的动静。
床榻周围围满了御医,每个人面色难看,为首的白发御医汗珠子一连串的往下掉。
床榻不远的地方,坐着十余个契丹重臣,脑袋上依旧包着白布的耶律重元也坐在一张毯子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年迈的御医韩旷颤巍巍的走到耶律洪基的身边道:“启禀太子殿下,陛下已经睡着了。”
耶律洪基看着韩旷问道:“我父皇可否无忧?”
韩旷躬身道:“陛下受到了惊吓,以至于浓痰淤塞了心路,因此才会昏厥。
微臣已经用银针替陛下疏通了心路,已然无碍了,只需静养半月当可痊愈。”
耶律洪基满意的哼了一声道:“好生照顾陛下,若有半分差池诛你九族!”
韩旷连声应诺,重新回到皇帝床榻边上去了。
耶律洪基回头看着耶律重元,以及枢密院大枢密耶律乙先道:“此事该如何处置?”(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虎奴
第七十章虎奴
在契丹,皇帝自然是是国家军政的最高决策者,也是最高的军事统帅。
太子是一个地位崇高的身份,而不是契丹真正的官职,说来可笑,如今的契丹,有两位燕赵国王,一位是皇太弟耶律重元。
另一位就是太子兼燕赵国王的耶律洪基!
一位是皇太弟,一位是太子,从字面上的意义理解,说明两人都有继承大统的权力。
耶律重元甚至还有一个天下兵马元帅的职衔,有着说不出的尊贵。
只可惜他这个兵马大元帅更多的是一个勋衔,除非皇帝亲自领兵,否则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统领契丹两百三十余万军队中的任何一人。
更多的时候,领兵作战的人会是北院大王萧惠,或者北枢密使耶律乙先,根本就轮不到耶律重元独自带兵。
而耶律洪基这个燕赵国王,却统率着契丹最强大的一支军队——皮室军,三十万皮室军尽在掌握中,此人素来不苟言笑,只要他一出现,即便是契丹老臣重臣,也不得让他三分。
满朝文武自然知晓,耶律洪基才会是皇帝真正的继承人,而耶律重元的皇太弟以及兵马大元帅这个职衔,是他从皇帝手里打赌赢来的,而非真正意义上的赦封。
为了这两个虚衔,耶律重元几乎丢掉了自己的真正职位——燕赵国王!
契丹下辖的燕赵之地,其实就是燕云十六州!
这里是整个契丹国中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地方,堪称契丹的米粮之地。
皇帝看似昏聩的封耶律重元为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样皇权之下的最高职位。
目标却是他的根本要地燕赵!
如果不是耶律重元发现了皇帝险恶的用心,他如今就会成为一个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被皇帝架的高高的留在身边当一个可怜的宠臣。
太子问话,感受到极度羞辱的耶律重元自然是不会说话的,这个时候,执掌北枢密院的耶律乙先就不得不回答了。
说起来,北枢密院不但是北面官系统的宰辅机构,又是全国最高军政机构。
它禀承皇帝的旨意,处理军机,统御全国的军事力量。
南枢密院虽然是南面官系统的宰辅机构,但并不处理汉地的军务,不领汉军。
北枢密院之下,北、南宰相府具体负责部族的军民事务,诸行宫都部署司掌管各宫卫的军民事务。
部族、宫卫都是军政合一的存在。殿前都点检司具体负责宿卫行宫。
五京留守司分领五京州县汉军、渤海军,南京置有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统率本地区的汉军。
汉地各州的节度使,包括部分刺史,兼掌军民政,统领管内的节镇兵、乡兵,有的还兼领禁军。
节度使司下设马、步军指挥使司,专掌节镇兵。
因此,皇太子准备问罪,身为北枢密使的耶律乙先无论如何都是避不开的。
遂躬身道:“启禀太子殿下,惊马冲驾一事,微臣已经下令彻查,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结果出来。
在结果出来之前,十二匹冲驾的战马,已经被黄金力士全部斩杀,战马背上的十二名控马不力的铁甲骑,也已被黄金力士就地正法!
殿前督检点司大将军萧统已经自缚双臂在帐外等候陛下发落,左右检点司将军也在帐外等候发落。
宫卫将军那忽尔已然下狱,同时下狱的还有那十二位控马不力的铁甲骑兵的直系上司三十六人,黄金力士已经接手开始拷问他们是否与此事有关联。
相信明日清晨,就会有一份极为详细的卷宗呈现在太子殿下的桌案上。”
耶律洪基皱眉道:“萧统乃是后族,那忽尔更是父皇的心腹爱将,如果他们心怀不轨,有更好的法子行此不忍言之事,因此,本王不信他们会谋反作乱。”
耶律重元阴测测的道:“是啊,他们不会,哈哈。
在陛下遇刺之前,本王同样被人用不可思议的手段谋刺,若不是祖先保佑,殿下今日看到的将是本王的残躯,而不是一个活着的耶律重元。
两次谋刺,都是在万军之中进行的,如果说军马之中没有内应,本王如论如何是不相信的。
请殿下在探查陛下遇刺一事的时候,也同时勘察一下本王遇刺一事,本王觉得这两次匪夷所思的刺杀,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才对!”
西京留守李元景赶紧出列启禀道:“启禀殿下,昨日午时三刻,皇太弟殿下行军距西京东门不足十里之处,突然天崩地裂,火焰升腾,巨响十里之外依旧清晰可闻,北院水部事郭良被火药分尸,同时身死的还有驭手以及郭良一妻一妾两子一女!
现场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皇太弟殿下的双耳受创,卑职抵达之时,犹自流血不止,四匹拉车的骏马皆被巨响生生的震碎心肺,皇太弟殿下的驭手被前一辆马车崩飞的车轮生生砸死,同时遇难的还有四名宫卫,受伤者达二十一人之多,请殿下明鉴!”
耶律洪基面不改色的看看耶律重元而后问李元景:“属实吗?你们有什么发现?”
李元景皱眉道:“此事极为蹊跷,在郭良马车之前,前面尚有两千宫卫前行,八千多只马蹄踏过的地面突然爆炸,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卑职抵达现场之时,除了稳健浓重的火药烟火味道之外,再无发现,地下并无地道,更无一处可以供凶手藏身之地,更何况当时大路上传令使者,以及斥候络绎不绝,卑职无能,实在是不明白此事是如何发生的。”
耶律洪基回头问耶律重元:“皇叔可有什么发现?”
耶律重元冷笑道:“当时本王正在休憩,一股大力忽然将本王掀上半空,而后就失去知觉。
等本王醒来之后,已经身在王府,双耳内似乎有无数蚊虫在飞舞,直到今日清晨,那种鸣响才减弱一些,只是头脑疼痛欲裂!
殿下不准备为本王找出凶手并碎尸万段吗?”
耶律洪基笑道:“皇叔福泽深厚,自有百神护佑逢凶化吉乃是应有之事。
侄儿更听闻,皇叔已经收拢了戈壁大盗一片云为己用,想来有这样的悍贼相助,擒拿到凶手定是指日可期!”
耶律重元苦笑道:“不用异族大盗,你皇叔就无人可用,求太子殿下给你年迈的叔叔一条活路走,不要再擅自从燕赵之地收取应该是你皇叔我的税金了。”
眼看二人越说越僵,耶律乙先苦笑着指指不远处昏睡的皇帝,耶律洪基只好愤愤的闭上嘴巴。
巨大的帘幕垂了下来,将帐篷分成前后两部分,这是皇后到来的先兆。
果然,不大功夫,帐幕里就传来哀哀的哭声。
一个巨汉从大帐外走进来,他的身形之高以至于进帐的时候需要低头,见帐幕里坐满了重臣,就一言不发的坐在大帐门口,等候太子询问。
“虎奴,可有什么发现?”
巨汉掀掉兜帽露出一颗油光锃亮的脑袋摇头道:“萧统,那忽尔对惊马一事并不知情,三十六名铁甲军官员同样对此事毫不知情。
以虎奴之见,即便是那十二个死去的铁甲骑兵恐怕在临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光头大汉说的非常肯定,似乎只要他说出来的话,就是事实。
最奇怪的是,即便是和耶律洪基不对付的耶律重元好像也没有质疑这个壮汉的话。
“可是战马出了问题?”一个官员弱弱的问道。
虎奴用那双黄色的眼珠子看了一眼那个官员道:“战马身上除掉刀伤之外,并无外伤。”
“中毒?”
巨汉摩擦一下巨大的双手,一片已经干掉的血瘕从他的手掌上纷纷落下,就听虎奴沉声道:“我生吃了十二颗马心,至今并无不妥!”
随着虎奴话音落地,帐幕里的重臣就开始窃窃私语,虎奴乃是契丹黄金力士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此人自幼被母虎奶大吗,后来被皇族收揽,据说此人能通兽语,在草原上能够驱赶狼群为己用。
如果连他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这两件事很可能会成为两桩无头公案。
虎奴想了一下道:“战马还是有些不妥,今日吃的十二颗战马心脏,比往日吃过的似乎更加鲜美一些。”
耶律洪基连忙问道:“虎奴可知是什么药物,竟然能够按时控制战马?”
虎奴沉思了良久,还是遗憾的摇摇头道:“虎奴不知,马腹中并无蜡丸一类的东西,战马咽喉内也没有药物侵蚀的迹象,马鞍子上也没有暗藏的毒针,即便是战马的粪门,我也仔细的检查过,并无不妥!
想要捉住凶手,除非他下次继续出手!”
“你觉得凶手还会用这个法子害人?”耶律洪基追问道。
虎奴脸上带着钦佩之色道:“虎奴查不出来,就只能说明凶手比虎奴高明,虎奴期待他下一次出手,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点真正有用的东西。
这样绝妙的法子,他不可能只用一次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一样大雪两样愁绪
第七十一章一样的大雪两样愁绪
铁心源住进福寿居老店之后,就不再出‘门’了。
西京城的大雪不但没有停止的迹象雪‘花’反倒变得更加浓密了。
这场雪覆盖的面积很大,西京城的积雪厚达一尺,远处草原上的积雪只会更深。
草原上的生产基础是非常脆弱的,雪下少了,来年的牧草就长不好,来年牛羊就不能扩群,初生的羊羔子会被丢弃,母羊也会被宰杀。
雪下多了,就会造成白灾,白灾是草原被深度超过半尺的积雪覆盖,使放牧无法进行的一种灾害。
如果积雪疏松,马、羊尚有可能扒开雪层吃到牧草;如果积雪由于乍暖后又降温,雪表面结成冰壳,则牧畜不仅吃不到草,而且易受冰壳刮伤。
牛羊会因为饥饿而大面积死亡,即便是能活下来的牲畜,秋日里增加的秋膘也会全部掉下去,以至于牛羊身上只剩下骨头,没有‘肉’。
没有‘肉’,牧民就不会有食物,人也会被饿死!
一般情况下,只要出现白灾,牧人们就会早早的开始准备武器和战马,等待族长的召唤,然后成群结队的去别的地方抢劫度日。
如果族群聚集的人数多了,他们就会成群结队的南下,去找自己富裕的邻居大宋要吃的。
“我来自北海啊,
带着冬不拉,
鸿雁听我歌声啊,
忘了回家呀!
我来自北海啊。
青草铺天涯,
一夜北风吹啊吹,
北海结冰啦。
我来自北海啊,
就要冻死啦。
仁慈的君王听我唱,
跟着鸿雁搬家呀。
我来自北海啊,
笑容就像一朵‘花’。
身体留在帝王家,
只有魂魄回我家。”
铁心源一面小声的哼哼这首很不像样子的小曲,一面示意尉迟文把这首曲子写下来。
一连哼了三遍,就对嘎嘎道:“找些歌姬,给他们钱,让她们练习这首曲子,只要是遇到北方来的客人就演唱。
嘎嘎为难的道:“您昨天写了一个话本让说书人说,今天又写曲子,为什么啊?”
“为什么?只是想要告诉那些北方人,不要做南迁的梦了,大辽国不许!”
尉迟文也皱着眉头道:“您可以写的更好的,昨日的话本可比这首曲子强多了,全是大白话!而且还软绵绵的,让人听了丧气。”
铁心源叹口气道:“撒里格就不识字,更不会写曲子,他说唱的哪些东西哪一句不是大白话?
****白,屁股大之类的话我还没写进去呢,那家伙那天晚上可是念叨了一夜的这东西。
北边的人都是蛮族,你难道还要指望他们个个识文断字不成?
这东西其实就是一封书信,告诉北方的人想要南迁另想办法,说理是说不通的。只不过这封信是我帮撒里格那个短命鬼写的。”
嘎嘎拿着尉迟文写好的曲子,哼哼唧唧极其不情愿的去找歌姬去了。
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屁用不顶,是白费功夫。
铁心源看着尉迟文道:“你也觉得没什么用处?”
尉迟文犹豫了一下道:“不如用刀子来的痛快!”
铁心源笑道:“没错啊,我们种下的就是一颗能开出战争之‘花’的种子。
战争的土壤已经有了,我们只要随便丢下一颗种子,能不能开‘花’关我们屁事。
从南到北,地域广阔,即便是鸿雁也需要飞很长的时间,一道消息想要传到极北之地,时间太长,我有些等不及。
草原上只有这些故事和曲子才能够长上翅膀飞遍四方,只好如此了。”
听了铁心源的解释,尉迟文更加的‘迷’糊了,呐呐的道:“您说北方人南迁是一件大祸事……”
“为什么又要特意挑动北方人南下吗?”铁心源截断尉迟文的话反问道。
见尉迟文点头,铁心源继续笑道:“假如有一个强大的敌人迟早要来你家,你觉得是在家里全是厉害人物的时候到来好,还是在家里全是一群窝囊废的时候到来好?”
“自然是家里全是厉害人物的时候到来。”尉迟文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也是这么想的。”铁心源‘摸’了一把尉迟文的脑袋,就重新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才知道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辽国和宋国,这两个当世大国会衰败成什么样子。
别人计划数十年之后的事情,一般都会被称之为杞人忧天,铁心源这样做,如果上天真的有眼的话,会称之为未雨绸缪。
尉迟文出去之后,铁心源胡‘乱’写了一些东西,总觉得不是很满意,就丢进了火盆里,懒懒的躺在堆满皮‘毛’的锦塌上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白雪发愣。
这是他独特的休息方式,每一次只要狠狠的发一楞,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的轻松。
雪‘花’是盘旋着落下来的,有的落一阵子还会被不知哪里来的怪风向上吹一阵子。
清醒过来之后,他就把最近做过的事情重新捋一遍,看看有没有破绽。
整理完毕之后他发现自己做事的手法还是有些粗糙了,或者说有一些急躁了。
想了很久之后,他才发现所有的‘毛’病其实都出在赵婉的身上。
因为赵婉的缘故,他总想快速的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好快一点去东京看那个傻傻的‘女’子……
思念赵婉对铁心源来说是一种近乎奢侈的事情,自己做事的方式越卑鄙,就更加想要得到那个如同带着‘露’水的雏菊一般圣洁的‘女’子。
天‘色’渐晚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见到赵婉,就要立刻得到她。
当初自己在‘乳’山的时候二话不说的得到赵婉的身体,自己怎么可能会被夏竦‘弄’到西域来?
这事出来之后,就有了很大的可‘操’作的空间,夏竦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收敛几分的。
皇帝即便是非常恼怒,会处罚自己,那时的处罚无论如何也要比流落西域要好得多。
难得骄傲一次,难得清纯一次,就倒霉了,两情相悦之下,做正人君子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了。
大雪继续在下,这样的大雪对草原来说是一场灾难,对干旱的戈壁来说,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明年的时候,天山上的雪水会更加的多,天山脚下的土地会更加的湿润,大雪会把过冬的虫卵都杀死的。
而草原缺粮,本身就是上苍对铁心源的一次重奖。
一样的雪,心情不同就会看出不同的心境来。
欧阳修这时候的心境就很差。
想要拜见皇太子耶律洪基,被人家半点颜面不给的拒绝了,想要拜见耶律重元,也被人家毫不留情的给拒绝了。
如果在平日,像他这种来自大宋的名士,会得到所有人争相邀请的。
如今在这个非常时刻,没有人搭理他。
能不计较城‘门’口死掉的那两个人,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敬意了。
辽国鸿胪寺的官员也非常的烦躁,短短两天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几十位官员受到了牵连,关在监牢里的武将们已经放出去了,而那些留守西京的文职官员,又被毫无理由的塞进监牢里去了。
即便是鸿胪寺也有两位遭难,如今的鸿胪寺更是人人自危。
见不到辽国高官,就无法办理正事,每年辽皇祭天的时候,也是宋国前来送礼的时候,宋国之所以会这样勤勉的当冤大头,看重的正是辽国钦赐的回礼。
去年临潢府‘春’祭的时候,宋使带回去了两百匹战马,今年西京‘春’祭,欧阳修需要带回去一百匹战马才会和自己送出的礼物等值。
礼物人家已经收走了,回礼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身为宋国使节,他如何能不着急?
往年的时候礼物送上的时候,辽国鸿胪寺就会拟定回礼的单子,今年,契丹人好像把这事给忘记了。
从铁心源那里得知北海结冰的消息,这是一块很好的敲‘门’砖,用这块砖头敲开契丹高官的大‘门’,如果说的有理,今年的回赠会更加的丰厚。
至于今年契丹和大宋在上党关的几次互有胜负的战斗,只需和契丹人说明一下,这只是当地守将和契丹边将发生的一点小摩擦,并非是大宋朝廷有意北征,希望宋辽两国继续保持克制,忘记这些小摩擦,着眼大局,继续守护好《澶渊之盟》,这就是宋辽两国百姓的福气。
最后只要持之以恒的拒绝辽皇提出的两国联姻的建议,不论是契丹‘女’人嫁给大宋皇族,还是大宋公室‘女’嫁给契丹王族,这两样都是大宋朝廷所不能接受的。
不但要拒绝的有理有节,还不能让那个契丹人发飙,这很考验一个人外‘交’智慧。
和辽国鸿胪寺的官员磨了一天牙,陛见辽皇的事情好无着落,就连契丹太子和皇太弟似乎都见不到,这让欧阳修有着非常重的挫败感。
眼看天‘色’将晚,就习惯‘性’的找了一家很好的酒楼,准备喝点酒散发一下郁闷的心情。
走上酒楼清净的二楼,他就看见一个身着黑狐裘的俊美少年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忧心忡忡。
他转身想走,却被那个少年人叫住了,一个酒坛子飞过来,他不得不接住,就听那个少年懒懒的道:“看你心情也不好,不如两个沦落天涯的人一起喝一杯?”
第七十二章痛苦的卖马生意
欧阳修看着那张俊秀的面庞,叹息了一声,走到铁心源的对面坐下来,手按着那坛子梨花白道:“我已经和你割袍断义了。”
铁心源似乎并不惊讶,没有恼怒,更没有惭愧之情,只是趴在桌子上笑道:“今天你断情,明天我绝义,无非都是些寻常举动而已。
既然你已经割袍断义了,我们今天就喝一个割袍断义酒,这世上想找一个不讨厌的酒伴已经很难了,能多喝一次就多喝一次,下次见面再成陌路人便是。”
“马贼不是正途……”
“在西域之地先生告诉我什么才是正途?那里的王和皇族是血脉高贵的人吗?可惜他们的祖先无不出身马贼。
一条丝绸路养活了西域无数盗贼,那里的人已经习惯了烧杀抢掠,想要平安过日子,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刀下鬼。
即便是孔夫子到了西域,说不定也会抢上一抢。”
听到铁心源侮辱夫子,欧阳修并不恼怒,一个马贼侮辱圣人是应该的,君子和贼人本身就是势不两立的两种人。
“我们可以反抗贼人的抢掠,我们自己却不能去抢掠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铁心源给欧阳修打开了酒坛子,听他这样说立刻皱眉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抢劫我,我却不能抢劫他们?好人难道就该天生被欺负?
如果当一个好人会如此的委屈,我宁愿做一个恶人,一个让全天下的人都害怕的恶人。”
欧阳修微微一笑,并不反驳,提起酒坛子和铁心源碰了一下就灌了一大口酒下肚。
温热的酒浆下肚,热气从肺腑间升起,最后散布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服。
敲着桌子唱起了《苏武牧羊》,歌声低沉徘徊,唱到最后却别的慷慨激昂,以至于连酒碗都砸碎了。
他不说话,那前日里两人喝酒唱的歌来讽刺铁心源。
等欧阳修唱完,铁心源给他换了一个酒碗道:“我不做苏武,更不会做李陵,我只想谁的眼色都不看痛痛快快的过一生。”
“你现在不过是耶律重元麾下的走狗而已。”
“外面虎狼太多,我还是先找个大腿抱上,免得雏凤还未清鸣就被人家放锅里给炖了。”
“这么说少兄之志并不在他人屋檐之下?”
铁心源从怀里掏出那枚征西大将军汉印拿给欧阳修道:“迟早有一天,大宋的朝堂上会见到用了这枚印章的文书,陛下说不定还会派遣你当使者去我军营作客。”
欧阳修放下酒碗,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这枚汉印,抬头笑道:“这是蜀汉征西大将军魏延的帅印,此人在诸葛亮死后,不服长史杨仪的调遣,率兵烧绝栈道反攻杨仪,部下不服,后被部将马岱斩杀,夷三族!
所以啊,这枚汉印不是什么吉祥之物!”
铁心源愣了一下,重新拿起汉印瞅了一眼道:“魏延的?”
欧阳修喝口酒笑道:“确实是悍将魏延,魏文长的军印,从夏竦那里得到的吧?”
铁心源指指自己的后脑勺问欧阳修:“请先生看看我脑后到底生没生什么反骨!”
欧阳修摇摇头道:“反不反的在心,不在骨头上,唔,你的后脑勺长得不错。”
铁心源把玩着汉印笑道:“魏文长一生都未曾到过西域,这个征西大将军的名头未免有些名不符实。
我铁心源却身在西域,这枚汉印无疑是他们给我铸造的,以后这枚汉印就是我的随身印鉴了,先生日后若是见到文书上有这枚印章的痕迹,那就是我亲手签发的。”
欧阳修哑然失笑道:“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也好,如果日后老夫看到你的文书,一定要求陛下派遣我去你军营走一遭,看看你这个征西大将军的名头是否名副其实。”
这样明显的敷衍之词,铁心源如何会听不出来,说完了闲话,就该说正事了。
敲着桌子沉吟一下道:“我有一批马意图出手,不知先生那里有没有什么门路?”
正在喝酒的欧阳修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地放下酒坛子问道:“一匹,还是一批?”
铁心源皱眉道:“不少于三千匹!”
欧阳修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何来如此多的马匹?”
铁心源笑道:“我是马贼!”
欧阳修刚刚绷紧的身体忽然松弛了下来,端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口酒无力地道:“三千匹战马,出不了辽境。”
铁心源笑道:“我负责把马匹送到大宋边境!”
欧阳修猛地站起来怒道:“尔欺我为三岁孩童不成?”
铁心源往嘴里丢一颗炒豆子懒懒的道:“一手交钱,一手交马,价格按照京兆府马价,童叟无欺!”
“何处交易?”
“横山!”
“马齿几何?”
“老少均有!”
“矮脚马?”
“西域马!”
“有何为证?”
“我带来了两百匹,你可以带走十匹作为例证。”
“为何不能是两百匹?”
“你没钱啊!”
欧阳修缓缓坐倒,一字一句的道:“老夫可以做保。”
铁心源摇摇头道:“您的家产微博,不足作保。”
欧阳修愤然道:“老夫名满天下……”
铁心源笑道:“如果这笔生意在和您做,自然可以做,很简单,我非常的相信您的人品。
问题是,如今朝中说话管用的,韩琦,庞籍,夏竦,富弼,文彦博那一个是诚实君子?
我听说过富弼和青塘瞎毡做的生意,啧啧啧,我要是瞎毡宁愿一头碰死。
至于韩琦,当初在横山的时候,他可是臭名昭著的大骗子啊!”
“老包,包拯也可作保。”欧阳修尴尬的笑了一下道。
铁心源叹息一声道:“您二位作保的东西无非就是您二人的两颗人头而已。
到时候人家不愿意付钱,我要您二位的人头做什么?”
欧阳修看着铁心源的眼睛再喝一口酒道:“你不像是一个贪图财货的人,如果你带着三千匹马回到东京,加官进爵并非难事。”
“一失足成千古恨,先生这样的敦厚长者,见我成了马贼都不免和我割袍断义,若是朝中那些伪君子知道了,我铁心源那里还有什么活路。
再说,西域一片云麾下马贼无数,很多人都是我的心腹兄弟,虽然干的事情不体面,却对我忠心耿耿,抛弃了他们,我连恶人都要当不成了。
此事休要再提!”
欧阳修怜惜的瞅着铁心源这个被逼迫误入歧途的少年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老夫回国就向陛下禀报此事!”
铁心源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叮嘱欧阳修道:“让富弼来和我做生意吧,您和我这个马贼相识一场,已经有些玷污您的名声了。
人家已然认为您和自家外甥女有违人伦,再认识我这个名满天下的大盗,您还有活路吗?”
欧阳修惨然的苦笑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我在西京听闻大盗一片云纵横西域三十年所向无敌,为什么你自称是一片云呢?”
铁心源面不改色的笑道:“我误入匪窟,一片云认为我是一个可造之才,对我百般呵护,并委以重任,然后他就死了!死在牵机药之下!”
听到这个简单的答案,欧阳修瞠目结舌,拿指头指着铁心源一连说了七八个你字,不知如何评价。
只觉得胸口像是塞了好大一团棉花,胸闷气短,端起酒坛子一口气把坛子里的酒喝的精光,这才匆匆的和铁心源敲定了样品战马的交接事宜,而后就如同躲避瘟神一般的和铁心源告辞。
今天的一场酒,完全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一个能把爱护自己提拔自己的恩人用牵机药毒死的人,竟然可以心安理得的将这样的**事情告诉别人,并且还有些自得!
如果不是因为要购买战马,他大概当场就会骂出狼心狗肺这样的恶毒话语。
欧阳修走后,铁心源独自一人就着漫天的白雪又喝了好多酒,即便是他酒量过人,离开酒楼的时候脚步也有些蹒跚。
双手搭在嘎嘎和尉迟文的肩头,冒着鹅毛大雪回到了客栈,也不洗漱,一头倒在柔软的皮毛堆里,沉沉的睡去了。
燕赵国王府。
孟元直和许东升二人你全身披挂,杵着兵刃踞坐在门房内,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
如果穿过长长的廊道来到燕赵国王府的后宅,他们就能听到耶律重元的咆哮声。
刺王杀驾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平息,就在今天上午,黄金力士将整个燕赵国王府翻了一个底朝天。
表面上说是为了调查凶手,实际上却是为了震慑燕赵国王耶律重元。
当王府在西京多年搜刮出来的金石宝玉全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
隐忍多时的耶律重元终于彻底的爆发了,他的声音如同夜枭的鸣叫一般在王府的上空盘旋。
即便是涅鲁古也不敢上前劝阻半分,疯兽一般的耶律重元在砸毁了整座大堂之后,才对涅鲁古道:“必须要想办法,一旦皇帝龙驭宾天,就是我们父子被千刀万剐之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七十三章开饭铺的目的
第七十三章开饭铺的目的
漫天的白雪掩盖不住每个人心底的忧愁,焦虑和恐慌,只有凛冽的寒风能让人强行清醒过来,从而明白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西京自从迎来了皇帝之后,皇帝的威严就笼罩了这座古老的城池。
仅仅是满街游走的皮室军,就能让所有人对皇帝充满了敬畏。
马棒,皮鞭,长矛,钢刀,将这座古城整体清洗一遍之后,也慢慢迎来了它柔和的一面。
人头挂在树干上被寒风冷冻一夜之后就会沾满霜花,然后被雪花覆盖,如同一盏盏被冷冻过的灯笼,形状非常的好看,只是不能随风轻舞。
皇帝遇刺,这是天底下最大的事件,也是最恶劣的事件,找不到凶手,也没有目标可以怀疑的时候,大规模的屠杀就不可避免。
马贼这个群体在西京自然是属于最弱小的一类人,因此,太子殿下拿他们开刀堪称顺应名义。
说来可笑,纵横啸傲草原戈壁的强人们,如今个个战战兢兢的站的雪地里,等候未知的命运降临。
十一抽杀令!也就是说每十个马贼就要挑出来一个倒霉的家伙被砍头!
这就是耶律洪基的道理,他不管这些人来西京的目的何在,更不理睬这些人是不是对自己有利,在这位未来的契丹皇帝眼中,这些人不过是一些污秽的草芥而已。
许东升和孟元直他们现在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部族军!
全名叫做燕赵国哈密统军司,有文书,有印鉴,有官职,有编制,甚至还有名份!
这支部族军负责帮助伟大的燕赵国王统领哈密这块飞地,它主要的作战任务就是收复大辽国已经失去的伊吾州!
既然是部族军,自然就不在十一抽杀令的屠杀范围之内,这一次,耶律重元极度强硬的在耶律洪基推出十一抽杀令之前的一个时辰,将成立哈密统军司的公文放在了北院枢密使耶律乙先的桌案上。
燕赵国王有权利成立这样的部族军,不需要报备皇帝批准,自然也不用报备太子殿下准许,非常的合情合理,于是,耶律乙先毫不犹豫地就用了印鉴。
从这一刻起,大辽国正式多了一支部族军!
正在收拾行李准备逃跑的铁心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重新安置好行李,悄无声息的来到燕赵国王府外的马贼营里,等待契丹皇帝的春祭。
为此,火儿不得不将一大堆埋在一截土城墙下的火药快的挖出来重新藏好。
西京城死了很多人,铁甲军中也死了三十六个人,耶律洪基很想饶恕这些无辜的将领,但是,莫名其妙强硬起来的耶律重元不允许这些人获得自由,以玩忽职守的罪名,要求太子殿下必须斩杀这些罪臣以儆效尤!
漫天的大雪中,虎奴和孟元直的交锋进行的如火如荼,铁枪如同毒龙出洞,狼牙棒宛如一座高山,毒龙缠绕在高山上,高山也用山崩地裂来回应。
相撞之后弹跳不已的铁枪在孟元直的身体上滚动一圈之后重新被孟元直握在掌心。
虎奴接连后退两步,大吼一声稳住身形,吃惊的看了一眼少了几排狼牙的狼牙棒,吃惊的看着对面的孟元直。
他在看孟元直,孟元直却把目光盯在耶律重元的身上。
躺在锦塌上被裘皮包裹严实的耶律重元轻轻的挥挥手,孟元直就躬身一揖,看了一眼虎奴就缓缓后退到凉亭下,握着长枪守卫在耶律重元的身后。
“兀那汉子,胜负未分,再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虎奴热气蒸腾的脸上,汗水淋漓,胡乱抹一把就不甘心的朝孟元直咆哮。
涅鲁古笑道:“将军何必与一介奴军计较太多,今日天寒地冻的,不如进暖和的屋子里喝一杯温酒?”
虎奴嘿然一笑道:“王世子一声奴军让虎奴汗颜无地,好在虎奴也只是奴军,奴军对奴军算不得以大欺小。”
耶律重元笑道:“虎奴将军如果也是奴军,老夫这个皇太弟也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介老仆。
算了吧,大冷天活动活动筋骨也就是了,再打下去就要伤筋动骨了。
来来来,一片云这个老贼头别的本事没有,亲手弄的一锅烧羊肉堪称一绝。
正适合在这个大冷天里佐酒。”
虎奴愣了一下,他马上就看见一身素净麻衣的许东升端着一个巨大的铜锅出现在凉亭边上,正笑吟吟的将铜锅安置在一个精致的小火炉子上。
小火炉子周围已经摆了几样精致的菜肴,最主要的是有几样菜肴竟然是新鲜蔬菜。
虎奴一想到一片云诺大的名头,一摆狼烟棒道:“见猎心喜啊,久闻一片云纵横西域所向无敌,不如下来,让某家领教一下。”
在咀末城受了大半年罪的许东升如今须斑白,再加上刻意的装饰,让他的年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十余岁,听虎奴这样说。
就用衣襟擦擦手上的油渍笑道:“老不以筋骨为能,老汉如今已然拿不动刀枪了,只能勉强露两手厨艺来孝敬诸位贵人,博诸位贵人一笑而已。
贵人如果想要找个好手练手,尽管找那个狼崽子就是了,老汉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贵人一棒。”
虎奴难以置信的看着老仆一般的一片云,随手把手里的狼牙棒丢给了随从,大踏步的走进凉亭,再也不看一片云一眼,这种已经失去了雄心壮志,只能在勋贵门前俯帖耳的昔日枭雄,他见的太多了,如今的一片云根本就引不起他任何的兴趣。
四个壮汉抬着锦塌上的耶律重元走进了凉亭,安置好之后就出去了。
诺大的桌子上唯有他和涅鲁古和虎奴三人而已。
虎奴礼数不缺,该说的全说了,但是上了桌子之后等王府侍卫将每一道菜都分出一点让许东升尝过之后,就用筷子夹起一筷子芽的豆子塞嘴里,随便嚼两下就吞下了肚子,大笑道:“难得,数九寒天里还有绿菜吃!”
耶律重元也吃了一口朝许东升笑道:“有心了。”
许东升站的远远地躬身道:“多谢王爷夸赞,这些不过是些小道而已,待王爷品尝了老汉侍弄的羊肉定会喜欢上这道菜式的。”
涅鲁古皱眉道:“快些端上来!”
许东升轻轻地拍拍手,嘎嘎就端着一盘子绿莹莹的青菜走了进来交给了许东升。
同样等许东升尝过之后,三人才瞪大了眼睛看面前的绿菜。
虎奴疑惑的道:“西京地处西北,又无热泉之地,何来这么些绿菜?”
涅鲁古吃了一口之后不屑的道:“也就是个样子货,清水暖房里养出来的青蒜而已!倒是青蒜里面的腊羊肉味道不错。”
虎奴见桌子上还有一盘子鱼肉似乎无人问津,就随手把那盘子菜丢了出去,一个瘦高的契丹人单手稳稳的捉住,然后就用手抓着那条鱼吃的汁水淋漓。
耶律重元见哪个汉子连鱼骨头都一起吞下去了,遂笑道:“分食之礼,很多年未见了。”
虎奴笑道:“虎奴出身蛮荒,这些古礼是不敢忘的。”
许东升垫着脚尖见铜锅里的水已经滚开了,就取出好大一块冻好的剔骨羊肉,取出一把短刀,下刀如飞,只见薄如纸片的肥羊肉就如同落叶一般的掉在案几边上的盘子里,只是一瞬间,盘子里就装了高高一盘。
虎奴瞟了一眼叹息道:“好刀法却用来切羊肉!”
说完就准备夹着羊肉塞嘴里,却被耶律重元给阻止了,只见耶律重元先是往小碗里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还把一小块带着异味的豆腐一样的东西放进了小碗。
然后就看见耶律重元夹起一大片羊肉片,在铜锅里来回涮两下,就放进了小碟子,饱蘸了那些奇怪的东西之后,就一口吞下,整个人似乎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涅鲁古笑道:“这是这个老贼头的不传之秘,腌制的韭菜花,还有这种奇怪的小豆腐,芝麻油,甜甜的蒜瓣,配着羊肉吃确实难得,虎奴叔叔请品尝一下。”
虎奴有样学样的弄好料汁之后,同样把薄如纸片的羊肉在汤锅里涮一下,吃过之后,他就再不言语,只是不停的夹肉,涮肉,吃肉。
前面的豆芽菜和青蒜苗虽然在大冬天里少见,对于吃惯了肉食的虎奴来说算不得稀罕。
唯有这道涮羊肉对他来说极为的合胃口。
回到营地的孟元直将铁枪靠在墙边上,学着铁心源的样子蹲在门槛上。
这里原本是燕赵国王府的一处小别院,现在归一片云使用。
从铁心源的手里抓过一些炒熟的豆子,有一颗没一颗的嚼着,过了一会叹息道:“糟蹋那些好东西了。”
铁心源往嘴里丢了一颗豆子笑道:“你说这东西有没有可能风靡整个契丹?”
孟元直道:“这是必然的,我看了都馋!咱们晚上也这么吃吧?”
“如果我用这道菜开些店铺,你觉得如何?”
“用来赚钱?我们缺钱吗?”
铁心源幽幽的看着逐渐变小的雪花道:“今天熬汤的时候,好几次我都有往汤里添加一点毒药的想法,想到我们的处境,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孟元直一屁股坐地上,吃惊的看着铁心源道:“你开饭铺的目的……”
“是为了以后方便下毒!”铁心源的声音多少有些萧索。(未完待续。)8
第七十四章杀人和救人
第七十四章杀人和救人
饭铺是什么地方?
是吃饭的地方。
人为什么要吃饭?
是为了活下去。
提起饭铺,不论有没有能力进去吃饭,每个人都知道哪里有很多的食物。
既然有很多的食物,至少就不会被饿死。
总之,饭铺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和死亡根本就是不搭界的两样事物。
铁心源现在的毛病很坏,不知为什么他总喜欢往别人吃的饭里面添加点东西。
这个举动可能和他童年时期的阴影有关系,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他接触到的第一件武器就是能让人发疯的蘑菇粉,在他还被母亲用绳子拴着不让他乱跑的时候,他就想往杨怀玉的饭碗里添加这东西了。
后来蘑菇粉伴随他一路长大,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总能帮助他化险为夷。
一件工具一旦使用习惯了,就会下意识的用这件工具来解决自己所有的问题。
在辽国开饭铺他其实已经想过很多次了,不论是大宋那些精美的菜肴,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些美味的食物都能满足辽国这些胃口还处在半蛮荒状态的人。
赚钱是小事情,有了一整套连锁饭店,就等以在契丹所有的大城市里按插进去一颗颗钉子。
如果饭铺足够高档,来饭铺吃饭的契丹贵人就会自觉不自觉的把辽国几乎所有的秘密同样带来。
所以铁心源认为,自己的饭铺有朝一日一定要开遍世界才成。
毒死人的饭铺自然就会开不下去,后果也非常的严重,所以寻找一个合适的合伙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比如耶律重元就很合适。
在必要的时候,任何耶律重元不喜欢的人都会在饭铺吃饭的时候被毒死,如果爆发的时机恰到好处的话,耶律重元估计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好走了。
造反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当然,这仅仅对阴谋家而言,因为造反可以把一池清水彻底的搅浑,站在岸边的阴谋家就能愉快的开始自己的捕鱼大业了。
最美妙的就是通过造反,可以有力的打击一下皇权,顺便折损一下别人国家的力量。
给别的想造反的人开一个很好的头,一旦大家都开始效仿了,不论这个国家是何等的强大,迟早都会有土崩瓦解的一天。
孟元直已经开始反思自己能否胜任将军一职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早先把自己定位成铁心源的左膀右臂似乎有点差池,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赶上铁心源那种古怪到极点的思维。
很显然,一个猜不透首领思维的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左膀右臂。
不过,他想想清香谷其他人也经常被铁心源的古怪思维弄得不知所措,心头就不再忐忑了。
“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惜一切的讨好耶律重元,结果,他依旧不信任我们。
说实话,即便是一片云这个名号他都怀疑,因此,他一口回绝了我们准备建国的建议,把我们粗暴的放在自己部下的这个位置上。
哈哈,哈密统军司。
老孟,你知道一个统军司有多少军队吗?
不知道吧,契丹人设立了南京都统军司、西北路都统军司、乌古敌烈都统军司,东北路都统军司等等不下十二个统军司。
其中最小的东北路统军司下辖三国,十六郡,战兵一十八万,这还不算他们下辖的属****,部族军和奴兵!
他将这么大的一个名头按在我们头上,你以为会有什么好心肠吗?”
“他想吞并我们?”孟元直有些不确定。
铁心源笑道:“没错,他就是想吞并我们,不信你看着,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官员随我们一起回哈密,最高的长官自然是一片云,底下的官员一定会全是契丹人的,他想慢慢地把我们吞并掉。”
孟元直的眼睛都要鼓出来了,大声叫道:“既然是这样,我们还不如不来西京呢。”
铁心源笑道:“怎么能不如不来呢?我们想要正大光明的成立自己的国家,不来契丹是不成的,除非我们一直做偷偷摸摸的马贼。
现在啊,咱们和耶律重元就像是两只想要抱团取暖的刺猬,正在寻找大家都能接受的距离,既不能刺着对方,也不能距离太远。
相信我,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的,官府和官府的交往就是这么你试探我,我试探你,像两个***一样。”
“我们拿什么退让?难道说你真的要弄些契丹官员去清香谷?如果是那样,我还不如带着老婆家人回大宋乡下隐居算了。”
这句话孟元直说的很是认真,只要他发现铁心源有一丝半毫的犹豫,他真的会走。
“饭铺啊!我们出厨子,出掌柜的,耶律重元出帐房,赚到钱了他七我们三就成。
老许现在正在和耶律重元商量这件事。”
发现孟元直很认真,铁心源回答的很快,人心这东西不能冷落,一旦变冷了,想要重新捂热非常的麻烦。
“可是人家要给你派官员……”
“相比控制哈密这个对耶律重元来说不是很重要,一片贫瘠的西域戈壁如何跟建立一个庞大的细作网络相比?
人就是这个样子,有了西瓜就不会在乎一粒芝麻的。”
孟元直有些钦佩的瞅着身边的铁心源道:“这些事我做不来……”
“你当然做不来,你是我们中间最能打的,以后只要安心的当我们这群人的打手就好,其余的事情自然有合适的人去做。”
“谁去管理这一摊子的事情?”
“老许,这是他擅长的事情,这些天实在是太委屈他了,一个好好的汉子这样作践自己,他需要有机会出一口气,对于将来逼迫耶律重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事情,他非常的有兴趣。”
“唉!”孟元直学着铁心源的样子摊开腿坐在门槛上摇着头道:“我们越来越下作了,越来越像大宋皇宫了,所以啊,我觉得我们很有可能会成立一个很大的国家的。”
铁心源探手拍拍孟元直的肩膀道:“慢慢来,老孟,我们会成功的。”
不知不觉,鹅毛大雪变成了细碎的雪花,头上阴沉的铅云慢慢地离开露出湛蓝的天空。
天气越发的寒冷了。
铁心源离开了燕赵国王府,所有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是铁心源一贯的做法。
走在寒彻入骨的街道上,一长溜牛车从身边驶过,牛车上堆满了尸体,被一袭破烂的席子覆盖着,只露出一双双黑的如同焦炭一般的大小脚丫子。
西京城里的流浪汉很多,每天被冻死的人自然也非常的多,被冻死的人大部分都是失去土地之后流落城市里打短工的汉人。
自从契丹人认识到种地的收益比畜牧要好之后,契丹勋贵们不懂得如何开垦土地,就开始无休止的圈占汉人的土地,希望每年土地中长出来的庄稼能让自己获得更加丰厚的收入。
宋人中有钱人圈占土地的风潮一样厉害,只是宋人勋贵们知道给自己的佃户们留下勉强可以果腹生活的食物,大宋官家多少还知道兴修水利,鼓励一下农桑。
即便是皇帝和皇后,一个每年需要在先农坛前亲农,一个在后稷殿内养蚕,为全国百姓做出典范。
不仅如此,他们还知道从寒门中简拔士子,给农人一条看似光明,实际上崎岖无比的上进途径。
相比契丹勋贵们来说,他们的手段要温和的太多了,而契丹勋贵们的头脑还没有从畜牧中解放出来。
他们不知道庄稼种在地里不但需要水源浇灌,同时也需要肥料来肥地,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种,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样的土地适合种什么。
这些他们统统是不管的,只是定下一个高的离谱的田租,然后就等着秋天之后收租子。
在这样的情形下,农民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汉人和契丹人不同,他们没了土地,就会习惯性的进入城市依靠帮工来过活。
契丹的城市没有大宋那么多的工坊,也没有大宋那么多的店铺,接纳不了那么多的流民。
契丹同样没有厢军这种最后收留流民的机构,那些可怜的流民们在将自己最后的财富妻儿换成食物吃掉之后,面对这样的寒冬天气,只能被寒风冻得硬邦邦的,被差役们拉在牛车上,运到乱葬岗丢掉。
这样的场景喜欢早起的铁心源每天都能看到,哀叹之余,他觉得这是对生命价值的极大不尊重。
哈密会种地的汉人实在是太少了,铁心源这一遭来西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弄一些会种地的汉人回去,否则,仅仅依靠戈壁滩上的野人,不可能开垦出让他满意的耕地来的。
对于那群人,铁心源都已经快要绝望了,据铁五说,这群人即便是用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马拉耕锄犁地,也休想在土地上犁出一条深浅均匀笔直的犁沟来。
想要让那些人进化成农耕民族,需要的时间不是一点,半点,这甚至需要一两代人的努力。
既然这里的人命不值钱,铁心源就觉得对自己和清香谷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统治者的胸怀
第七十五章统治者的胸怀
茫茫的戈壁滩上什么最值钱?
自然是人!
不过啊,有这种看法的大部分都是一世之雄,最近的一个似乎只有铁心源自己了。
更多的国君明明知道百姓是自己的统治基础,却肆无忌惮的残民自肥。
铁心源不敢奢望人才这种好东西密集的出现,只希望哈密地区成为一个人烟稠密的所在。
人多了,百业自然兴旺,这甚至不用官府刻意的去推动什么,仅仅是人们自身的需求,就足够维系一个庞大的市场,并且让它欣欣向荣。
上位者不过是一个调配者和引路者而已,其余的事情百姓自己去做,就能做的很好。
只是很奇怪,拥有最后决断权力的却往往是寄生在百姓身上的那些人,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铁心源就很想充当这个寄生者!
芦席底下露出来的黑色脚踵看的让人心酸,铁心源以为这样的劳动者人数越多越好。干活的人多了,非常有利于积攒社会财富。
至于高高在上的勋贵和统治者们,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能早死就不要胡乱活着,这种人死的越多,百姓的负担就越轻!
听起来好像有些冷酷无情,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道理,每一个帝王,或者每一任统治者,把精兵简政当作自己的头号大事来做,而且不分种族和国家。
这些问题看起来似乎是矛盾的,寄生者不允许一个健康的身体上有更多的寄生者来剥夺自己的榨取别人更多血汗,如果这样想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而寄生者和被寄生者天生就是敌人,两者之间的矛盾根本就无法调和。
不论历史上出现了多少英明的君王,多少仁慈的宰相,他们和昏聩的君王,贪婪的宰相目的依旧是一致的,那就是想方设法的盘剥百姓的血汗。
百姓不能因为蚊子少吸了两口自己身上的血,因为他们吸血的时候让自己的身体没有感到痛苦,就喜欢上蚊子。
对和错其实不难分辨,历史上除了少数几个傻子皇帝之外,其余的皇帝没有一个是傻瓜,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
不是不懂,而是在故意装傻而已,谁都不愿意放弃从百姓身上吸取更多民脂民膏的机会。
铁心源突然想清楚这个道理之后,就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只有把这些事情和道理全部都弄明白之后,才能想出最好的吸吮别人鲜血,而不至于遭到别人痛恨的办法。
只有明白人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李世民无疑就是一个明白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就说的很明白,所以说,他一辈子直到死都不愿意过多的侵害百姓的利益,即便他囚父,杀兄,杀弟,杀老婆,杀儿子,杀闺女,杀女婿,杀大臣,连魏征这样臣子都被他挖坟鞭尸,做尽了恶事,却被百姓传诵为千古一帝,何也?
他很少杀百姓!
通过这个例子,铁心源就发现,杀一些勋贵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没人关心的!
孟元直和许东升在听铁心源诉说了这个道理之后,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他们发现,一旦建国成功,他们就是那种该挨刀子的勋贵。
“这些话你应该留在我们将要被砍头的时候说,现在说不合时宜!”刚刚回来的许东升一脸的晦气。
“这里面这个我字,指的就是你,老孟,和我们现在这一群人,不是只我一个!”
孟元直摇摇头道:“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而且你还有泄露天机的可能,你想要当皇帝,我们最起码要有一个国家才成。
刚才老许说了,耶律重元不允许我们建国,只允许我们在契丹这个旗号底下统治哈密。”
“那就答应他,给契丹人的文书上可以写什么哈密统军司的后缀,对契丹以外的地方,我们就叫哈密国!
和耶律重元扯蛋扯上几年之后,等我们的力量强大了,他自己就会称呼我们为哈密国!”
“不叫于阗国?”
“那是我们对大宋皇帝的自称,这个可不能弄乱了,一旦弄乱了就会出大麻烦。”
许东升长叹一声道:“我算是弄明白了,你打算和契丹人打交道的时候自称哈密统军司,和宋人打交道的时候自称于阗国,只是不知道你将来和西夏,以及青塘,喀喇汗,回鹘王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如何称呼?”
“运用之妙在乎一心!”
“明白了,就是用哪个名字对我们有利,就用哪一个是吧?”
铁心源笑道:“别人怎么称呼我们不要紧,等有一天我们会找上门告诉他们我们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才重要。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是别人给一位泥腿子枭雄制定的国策,我觉得很有借鉴意义。
如果我们身在大宋内地,那里丁口繁多,就不需要有一个模糊的国家名字来招揽流民,我宁愿顶着一个马贼的头衔,直到攻进东京城之后才真正的树立国号。
西域不一样,没人敢主动投靠马贼的,他们只会去投靠一个国家,只好随便安一个国家名字,反正西域的国家不是很值钱,今天出现,明天没有了的很随便。”
孟元直最讨厌听人商量这些自己弄不明白的问题了,摇着脑袋要求许东升给他切肉。
许东升肉痛的看着孟元直已经把盆子里的青蒜吃下去了一大半,嘟囔一声而后就运刀如飞开始削肉。
铁心源揪着面条往汤锅里丢,不一会锅里就飘满了白生生的宽面条,和遇到热水就卷曲起来的羊肉片。
青蒜直接丢锅里烫一下,就青的让人欢喜,孟元直给自己捞了一大盆子面条羊肉青蒜,吃的极为痛快。
很多不适合平时说的话,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里说别人才不会介意,三个大男人中间摆上一锅羊肉,两坛子好酒,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龌龊发生。
没吃饱喝足之前说的话基本上都是屁话,只有酒足饭饱之后才会说正事。
“辽国人多,我们需要人,得想个办法把这些辽国看起来不需要的人弄到我们那里去啊。”
铁心源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之后就点开了主题。
孟元直笑道:“简单,只要老许给他们弄一锅羊肉,保证他们跟随你去海角天涯。”
许东升直接无视孟元直的废话,敲着桌子道:“可以试探一下,开饭铺的事情,耶律重元比我们还要热心,他提出让他的人来管理饭铺被我拒绝了,理由是,饭铺将来是要干一些脏活和黑活,把他牵扯进来有害无益!
所以涅鲁古提出由他来掌控,我答应了,象征性的问耶律重元要了一个金币的费用。
我们在这件事上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他没理由不在流民这件事上帮我们。
如果流民这件事做好了,我们和耶律重元的关系就算是稳定了,以后,掌控权会在我们手里,由不得他不帮我们。”
埋头喝汤的孟元直抬起头瞅瞅许东升道:“以前你在大宋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步步把好多官员拖下水的吧?”
许东升笑道:“谋生本事而已,只要不是皇帝,官员们都会被一些规则约束,注定了他不能像我们这群光脚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
当涅鲁古发现饭铺这个东西很好用的时候,就会自觉不自觉的去干一些出格的事情,等他把出格的事情干完之后,我们就会动用更大的利益要求他干更加出格的事情,一般几个轮回下来之后,他们就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了。”
孟元直点点头道:“以后我成了大将军之后,商贾进门一律先打断腿,然后就丢出去,听你这么说,我发现他们中间没有一个好鸟。”
铁心源挑挑大拇指道:“想要不受人摆布,从一开始就不要接受他们的所谓的好意。”
和两个奸人在一起混的久了,孟元直发现自己变得聪明多了,以前还以为强横的武力就是史上最强大的武器,现在,他终于明白大宋武将们为什么会被那些文臣折腾的那么凄惨了,软刀子杀人更痛。
许东升笑道:“我们去大宋的事情可能有变,我如今恐怕短时间内是离不开西京了。”
铁心源点点头道:“往哈密输送人手的事情很重要,尤其是熟练的农夫对我们非常重要。拖家带口的最好,光棍一条的不要!”
许东升点头道:“没个牵绊,天知道过去的是什么人,有了牵绊,就算是细作,老夫也有把握把他教化成顺民!
契丹皇帝十五天之后在西京西面的龙首山祭天,准备迎接南雁北归,我们怎么做?”
铁心源笑道:“自然一切唯耶律重元马首是瞻!人家才是我们的首领。”
许东升笑道:“请耶律重元下令西京留守驱逐城内流民以整肃西京治安,你以为如何?”
铁心源大笑道:“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粮食安置这些流民,你就是一个活活害死无数流民的大恶人!”
徐东升点点头道:“西京地广人稀,又地处平原,这里河流众多便于灌溉,去年又是一个丰年,粮食是不缺的,只是不在百姓手里而已。
我问过粮商了,只要有钱,要多少粮食都有,如果只购买陈粮,价格低的让人心寒!”(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流民之殇
第七十六章流民之殇
大雪过后,阳光普照,光明之下感受不到半点的暖意,阳光清澈的西京城冷的让人无法接受,即便是耐寒的黄狗,也哆哆嗦嗦的藏在避风的角落里,把嘴巴用尾巴包起来一动都不敢动。
昨晚冻死的人更多了,牛车上开始出现妇人和壮男的尸体,很多尸体临死都紧紧的抱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在他们的尸体中间往往会有一两个已经冻得发青的小孩子。
早就麻木了的差役们喝令着流民,将这些黏在一起的尸体统统丢到牛车上去……
当别的流民们用呆滞的眼神送走了已经死掉的同伴,就鼓足最后一丝力气,弯着腰顶着寒风准备看看那里还在雇佣人手。
驱赶流民出城这种小事情根本就不用劳动耶律重元,涅鲁古一声令下,西京府尹就出动了所有差役和兵丁,到处搜索流民,然后再把他们驱逐出西京城!
对于这些流民,府尹大人早就不耐烦到了极点,入冬之后城中的偷盗案子直线上升,有八成的案子都和流民有关,没有饭吃的流民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趁着流民汇聚的不算多,把他们全部驱赶出城,对西京城来说大有好处。
如今皇帝就在城内,帝畿内不能再出任何的事情了,前翻刺王杀驾的事情发生在城外,自然是有护卫亲兵来顶罪,如果在西京城内再发生什么不忍言之事,西京府尹认为自己一个人死掉,不连累全家已经是上天开眼了。
他早就想把流民驱逐出成了,只是他还有一点点未曾泯灭的人性,知道把流民驱赶出西京城,在无遮无掩的旷野上,这些人第二天就会变成饿殍,因此迟迟做不出这个决定。
虽然涅鲁古对自己下令,根本就没必要听,他还是非常愉快的领命,而后快速的执行。
这样一来害死无数人的罪名就会落在涅鲁古的头上,自己不过是一个执行者而已。
差役们在驱赶那些哭嚎的流民的时候,把这一点说的非常清楚!
是燕赵国王下的驱逐令,不是他这个西京府尹!
一些穿着暖和衣衫的流民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的凄惨这一幕,回头再看那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汉子,就觉得他比庙里的胖弥勒还要慈祥十倍。
如果不是这个汉子在昨天的时候招揽自己这些人帮他干活,并且给自己换上了暖和的衣衫,他们今天也会被那些只看衣衫不看人的天杀的差役们给驱赶出城的。
和那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汉子站在一起的少年人就显得非常和善,只要一笑,脸上还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这样的富贵公子如果再长两年,一定会成为一个佳公子的。
每个被雇佣的流民经过这个少年公子身边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弯下腰。
昨日里,就是这个公子给了每人两套暖和的衣衫,让他们带回去,全家人因为多了这些东西和一大锅浓粥才度过了昨晚那个恐怖的寒夜。
城里最高兴的当属那些粮商和当铺的掌柜,不但在一夜之间把库存的陈粮和积攒的破衣烂衫全部清空,而且还接到了一笔更大的订单,人家还要购置大量的帐篷和食盐,以及牛马,至于粮食和衣衫,他们的需求量更大了。
因为这一笔大买卖的出现,西京城里的牙人们几乎是蜂拥而至,将福寿居老店挤得满满当当。
听说燕赵国王府门下的一个门客,准备散尽家财赈济灾民,想通过这个举动来为陛下祈福,为燕赵国王祈福,恭祝他们福寿万年。
如果没有燕赵国王这个后缀,耶律洪基一定会召见一下这个少年的,念在他一片孝心,随便给他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官职来奖励一下他,在听说不是他这个燕赵国王之后,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本来还打算提高一下粮食价格的,后来和欧阳修攀谈的时候觉得流民很惨,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告诉自己的人不要动弹,随他去,反正救济的是自己的百姓,没什么不好。
城里的商贾们对于破家救人这种事情,简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人人都在赞颂这个少年的高风亮节和慈悲心怀。
准备败家的少年人长得非常白净,一张小脸比别人家的大家闺秀还要白皙一些,两只手掌莹白如玉,一看就是一个没吃过任何苦,享受祖先长辈庇佑的雏儿。
再看看他手上珍贵的念珠,听他柔柔弱弱的声音,这些牙人和商贾们一致决定,一旦自家的子侄变成这个模样,一定会用乱棒打死,不能留着他祸害祖宗的心血。
眼看着一箱箱的金银变成旧衣裳,变成即将发霉的陈粮,变成破旧的帐篷和牛马,即便是黄金力士们也没了再继续盯梢的兴趣。
这些东西除了能供应给那些流民之外,实在是毫无用处,做不了军粮,也不耐储存,即便是当作马料,都不是好马料。
铁心源买到的最大一批粮食来自于长平仓!
契丹也有长平仓!!
这座仓库里的粮食就是用来赈济灾民使用的,大宋的长平仓经常是空的,经常入不敷出。
而辽国的长平仓里的粮食塞的满满当当的,卖给铁心源的陈粮,多的几乎能够维持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吃一年的,而价格却只有新粮的半成!
几乎是半卖半送。
即便占便宜的是铁心源,他还是快被怒火冲破天灵盖了,半卖半送的原因不是因为府尹想帮流民,而是因为许东升在昨天晚上给府尹家送去了一箱子银条!
今天赈济灾民的时候还要告诉流民们这是府尹大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他们的惨状,才特意压低价格把好粮食卖出去的,为此,府尹大人冒了很大的风险!
在前面还慈眉善目的铁心源回到自己房间之后瞅着自斟自饮的孟元直压低了嗓门老虎一样的低吼道:“我不管,在我们离开西京之后,我一定要见到府尹的人头!”
孟元直学着铁心源的样子往嘴里丢了一颗炒豆子之后笑道:“你也有受不了的一天?”
用力撸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铁心源长叹一声道:“辽国不灭亡,真是天理不容啊!”
孟元直皱眉道:“怎么说?”
“契丹的这群人没有学会我们汉人的怀柔,又丢了自己祖宗的勇武,不像文明人,也不像野蛮人,一般情况下,老虎和狮子杂交出来的狮虎兽是没有繁衍后代的可能性的。”
孟元直大笑道:“你该用骡子来做比喻的,行了,不要生气了,等我们出了西京城之后,我特意潜回来帮你取回府尹的人头。”
怒气未消的铁心源推开窗户,只见太阳白花花的挂在天上,地上却已经起了风,风吹着雪花上了半空,晴空下又开始飘雪。
在窗棂上狠狠地砸了一拳道:“算了,我不生气了,先去城外把粥锅支起来,早一个时辰把粥熬好,就能多救几个人。”
孟元直也起身道:“我去不了了,涅鲁古今天邀请了契丹勋贵一起演武,我可能要上去帮他夺个头彩!”
“不要表现的太过,小心涅鲁古把你留下来。”
孟元直也学着铁心源的样子低声怒吼道:“人家早就招揽了八遍了,谁都能看出来老子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将,金银美女泼天般的抛洒出来招揽我,只有你这个混蛋随便给老子一点钱,还把老子支使的像狗一样,老子堂堂的一代武学宗师现在还要下场子博取一群纨绔的喝彩!
幸亏有一张铁面具遮羞,否则老子早就把那群纨绔弄死之后扬长而去了。”
铁心源尴尬的呲着牙齿朝孟元直笑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缺钱了就去钱库里拿,谁阻拦你了?”
孟元直的眼睛都要冒火了,一把将铁心源拎起来面对面的吼道:“老子的家眷全在清香谷,那里吃饭一起吃,老子要钱有地方用吗?
弄个美女还被你兄弟李巧给抢走了……”
铁心源抹一把脸上的被喷溅的口水笑道:“要美女简单啊,银子抬出去要多少都能买来,外族美女你可能不喜欢,这次去东京我帮你买上十个八个的美女送到嫂夫人那里让她帮你调教顺溜了再用?”
孟元直黑着脸将铁心源丢开,说了句滚你的吧,然后就拉开大门扛着铁枪去燕赵国王府当自己的小丑去了。
许东升非常的能干,在城外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就一字排开百十口巨大的行军锅,麦子也不淘洗就迫不及待的倒进大锅里,在锅底下烧起来柴火开始煮麦粥。
昨日招揽的那些流民一边哭喊着“有救了”这样的话,一面玩命的清除山坳里的积雪,准备在这里搭建帐篷。
一些饿疯了的流民一边看着锅里面翻滚的麦粒一边发出渗人的大笑,一边跟着那些已经吃饱了肚子的流民一起满世界的搭建帐篷。
许东升卖力的用带来的铁锹搅着锅里的麦粒预防糊锅,偶尔用铁锹盛出一点麦粒,要那些饿极了的孩子品尝一下麦粒是否已经煮烂了。
那些孩子每次将铁锹上的麦粒吃光之后都会说已经熟了,却一次次失望的看到许东升重新把铁锹插进大锅里继续搅拌。(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许东升的眼泪
第七十七章许东升的眼泪
饿极了的人你哪怕给他一块生肉,他也会说是熟的,并且立刻吃掉。
麦子还是整粒整粒的在汤锅里翻滚,这样的东西吃到空无一物的肚子里,会让人得病的。
当麦子终于被熬成麦粥之后,山谷里的场景就诡异的出奇。
一万多人静悄悄的在汤锅前面排队,没人发出一丝声音,即便是襁褓中的婴儿,也叼着母亲干瘪的**不再哭叫,他似乎也知道马上就要有食物吃了。
在这一刻,食物统治着所有人的神经。
麦粥很稠,虽然样子难看了一点,在这个时候,一大勺子加了盐巴的麦粥就能救回来一条性命。
许东升今天出奇的安静,亲自抡着勺子给流民们盛粥,铁心源就抱着一块吃了一半的糕饼站在他背后看他劳作。
一个黑瘦的妇人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许东升,希望他能给自己的碗里多装一些麦粥。
一个刚刚会走的瘦小孩子抱着妇人的腿,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瘦的只剩下一颗大脑袋的孩子。
许东升抽抽鼻子,从大锅边上取过一个人头大小的盆子,在里面装了一盆粥就端给了妇人。
见抱着妇人腿的孩子正痴迷的看着铁心源手里的半块糕饼,就回身从铁心源手里取走糕饼塞给了那个小孩子。
妇人千恩万谢的抱着一盆粥走了,没敢走远,就守在大锅不远的地方,顾不得麦粥是如何的滚烫,匆匆的含了一口,等温度稍微低一点就口对口的渡给怀里的幼儿。
许东升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见那一家三口衣衫单薄,竟然把自己挂在架子上的皮裘取过来,丢给了那一家三口。
妇人的神情是惊惶的,看看手里的麦粥,再看看身边的皮裘,天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
铁心源很快就发现,凡是单身女子带着孩子来领取麦粥,他总会多给这些人一点。
看一群可怜人吃饭是一桩很无聊的事情,嘎嘎和尉迟文就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点起来了一堆篝火,铁心源就在篝火边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刚才吃了一肚子的糕饼,非常的渴。
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就没有必要装出一副苦瓜脸给别人添堵,做了善事,现在正是享受好心情的时候。
满满的一锅粥很快就分完了,许东升重新往大锅里添加了麦子,找来一个刚刚吃过的身体强壮一些的农夫代替他来熬粥,刚才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则很自觉地蹲在锅底下烧火。
铁心源看看脸上布满烟灰的许东升笑道:“做善事能把你做的泪流满面,这简直太让我惊讶了。”
许东升并不掩盖自己刚刚流过眼泪的事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啜饮。
一杯茶水喝完了,他才对铁心源道:“这件事做的非常漂亮,以后许东升的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铁心源对许东升这样说并不感到惊讶,就在刚才他发现许东升一边分发麦粥,一边把身子抖的如同筛糠一般,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受到触动这是一定的。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刻向自己效忠。
许东升见铁心源眼中满是询问之色,叹口气指指那个烧火的妇人道:“当年京兆府大旱,遍地饿殍,我老母和我父亲失散了,独自带着我们兄弟两人在旱塬上流浪了半年之久,老母的运气没有这个妇人好,没有遇到你这样愿意赈济灾民的豪客,我弟弟被活生生的饿死了。
我父亲找到我们母子的时候,他只想要我,不想要我母亲,在他看来,我母亲能在流民群中活下来,用的手段一定非常的不光彩”
铁心源喃喃的道“太过份了”
许东升抹一把眼泪继续道:“老母把我推给父亲,转身就跳下了土崖人没死,腿断了两条,我父亲这才相信我母亲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那时候我刚刚八岁!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这辈子一定不能穷,只要穷了,就他娘的会出很多让人发疯的事情,有的时候啊,穷比死还要可怕!”
铁心源皱眉道:“伯母的事情我感同身受,但是你不能拿伯母来当借口问我要你存在清香谷的那些金子!这样做太无耻了。”
许东升惊讶的连手里的茶杯掉地都不知道,瞪大了眼睛道:“老子刚才好像在和你说准备卖命给你!”
“你卖命给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卖给我你卖给谁去?我只听见你刚才拿可怜的流民当背景,然后再拿自家惨痛的家事当内容,最后似有似无的提到自己不愿意过穷日子,这些内容稍微整合一下,就是一个问我讨要你寄存在清香谷黄金的最好借口。
内容翔实,情节饱满,过程哀怨,我没有理由拒绝,让你得逞一回,回去后就去找铁一领你的金子!”
许东升的身子再一次颤抖起来,强忍着怒火道:“老子贪财一次,就被你笑话到现在?”
铁心源大笑道:“这事我打算说一辈子啊,哈哈,想想真是太好笑了,为了那些金子,你老许先是在无名谷和野人大战,杀光了来抢你金子的野人,然后,你又是为了金子在砂岩山和几十倍于我们的马贼来了一场血肉大战。
然后又是为了金子,你不惜一切代价的蒙骗智慧之王穆辛,然后又是为了金子,你在黑风暴中仓皇逃跑,连这样的天灾都不能让你舍弃金子,最后还是为了金子,你带来的兄弟全部死光了,自己还被人家捉住在石洞里当了半年的奴隶
天啊,我从未见过这个世上还有谁比你更对金子有一颗契而不舍的心。
因此啊,只要你一说话,不论说的多么哀怨,我脑子里总会闪烁过一堆黄金!”
许东升愤怒的心随着铁心源一件件,一桩桩的诉说,慢慢地变得平缓,最后无奈的道:“我说的是真的。”
铁心源看着徐东升笑道:“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除掉后面那些关于金子的废话,我说的也是真的,你早该说刚才这些话了,那些话我等了很久。”
许东升心满意足的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水笑道:“以后不许拿这事来笑话我!”
铁心源举起茶杯敬了许东升一杯茶,就起身和许东升一起去巡查一下这座山谷。
不断的有丰富的物资从西京城里运出来,这让流民们的心安定了很多。
帐篷,厚衣衫,粮食,还有一些简陋的工具,有了这些东西山谷里的流民们就能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天。
一百多个最早跟随铁心源打劫商队的马贼,现在每一个人对流民来说都是炙手可热的人。
他们一面指挥吃饱饭的流民们搭建帐篷,收集柴火,一面有意无意的会提起大雪山下一望无际的平原和湖边肥沃的土地。
“那里的地头三年都是白种,收获的粮食全归自己,三年后才收一成的粮食,说起来还是白种,用马拉着耕锄一天就能犁地几十亩,种上几十亩地,拿出几亩地的收成来交税,和白种没区别。”
一个马贼嘴里咬着一枚钉子,一边往厚木板子上钉钉子一面结结巴巴的用汉话跟身边的汉人聊天。
“好地怎么会没人种?”对于长久以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汉人来说,这样的说法简直就是胡说。
马贼把钉子订好,摊开自己的手苦笑道:“老子倒想种地来着,可是这双手不听使唤,放牧牛羊你们一群人绑起来也不是老子的对手,可是论到耕地,老子在耕地的时候不小心用力过猛,锄头钻地里去了,拉锄头的马都摔倒了,老子更是被跌了一嘴泥!”
“哈哈哈哈”
“拉齐浦兄弟,耕地的时候你只需要在锄头入地的时候用一点力气,其余的时候就不能全力往下压,而是要把锄头往起来提,让耕锄的横梁和自己的腰身齐平就好,这样耕出来的地就深浅一致了”
拉齐浦兄弟羡慕的瞅着眼前的老农道:“你老哥要是去了大雪山底下,不知道能开出多少地来,不知道能富裕成什么样子。
我家主人常说在西域啊,会种庄稼的人都是宝贝,不像我们除了放牧牛羊之外,种地,全是棒槌!”
或许被拉齐浦兄弟说的前景迷惑住了眼睛,也或许是西京这地方已经不适合农人活命了,老农咬咬牙道:“拉齐浦兄弟,你看老汉能去不?
那里的西域人凶不凶?”
拉齐浦兄弟大笑道:“在西域最凶的就是我家主人了,你还管别人凶不凶做甚?
你也不看看我家主人的样子,看到了没有,就是那个黑头发黑眼珠的人,你们是一个样子的,如果你要去,我就跟我家主人商量一下,给你粮食马匹和牛羊,等我们回家的时候跟我们一起回去就成。”
铁心源太年轻,流民们自然就忽略掉了他,许东升相貌凶恶,身材魁梧,这样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凶人,更何况,刚才许东升给流民们装粥的时候泪流满面的样子很多人都看到了。
老农咬咬牙道:“拉齐浦兄弟,请你去跟主人商量一下,去了西域我们一定会好好干活,不求发财,只求吃饱!”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欧阳修的腰板
第七十八章欧阳修的腰板
饿极了的人只要有口饭吃谁还会在乎后果?
没了土地的人在哪里都是客人,因此也无所谓去哪里,哪里有土地,那里就是家。
中国先民的一生,其实就是一个寻找乐土的一个过程,就是因为有这个习惯,不论是在烟瘴重重的岭南,还是深沟高壑的荒野,到处都有先民们安家的痕迹。
客家人就是寻找乐土的代表人群,当初胡人的铁骑踏遍中原的时候,他们扶老携幼渡过长江,不得不放弃家园,在胡人到达不了的绝地安家。
有人才有土地,就是因为先民们寻找乐土的脚步踏遍了大江南北,中华的土地才一以贯之的保持了完整。
国土的开拓,不是因为名臣勇将,而是这些连名字都没有流传下来的百姓,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
就是因为“只求吃饱”这四个字才造就了地域辽阔的中华!
流民们当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伟大,现在他们只是聚拢在一起眼巴巴的瞅着拉齐浦兄弟去和他们的首领交涉,最好能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带走。
听了自己部下的汇报,铁心源被巨大的幸福感完全给包围了,即便是在寒风呼啸的时候,依旧感觉全身暖洋洋的,虽然这和他穿着黑貂裘有很大的关系,铁心源依旧固执的认为这是幸福带来的温暖。
一些陈粮,一些从当铺弄来的破衣衫,一些在西京很不值钱的牛羊,就能换到一万多两万名质朴的农夫,这个买卖做的实在是太值了。
可以想象得出来,这些没有了自己土地的农夫,一旦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天啊,天知道他们会爆发出多么恐怖的生产热情。
别的他不清楚,他可是清楚明白的知道后世太祖打土豪分田地之后那些农民是如何的狂热。
铁心源抽抽鼻子看着许东升。
许东升的脸皮不断的抽搐着,咬咬牙道:“我觉得从这里弄走十万人不成问题。
一旦皇帝离开西京,这里的官员只要给钱,估计让他们卖掉自家祖宗的牌位问题都不大。”
铁心源点点头对守在身边的火儿道:“明天起给流民的麦粥里面再添加一点肉糜!
再大量的采购一些棉花和棉布,让这里的妇人们连夜赶工制作棉衣。”
火儿皱眉道:“再这么花钱,我们去大宋就没钱了,你总不能以穷光蛋的模样去见小婉。”
铁心源摇摇头道:“没关系,大宋官员的钱很好骗,我们一旦到了横山,就会有更多的钱。
即便是在横山找不到野马群,也不要紧,老许家在京兆府……”
许东升连连摇头道:“可以给你拿钱,你不能打我家人的主意。
我的那几个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富家翁绰绰有余,你要他们来到哈密开拓进取,他们会死在这里的。”
铁心源笑道:“别后悔啊,我本来打算给你的儿子们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将来即便是你不在了,他们还能自立,既然你拒绝了这个建议,那就算了。”
许东升正色道:“和你在一起太危险,他们没命活到建功立业的那一天的,还是让他老子我来给他们打天下,他们好好的享受就好!”
就在铁心源和孟元直说笑的时候,一个猎户匆匆来报,西京城的外面,竟然也有人在施粥,赈济流民。
铁心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冷冷的看着前来汇报的斥候道:“做好准备,今晚就干掉他!”
许东升也是一脸的怒容,自家这样干是有目的的,别人这样干就是不知好歹,准备败家了,误打误撞之下竟然破坏了自己这群人的宏伟计划,他不信西京还有这么愚蠢的人。
猎户为难的道:“是那个经常跟您一起喝酒的宋人!”
“哦!”
听猎户这样说,铁心源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也只有欧阳修这样的烂好人,才会干出这种不合情理的事情。
也只有这位胸怀广阔的烂好人,才会不顾及自己大宋使节的身份,非常失礼的去赈济流民,让契丹人难堪!
既然是欧阳修在干这事,铁心源就打算去看看,看看这个迂腐的老夫子是如何赈济流民的。
欧阳修施粥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就在南城门下,城墙上站着很多穿着皮裘的契丹官员,脸色极其的难看,在他们看来,这些流民即便是被活活饿死,也不该接受宋国使者的怜悯。
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发难的准备,一旦欧阳修离开,就立刻将那些接受了欧阳修施舍的流民杀掉。
身为契丹的子民,就该有契丹子民的风骨!
只是匆匆的瞟了一眼,铁心源就看懂了眼前的局面,这位好心的老夫子根本就不知道他如今施舍出去的每一碗热粥,都是能将流民们弄得肠破肚烂的剧毒!
煮粥的人很少,只有七八个下人,除了欧阳修之外看不到其余大宋官员。
看样子他这样任性的活动并没有被他的副使,佐使以及同僚们的赞同,是一次纯粹性的个人行动。
三口柴锅,不多的一点米粮,热气缭绕之下,欧阳修揽起衣衫,正在奋力的搅动粥锅。
和铁心源有目的的施舍不同,欧阳修这里的施粥确实最纯洁的,不带丝毫瑕疵的善心。
老夫子的脸上挂着汗珠,毕竟搅动一大锅浓粥是一件很繁重的体力活。
麦子被淘洗的很是干净,中间看不到半点的杂质,黄澄澄的麦子一看就是今年的新麦子。
看到已经熬烂的稀粥,铁心源都觉得这样的粥应该味道不错。
铁心源走到欧阳修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大马勺继续搅动粥锅,还用马勺装了一口麦粥尝了一口,果然比自己施舍的粥要好喝的多。
欧阳修用袍袖擦一般脸上的汗珠笑道:“听说你正在赈济灾民?”
铁心源帮一个流民装了一碗粥之后笑道:“何来的灾民?”
欧阳修不解的指着围拢在粥锅边上的流民道:“他们难道不是?”
铁心源摇摇头道:“不是!他们不过是一群不喜欢种地喜欢游手好闲的无赖而已,当然,这是契丹官方的说法。”
欧阳修的眉毛都拧成一个疙瘩了,沉声道:“你信吗?”
铁心源点点头道:“我不信,但是您应该信!”
“老夫双目未盲,看的很清楚!这些人之所以流落到了今日,乃是契丹勋贵和官员们造的孽!”
“您如果是契丹人的宰相,您一定会千古流芳的,只是您身为宋国使节,这样做不但不合适,反而是错的,这会加大您在辽国办事的难度,也会受到契丹官员的责难,回国之后鸿胪寺考校得失的时候,您也不会有一个好评的。这是何苦来哉?”
欧阳修摇摇头道:“这些事情老夫宦海多年,如何会不知道?
我们的敌人是契丹朝廷,而不是这些被石敬瑭抛弃的百姓,要我眼睁睁的看他们冻饿而死,做不到!
你也饱读圣贤书,孔子教导我们的仁字,是要我们用心去做的,不是只拿来在嘴上说说的。
若让老夫对这些可怜的灾民如今困苦的处境视而不见,老夫做不到。
即便是回国受到责难,不过是罢官而已,算得了什么,和老夫的节操比起来,官职一文不值!”
铁心源叹息一声道:“您这样做,有谁会领情,有谁会知道呢?
再说,就您的这点粮食能够赈济多少灾民呢?”
欧阳修哑然失笑道:“我在做我的事情,安我的心要别人知晓做什么?
至于粮食少,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老夫这些天花光了全部的银钱,又给契丹人写字换钱,也只弄来了这么些粮食,还以为这些天还能通过卖字筹措更多的银钱,谁知老夫的字忽然就不值钱了,也没有人登门求字了。
一旦把这些粮食散净,老夫也就会收手,已经尽力了,老夫即便是再面对满地的饿殍,也毫无愧色!”
两人说话的功夫,铁心源已经把大锅中的粮食全部散净了,欧阳修想要继续往锅里倒粮食继续熬粥,却发现铁心源带来的人正在搬运他的粮食。
遂冷冷的看着铁心源道:“你连灾民口中的这点救命粮食也要抢夺吗?”
铁心源粗暴的将欧阳修推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重重的在他的眼眶上打了一拳。
即便是拳头砸在欧阳修脸上的时候,他的双眼依旧环睁,冰冷似水!
铁心源高举的拳头无论如何都砸不下去第二拳。
被铁心源压在雪地上的欧阳修突然道:“为什么?”
铁心源只好低声道:“这是我觉得解决您目前困境的最好法子。”
“怎么说?”
“看到城头的那些契丹官员了吧,我敢保证,一旦您的粥施舍完毕了,回到城里,立刻就会从城里出现无数的刽子手,将那些接受了您施粥的流民杀掉!”
“他们敢!!”欧阳修目疵欲裂,须发酋张。
“他们一定会这么干的,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在胡地生活了一年多,这些人的心态知道的很清楚。
殴打了您,抢走了您的粮食,对宋辽两国来说很严重的一件事情立刻就会变成闹剧!
或许您丢了脸,可是谁说起这件事情最多说您是一个烂好人,一个迂腐的老夫子,却不会扯到国家层面去诘难您,毕竟您已经出丑了。”
欧阳修一把推开铁心源,不顾自己红肿的眼眶,背着手就打算进城。
走了半截又回来看着铁心源悲哀的道:“这世上就因为出现了你们这种心机深沉之辈,才让世界不得安宁!”
说完又走了,虽然衣衫站满了泥水,头发紊乱,眼眶发红,只有那个腰板挺得如同标枪一般直。
第七十九章不世奇功
第七十九章不世奇功
右手握成拳头打了欧阳修一拳之后,铁心源就发现他的右手不太听使唤了,握成拳头的手无论如何都松不开。
看到贵人们打架,那些流民一窝蜂的跑了,跑的很快,欧阳修填饱了他们的肚皮,他们用这份粮食产生的力气跑远了。
面色铁青的铁心源站在城墙下,耳朵里全是那些契丹官员们的哄笑声,这声音是如此的刺耳,几乎淹没了世间其余的声音,只有它在铁心源的脑袋里不断的轰响。
等这些声音缓缓散去之后,铁心源的眼神逐渐从狂乱恢复了清明。
手依旧在痉挛,拳头依旧捏的死死的,他就这样缓步离开了西京城门,自我感觉像是一条被人打断了脊梁的落水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铁心源无疑是一个骄傲的人,今天却不得不在契丹人面前上演了一出丑剧,而自己恰恰就是丑剧中最具讽刺意味的一个丑角。
回到营地之后,铁心源再看那些流民的时候,心态就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他觉得一旦出现了危机,这些如今对自己歌功颂德的流民们,一定会像刚才对待欧阳修一般一哄而散的。
铁心源自认为是一个聪明人,那么,以此类推,那些成为开国皇帝的人应该没有一个人是傻瓜吧?
铁心源能看出来的,悟出来的道理,没道理人家看不出悟不出来。
既然如此,爱民如子这句话就大有商榷的余地了。
在说这四个字之前,一定要先温习一下棍棒之下出孝子这句话。
棍棒这东西其实就是一个管理工具而已,从剥皮凌迟到打屁股不一而等。
到了后世,就是枪毙,终身监禁到拘留的演变而已。
直到此刻,铁心源才发现古人其实很会说话,很具有黑色幽默心态。
爱民如子这句话最后推导出来的答案就是管理子民的时候一定要像管理儿子一样,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要用工具来让他屈服。
“你抢了欧阳修的赈灾粮食?”许东升知道了事情的过程之后惊讶的问道,他知道铁心源对这个老夫子还是非常尊敬的。
不等铁心源回答,就一把拉起铁心源的右手笑道:“就是这只手打了老夫子一拳?”
铁心源活动一下手腕子,捏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看着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几处伤痕叹息一声道:“拳头打在有理人的脸上,最后伤害的却是自己。
老许,从现在起,加大管理力度,我们的粥只给愿意跟随我们去哈密的人,不愿意离开西京的,让他们自己去找吃食吧!”
徐东升诧异的道:“没必要这么市侩吧?我们的粮食还多着呢,够所有人吃的。”
铁心源笑道:“我不是在乎那些粮食,我是在乎规矩,吃我家饭,就要听我家话,至于那些吃了我家的饭,回头还说我们是傻子的家伙,我们不用管他们。”
许东升笑道:“偏激了,你这时候心神不定,现在说的话听不得,等你好好的睡一夜,明天早上如果还是这种想法,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今天?人家已经吃过了!”
铁心源点点头,就回到帐篷里去了,打了欧阳修一拳,似乎抽掉了他全身的力气。
闭上眼睛,那个潇洒的吟唱着“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的老乐天派的影子总在眼前飘荡。
“也不知这个老家伙今天还能不能继续高兴起来?”
筋疲力竭的铁心源嘟囔着说了一句,翻了一个身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寒星满天的时候了。
铁心源出了帐篷,用力的呼吸了两口让人胸口发痛的冷空气,然后就鼓起勇气向篝火边上走去。
诺大的一个山谷里到处都是破旧的帐篷,所有的帐篷里都有昏黄的火光透出来。
帐篷里大多数都是妇人和孩子,男人们大多数都守在篝火边上窃窃私语的谈论着去哈密的事情。
总有清香谷武士被流民们恭敬地请过去,请他们再说一遍哈密的情形。
他们最想知道的就是,哈密是否有那么多的土地供这么多的人去耕种。
武士们并不认识字,初学的汉话也没有那么多的形容词来形容大雪山下的辽阔的原野。
只能尽量的张开手臂,用悠长的语调来形容那里的土地是如何如何的多。
孟元直回来了,就坐在篝火边上,和许东升以及火儿一起喝酒吃肉聊天。
见铁心源过来了,就让出一个位置,请他一起加入到闲聊的环境中来。
“欧阳修今天顶着一个黑眼圈去参加涅鲁古发起的聚会了,别人问起他为何会受伤,老夫子说老眼昏花一头撞树上了。”孟元直不等铁心源说话,就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夫子的精神还好吧?”
“很好啊,不但喝了很多酒,也吃了很多烤羊肉,最后喝高了还赋诗一首,博得满堂喝彩!”
“他真的很高兴?”
孟元直思考了一下道:“应该是真高兴,我击败耶律乙辛家奴的时候,老夫子还请我喝了一杯酒。
对了,老夫子还塞了一张纸条给我,要我交给你。”
铁心源接过纸条之后,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然后就把纸条丢进了篝火里,眼看着他烧成灰烬。
许东升拿肩膀碰碰铁心源问道:“怎么说?”
铁心源笑道:“老夫子虽然迂腐,却不是一个傻子,人家已经看出来我们要干什么了。
要我缓缓图之,千万不敢冒进,还说,想要抽空契丹国里的汉人,是一个长久之策,三五十年下来方能见成效。”
“三五十年?老夫子太小看我们了,只要一年抽走十万,十年下来就是一个了不得的大数字。
这还是我们暗地里动作而已,如果我们大肆的收购汉奴,这个数字还会更多。
如果老孟以后带着兵袭破州府,我们就能一个州府,一个州府的拉人了。”
孟元直吐掉羊骨头点头道:“老许说的没错,花钱购买和这样小打小闹的骗,终究不是一个办法,劫掠才是最好的法子,不但快,还省钱。”
铁心源瞅瞅火儿,见他不出声就对他道:“以后有话就要说,没话也要找机会说话,闷葫芦一样的做什么?”
火儿瞅瞅铁心源再看看许东升和孟元直嘴巴张了好久才道:“源哥儿,我听你的。”
“没出息!”铁心源训斥了自家兄弟一句,然后对其余两人道:“这件事情上,老夫子说的是对的,拿刀子上去在契丹人身上来一刀子,血流的固然多,但是人家也就会有警觉。
不如像蚊子一样东咬一口,西咬一口,咬的他满身都是包,还没处找蚊子复仇,不知不觉的要他们的命。
其实啊,契丹人和我们现在的情形很相似,契丹人一样不擅长农耕,只不过因为石敬瑭的缘故,他们平白无故的多了好多的农田和农夫。
所以这个问题在他们国内不明显,因此不珍惜这些往日的贱民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其实啊,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些汉人自己往哈密跑,这才是长久之计。”
许东升点点头道:“我留在西京,这地方很好,最近跟着涅鲁古认识了这里的好多官员,他们的脾性也掌握的差不多了。
涅鲁古也希望我留在西京,一方面可以加强耶律重元在西京的实力,另一方面,他们打算把我当人质来使用,只有我留在这里,哈密一地人家才会全力支持。”
孟元直瞅瞅周围的流民,压低了嗓门道:“今天还知道了一个消息,一旦辽皇开始在龙首山祭天,龙首山方圆百里之地就会全部戒严,我们最好能在皇帝祭天之前离开。
另外,皇帝一旦开始祭天,就不会再回西京,祭天完毕之后就会直奔临潢府,我们如果要干什么事情,就必须在皇帝祭天的时候把西京的文武百官全部带走的时候动手。”
铁心源笑道:“好机会啊,契丹官员全部跟皇帝走了,就没人理睬流民的去向,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老许,问涅鲁古要通关文书,然后交给火儿,让他带着这里的流民回哈密!”
许东升笑道:“再等等,等耶律重元跟着皇帝走了,再跟涅鲁古说这事不迟,我怕老家伙横生枝节的阻挠。”
“有把握说服涅鲁古吗?”
“一半对一半!”
铁心源笑道:“那就是没把握喽?”
许东升一脸的尴尬。
铁心源拍拍许东升的肩膀道:“这事当然很难办,涅鲁古毕竟是契丹人,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挖他们的墙角如果无动于衷的话那才有问题呢。”
许东升干笑道:“这家伙眼高于顶,总想着建立不世之奇功!”
铁心源笑道:“如果给他建立不世之奇功的道路呢?这样会不会让他忘记这里的流民?”
许东升拍着胸脯道:“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路子给他,他一定会给我们开出手令来的!”
铁心源点点头道:“那就和涅鲁古一起合伙骗大宋好了,反正我们总要当骗子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