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血海深仇
啸儿和吟儿跟着昱霖来到了驻扎在九龙峡的东江纵队,正好一大批文化界人士暂留在此,级要求把这批文化界名人分批送往延安,许恒亮也在此列,所以,昱霖便决定让啸儿和吟儿跟随岳父一起去延安。
临行前,昱霖把啸儿和吟儿叫到跟前。
“啸儿,你今年也快十岁了,兄弟姐妹中数你年纪最大,也最懂事,你和吟儿去延安之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还要多照顾mèimèi,功课不能拉下,那儿有许多有学问的叔叔,伯伯,爷爷,你要多向他们讨教学问,不可贪玩耽误了功课。”
啸儿认真地点了点头:“霖爸,你放心吧,我是大孩子了,懂得照顾自己,我也会照顾吟儿的,我一定好好读书,做个有学问的人。”
“吟儿,你要听哥哥的话,延安的条件比较艰苦,不能挑肥拣瘦,也不能老是哭鼻子,要学会坚强。知道了吗,吟儿?”
吟儿撇着嘴想要哭:“霖爸,你和娴妈都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我不想离开你们。”
“霖爸和娴妈还有事要做,你们要乖,要听大人的话,等霖爸和娴妈还有蓉妈有空时,会来找你们的。”
“吟儿,别哭,霖爸刚跟你说过,要改了老爱哭鼻子的毛病,要学会坚强。“淑娴替吟儿擦净眼泪:”延安也有不少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你会喜欢那儿的。“
“霖爸,娴妈,我舍不得你们,我想你们还有蓉妈,霆爸。”吟儿抱住淑娴的脖子,久久不愿撒手。
“吟儿,好孩子,娴妈也想你们,但是人总是会长大的,总是要离开父母的,我和霖爸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淑娴说完,背过身去,擦了擦泪水。
“霖爸,娴妈,你们放心吧,我和吟儿一定会成器的,孩儿告别爹娘。”
啸儿和吟儿跪拜昱霖和淑娴,向他们辞别。
啸儿拉着吟儿,背着挎包,走出门外,许恒亮牵着他们的小手,向昱霖和淑娴告别:“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这俩孩子的。”
昱霖和淑娴颔首向他们告别:“爹,你也要多保重。”
许恒亮点了点头,带着啸儿和吟儿去集合了。
“昱霖,不知这一别,我们跟啸儿和吟儿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淑娴说着,泪眼婆娑起来。
昱霖搂住淑娴,望着啸儿和吟儿的背影:“淑娴,让孩子们经受些锻炼吧,我相信会有相见的那一天。”
自打昱霆过世之后,陆家的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都由玉蓉打理,她又要照顾疯婆婆,还要照顾一个在吃奶的婴儿,一个尚未开蒙的幼儿。幸亏庄老先生帮忙打理陆氏集团的几家公司,才勉强苦撑着没有倒闭。
秋莲整日神色恍惚,一日,她身着戏服,站在水井边,望着那口水井,似乎见到了她的丈夫和儿子,嘴里不停念叨着:“老爷,秋莲终于见到你了,霆儿,娘来了。你们等着我。“
说完,跳入水井中。
等到晚,大家发现秋莲失踪后,便到处寻找,最后终于在水井里发现了秋莲的遗体。噩耗传来,玉蓉晕倒在地。
左邻右舍相帮,把秋莲入殓后与陆逸翱合葬在白云山后山的陆氏祖坟里,望着一座座新的坟茔,玉蓉泣不成声,撕心裂肺。
渡边自从昱霆死后,对玉蓉的心思又活了起来,虽然玉蓉已为人母,但在渡边眼里,玉蓉就是天赐给他的最好礼物,然而这份礼物可望而不可及,他始终无法虏获玉蓉的芳心。相反,是他让玉蓉成为了寡妇。但他转念一想,当年的算命先生一定是算错了,在算命先生看来,昱霆和玉蓉是非常美满的婚姻,但事实是,玉蓉和昱霆成亲才一年多,昱霆就毙命了,那是不是预示着天意并非如此,也许他和玉蓉的八字才是吻合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渡边便亲自去陆宅慰问玉蓉。他提着大包小包吃的,穿的,用的前往陆宅。
当家丁来通报一个riběn军官前来陆宅时,玉蓉一惊,连忙把咏儿和鸣儿交给红叶和碧柳。让他们躲到楼去。玉蓉则拿了把剪刀藏在衣袖里。
渡边走进客厅,对着陆昱霆的遗像三鞠躬。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玉蓉恨不得冲去杀了渡边,但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千万不能冲动,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玉蓉xiǎojiě……”
“请叫我陆夫人。”玉蓉打断渡边。
“好的,陆夫人。”渡边朝玉蓉鞠了一躬:“我对你丈夫的死感到十分的抱歉。其实当日,陆老板根本无需做出这般极端的行为,我们只是请他去陆军特务机关问个话而已,谁知,陆老板如此敏感,居然……”
“不用多说了,人都已经死了。”玉蓉对渡边的惺惺作态愤怒至极,恨不得冲去把他撕碎。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望玉蓉xiǎojiě,不,是陆夫人节哀顺变。”
渡边又向玉蓉行了九十度鞠躬礼。
“不必了,请回吧。”玉蓉头也不抬地下了逐客令。
但渡边还是死皮赖脸地站在那儿,向玉蓉辩解:“陆夫人,我知道你对我抱有成见,认为我是害死你丈夫的仇人,其实,我真的没有对陆老板做什么,请你相信我。”
玉蓉一声不吭。
“陆夫人,我知道你的孩子还很小,家里的男人没了,日子一定很难过吧,请你允许我向你表示慰问。”渡边指了指放在桌的礼品:“这些都是你和你的孩子用得着的东西,请你一定收下。”
“不用了,我们不需要。”玉蓉斩钉截铁,一口回绝。
“陆夫人,请你不要拒绝我的一番心意。告辞了。”渡边见待下去只会是自讨没趣,便转身走了。
渡边走后,玉蓉把渡边带来的东西全部扔了出去。
晚,玉蓉躺在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从今天渡边的态度来看,渡边对自己并没有死心,还在痴心妄想地打她的主意,而自己跟渡边之间有的只是血海深仇,她该如何为昱霆,老爷,太太报仇,为陆家雪恨,而又如何让鸣儿和咏儿不受牵连,保住陆家的血脉,玉蓉苦思冥想,希望有一个万全之策。
把那些文化界的爱国人士陆陆续续地转移去了延安之后,陆昱霆又在思忖下一步的任务。入夜了,但他无法入眠,脑海里却始终出现爹娘,昱霆大哥,孩子们的身影。这几年之中,他的爹娘,他的二叔,嫂子,他的昱霆大哥,他的未出世的孩子都陆陆续续被鬼子给害死了,他和淑娴逃亡在外,他和儿子鸣儿终年不得相见,他的啸儿,吟儿小小年纪就要离开自己的爹娘,去千里之外。他的婶婶被逼疯了,他的侄女一出生就失去了父亲。昱霖一直深深地陷入家破人亡的痛苦之中,他日思夜想的事就是如何报仇,如何手刃山田一雄和渡边一郎以泄心头之恨,告慰亲人。
淑娴发现昱霖变得愈来愈沉默了,他整宿整宿地不睡,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昱霖,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在想爹妈和昱霆大哥了?”
“何止他们,还有我二叔,我秀琳嫂子,我未出世的孩子。”昱霖边说,热泪滚落下来:“淑娴,我快疯了,我不能再等了,我的亲人们都枉死了,可我还活着,我总得为他们做些什么,我要亲手杀了这些恶魔,为他们报仇,否则我愧为人子。”
“昱霖,我知道你心里苦,我也想亲手杀了山田和渡边这些鬼子,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可是,这事要从长计议,我们要有周密的计划,不能蛮干,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冷静下来的。”昱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淑娴搂住昱霖,亲吻着他,希望能激活他那颗因仇恨而渐渐枯萎的心。
1943年2月,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苏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德军损失了大约一百五十万人,苏德战争迎来了转折点,苏军不断向德军发起进攻,收复了大片失地。而在六月,美军在中途岛海战中击败了riběn海军联合舰队,盟军在太平洋战场转入了战略进攻阶段。
在中国战场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华北战区进行多次的反扫荡,反蚕食斗争,有力地歼灭了日伪军的有生力量,在华中地区,则大力发展民兵武装,击毙击伤大量日伪人员,而在华南地区,华南抗日游击队先后粉碎了对东莞,宝安等沿海地区和海南岛地区的围攻,巩固和扩大了东江和琼崖抗日根据地。
明峰接到广东省委指示,结合目前抗战形势,需坚决扑灭日军的嚣张气焰,大力剿灭日军在广州的有生力量,给予日军沉重的打击。
“昱霖,级要求我们铲除山田,渡边一伙,你报仇的日子终于来了。我们要好好筹谋一下,争取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昱霖把拳头捏的嘎嘎作响。
“那我们来谋划一下如何铲除山田和渡边。”
“我有个想法。”
“哦?昱霖,你说说看。”
昱霖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明峰频频点头。
“好,就按你方案进行。”
第七十五章 以血洗血
天黑了,昱霖和淑娴带着一支小分队,朝广州城进发。
夜色阑珊,杰仔划着一艘小船,荡漾在珠江,到了密道口后,昱霖搬开密道口的大石块,和淑娴一起带着小分队的队员们鱼贯而入,从密道通往陆府佛堂。
耀叔听见佛堂的声响,猜想一定是少爷回来了,连忙招呼阿成搬开供桌,昱霖和淑娴以及小分队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从密道里走了出来。
“少爷,少奶奶,你们终于回来了。”
“耀叔,阿成,这些都是我的战友,你先安排他们歇息一下吧。”
“好好好,我这就带他们去休息,来,弟兄们,跟我来。”
耀叔带着小分队的战士们去歇息了。
“淑娴,你去把玉蓉叫来,我去冯连发家。”
淑娴点了点头:“昱霖,你自己小心。”
昱霖跑到冯连发的宅邸,飞身一跃,跳了围墙,然后跳入院中,朝冯连发的卧室走去。
冯连发正在跟他的小妾打得火热,忽然望见床前站着一个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冯副会长好兴致啊,不好意思啊,事先没有知会一声,就闯入寝宫了,坏了冯副会长的雅兴,还望海涵。”
冯连发抖抖索索地从床下来,穿裤子,披睡衣:“原来是陆少爷,你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去给山田捎个口信,告诉他,我陆昱霖和陆少奶奶回来了,来找他算账。”
“不敢,不敢,陆少爷尽管放心,我决不向山田告发你,绝对不会向他吐露半个字。”
“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错半个字都不行。”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你听清楚了,你见到山田之后,你就跟他说……”
陆昱霆在冯连发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冯连发连连点头。
“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那你就快去报信吧。”
冯连发连忙往外走,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怎么啦?”
“我得换件衣服,换件衣服。”
陆昱霖把椅背的一件绸缎长衫扔在冯连发的脑袋。冯连发连忙换长衫,走了出去。
冯连发跑到山田府,用力拍打大门,家丁听到后,连忙来开门。
“冯副会长,这么晚了,你慌慌张张地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要见山田会长,我有重要的事向他禀报。”
这时,山田已经穿好和服,站在了客厅里。
“冯副会长,你找我什么事?”
“山田会长,我有重要的事情向你禀报,我,我刚才看见陆轶翔的公子,陆昱霖了。”
“你说什么?你看见谁了?”
“就是那个通缉犯陆昱霖,我刚才在芝兰湖边散步,看见陆昱霖一瘸一拐地,慌慌张张地进了陆府。”
“一瘸一拐地进了陆府?”
“是呀,估计是腿受了伤。行动不便。”
“没想到啊,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冯副会长,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
“小的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冯副会长,你回去吧,我这就把黑龙会的弟兄们叫来,一起去抓捕陆昱霖。”
冯连发求之不得,连忙转身,快速离开。
山田听完冯连发的报告,喜出望外,连忙召集黑龙会的riběn浪人。
“高仓,你快点去把黑龙会的弟兄们找来,我们连夜抓捕陆昱霖。”
“哈伊。”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七八个黑龙会的riběn浪人来到了山田寓所。山田带领这些浪人前往陆府。
这伙riběn人来到了陆府,撞开了大门,耀武扬威地朝里闯。
刚走到客厅,就看见一张巨大的供桌摆放了陆轶翔,肖如琴,陆轶翶,卢秋莲,陆昱霆,李秀琳的牌位,有三个人披麻戴孝,正在跪拜磕头。
这三人站起身,回过头来,双眼喷射出怒火。
“陆昱霖,你终于现身了。来啊,把这三人给绑了,送到渡边那儿去。”
两个浪人刚想近身,陆昱霖从袖子里掏出两只飞镖。朝这两个浪人飞过去,这两人立马倒地,紧接着,楼齐刷刷地射出了十几只飞镖,正中其余浪人的要害。虎仔也用铁珠瞄准这些riběn浪人弹射过去,把其中两人的眼睛弹瞎。这些个riběn浪人纷纷倒地,气绝身亡。
山田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急忙转身要跑,陆昱霖飞身一脚把山田踢倒,然后从腰间拔出bishou,狠狠地扎在山田的腹部,山田疼得嗷嗷大叫,昱霖又朝他腿刺了一刀,山田像杀猪似的叫唤不已。此时的陆昱霖双眼发红,一刀又一刀地刺向山田的双臂,后背,胸口,脖子,刀刀致命,山田像个蜂窝煤似的倒在血泊中。
淑娴连忙拉住昱霖:“昱霖,他死了,山田已经死了。”
昱霖这才住手,他把bishou一扔,浑身虚脱,他踉跄几步,跪在亲人们的灵前:“爹,娘,二叔,婶婶,大哥,嫂子,我给你们报仇了,报仇了。”
玉蓉紧紧地抱住了昱霖:“少爷,山田终于死了,我们终于替昱霆,老爷,太太他们报了仇了。”
“还有渡边,我不会放过他的。”昱霖切齿怒目地说道。
“昱霖老弟,这些尸首该怎么办?”杰仔望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挠了挠头。
“杰仔,让兄弟们把这些尸体拖到密道里,然后绑石头,沉到珠江去。”
“好,兄弟们,快把这些尸首拖到密室去。”杰仔手一挥,和几个游击队员一起把尸首搬入密道。
“少爷,你换件衣服吧。“
耀叔把一件干净的衣服递给昱霖。昱霖脱下那件被鲜血浸透了的孝服,换干净的衬衣。
“少爷,少奶奶,玉蓉,你们先楼歇会儿吧,我和阿成把这里的血迹清理干净。”耀叔提来一大桶水,把客厅里的血迹冲刷干净。
昱霖和淑娴,玉蓉一起了楼,走进阔别已久的卧室,昱霖望着熟悉的房间,摸着熟悉的钢琴,感受着这里熟悉的味道,禁不住潸然泪下。
昱霖把眼泪一抹:“接下来,就是怎么除掉渡边了。“
“少爷,我有办法除掉渡边。“
“玉蓉,你说说看,你想如何除掉渡边?“
玉蓉把她的计划告诉了昱霖和淑娴。
“可以一试。“
自打那次来陆宅见过玉蓉之后,渡边便隔三差五去陆宅找玉蓉,虽然玉蓉对他不理不睬,但渡边却锲而不舍,一如既往地送钱送礼物给玉蓉。他相信他的诚意一定会打动玉蓉的芳心。
果然,就在山田被刺死的第三天,渡边又来到了陆宅。他进门看见玉蓉正在吹埙,便驻足聆听。
“真是好听,玉蓉xiǎojiě真是多才多艺,请问刚才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双声恨“
“这个曲子有故事吗?“
“是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这个故事我知道,这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牛郎织女一年只有一次在鹊桥相见的机会。“
“没想到渡边先生的学问这么好。“玉蓉不卑不亢地望着渡边。
“玉蓉xiǎojiě,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夸奖我。“
“自从昱霆走后,我只能在梦里与他相会。“
“玉蓉xiǎojiě不必这么伤感,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像玉蓉xiǎojiě这样的佳人,是不愁找不到护花使者的。“
“我是寡妇,还拖家带口,还有谁会怜惜我?“
“如果玉蓉xiǎojiě愿意的话,我渡边愿意当你的护花使者。“
“渡边先生,谢谢你的抬爱,可是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忘了算命先生说,我跟你命中相克。“
“算命先生未必算的对,他还说你跟陆昱霆是天作之合,可是,你看,你们成亲才一年多,他就死了,这说明你跟他的八字也不合。“
“这都是命。“
“所以,玉蓉xiǎojiě,不要过于迷信算命先生说的话,命运应该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渡边先生的意思是……“
“我希望玉蓉xiǎojiě能成为我的妻子。从我见玉蓉xiǎojiě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了你,尽管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我对你的感情始终没有改变。“
“第一次见到渡边先生,好像是五年前吧,我好像记得是我把汤洒在渡边先生的衣服,然后伺候渡边先生洗澡,给渡边先生洗衣服,送衣服,还送了煲汤。“
“是的,玉蓉xiǎojiě的记性真不错。“渡边不禁回忆起当初的情形:“我还记得你给我擦背洗澡时,你还把我的眼睛弄迷糊了。这些甜蜜的回忆,总是让我的心里感到暖暖的。“
“那今天,我再伺候渡边先生洗个澡,如何?也不枉费你对我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真的吗?我没听错吧?“渡边喜出望外。
“我这就给渡边先生准备洗澡水去。“
玉蓉站起身来,去浴室准备洗澡水。
渡边摸了摸脑袋,真没想到,玉蓉居然主动提出要伺候自己洗澡。
不一会儿,玉蓉从浴室出来。
“渡边先生,洗澡水弄好了,请你宽衣吧。“
渡边走到浴室里,脱尽衣裤,坐在澡盆里:“啊,真是舒服。“
“渡边先生,我来伺候你洗澡吧。玉蓉拿起软刷,给渡边擦背。“
整个浴室水汽氤氲,玉蓉把插在发髻的那支玉簪拔了下来,那是太太送给她的嫁妆,玉蓉的一头乌发像瀑布一般倾泻下来,渡边看得如痴如醉。
忽然,玉蓉将玉簪朝渡边的喉结处扎了下去,渡边猝不及防,只感到喉咙口被猛击了一下,鲜血滴落在澡盆里。
“这是替昱霆刺的。“
还没等渡边缓过神来,玉蓉又举起玉簪向渡边的太阳穴刺来,渡边躲闪不及,脸被划了条大口子。
“这是替老爷刺的。“
渡边拼命挣扎,从澡盆里爬出来,玉蓉又将玉簪刺向渡边的胸口。
“这是替太太刺的。“
渡边捂住胸口,鲜血汩汩往外冒,他呆呆地望着玉蓉:“玉蓉,难道你我真的是命中相克?“
玉蓉并不罢手,举着玉簪朝渡边的腹部刺来:“这是替我婆婆刺的。“
玉蓉精疲力竭,但还是举着玉簪:“渡边,还有少爷的,少奶奶的,你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渡边挣扎着朝浴室门口走去。
“剩下的让我来。“浴室的门被踢开了,陆昱霖走了进来,一拳把渡边打得趴在澡盆。
陆昱霖手握bishou,朝渡边的背刺了过去,渡边疼得嗷嗷大叫,昱霖继续往渡边的腿部,腰部,腹部,颈部刺杀,不一会儿,渡边被刺死在澡盆里,整个澡盆都是殷红的。
“少爷,我们终于除掉了渡边,终于给昱霆,老爷,太太报仇了。“玉蓉全身虚脱,软软地倒在昱霖的怀里。
“我终于手刃了我们陆家的仇人。“
“少爷,尸体怎么办?“玉蓉望着渡边的尸体。
“等到夜黑了,我和杰仔把渡边的尸体抬到陆府,跟山田一样处理了。玉蓉,你待会儿把浴室清理干净了就是了。“
昱霖抱起玉蓉,走出浴室,走向草坪。
残阳如血,把整个天空都映红了,天边那一道亮光正刺破这血色,渐渐弥漫开来。
第七十六章 疯狂反扑
山田和渡边的突然失踪,让riběn宪兵队的队长佐藤弘树吃惊不小,他下令宪兵队在整个广州市仔细搜查,但却毫无结果。
直到有一天,一个渔夫在珠江捕鱼时,发现了有具浸泡许久的尸体浮在水面,报告了jingchá,jingchá捞起一看,穿的是riběn人的和服,连忙向riběn宪兵队报告。佐藤弘树亲自带队来到江边,查看那具尸体。他发现,人是被杀之后,扔进江里,而且手脚都有绳子捆绑的印记,推断是死后被绑在石头,沉入江底的,可能绳子腐烂了,或是被江里的鱼蟹绞断了,所以,尸体浮了来。
佐藤立即命令蛙人下水查看,蛙人报告,江底下面有好几具尸体,佐藤命令海警打捞,结果打捞出来十具腐烂的尸体,其中包括山田和渡边。他们跟那具尸首一样,都是被刺杀之后,绑石头,沉入江底,其中以山田和渡边身的刀伤最为厉害,全身下均被刺了十几刀。
“全城戒严!”
气急败坏的佐藤立即下达命令,广州城又充斥着刺耳的警笛声。
自从处决了山田和渡边一伙之后,昱霖决定带着玉蓉全家,还有耀叔,阿成,胖婶等家仆一起撤回九龙峡一带。
“少爷,我年纪大了,不给部队添累赘了,我还是留在这儿吧。“耀叔婉拒了昱霖的好意。
耀叔咳嗽了几声,昱霖连忙帮他拍背,耀叔摆了摆手:“不要紧,少爷,我在陆府干了快六十年了,我舍不得这儿,你就让我守在这儿,你们打败了鬼子之后,总得回家来,我就替你们看门吧。“
“可万一山田和渡边的事情暴露之后,恐怕鬼子会更疯狂地报复,万一给他们找到了密道口,他们就会找到这儿,耀叔,你待在这儿太危险了。”
“我都这把年纪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有多大区别,少爷,你就让我陪着老爷,太太吧。“
昱霖默默地点了点头。
“耀叔,万一情况紧急,你可以去找宏济医院的黄恩博大夫。“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就这样,昱霖,淑娴,玉蓉带着鸣儿,咏儿,还有阿成,胖婶,虎仔,碧柳,红叶等一干人,跟随小分队撤离到了九龙峡。
riběn宪兵队的巡逻艇在发现山田等人尸首的江边附近仔细搜索,希望有新的发现。
到底是谁这么痛恨山田和渡边?第一shārén现场到底在哪儿呢?佐藤拿着铅笔敲击着桌面。他决定先找几个中国人问问情况,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冯连发,冯连发与山田合伙一起走私烟土的事,佐藤早有耳闻,只不过碍于山田是前辈,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连发自从替陆昱霖向山田报假信之后,就知道山田必死无疑。当得知山田和渡边被刺死一事之后,整日提心吊胆,他既怕riběn人得知此事真相后,把他当做跟陆昱霖是一伙的抗日分子,又怕报告给riběn人之后,陆昱霖找他算账,那他就可能跟山田,渡边或是跟黎友棠一样,死于非命。因而惶惶不可终日。
佐藤派宪兵把冯连发找来,冯连发战战兢兢地走进riběn宪兵队的佐藤办公室,点头哈腰。
“冯副会长,想必你已经知道山田会长和渡边大佐的事情了吧。”
“刚听说,刚听说,我真是痛心疾首啊。到底是谁这么残忍,把山田会长刺死了。还有渡边大佐,英年早逝,令人扼腕痛惜啊。“
“听说,你跟山田会长一直在走私烟土?”佐藤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冯连发。
冯连发一听,连忙摆手:“佐藤队长不要听信谣言,我怎么会跟山田会长一起走私烟土呢?”
“是吗?这是谣言吗?“佐藤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账簿,扔给冯连发:”你自己看看,这是山田会长的亲笔记录,这面记录了你跟他的往来账目。“
冯连发大汗淋漓,边看边擦汗。
“我现在怀疑,是不是你和山田会长之间分赃不均,所以,残忍杀害了山田会长。并且抛尸于珠江。“
冯连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冤枉啊,冤枉,佐藤队长,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shārén哪。是陆昱霖,是陆昱霖杀了山田会长。“
“嗯?你说是谁?”佐藤一把抓住冯连发的衣襟。
“是陆昱霖,就是陆逸翔的独子,通缉犯陆昱霖,是他逼着我去给山田报信,让我告诉山田,他回来了,山田想要抓捕陆昱霖,所以就带着黑龙会的riběn浪人,去陆府了,不曾料想,中了陆昱霖的奸计了,反遭杀害。”
“你为什么不早点报告?“佐藤咬牙切齿。
“我不敢,我怕你们怀疑我跟他是一伙的,其实我对皇军是绝对忠诚的。”冯连发浑身颤抖,犹如筛糠一般。
这时,一名宪兵进来报告。
“报告中佐,在珠江岸边,发现一处密道,直通荔枝湾的陆府,密道里有许多血迹。”
“走,去陆府。“佐藤把瘫软在地的冯连发一把提拉起来:“冯副会长,一起去看看吧。”
riběn宪兵队把陆府围得水泄不通,佐藤走进陆府,府里除了耀叔,不见一人。
“你家主人呢?”佐藤一把抓住耀叔的衣襟。
“老爷,太太都过世了,少爷,少奶奶一直流落在外,这个家里现在就剩我一个看门的老头了。”耀叔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密道在哪里?”佐藤转身问宪兵。
“就在里面的屋子里。”
“走,把这老头一起带过来。”
佐藤拉着冯连发走到佛堂里,耀叔被宪兵押着来到佛堂,供桌已经被搬开,露出了密道入口。
佐藤拿着火把钻进密道,闻到一股血腥味,看见地有不少血迹,还有一只木屐掉在那儿。佐藤捡起木屐,返回佛堂。
“老头,你家少爷,少奶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佐藤围着耀叔走了一圈,然后目光直视耀叔。
“没有回来过,都走了两三年了。”,耀叔望着佐藤,摇了摇头。
“你胡说,我前几天还见过陆昱霖。他到我家,让我给山田报信。”冯连发迫不及待地插嘴,想在佐藤面前表现一番。
“老东西,你不老实啊,你不用害怕,说实话,陆昱霖什么时候回的家?”佐藤恶狠狠地盯视着耀叔。
“我没见过我们家少爷。这府里没别人,就我一看门老头,除非少爷会天入地,否则我肯定会看见他的。”耀叔依旧淡淡地回答。
“嗯,有道理,你家少爷会遁地术,这条密道就是他遁地之道。老头,你知不知道府里有这条密道?”佐藤指了指那个密道口。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是佛堂,是太太生前拜佛的地方。”
“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在你府里的密道里,会有riběn人的木屐?而且密道里都是血迹?”佐藤手里拿着一只带血的木屐,在耀叔面前晃了晃。
“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佛祖显灵,让恶人七窍流血而亡?”耀叔斜睨着佐藤。
佐藤狠狠抽了耀叔一巴掌,把耀叔打得满嘴是血。
“八格,死的都是我们大riběn的勇士。而且都被绑石头沉入了江底。”佐藤咆哮起来。
“想必佛祖是希望他们下地狱,永世不得超脱。”
“死。”
佐藤抽出,朝耀叔砍过去,耀叔顿时倒地而亡。
冯连发吓得尿了裤子,哭丧着脸。
“你的,帮助抗日分子,诱杀山田会长,你的,死有余辜。”
佐藤说完,一刀劈死了冯连发。
“开路。”佐藤一挥手,宪兵队集合,离开了陆府。
等riběn宪兵队走后,街坊邻居来到陆府,正好,黄恩博大夫路过此地,看见日军从陆府出来,甚感蹊跷,连忙进府,却见耀叔倒在血泊之中,赶紧把老人家抱起,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安葬了耀叔。
佐藤接报,最近东江纵队在九龙峡一带huodong频繁,消灭了几股附近的伪军势力,于是,他向日军参谋本部的铃木少将报告,铃木下令riběn宪兵队与日军第五师团共同围剿九龙峡一带的东江纵队。
得到消息的徐明峰,立刻召开会议。
“昱霖,这次敌人来势汹汹,集结了大约一万人来剿灭我们,根据级指示,我们需避开日军锋芒,朝宝安方向撤离。“
“行,明峰,你带领大部队先走,我来断后。”
“不,昱霖,还是你带着大家先撤离,我来断后吧。“
“明峰,你是东江游击队的大队长,还是你先撤。”昱霖坚持己见。
“别争了,昱霖,你得考虑一下玉蓉和孩子们,要保存部队的有生力量,你身的胆子并不比我轻,就这样决定了,我如果牺牲了,你就接替我,担任游击队的大队长。”明峰拉住昱霖,神情严峻,口气不容商量。
陆昱霖紧紧地握住徐明峰的手:“明峰,多保重,我在宝安等你。”
“好,你现在就去集合队伍。“
陆昱霖带领着大部队朝深圳宝安方向转移,马守山,杰仔和其他五六百人留了下来,跟随徐明峰掩护大部队撤退。
佐藤的宪兵队和田中智久大佐的日军第五师团共计一万人马朝九龙峡方向开进。
徐明峰利用九龙峡易守难攻的特点,再加马守山和杰仔他们对九龙峡的地理环境了如指掌的优势,在九龙峡的四周布置了狙击点,然后准备了大量的石块,滚木,并且埋设了一些捕猎的陷阱,准备与鬼子来一场山林奇袭战。
佐藤和田中的队伍已经渐渐进入设伏圈了,徐明峰一声令下,山的石块像山崩一般向下滚落,山下的那条道路本来就窄,几块巨石很快就把路给堵死了,阻截日军继续前行。石块击中了不少日军,一时间哭爹叫娘声此起彼伏。
田中连忙下马,带领机枪手向山射击。一些鬼子朝山进攻,忽然大批的滚木朝他们滚了过来,压死压伤不计其数。
“発砲。”田中命令炮手开炮,几门迫击炮一字排开,朝山轰击。
顿时,硝烟四起,爆炸声连连,有好几枚炮弹落在游击队员的身旁,炸死了好几位队员。
山的狙击手瞄准日军炮手进行射击,几个炮手瞬间毙命。
田中又调来一批炮手和几门榴弹炮,几颗在林子里爆炸,瞬间火光一片,徐明峰见周边林子着火了,连忙跑到马守山那儿。
“老马,敌人火力太猛,你从左边突围出去。”徐明峰对马守山下令。
“徐队长,我带人把鬼子引开,你带人从后山下去。”马守山抖落身的尘土:“这儿我熟,你放心吧,我不会给小riběn好果子吃的。”
“老马,你要小心啊。“
“瞧好吧,杰仔,带几个兄弟跟我来。”
杰仔应声,带着几个兄弟随马守山走了。
第七十七章 命悬一线
马守山引诱鬼子朝自己方向追击,鬼子看见几个游击队员朝山上跑,连忙紧追不舍。
到了一块开阔地,马守山吹了一声哨子,杰仔和几个兄弟立马上了树,躲在枝桠上。
鬼子追了过来,发现目标不见了,连忙四下里寻找。忽然脚下碰到了一根细绳,几个鬼子立即掉进了两米多深的陷阱里,陷阱里都竖着尖尖的毛竹,几个鬼子掉下去之后,当场被刺了个透心背,好似肉串,在地上的鬼子见势不妙,连忙撤退,马守山和杰仔使了个眼色,砍断了绑在树上的绳子,一个巨大的网落了下来,正好罩住这几个鬼子,鬼子在网里挣扎着,马守山喊了一声“放”,十几只飞镖朝大网里飞过来,那些个鬼子惨叫了几声,便纷纷毙命了。
后面又来了一拨鬼子,马守山掏出手雷,朝鬼子队伍里扔去,“轰”的一声,炸死了四五个鬼子。
“杰仔,走。”趁着一股硝烟,马守山和杰仔等几个兄弟从树上爬了下来,继续朝前跑。
剩下的鬼子继续追击。
很快,马守山和杰仔等人跑到了山峰,这座山峰和对面山峰有一座吊桥相连,山下则是万丈深渊。马守山几个快速从吊桥上通过,然后躲在一旁。
鬼子一路追赶,也跑到了山峰处,看见山对面有人影晃动,连忙朝吊桥跑去。
等到桥上的鬼子有二十多个时,马守山和杰仔立马砍断吊桥的绳索,吊桥上的二十多个鬼子纷纷跌落山谷,惨叫声在山间回荡。
“走,去后山跟徐队长会和。”
马守山和杰仔等人朝后山跑去。
徐明峰带领大家朝后山突围,经过几次交锋,徐明峰他们的弹药快要用尽了。
“徐队长,子弹快打完了。手榴弹也不多了。”
“集中火力,等敌人靠近些再打。”
又一股鬼子朝徐明峰他们扑过来。
等鬼子靠近大约三百米处,徐明峰大喊一声:“打。”
队员们瞄准鬼子,子弹密集地向日军射去。打死打伤二三十个鬼子。等鬼子靠近大约七八十米时,队员们又把仅剩的几颗手榴弹扔了过去,手榴弹在鬼子中间爆炸了,炸死七八个鬼子。
一颗子弹朝徐明峰射了过来,徐明峰胸部中弹,他捂住胸口,朝后倒了下去。
“队长,队长。”旁边一个队员急忙背起徐明峰后撤,其他队员断后掩护。
马守山看见队员把徐明峰背了过来,连忙过来搀扶。
“怎么了?”
“队长中弹了。”
马守山摸了摸徐明峰的鼻息:“还有气,快,撤到山下去,这儿交给我吧。”
马守山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走,弟兄们,跟鬼子拼了。”
马守山左右开弓,一连打死五六个鬼子。
一个鬼子躲在树后朝马守山开枪,马守山的胳膊中了一枪,连忙转身朝树后的鬼子开枪,一枪射中这个鬼子的脑袋。
“大当家的,你受伤了。”杰仔跑了过来。
“杰仔,别管我,你快跟徐队长一起撤出去。“
“不,大当家的,我们死也要死一块。”
“杰仔,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大哥的话,你都不听了?快,快走。“马守山朝杰仔的脚下开了一枪:”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记得明年的今天给你大哥烧柱香。“
马守山说完,从石头后跳了出来,朝鬼子冲了过去:“老子够本了,来啊,给你爷爷垫背吧。“
马守山掏出一枚手雷,拔掉引线,扑向鬼子。
“轰“的一声,马守山与十多个鬼子同归于尽。
望着身后的火光,杰仔双膝一跪:“大哥,你一路走好!“他磕了头,擦干泪,转身朝山下跑去。
天黑了,佐藤和山田集合了剩下的队伍,撤回广州。这一仗,日军损失了大约三千名士兵,受伤的更是数不胜数。而徐明峰的五六百人也只剩下百余人。
杰仔几个追上了徐明峰他们,徐明峰的胸口汩汩往外流血,杰仔连忙脱下衣服,撕成布条,给徐明峰包扎好。
“我来背吧。“杰仔背上徐明峰朝宝安方向跑去。
经过连夜行军,杰仔终于跟昱霖会和了。
“明峰,明峰。“淑妍呼唤着昏迷中的徐明峰。但明峰毫无反应。
淑妍望着明峰,欲哭无泪,浑身抖得厉害,淑娴紧紧拥抱淑妍。
“得赶快动手术。”昱霖急的抓耳挠腮:“现在唯一能救明峰的就是黄大夫了。可是,这儿离广州有一百五十公里,明峰现在又经不起颠簸,不能送到广州去,而这儿又缺医少药,可要是不赶快动手术的话,明峰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我去请黄大夫来。”杰仔自告奋勇。
“好,杰仔,现在也只能靠你这个飞毛腿了。你快去找宏济医院的黄恩博大夫过来。“
玉蓉忽然一拍脑袋,眼睛一亮:“少爷,我想起来了,我公公留下的秘方里,有一张是关于外伤止血的,好像是把杜鹃花叶捣烂,敷在伤口上,可以止血,还有仙鹤草和霍香蓟,都有止血的作用。“
“好,玉蓉,我现在就派人去周边采这几种草药,你先用草药给明峰止血。“
昱霖派人在周边的田野里寻找这几味草药,然后洗净,捣碎,敷在明峰的伤口上,果然,血慢慢止住了。
杰仔一路疾走,跑到路边,见有一辆马车正停在此地,马夫去撒尿了,杰仔欣喜若狂,不管三七二十一,卸下马车,飞身上马,往马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马儿立刻飞奔起来。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马,停下,我的马。”马夫一路追赶,但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望着一骑绝尘的马儿,只能在后面骂娘。
杰仔骑着马,一路狂奔,来到宏济医院,进入医院后,接连撞了两位病人。
护士见一个莽汉冲进医院,连忙过来阻拦:“哎哎哎,这里是医院。“
“不是医院,我还不来呢,黄恩博大夫在哪儿?快带我去。“
护士见状,连声答应:“好好好,我带你去。“
杰仔闯进黄恩博大夫的办公室:“你是黄大夫吗?“
“我就是。“黄恩博站了起来,不知眼前这位大汉找他何事。
“你快拿上药箱跟我走。“杰仔拉着黄大夫就往外走。
“你是哪位啊?你要带我去哪里呀?“黄恩博对杰仔的鲁莽行为感到不满。
杰仔一拍脑袋:“哦,我忘了说了,是昱霖老弟让我来找你的。“
一听到陆昱霖的名字,黄恩博连忙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压低声音问杰仔:“你是陆昱霖派来的?“
“黄大夫,我没时间跟你细说了,我们的徐队长胸部中弹,危在旦夕,迟一步可能就没命了。“
“是东江游击队的徐明峰大队长吗?“
“就是他。他现在人在宝安。“
“好好好,我马上把药箱准备一下。你等我一会儿。“
黄恩博把手术器械,药棉纱布,消炎和麻醉药品,各种血型的血浆等简易医疗设备和药品都放进药箱里,然后走出办公室。
“这位兄弟,走这边,我们开车去。“
黄恩博驾驶着一辆黑色雪佛兰,带着杰仔朝宝安方向驶去,因为经常给山田送吗啡,所以,山田给过黄恩博一张特别通行证,现在这张通行证终于派上用场了,在过关卡时,一路畅通无阻。
黄恩博和杰仔连夜赶到宝安,来不及跟昱霖等人打招呼,黄恩博来到徐明峰的床前,给他量了血压,测了心跳。
“赶快动手术。“黄恩博立刻开始准备手术。
“黄大夫,我来帮你吧,我学过护理。“淑娴主动请缨。
“好,淑娴,你待在这儿吧,其他人请在门口等候。“
淑娴有条不紊地,手脚麻利地做着各项准备工作,黄恩博很快就给徐明峰做好了手术,从胸腔里把子弹取了出来,然后把伤口缝合好。
淑娴帮黄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了,淑娴,你可以绑绷带了。“
黄恩博打开房门,昱霖和淑妍连忙站起身来。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要能安全度过这二十四小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谢谢你,黄大夫。“淑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还算好,幸亏我来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否则这么长时间,别说是我了,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他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死亡。“
“多亏了玉蓉,她用杜鹃花的叶子捣烂了敷在明峰的伤口上,血很快就被止住了。“昱霖告诉黄大夫玉蓉的止血秘方。
“哦?玉蓉还懂医术?“
“她说是我二叔留下的秘方中有一张就是治外伤流血的土方。幸亏玉蓉记性好,能记住这张方子,否则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峰血流不止,命悬一线。“
“关键时候,还是靠中医啊。“
“黄大夫,你也累了,你去歇息一下吧。“
“好,我去坐会儿。“黄恩博刚迈出几步,想起了什么事,又折了回来:”昱霖,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黄大夫?“
黄恩博心情沉重地望着昱霖:“昱霆,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耀叔他被日本宪兵队的佐藤杀了。“
陆昱霖倒吸一口凉气:“耀叔,耀叔被日本人杀了?“
“就在五天前,日本人发现了你家的密道,就盘问耀叔,耀叔回答不知道,日本人恼羞成怒,砍死了耀叔。我已经和一些街坊邻居一起把耀叔下葬了。“
“谢谢你,黄大夫。“昱霖泪水止不住地淌了下来:”耀叔是我们陆家的老人了,他伺候了我们祖孙三代。都怪我,我应该把耀叔一起带走的。“
“昱霆,你别太自责了,冯连发也被佐藤劈死了,说他串通抗日分子,诱杀山田一雄。“
“冯连发是死有余辜。“
“是啊,这对其他的汉奸也是一种警示,兔死狗烹,死心塌地地跟着日本人是绝没有好下场的。“
“黄大夫,近期日军围剿我们东江游击队,所以,我们撤离了九龙峡一带,日军在我们身上没有占到便宜,可能会迁怒于老百姓,你,还有庄老先生等一些士绅可要多加小心啊!“
“昱霖,只有你们安全了,我们才会安全。虽然现在日本人更加疯狂了,但我觉得,他们离灭亡不远了,不是有句话叫做:天欲令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说得好,黄大夫,有你们这些人做后盾,我们一定能战无不胜。好了,黄大夫,你辛苦一夜了,歇息一会儿吧。“
“不了,我看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快回医院,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把徐队长需要的药品都交给淑娴了,她知道怎么用。如果用完了,可以让人来医院取。“
“好,黄大夫,后会有期。“昱霖和黄大夫紧紧地握了握手。
第七十八章 对答如流
送走黄大夫之后,昱霖又回到了徐明峰床前。淑娴正在给明峰输血浆。明峰的脸有了些血色。
“淑娴,怎么样,明峰不会有危险吧。“昱霖关切地望了望明峰,又望了望淑娴。
“应该可以度过危险期。黄大夫特地带来了血浆,只要伤口不发炎,明峰就能很快康复的。“淑娴乐观地回复昱霖。
“虽然这次重创了佐藤和田中,但我们也损失了不少兄弟,马大哥也牺牲了,没想到曾经一身匪气的马大哥在民族大义面前这么的大无畏,令人肃然起敬啊。“昱霖一想到自己的结拜大哥马守山,心里一阵伤感。
“所谓英雄莫问出处,草寇也好,山贼也罢,只要他是真心抗日的,就是我们的民族英雄。等解放了,我提议,给马守山树碑立传。“淑妍听说了马守山的牺牲过程之后,对马守山很是钦佩。
“我同意。“淑娴附和。
忽然,昱霖看见徐明峰眉头皱了一下。
“明峰醒了。“昱霖连忙走到明峰身边,徐明峰微微睁开双眼,气若游丝般地说道:”昱霖,老马是为了掩护我们才牺牲的,要向级报告他的英雄事迹。“
“嗯,我知道,明峰,你别说话,好好静养,你会没事的。“
淑妍轻柔的地给明峰擦汗:“明峰,你总算是大难不死,急死我们了。“
“阎王爷还不舍得收我,留下我多消灭几个鬼子。“徐明峰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佐藤的这次围剿非但没有消灭东江游击队,反而损失了三千多名日军,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这次受挫让佐藤难以接受,他要疯狂报复以出这口恶气,于是,他下令枪杀所有关押在riběn宪兵队监狱里的抗日分子,此外,还疯狂抓捕学校里的爱国学生和教授以及社会的民主人士,一时间广州大街小巷变得肃杀可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佐藤接到密报,说是宏济医院的院长黄恩博医生十分可疑,前些日子,有个壮汉心急火燎地来找他,有人看见他夜半三更背着药箱,开车出城,而后凌晨又回到医院,像是去出急诊。
佐藤觉得这个黄恩博确实可疑,他的这家宏济医院就是陆轶翔名下的产业,而陆昱霖正是诱杀山田和渡边的凶手,正在全城搜捕。据特务回忆,当初那个想要把细菌实验材料送出去的共党分子就曾经出现在宏济医院,而当时,陆昱霖和他太太还有黄恩博也在现场。
“走,去宏济医院。”
佐藤带着riběn兵包围了宏济医院,佐藤一脚踢开了黄恩博的办公室。
“你们要干什么?这儿是医院。请你出去。”黄恩博从椅子站了起来。
“你就是黄恩博?”佐藤双目射出两道寒光。
“我就是,你要是想看病的话,请先去挂号。”黄恩博见佐藤气势汹汹,蛮横无理,很是愤懑。
“请你马跟我去一趟riběn宪兵队。”佐藤不可一世地命令黄恩博。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那儿?”黄恩博不解地望着佐藤。
“去了,你就知道了。”佐藤嘴角往一扬。
“对不起,我很忙,还有很多病人在等我看病。”黄恩博重新坐回椅子,不去搭理佐藤。
“哦?黄大夫有很多病人要接待,是吧?”佐藤掏出shouqiāng,对准屋外一个病人就是一枪,那个病人顿时毙命。其他病人吓得尖叫声连连,医院里乱作一团。
“你,你这是干什么?这里是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屠宰场。”黄恩博腾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睁,没料到佐藤会如此没有人性。
“黄大夫要是再耽搁下去,我会让这所医院里所有的病人都消失。”佐藤露出狰狞的笑容。
“不,不要,我跟你走,请你放过这些病人。”黄恩博央求佐藤。
“黄大夫还算是识时务,走吧。”佐藤收起shouqiāng。
黄恩博整了整白大褂,跟着佐藤走出办公室。医院里不少医生和护士都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
“黄医生,你别去。”护士小红忍不住叫了一声黄恩博。
“小红,跟其他医生护士一起好好照顾这些病人。”
在riběn宪兵队的审问室里,黄恩博坐在审讯椅,左右各站一位riběn宪兵。佐藤坐在他的对面。
“黄大夫,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便。”黄恩博虽然内心有些惊恐,但脸还是十分平静。
“请问五天前的晚,你有没有出过急诊?”
“五天前,我记不太清楚,医院的出诊记录本应该有记录。”
黄恩博脑子飞快地回忆着,五天前的晚,那不就是杰仔来宏济医院,把他带去宝安的那天吗?难道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啦?黄恩博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要谨慎回应佐藤的提问。
“我查过,没有你晚出诊的记录。”佐藤手拿着一本出诊记录本。
“那就是没有出诊过。”黄恩博立马否认。
“可是有人看见你那晚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跟一位壮汉了qichē,开车出城了。”
黄恩博清楚佐藤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件事,这件事关乎东江游击队目前的位置,当然是不能说的秘密。
“没有的事,我那天哪里都没去,一直在医院值班。”黄恩博依旧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离开过医院。
“黄大夫,希望你能说实话,我们有人看见你夜半三更出去,第二天凌晨又回到医院,你怎么说自己一直在医院值班,难道你是出去梦游了?”佐藤显然不相信黄恩博的回答。
“哪个人看见我出去了,请他出来,跟我对质。”黄恩博索性硬撑到底。
“很好,这个问题,我们先搁置在一边。“
佐藤见黄恩博如此理直气壮,又怕万一自己的密探跟黄恩博对质之后,黄恩博还是死不承认,那这个密探就白白地暴露了,便转移了话题。
“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你在那天晚有没有在血库里领取了,,,型血浆各八百毫升?”
“我基本每天都要去血库领血浆。现在伤员这么多,我基本每天都有三四台手术,领血浆是术前必备的工作。”
“哦,你们医院这么忙吗?每天都要做这么多手术?”
“这要拜贵军所赐,让我们这些医生护士夜以继日,忙碌不堪。”黄恩博鄙夷不屑地望了一眼佐藤。
佐藤被黄恩博的回话气得手指捏的嘎嘎作响。
“我查过血浆出库单,那天晚十点你的确领取了三千二百毫升的血浆。”佐藤向黄恩博出示手的血浆出库单。
“晚十点?不可能,大概是午十点吧,可能记错了,我们每天忙得头昏眼花的,忙中出错也是有可能的。”黄恩博没想到佐藤查得这么细。
“那药房里记录你那天晚领取了盘尼西林二十盒,麻醉剂五盒,也是忙中出错?一个部门记错了,还情有可原,两个部门都记错了,那就说不过去了吧。”佐藤又得意地抖了抖手的一本药品出库记录本。
“药品出库只记录日期,从来都不记录几点几分,佐藤先生是从何得知我是晚去药房取了二十盒盘尼西林和五盒麻醉剂的呢?”
佐藤一时语塞,他的确只知道药房出库单的日期是五天前,但面确实没有写明是白天还是晚。他原本想要诓黄恩博,没想到黄恩博非但没有落入他设的陷阱中,反而让自己变得很被动。
“佐藤先生是不是在考验我对业务的熟悉程度?”黄恩博鄙视地一笑。
“但那天,的确有很多人看见医院大厅里有一位壮汉大喊大叫,急匆匆地来找你。”
“病人家属,不足为奇,到我们医院来的,十有是急病,家属当然着急了,有些家属不顾医院规定,大声嚷嚷,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有什么奇怪的呢?我是一名外科大夫,现在是战时,刀枪伤是常见病,他点名找我也是很正常的。佐藤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那请你告诉我,这位壮汉找你是看什么病?”
“没什么,是他跟朋友喝醉酒了,他的朋友被酒瓶子划伤了,让我医治一下。”
“那你跟他去哪里医治他的朋友?”
“就在医院里的抢救室里。你可以去查一下当天的手术记录,我那天在手术室和抢救室里做了五六台手术。”
佐藤看了看桌众多记录本,找到那本手术记录册,翻开一看,果然面记录了那天一共有十五台手术,其中,有黄恩博签名的就有六台,时间都只写了日期,手术类别也只是简单的记录为“头部外伤“,”左腿外伤“,”腹部外伤“,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细节tigong。
“黄大夫应该是个严谨的人,可是这记录似乎过于马虎了吧。“佐藤为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而恼恨。
“这也是没办法,我们医生每天争分夺秒地抢救病人,有多少时间用于记录呢,这只是一个笼统的统计,是供我们医院内部参考用的,并非为了tigong给特务机关研究用的,毕竟医生的首要任务是救人,不是记录如何救人,如何应付检查,当然,佐藤先生的意见我们会考虑的,如果是疑难杂症的病例,还是应该记录详尽为好。“
黄恩博滴水不漏的回答令佐藤很是气馁,他原本认为自己证据在握,黄恩博难以自圆其说,没想到所有一切在黄恩博眼里是如此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正当佐藤一筹莫展之时,一个特务走了进来,在佐藤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www.uukanucm佐藤眼睛一亮,脸露出狡黠的笑容。
“黄大夫,你是不是有一辆黑色的雪佛兰qichē。”
“是的。”
“车牌号是6659?”
“是的。”
“五天前的夜晚,在广州东城的出城关卡,有人见到了你的这辆雪佛兰qichē出城了,而且在第二天凌晨,又看见你的这辆雪佛兰qichē回城了。你作何解释?”
“这辆车我一直停在医院里,很少开,我也不知道这辆车怎么出现在广州东城的出城关卡那儿了。也许被哪个毛贼偷了?现在的广州城,治安这么差,偷鸡摸狗的事情屡见不鲜。”
“如果是毛贼偷了你的车,那他为什么还要还回来?这似乎不符合逻辑啊。”
“也许这个毛贼是个侠盗,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并非想要占为己有。”
“可要出城必须要有特别通行证。据我所知,黄大夫就有一张特别通行证,是当初山田会长给你的吧。”
“山田会长确实给过我一张特别通行证,这张通行证我保存完好。难道别人就不能有通行证?难道佐藤先生非要认定我就是那天那个开车出城的人?”
“八格,黄恩博,你太狡猾了,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招认的?来人,把他带到刑讯室去。”
“你要干什么?我是美国公民,你不能对我滥用刑罚。”黄恩博满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佐藤会对他用刑。
“美国人?你以为你是美国人我就不敢动你了吗?黄大夫,你大概忘了吧,太平洋战争早已经爆发了,美国人也是我们的敌人。来人,带走。”
第七十九章 宁折不弯
黄恩博被带到刑讯室里,望着满屋子的刑具,黄恩博感到头晕目眩,他撑住墙,不让自己倒下。
他能否扛得住这些刑具对他的折磨?在重刑之下他能否不屈服,不出卖陆昱霖他们?他无法做出肯定的回答。
他的手无意间摸到白大褂里的一把手术刀片,这是他手术后忘记把它放回原处,顺手就揣白大褂的口袋里了,现在,这把刀片也许能帮他解除痛苦,但就此便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心有不甘。
黄恩博闭眼睛,他现在明白了当初为什么陆昱霆会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自己也要步其后尘。士可杀而不可辱,横竖是死,还不如自己痛快解决,以免受那些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刑罚。
一想到这儿,黄恩博似乎释然了,他趁几个riběn宪兵忙于准备刑具,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术刀片,往脖子的颈动脉处用力一划,鲜血顿时喷溅出来,血流如注,身那件白大褂被鲜血染得异常刺眼,黄恩博慢慢地倒在地。
几个riběn兵见状,立刻跑了过去,想要给黄恩博止血,但伤口太深,根本就止不住。他们在那里几里哇啦地叫唤着,佐藤连忙跑了过来,看见黄恩博倒在血泊中,浑身抽搐着,脸色苍白苍白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肯瞑目。
佐藤捡起地的手术刀片,暴跳如雷:“八格,为什么不搜身,他身怎么会有刀片的,是谁给他刀片的?”
他朝着几个riběn兵左右开弓,打了十几个耳光都不肯罢手,直到气力用尽,方才住手。
佐藤望着倒在地死不瞑目的黄恩博,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徐明峰的伤情好转了不少,能下地行走了。
“明峰,你还是在床多躺躺吧,黄大夫吩咐你要静养,这样才有利于伤口恢复。“淑妍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
“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好了,这次多亏了玉蓉和黄大夫,否则,我就去马克思那儿报到了。“明峰走了几步,感觉有些绵软,便坐在床边。
“是啊,当时你的脉搏都快摸不到了,幸亏黄大夫医术高明,能妙手回春。“
“其他战士的伤情怎么样?黄大夫带来的药还剩多少,够不够?“
“所剩无几了,要不派杰仔再跑一趟,再去黄大夫那儿买些药品回来?“淑妍边喂明峰喝粥,边向明峰提议。
“嗯,黄大夫的药还真有效,你跟淑娴说一下,看要买些什么药品,让她拟个单子,然后让昱霖安排杰仔和一个小分队去宏济医院再买些药品回来,只要我们这些伤员伤好了,战斗力就能恢复了。“
“好,我这就去。“
淑娴把所需药品拟好单子后,交给昱霖,昱霖把单子和钱一并交给杰仔。
“杰仔,你和小分队的同志快去快回,不要逗留,回来时走小路,注意后面有没有尾巴。“
“嗯,知道了。“
杰仔和六七个队员一起出发,他们一路疾走,经过五六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宏济医院。但杰仔从到下,从里到外,一直没有找到黄恩博。
杰仔拦住一名护士:“护士,请问黄恩博,黄大夫在哪儿?“
护士一听是找黄恩博的,眼睛立马泛了红:“我们黄院长被riběn人害死了。“
杰仔一听,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两天前,黄院长被riběn人带去了riběn宪兵队,在刑讯室里黄院长用手术刀割断自己的颈动脉,自尽了。遗体就在我们医院的太平间里。“
小护士一说完,眼泪啪啦啪啦掉下来。
“麻烦你带我们去一下太平间。”
小护士擦干眼泪:“你们跟我来吧。”
在太平间的冷柜里,杰仔看见了黄恩博的遗体,杰仔和队员们纷纷跪下,朝黄恩博的遗体磕了三个头。
走出太平间后不久,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杰仔的后背。杰仔回过头,见是一个年轻的护士。
“请问,你是陆昱霖吗?“
“不是,不过我认识他,你是谁?“
“叫我小红吧。黄大夫吩咐我,有一批药品放在院长办公室,如果有姓陆的人来找他,就把这批药品交给他。“
“我们就是陆昱霖派来的。“
“请你跟我来吧。“
小红把杰仔等人带到院长办公室,从柜子里取出一大包药品。
杰仔把淑娴草拟的单子交给小红,小红看了看:“基本都在这儿了,还有一些药棉和纱布绷带,请随我来。“
小红把药棉纱布等物交给了杰仔。
“请你转告你们的队长,让他多消灭几个鬼子,替黄医生报仇。“
“小红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替黄大夫报仇的。“
杰仔接过包裹,匆匆离开医院。
杰仔和队员们拿着药品避开日军关卡,从小路绕道而行,顺利地返回了营地。
当杰仔把黄恩博遇难的消息告诉了陆昱霖等人时,大家悲痛不已。淑娴和淑妍抱头痛哭,陆昱霖一拳捶在墙,墙皮纷纷掉落。
“明峰,我们应该有所作为,不该让日军的气焰继续嚣张下去。“
“昱霖,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黄大夫的死我们都很难过,可是,我们不该鲁莽行事,现在部队还在休整中,还有很多伤员需要救治,我们要进行周密策划,事先侦查排摸,才能制定方案,昱霖,我向你保证,黄大夫的血不会白流的,我们一定要让鬼子血债血偿。“
陆昱霖听了徐明峰的话之后,稍稍冷静下来。
这时,一个队员跑了进来:“队长,这是刚收到的电报。“
徐明峰接过电报,快速浏览了一下:“有一批日军的军用物资要从武汉通过粤汉铁路运往广州,级要求我们设伏,抢夺这批物资。”
“好,我们好好筹划一下。”
粤汉铁路连接着武汉和广州,途径岳阳、长沙、株洲、衡阳、郴州、韶关等城市,徐明峰和陆昱霖决定在清远站抢夺物资。
清远站地处广州与韶关之间,距离广州站七八十公里,距离韶关一百六十多公里。如果在此设伏,抢夺物资的话,驻守广州的日军来不及驰援,而且,清远站是个小站,留在此地驻守的日伪军人数并不多。
“明峰,你的伤还没完全康复,这次就让我带人去吧。”陆昱霖一边把地图收起来,一边对明峰说。
“这次我不跟你抢,你负责设伏抢夺,我负责后勤保障。”
陆昱霖笑了笑:“你身的担子也不轻。“
“好了,昱霖,我们分头安排去吧。“
按照计划,陆昱霖兵分两路,一路由杰仔带着十多名东纵队员,驾驶两辆卡车前往清远站到广州站之间的山沟处另一路由自己带着五六名队员从韶关站火车,摸清军需物资的确切位置,韶关距离清远一百六十公里左右,须经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清远站,那时大概已经是晚八点左右,到清远站后,趁着夜色,陆续把军需物资从火车扔下,然后由杰仔装车,运回驻地。
陆昱霖穿着笔挺的白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粘八字胡,手持文明杖,扮作富商的模样,而淑娴则挽着发髻,身穿墨绿色丝绒旗袍,带着珍珠项链,脚踩高跟鞋,手里拿着一只名贵手袋,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当少奶奶的时候,其他五六个队员则扮成随行人员,站在韶关站的站台,等候火车。
很快,一列加挂货车的列车呼啸而来,陆昱霖看见后面的货车部分,有三个riběn兵坐在车顶把守,便知道里面装有重要物质。货车的前面是贵宾包厢,看来,要到货车去,必须经过贵宾包厢。
列车停了,昱霖挽着淑娴的手,和其他队员一起了火车,昱霖和淑娴走进贵宾包厢,其他几个队员则坐在普通车厢里。
陆昱霖望了望贵宾包厢,靠近货车部分,有一个包厢的外面站着两个riběn兵。
“包厢里一定是押运官。“昱霖对淑娴小声说道。
“那怎么办,riběn兵把守着,过不去。”
“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火车开动没多久,一个敦实的riběn军官便从包厢出来,朝外面走去。
陆昱霖朝淑娴递了个眼色,淑娴心领神会,也跟着出去了。
日军军官走进贵宾餐车里,餐车里的人并不多,日军军官便坐在靠走廊的座位。fuwu生连忙把菜谱递了过去。
淑娴找了一个与riběn军官相隔两排的斜对面位置坐下,这里可以清晰地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
riběn军官指了指菜谱的黑椒牛排,蒜蓉乳酪焗大虾,土豆洋葱浓汤以及一瓶红酒。
fuwu生在菜单记下这些菜品,然后拿着菜谱朝厨房走去。
“fuwu生。”淑娴把那位fuwu生叫了过来。
“太太,您点菜?”
“嗯,请把菜谱给我看一下。”
fuwu生把菜谱递给淑娴。
淑娴翻了翻菜谱,然后问fuwu生:“请问你们这儿的特色菜是什么?”
“太太,我们这里土豆洋葱浓汤做得不错,刚才那位riběn军官也点了这道菜,还有黑松露鲜虾色拉,黑椒牛排,蒜蓉乳酪焗大虾,香烤三文鱼都不错。”
“那位riběn军官一看就是有品味的人,这样吧,他点什么,也同样给我来一份。”
“好的,太太。”
没过多久,fuwu生便把两份一模一样的西餐端了过来。一份放在淑娴面前,一份放在riběn军官面前。fuwu生打开红酒瓶,给riběn军官倒了一杯,然后走到淑娴面前,也打开红酒瓶,给淑娴倒了一杯。
riběn军官把目光聚焦在淑娴身,没想到在列车还能碰这么漂亮而清雅的女人,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淑娴。
第八十章 智夺军需
淑娴优雅地举起酒杯,朝riběn军官莞尔一笑,抿了一口红酒。
那位riběn军官受宠若惊,也有礼貌地举起酒杯,向淑娴致意,然后也学着淑娴的样子,抿了一口。
淑娴优雅地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riběn军官也依样画葫芦,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陆昱霖在远处观察着这一切,然后敏捷地从餐车的一张空桌取走一只调味瓶,跑到厕所里,把调味瓶里的胡椒粉倒掉一大半,然后往里装早已准备好的的药粉。随后,走出厕所,从淑娴身边经过,把装的调味瓶悄悄地递给了她,之后继续往前走,经过riběn军官餐桌时,故意一个趔趄,撞了一下riběn军官。顺手取走了桌的胡椒粉瓶。
“对不起,对不起。”陆昱霖连忙向riběn军官道歉。
riběn军官横了陆昱霖一眼,继续用餐。
淑娴把胡椒粉瓶拿起来,往面前的土豆洋葱浓汤里撒了一些,然后用勺子轻轻搅拌。
那位riběn军官也想学淑娴的样,往汤里撒胡椒粉,可是找了半天,也没见桌的胡椒粉瓶。
淑娴连忙起身,来到riběn军官面前,把胡椒粉瓶递给他:“先生是在找这个吗?”
riběn军官接过胡椒粉瓶子,满脸堆笑,点了点头:“要西,要西。”然后往汤里撒胡椒粉。
淑娴笑着转身回到座位,继续优雅地品尝西餐。
riběn军官用勺子搅拌了一下,舀了一勺尝了尝,觉得胡椒味不浓,又拿起胡椒粉瓶往汤里继续撒,再尝了尝,还觉得太淡,继续往汤里撒。
陆昱霖在暗处观察着riběn军官的一举一动,不禁哑然失笑:“够了,再加就一觉睡到西天去了。”
riběn军官用完餐没多久,就有点晕晕乎乎的,他朝自己的包厢走去,还没到包厢,就倒在了走道。
陆昱霖连忙跑过去把riběn军官搀扶起来。送他进包厢。两名riběn兵见状,连忙举枪对着陆昱霖。
“你们长官喝醉了。”陆昱霖比划着,向riběn兵解释。
两个riběn兵把枪放下,连忙来搀扶睡得像头死猪似的长官。
“你们长官的钱还没有付,fuwu生让我转告,麻烦你们去付一下。”
陆昱霖边说边比划,看那两个riběn兵还不明白,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钱,指指钱,再指指餐车,做了个吃饭的动作。那两个riběn兵大概明白了,笑着从riběn军官的衣袋里掏出钱,数了数,然后,一个riběn兵朝餐车走去。
等那个riběn兵走远了,陆昱霖趁另一个riběn兵不备,从背后一把勾住其脖子,用力一掰,折断了卫兵的脖子,然后,脱下他的衣服,把他尸体放在床,躲在门旁。
那个付完钱的卫兵走了回来,刚一拉门,就被躲在门旁的陆昱霖拉进包厢,用力掐住其脖子,那个riběn兵挣扎了几下,便咽气了。
陆昱霖走到餐车门口,朝淑娴点了点头,淑娴明白,陆昱霖已经解决了那两个riběn兵,连忙跑去普通车厢,通知其他队员们。
不一会儿,五名队员走了过来。
陆昱霖已经换了那个riběn军官的军服,手拿着那位军官的shouqiāng。
“来,小王,小胖,你们俩换这身军服。拿枪,跟我去后面,淑娴,你到广州站再下车吧。”
“不是说让我在清远站下车吗?”
“我怕天色太晚,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况且清远离广州有七八十公里呢。你在广州找一家旅馆先住下,第二天一早回宝安吧。”
淑娴听了昱霖的安排,心里一股暖流涌动:“好,昱霖,我听你的,你自己多加小心。”
陆昱霖点了点头。
陆昱霖走到贵宾包厢的尽头,拉开车门,后面就是加挂的装有军需物资的货车。车顶还有几个士兵坐在那里守卫着。
陆昱霖从小胖手里接过三八枪,瞄准车顶的一个riběn士兵,一枪毙命。后面有两个riběn兵见状,立刻跑了过来,朝陆昱霖处射击,小王一枪击中鬼子的脑袋,鬼子滚下火车,还有一个鬼子想要逃跑,被陆昱霖击中后背,扑倒在车顶。
陆昱霖跳到货车那节车厢,爬到火车外檐,小心翼翼地贴着外檐走到车门处,然后,掏出shouqiāng,朝车门的铁锁射击,门锁断了,陆昱霖拉开车门,进入车厢。其他队员也纷纷从火车车厢外檐,进入车厢内。
进入车厢后,大家动手翻看一箱箱的货物。
“陆队长,你看,都是一批新的三八大盖,还有机枪,shouqiāng,还有子弹,手雷呢,鬼子给我们的礼包可真够大的。”
“陆队长,这里还有大米呢,哦,还有药品,汽油。”
“我们两辆卡车也运不完这么多,这样,剩下的军需物资全部炸毁。绝不留下一丝一毫给广州的日军。”陆昱霖估计了一下卡车能运走多少军需物资,决定把剩下的全部销毁。
“对。”
“等到清远站后,把我们把需要的物资陆续扔下火车,把那箱手雷留下。”
“是。”
没过多久,火车到了清远站了,这时已经是晚八点多了,陆昱霖朝外面张望了一下,看见远处有两辆卡车停在那儿,车前灯一闪一闪,这是杰仔发出的xinhào。
“杰仔他们已经到了,等火车一驶离车站,我们就把东西往外扔。”
火车慢慢地驶离了清远站,出站后不久,陆昱霖便指挥队员们把东西往外扔,杰仔等人连忙把扔下火车的物资运卡车,不一会儿,两卡车就装满了。
“小王,小胖,你们几个往下跳。”
陆昱霖等队员们都跳下了火车,自己便从车门爬到货车与客车的铰接处,一手拉着货车车厢的把手,另一只手用力掰开铰链,客车朝前方驶去,而货车则靠着惯性行驶一段距离之后,便停了下来。
陆昱霖跳下火车,跑回杰仔的卡车那儿,从杰仔手接过枪,朝货车车门处瞄准开枪,车门那儿正好放着一箱手雷,只听得“轰”的一声,整个货车车厢爆炸,火光冲天。
“杰仔,走。”
“好勒,弟兄们,回家喽。”
陆昱霖,杰仔等人满载而归,整个东江游击队一片欢腾。
在广州火车站准备接货的riběn宪兵队队长佐藤听到远处的爆炸声,心里一惊,连忙到站长室打diànhuà询问情况,听说是一节火车爆炸,更是吃惊不小。
佐藤走出站长室,正好火车进站,渡边发现后面少了一节货车车厢,知道出事了,连忙车检查,在贵宾车厢里,发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负责押运的日军军官涩谷秀夫和两个riběn兵的尸体。
佐藤一把拉起涩谷,左右开弓,打得涩谷满嘴是血。
涩谷睁开迷蒙的双眼:“佐藤君,你为什么打我呀?”
“涩谷,你这头蠢猪,你看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涩谷睁大眼睛,看见两个士兵都死在身旁,身的军服,配枪也不见了,顿时吓得惊醒过来。
“军需物资呢?“
“挂在车厢后面。”
“你睁开眼睛看看,后面有什么?“
佐藤拉开贵宾车厢的门,后面空空如也。
涩谷傻了眼,吓得跪在地:“明明就在后面,怎么会消失了呢?货车哪儿去了?“
佐藤一脚把涩谷踢下火车,涩谷摔了个满地找牙,头破血流。
佐藤带着宪兵队,开着车沿铁路往清远方向驶去,在离清远站不远的地方,看见了那节被炸毁的货车。佐藤下了车,呆呆地站在那儿,望着还在冒着浓烟的车厢。
淑娴到了广州站后,便找了一间旅馆住下,第二天一早,便雇了辆黄包车,前往宝安,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东江游击队。
佐藤连夜讯问涩谷。
“涩谷君,你刚才说,在你用餐之后,你就不省人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有个漂亮的女人坐在我斜对面,她点了跟我一模一样的西餐,我在喝汤的时候,发现胡椒粉瓶子不见了,她就主动递给我,我往汤里撒了不少胡椒粉,喝完之后,我就回包厢了,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胡椒粉瓶子?”
“马搜查餐车,把fuwu生也带来。”
宪兵把餐车所有的胡椒粉瓶都带回了宪兵队,那个fuwu生也被带来了。
“把这些胡椒粉瓶子都送去化验。”
佐藤走到瑟瑟发抖的fuwu生面前:“今天晚餐时,是不是有个漂亮的女人也在餐厅用餐?”
fuwu生害怕地点了点头。
“你不用害怕,只要如实回答,我不会找你麻烦的。要是你敢撒谎,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的,明白?”
fuwu生连连点头。
“那个女人点了什么菜?”
“跟那位riběn军官一样,都点了土豆洋葱浓汤,黑椒牛排,蒜蓉乳酪大虾,还有一瓶红酒。”
“你们每张桌子都放着调味瓶吗?”
fuwu生点点头:“每张桌子都有。”
“那女的长什么样?”
“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太太,穿一件墨绿色的丝绒旗袍,戴着一串珍珠项链,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哦,后来有个士兵特地来餐车,把那位军官的餐费交给我,可是我们是统一记账的,一般是在下车前一起结算的,涩谷先生是要到终点站下车,他应该是在广州站付钱,没想到他提前来结账,我当时还很是纳闷。”
“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fuwu生战战兢兢地朝门口走去,正巧,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士兵拿着一个胡椒粉瓶子进来了。
“报告中佐,这个胡椒粉瓶子里装的大多是强效。”
“怪不得,我总觉得胡椒粉太淡,撒了好多次,这个女人太恶毒了,我要把她碎尸万段。”涩谷咆哮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哦,还有一个男人,也很可疑,我用餐时,他撞了我一下,他在经过那个女人时,好像递给她什么东西。”
“哦?还有个男的?他长什么样?”
“他高高瘦瘦的,穿一身白色西服,留着八字胡,戴着金丝边眼镜,很有绅士风度。”
“像不像这个人?”佐藤拿出一张陆昱霖的zhàopiàn,递给涩谷。
“有点像,要是戴眼镜,粘胡子,应该就是他。”
“那这张呢?是不是你见过的那个女人?”佐藤又拿出一张淑娴的zhàopiàn。
“对,就是这女人,是她。”
“没想到这两个通缉犯又开始猖狂huodong了,一定要抓住这两个抗日分子。”
佐藤握紧双拳,狠狠地敲在陆昱霖的zhàopiàn。
第八十一章 转战上海
玉蓉一手抱着咏儿,一手在捣烂杜鹃花叶,自打被黄恩博夸奖了之后,玉蓉便一边带着孩子,一边研究着公公留下的秘方。研制了不少止血消肿,抗感染的草药,给战士们用了之后,效果奇好,大家给了她一个“女郎中”的称号。有了这个封号之后,玉蓉更带劲了,整天药不离手。
玉蓉还按那张治疗女性不孕的秘方,找了当归,芍药,益母草,菟丝子等好几味中药配伍,煎熬好了之后,给淑娴服用。淑娴服后,身体果然有所改善,最明显的药效就是每月的痛经竟然消失了。
鸣儿已经五岁多了,很听话,从不烦人。这段时间昱霖比较空闲,便教鸣儿唱唱儿歌,背背弟子规,千字文,三字经等启蒙读物。鸣儿很聪明,常常教个一两遍就会背诵了。
这天,鸣儿在院子里玩耍,他捡起地的石头,朝麻雀打去,麻雀受惊后,拍拍翅膀飞走了,鸣儿在后面紧紧追赶。
“鸣儿,过来,昨天你爹教你的家训歌还记得吗?“玉蓉把鸣儿叫住,鸣儿听话地收住脚步。然后,跑回到玉蓉面前。
“当然记得了,蓉妈。”
“那你背给蓉妈听。”
鸣儿把两只小手背在后面,认真地背了起来。
“黎明起,闻鸡舞。尊长辈,敬兄弟。讲仁爱,重道德。明是非,守诚信。知廉耻,懂礼仪。做学问,须勤勉。爱卫生,勤劳动。轻资财,重情义。君为轻,民为重。社稷兴,黎民责。”
“嗯,鸣儿真聪明,你爹教一遍就记住了,以后,每天都要背一遍,知道吗?”
鸣儿点点头:“嗯。”
“好了,去玩吧,别走远了。“
鸣儿跳跳蹦蹦地跑出院子去玩了。
过了会儿,淑娴走进院子,看见玉蓉又是抱孩子,又是在捣药,连忙把孩子抱了过来:“玉蓉,我来抱咏儿吧。咏儿现在越发重了,玉蓉,你奶水还足不足?“
“还行,不过咏儿胃口挺大的,我已经开始让她喝些米汤了。”
“米汤虽养人,但不及母乳有营养,玉蓉,你也要多补充点营养,要不,我让昱霖去河里给你抓几条鱼来,鱼汤催奶。”
“不用这么麻烦了。”玉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淑娴姐,你来的正好,我正在给你煎药呢。”
“玉蓉,你现在越发厉害了,还能当大夫,我啊,吃了你给我煎的药,身体好多了。“淑娴把嘴靠近玉蓉的耳朵:”以前,我每个月来例假的时候,都痛得要命,现在啊,一点都不痛。“
“真的?看来这秘方还真是宝贝。但愿这药吃了之后,你和少爷能再添个一儿半女的。“
淑娴羞涩地笑了笑:“算了,就算能生,现在局势这么乱,我们又常常要行军打仗,生孩子只能给队伍添麻烦,等到这世道太平一点再说吧。“
昱霖正在训练最近刚招募来的新兵,明峰朝他招了招手,昱霖便吩咐了杰仔几句,朝明峰走去。
“什么事,明峰?“
“昱霖,刚刚接到级的指示,说是海的地下组织遭到重创,几乎是全军覆没,想要抽调各地有经验的同志前往海,重建地下党组织。广东省委决定让你,淑娴还有玉蓉等人一同前往。现在我们这儿抗战局势还算稳定,而且佐藤一直在通缉你和淑娴,离开这儿对你和淑娴来说更安全一些。淑娴是海人,她对海比较熟悉,你带你的陆家军去海开辟另一个战场,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好,我服从组织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再等几日,我们一起来合计一下你接下来的工作。”
“好的。我们好好研究研究。阿成,过来。”
正在操练的阿成跑了过来。
“阿成,走,有事跟你说。“
阿成擦了擦额头的汗:“什么事,少爷?“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三人走进院子,看见淑娴和玉蓉都在,便一起把她们叫了进来。
“淑娴,玉蓉,阿成,组织决定让你们几个跟昱霖一起去海。“
三人一听,有点诧异。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突然,我也是刚接到这个指示,海的地下党组织遭到重创,级要求各地抽调有地下斗争经验的同志去重建我们的党组织,海是我们党诞生的地方,也是目前斗争环境最为复杂的地方,riběn宪兵,汪伪特务,帮会liumáng,重庆分子,国际人士都集中此地,鱼龙混杂,所以,斗争将更激烈,更残,先前的地下组织受到严重的破坏,所以,组织对你们寄予厚望,希望你们能在这个艰难的环境中把我们的这块阵地夺回来。“
大家坚定地点了点头。
“淑娴是海人,对海比较熟悉,昱霖也在海待过一段时间,对海也一定不陌生,你们都是有经验的地下工作者,相信你们一定能战胜困难,重新开辟一片新天地。“
“徐大哥,那孩子呢?鸣儿和咏儿怎么办?“玉蓉不无担心地问道。
“一起带去吧,孩子小,离不开父母,况且还能掩护身份。玉蓉,你对中药比较熟悉,我看你和阿成假扮夫妻,一起开个中药铺吧。“
玉蓉一听,脸都涨红了。
阿成喜滋滋地摸了摸后脑勺,眉开眼笑地偷瞟了一眼玉蓉:“玉蓉,你可别嫌弃我。“
玉蓉横了阿成一眼,着急地问徐明峰:“一定要假扮夫妻吗?就不能假扮兄妹吗?“
“随你们,如果你们觉得假扮夫妻太别扭,假扮兄妹也行啊。”
“反正是假的,假夫妻和假兄妹有什么区别呢?我不觉得别扭。”阿成刚刚还乐滋滋的,被玉蓉这么一说,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我别扭。”玉蓉大声喊了一句。
“好好好,我的玉蓉大xiǎojiě,兄妹就兄妹吧。”阿成见玉蓉生气了,连忙服软。
“那以后让鸣儿叫你舅舅吧。“昱霖拍了拍阿成的肩。
“小少爷叫我舅舅,那我可长脸了。“阿成乐呵呵地看着玉蓉。
“昱霖,你是不是还干你的老行当,到报馆里找份差事?”
“行啊,这个我在行。我看我再开个照相馆吧,这样有利于隐蔽和接头。”
“我看可以。那淑娴呢?”
“我要不就在照相馆里打打杂吧。”淑娴一时也没想到合适的工作,觉得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事情一定很多,就先给昱霖打打下手,等安稳了再说。
“好的,我会把你们的新身份报告级,等他们回复,我们再具体安排。”
过了几天,徐明峰把级的回复告诉了昱霖。
“级基本已经同意你们的新身份,昱霖,你到海后,去找一品斋饭馆的陈老板,他会把你们的新的交给你们的,另外,他也会给你们安排住处的。“
“那我们到海后,是不是归这位陈老板领导。“
“是的,陈老板是你的直接领导,你跟他单线联系。一品斋是你们的联络处。我看你把胖婶和虎仔也带吧,在一品斋里,胖婶可就有用武之地了。“
“行,没问题。就让胖婶母子跟我们一起去海吧。“
“现在讨论一下,你们如何出城的问题吧,广州的车站,码头都有日军把守,你们俩又都是佐藤悬赏的通缉犯,所以,你和淑娴不能直接从广州的车站,码头走。“
“这个,我也想过了,我想我们分两路走,这样目标小一点,玉蓉和阿成,胖婶几个可以从广州车站直接乘火车去武汉,我和淑娴先从宝安到韶关,然后从韶关车,由韶关乘火车到武汉,到了武汉,我们两队人马再会和,之后从武汉走水路到海。时间虽然长了些,但更安全些。”
“嗯,这个想法不错,我派杰仔开车送你和淑娴去韶关。那条道杰仔熟,次就是从这条路把军需物资运回来的。”
“好,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就去转告淑娴,玉蓉他们。”
临行那天,明峰,淑妍为昱霖,淑娴,玉蓉等人送行。
淑妍与紧紧与淑娴,玉蓉拥抱一起,久久不愿放开:“我们姐妹又要分开了,淑娴,玉蓉,你们要多加保重。”
“淑妍,放心吧,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姐妹还会再相逢的。”
“淑妍姐,你和徐大哥也要多保重。”
明峰跟昱霖紧紧拥抱:“兄弟,珍重。”
“珍重,后会有期。”两双手紧紧握住一起。
杰仔开着qichē,送昱霖和淑娴到了韶关火车站,帮昱霖和淑娴买好了车票,昱霖刚想下车,发现在候车室的门口也张贴着自己和淑娴的通缉令,而在检票口,有两个riběn兵拿着zhàopiàn一一对照来往人群,昱霖见状,连忙按住淑娴坐回杰仔的qichē里。
“没想到佐藤把网都撒到韶关了,看来是我预计不足,我们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化好妆,再进去。”
杰仔把车开到一处僻静地,他走下车,朝四周望了望,见没人,便招呼昱霖和淑娴两人下车。
淑娴从行李箱里取出一顶灰白色假发,然后脸抹了些灰土和泥巴,换一套破烂衣衫,像是个逃难的老太太。
昱霖从行李箱里取出墨镜,换长衫,粘胡子,戴了顶瓜皮小帽,俨然一个算命先生的模样。
“我还缺个算命幡。”
“我帮你找去。”杰仔望着昱霖的新打扮,觉得十分好笑。
杰仔开着车,满大街找算命先生,终于找到了一个,出钱买下了那个算命幡。
昱霖和淑娴望着彼此的怪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与杰仔依依惜别。
“昱霖老弟,保重。”
“杰仔,保重,后会有期。”
昱霖和杰仔紧紧拥抱在一起。
化完妆之后,昱霖拿着算命幡,淑娴佝偻着身子,提着包袱,一前一后来到了火车站,从容地经过了检票口。
火车载着昱霖和淑娴,呼啸着向武汉飞驰而去……
第八十二章 重振旗鼓
在武汉火车站,两路人马终于汇合在了一起。然后大家坐船,顺流而下,经过三天三夜的航程,终于来到了大海。
海不愧为远东第一大都市,大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高耸入云大小商场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马路的先生们则油头粉面,西装革履而太太xiǎojiě们身姿曼妙,打扮入时清风拂面时,空气中会飘来阵阵香气,那是香水的味道,而夹带着吴侬软语言谈浅笑更是让人陶醉期间。
玉蓉,阿成,胖婶,虎仔等人是第一次来到海,就被这大都市的林林总总吸引住了。
鸣儿一路被各种花花绿绿的广告画所吸引,小脑袋左顾右盼看不够。
一个漂亮的女郎从阿成面前掠过,女郎身的香气让阿成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啊呀,我的妈呀,这里怎么这么香,我像是掉进花丛里了。“
虎仔抬头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高楼,正一层一层地数着,身后一辆黄包车疾驰而来:“让开点,小鬼头。“
昱霖连忙一把把虎仔往旁边一拉,黄包车夫扭头又加了一句:“乡下人啊,没看见过啊?“
“少爷,他说什么?”虎仔听不懂海话,一脸懵懂地望着昱霖。
“嗯,他说,欢迎你到海来。“昱霖朝虎仔眨了眨眼睛。
淑娴在一旁偷偷乐着:“好了,虎仔,当心点,走路要走人行道,过马路要走斑马线。“
虎仔点了点头。
“少爷,你看,那里真漂亮。“玉蓉指着马路的霓虹灯,那姹紫嫣红的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看得玉蓉呆站在那里不肯挪步。
“走吧,玉蓉,你爱看,以后天天晚都可以出来看。“淑娴拉着玉蓉快步朝前走。
“哇,少奶奶,海可真大,真漂亮啊。我以前觉得广州是最大的,没想到海比广州更让人晕头转向。“
“这里是远东第一大都市嘛,自然是繁花似锦,华灯璀璨,不过,玉蓉,我们来海可不是来过纸醉金迷的生活的。“
“我明白,少奶奶。“
快到吃饭的时间了,马路除了香水味之外,又添加了各种食物散发出来的香气,这让阿成和虎仔他们连连咽口水。
“海吃的东西可真多。“胖婶出于职业习惯,双眼一直紧盯着路旁的饭店酒馆和小吃摊:”什么菜系都有,海本帮菜,广帮菜,淮扬菜,四川菜,山东菜,湖南菜,安徽菜都有开馆子的,哦,我还看到了云南米线,还有西餐,品种可真够丰富的。海人还真是有口福的人。“
“胖婶,海人可不是个个都有这样的口福的,很多穷人连窝头都吃不起。“淑娴望着胖婶笑了笑。
昱霖见大家都有点饥肠辘辘了,便去一旁的包子铺买了二十个包子给大家垫垫饥。
昱霖安排大队人马住在一家普通的小旅馆里,然后一人前往接头地点一品斋。
一品斋饭馆位于霞飞路,在当地颇为有名,每天有不少食客来此品尝佳肴。
陆昱霖拿着一份申报,走进一品斋,径直走向柜台,老板正在算账。
“请问老板,你们这里有粤菜吗?”昱霖怀着激动的心情前来接头。
老板抬起头来,陆昱霖一见,内心一阵狂喜,老板不是别人,正是他黄埔军校的政治主任陈旭光。陈旭光也认出了眼前的客人就是当年的军校生陆昱霖。
“有啊,你想要点哪一道粤菜?”
“金华玉树鸡。”
“这道菜不便宜。”
“只要做得地道,钱不是问题。”
暗语对了,陈旭光朝陆昱霖点了点头:“客官,请跟我到楼包房雅座。”
陈旭光把陆昱霖领到了楼的一间名为聚贤厅的包房内,进门之后,陈旭光马把包房房门关,走到一堵墙面前,墙有一幅山水画,陈旭光按了一下画中间的那个亭子部位,包房内的另一堵墙打开了,里面是一间密室。
两人走进密室中,陈旭光又按了一下密室墙的一个按钮,墙又合了。密室不大,也就七八个平米,里面布置得非常简单,就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几条长板凳。窗户用百叶窗遮挡着。
陈旭光与陆昱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老师,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陆昱霖双眸里闪着泪光。
“昱霖啊,我们终于在同一条战壕里一起战斗了。”陈旭光拍着陆昱霖的双肩,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得意门生:“嗯,比在军校里更结实了,也更有沧桑感了。”
“老师,军校一别,至今也有十来年了吧。”
“是啊,十多年过去了,沧海变桑田,唯一不变的是你我的初心。”
“老师,你怎么会来海的?”昱霖对陈旭光的经历颇感兴趣。
“这说来话长,37年抗战全面爆发之后,我就加入了叶挺将军的独立团,参加了平型关战役,那是场大胜仗,我们挫败了号称riběn钢军的板垣征四郎第五师团,毙伤他们千余人,提振了我方的士气,挫败了日军的锐气,打出了军威和国威。但在41年的皖南事变中,我们的新四军被国民党围剿,九千多人的部队,最后只剩下两千余人突围,真是千古奇冤,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后来党组织命令我们转为地下huodong,继续同日寇和汪伪hànjiān作斗争。”
“蒋校长始终是抱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不放,徒增内耗,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举措必然削弱抗战力量,使敌寇趁虚而入,最终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是我们整个国家民族。”
“我们的蒋校长可不会把人民的疾苦放在心,一心想着如何剿灭我们,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诗经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蒋校长怎么能干出这种煮豆燃萁,同胞手足相残的蠢事来呢?我看,有他后悔的时候。”
“好了,昱霖,我们先不谈这个了,你的情况级部门大致跟我讲了,我很是佩服你的勇气和决心,为了民族大义,能舍家卫国,不简单哪。”
“从小家父就告诫我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陆家祖辈都是良相忠臣,这个家风必须代代相传。”
“说得好。你不愧为良相忠臣的子孙。”
陈旭光拍了拍陆昱霖的手,然后站起身来,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叠证件交给陆昱霖:“这些是你们的新,你和你太太需要改名,因为你们俩现在都是了日寇榜单的通缉犯,所以,你以后就更名为欧阳锐,你太太叫秦晓岚。”
“好,没问题。我记住了。”陆昱霖翻看着这些件。
“我听说你府的丫鬟玉蓉现在已经是你的左膀右臂了。”陈旭光对玉蓉印象深刻,那个不知深浅,冒险给昱霖送罐头食品的丫头让昱霖吃了不少苦头。
“是啊,玉蓉成长得很快,很多事情都是靠她才完成的。”昱霖见陈旭光提到了玉蓉,倍感欣慰,这些年在与敌斗争过程中,玉蓉是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玉蓉这丫头我有印象,风风火火的,但很机敏,是块璞玉啊。”
“她早已不是你当初见的模样,她现在已为人母,我的孩子也基本是玉蓉带大的,鸣儿对玉蓉,比跟我和淑娴还亲。我和淑娴有时还真是有点吃玉蓉的醋。”
“孩子嘛,自然谁带大的,就跟谁亲,这也是在非常时期,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陈旭光说完,又从柜子里拿出几把钥匙,交给陆昱霖。
“昱霖,我已经给你们租好了房子,这是你和你太太在法租界拉斐德路吉祥里18号西厢房的钥匙,这把是你在吕班路55号照相馆的钥匙。这把钥匙呢,是我在八里桥找了一间两层楼的沿街店铺,下面可以开药铺,面可以住人,让玉蓉,阿成和孩子们去住吧。这几处相隔也不太远,离我这儿一品斋也不过两站路,这样,联络起来也比较方便。”
“老师,你想的真周到。”昱霖接过这几把钥匙,把地址默记了一遍。
“出了这门,你可记得叫我陈老板。别忘了。”陈旭光提醒了一句。
“知道,老师。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昱霖啊,你先去把家人都安顿好,缺什么跟我说一下,我会帮你们置办的,你然后去申报应聘记者,淑娴就先在照相馆帮你打理打理。”
“好的,我明白了,哦,老师,我家有个厨娘,我们都叫她胖婶,烧菜可好吃了,能否让她和她儿子虎仔在你这儿干活啊?”
“好啊,我这儿正缺人手呢,你让他们母子过来吧,我这儿包吃包住。”
“好,我这就去安排了,老师,我走了。”
陈旭光和陆昱霖握了握手:“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陆昱霖点了点头,然后跑下楼,离开了一品斋,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昱霖感到神清气爽,马就要迎接新的生活,接受新的任务,面临新的起点。
陆昱霖回到旅馆,把和钥匙交给各人,然后大家分头行动,安顿自己的家。
第八十三章 街坊邻里
玉蓉和阿成带着鸣儿和咏儿来到了八里桥66号,这里整条街都是做小生意的商铺,有水果摊,馄饨铺,绸布店,五金店,烟纸店,剃头铺,修理铺,书报亭,凡此种种,琳琅满目。
玉蓉打开店铺的门,里面居然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宽大的柜台,柜台放了几个大筛子和一些大的玻璃罐,柜台后面有一面墙宽的药柜,药柜还贴了不少草药名。后面有个天井,天井挺宽敞的,可以晾晒衣服和草药,还可以供孩子玩耍。
沿着楼梯去便是住所了,有两间房,大的一间很敞亮,靠墙放着一张大床,窗户下是张八仙桌,八仙桌的对面是五斗橱和大衣柜小的一间靠墙有张小床,床旁边是一个碗柜,还有些脸盆架子,马桶,痰盂等杂物。外面有个煤球炉,旁边放着一堆煤球。
“阿成,我跟孩子们睡里面的大床,你睡外面的小床。”
“这还用你说。”阿成把包袱往小床一扔,往床一躺,四仰八叉:“总算是有个家了。”
玉蓉把咏儿放在大床:“鸣儿,你把鞋脱了,去床跟mèimèi玩。”
鸣儿听话地脱下鞋子,爬到床去,逗咏儿玩。
“阿成,你会用这个炉子吗?”玉蓉走到走道,望着这个煤球炉发呆:“我只会烧灶头,从来没见过这个,这个该怎么用啊?”
“我也不会。”阿成摸了摸脑袋:“旁边就是馄饨铺,待会儿去买两碗馄饨回来就是了。”
“总不能天天吃馄饨,顿顿吃馄饨吧,我们的经费有限,还是得自己做饭,我待会儿去问一问这儿的邻居。”玉蓉觉得阿成有点大手大脚,不会精打细算过日子。
玉蓉从肚兜里拿出一叠钱,数了数,摇了摇头,这些钱是昱霖给她的。玉蓉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从不乱花钱,当初陆太太就是看中玉蓉这一点,觉得她会是一个能持家的人。现在刚来到这个新家,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玉蓉觉得得省吃俭用才行。
“是啊,我们初来乍到,要同周边邻居搞好关系,远亲不如近邻嘛,要不,我待会儿多买几碗馄饨,送给左邻右舍。”阿成向玉蓉提议。
“嗯,这想法不错,入乡随俗,我们是外乡人,这儿有很多规矩我们不懂,得让这些邻居教教我们。”玉蓉对阿成的这个想法倒是持肯定态度,跟左邻右舍搞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许多事情要靠邻居们帮衬,否则就会两眼一抹黑。
“嗯,明天我去打听一下这儿的药材市场,去进一些草药,还要请人给我们的药铺做块招牌。玉蓉,你说,我们的药铺叫什么名字好呢?”
“陆记药铺。”玉蓉脱口而出。
“我和你才是这家药铺的老板,你和我又不姓陆,怎么能取陆记这个名呢?”
“那就叫方记药铺。”
“你姓方,我又不姓方,我们是兄妹,应该是一个姓氏吧。”阿成提出异议。
“要不你跟我姓方吧。”玉蓉跟阿成开起了玩笑。
“去你的,你怎么不跟我姓袁呢?”很显然,阿成要坚决捍卫自己的姓氏。
“那我们就各姓各的吧。那我们算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呢?”
“当然是同母异父啦,同父异母应该还是一个姓呀。”
“对对对,我们应该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玉蓉终于搞清楚她跟阿成之间的关系。
“唉,早知道扮假兄妹这么复杂,还不如扮假夫妻呢,多省心。”阿成对当初玉蓉拒绝以假扮夫妻而耿耿于怀。
“你想得美。好了,我已经想好名字了,就叫方圆药铺。”玉蓉一锤定音。
“这还差不多,有方也有袁,行,就取这个店名吧。好了,我看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去买五碗馄饨。”
玉蓉从衣袋里掏出钱,数了数,交给阿成。
阿成买好馄饨之后,先送了一碗给左边的烟纸店的肖老板。
肖老板约莫四十开外,人很精瘦,额头特别宽阔,梳了个大背头,一双眼睛透露出精明,薄薄的嘴唇似乎给人一种能说会道又有点尖酸刻薄的感觉。肖老板开了个烟纸店,店里货色也比较齐全,什么香烟老酒,牙粉牙膏,毛巾牙刷,火柴针线,肥皂草纸等日用品都一应俱全。他还搞了个租看连环画的摊头,几十本连环画本整齐地放在两个木架框里,旁边放了七八张小凳子供读者坐着看书,五分钱一本,生意特别好。烟纸店里还安装了一台公用diànhuà机,周围邻居有急事都到烟纸店里打diànhuà,有diànhuà进来时,肖老板就是传话员,周围邻居他都熟识,只要他的大嗓门一喊,周边邻居就会应声来接diànhuà。
肖老板有个长期患病的老婆躺在家里,面还有一个老娘要伺候,独生女儿已经出嫁了,嫁给了安徽的一个小地主,平时家里就是他跟老娘还有老婆三人。家里全靠肖老板一个人支撑着,这爿烟纸店是他们唯一的营生。
肖老板接过阿成送来的馄饨,眉开眼笑。
“我跟我mèimèi刚从广州过来,人生地不熟,很多地方还得请肖老板指点指点。”阿成客气地跟肖老板打招呼。
“小老弟,侬太客气了,有啥事体,侬尽管讲,格碗馄饨我不会白吃呃。”
“那就谢谢肖老板了,我想打听一下,这里什么地方有pifā草药的?”
“哦,侬想晓得草药pifā市场,是伐?应该在八仙桥那里,好像那里有蛮多呃pifā商。侬可以去那面看看。”
“谢谢,谢谢!肖老板,您慢用,我走了。”
“再坐忒一些好勒。”肖老板客气地请阿成进去坐会儿。
“不了不了,我还要去给孩子喂饭。再见啊,肖老板。”
“好额好额,侬忙去伐,我自家会得把碗送到馄饨铺里去呃。“肖老板笑着跟阿成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玉蓉也端了一碗馄饨给右边水果摊的老板娘。
“老板娘,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邻居,你就叫我玉蓉吧,我跟我哥哥,还有我儿子,女儿刚从广州来,我们初来乍到,对这儿还不太熟悉,以后有很多事情要请教您。”
“没问题,有事体,侬尽管叫我,我反正没啥事体。”老板娘很是热情。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问一下,这煤球炉怎么生火呀?”玉蓉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烧水烧饭的问题。
“哦,格种小事体,包在我身,等我吃好馄饨,我就来教侬,老简单呃。侬先把炉子拎到天井里去,否则烟太大,会呛到小囡呃。”
“好的,我这就去把煤炉拿下来。”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跑到天井里,教玉蓉如何生煤球炉,玉蓉看得认真,学得仔细,没多久就掌握了生煤球炉的技巧。
“谢谢你,老板娘。”玉蓉没想到这生煤球炉还真是一门手艺,要不是老板娘手把手教,靠自己瞎捉摸,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浪费多少煤球呢。
“勿要一口一句老板娘,侬就叫我叶太太好勒。”叶太太拍了拍手的炉灰。
“好的,叶太太,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玉蓉感激地望着叶太太。
“小事体,小事体,侬有空来别相。”叶太太跟玉蓉打了个招呼,转身要走。
“别相?”玉蓉有些不明白。
“哦,就是玩的意思。”叶太太笑着给玉蓉做解释。
“哦,我明白了,我会来别相的。谢谢你,叶太太。”
叶太太的婆家原先是浙江绍兴的一家黄酒作坊的老板,在当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可惜,叶太太的丈夫好赌,有次在赌场里被人做局输了个精光,结果把老本也赔光了,黄酒作坊也更名改姓了。公公婆婆眼看着几代人的心血付之东流,一病不起,结果一个月之内先后撒手人寰。这位叶先生从此一蹶不振,整天躺在竹榻吸食鸦片,不到三十岁就一命呜呼了。人虽然死了,但欠了不少赌债还有鸦片馆的欠债。当这些债主得知叶先生死了之后,纷纷门来讨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说是用来抵债。
叶太太也是真够苦命的,当时丈夫去世时,她正好是身怀六甲,眼睁睁地看着叶家破败,她是个女流之辈,又怀有身孕,根本就没有精力和能力去跟那些债主理论,所以她只能回娘家求援,可惜兄嫂都容不下她,www.uuanshu.cm整天指桑骂槐,总是提醒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说冷粥冷饭好吃,冷言冷语难听,叶太太一气之下挺着个大肚子离开了娘家,带着仅存的一些嫁妆来到海讨生活。
有几个亲戚朋友看她可怜,就凑了点钱给她做资本,开了这家“香香水果店。”
而老天爷真的是存心捉弄叶太太,叶先生给叶太太留下的这个遗腹子居然是个憨大儿子。毛毛是先天愚型儿,也就是唐氏综合症,一眼望去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傻子。
当初叶太太生下这个儿子时,真的是想一头撞死,可是望着自己的傻儿子哇啦哇啦哭着要吃奶,一想要是自己寻死了,这个小生命也就一起消失了,叶太太狠不下这个心,好歹这个小生命是自己身掉下来的肉,就算是人生再苦,好歹还有个亲人在身旁陪伴。所以就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如今毛毛已经有十二岁了,但智力也就相当于五六岁的孩子,不过毛毛挺乖的,很听话,特别是听叶太太的话,叫他朝东,他决不朝西。
毛毛一般不会乱跑,所以叶太太做生意时,就让他坐在店里的小板凳,给他一个小皮球或是一块积木,他会拿在手里一整天不放手。天气好的时候,毛毛就拿着小板凳坐在外面,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叶太太则在里面一边忙生意,一边看着憨大儿子。
周边邻居都很同情叶太太的遭遇,平时出门做客,或是自用,一般都到她的水果摊光顾生意,倒不是她家的水果价廉物美,只不过大家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帮衬帮衬这个苦命的女人。所以,叶太太的生意基本是靠邻居们撑起来的。
第八十四章 初来乍到
陆昱霖和淑娴两人先去了吕班路55号名为“光影“的照相馆。
照相馆的橱窗里陈列着几位大明星的zhàopiàn,打开门,这家照相馆挺大的,有两层,楼下有个柜台,是用来接待顾客,开票收钱的,左边是摄影室和化妆室,右边有两个小房间,其中一个可以充当厨房用。另一个小房间,里面放了一些小凳子和玩具,可以让带孩子的顾客在此玩耍,等候。布景,服装,道具,补光灯,反光板,相机,三脚架等一应俱全。
楼是暗室,用于冲印zhàopiàn。旁边还有一间休息室,除了桌椅之外,还有一张蛮宽敞的床铺可供睡觉,休息室里还带有一个小阁楼,阁楼可以堆放一些杂物,面有扇老虎窗,昱霖爬去看了看,屋顶与周边的建筑连成一片,如果有危险的话,从老虎窗爬出去,沿着屋顶可以跑到周边邻里的房子里去。
“老陈可真的是花了不少心血啊。”淑娴见照相馆布置得井井有条,觉得老陈考虑周全,远超自己的预期。
“是啊,基本都齐全了,不用添置什么了。”昱霖跑跑下,检查所需摄影设备,觉得自己想到的老陈都想到了,自己没想到了,老陈也替他想到了。
“嗯,淑娴你就在这照相馆里帮客人化化妆,记记账,做做造型,我再教你怎么使用相机,以后要是我忙不过来,就由你来负责这家照相馆。我想你应该能够胜任。”
“我边学边干吧。你可得认认真真地教我。”
“那是自然,你这么聪明,还怕学不会吗?”昱霖拉开窗帘,望了望四周:这儿挺隐蔽的,而且四通八达,以后在这儿接头也不错。走,淑娴,去看看我们在海的家。
淑娴笑着点了点头。
陆昱霖和淑娴拎着两只皮箱来到了拉斐德路吉祥里18号,这里是一幢两层的石库门房子。
陆昱霖刚想推门而入,淑娴拉住了他:“这是前门,里面是别人家的天井,我们得从houmén进去。”
陆昱霖点了点头,跟着淑娴绕道而行,走到houmén,houmén是扇小门,昱霖轻轻推开,里面是一个蛮大的灶披间,相当于公共厨房间,里面放了五六只煤球炉,还有两只水池。旁边还做了一些碗柜,用于放置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品。
穿过灶披间,刚要楼,客堂间houmén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传出suzhou评弹的声音,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白底团花旗袍的女子从客堂间里出来,倚靠在房门,下打量着昱霖和淑娴。
“侬寻啥人啊?”那女人斜着眼望着昱霖和淑娴。
“阿拉是住了西厢房里呃。今朝刚刚搬来。”淑娴连忙作答。
那女人浅笑了一下:“噢,个么讲阿拉是邻居啰。哪能称呼啊?”
“格位是我先生,复姓欧阳。侬就叫我欧阳太太好勒。”
“那就叫我杜太太好嘞。我是此地呃房东,侬有空来别相。”
“原来是房东太太,好呃,杜太太,有空我会过来别相呃,个么阿拉先楼了。”
昱霖朝杜太太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与淑娴了楼。
经过楼梯中间的亭子间时,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妇女打骂小孩的声音。
“侬再敢顶嘴,看我不敲侬毛栗子。还哭,再哭,打死侬。”
接着听见小孩的哭闹声:“姆妈,我不敢了,侬勿要打我了。我晓得错了。”
“烦死了,天天吵,耳朵根想清静也清静不了。”杜太太在楼下抱怨着,然后把收音机的音量调高了许多,想要掩盖吵骂声。
昱霖和淑娴对视了一下,耸了耸肩,继续朝楼走去。
陆昱霖望了望东厢房,房门紧锁着,便转身来到了西厢房,看见楼梯面还有一个蛮大的露台,便伸头望了望,露台横七竖八地挂着许多晾衣绳,面有个穿着工装裤,约莫十岁的小青年正在露台吹口琴。
小青年见西厢房来了两个陌生人,连忙从露台那儿探出头来。
“那是新搬来呃?”小青年吹了一串滑音。
昱霖点了点头:“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阿荣好嘞。我就住了那楼。”
“这面还有房间吗?”
“阁楼呀,我就住了阁楼里。”
“这面也能住人吗?”
昱霖觉得阿荣所谓的阁楼应该是个养鸽子的地方吧。现在阿荣说自己住在里面,昱霖很是好奇,朝楼走去。
“能住,不过要低头才可以。”
昱霖走进阁楼,刚想站直,便撞了头:“啊呀。”
“侬个子高,要弯腰才可以。”
昱霖摸着脑袋,看了看里面,大概四五个平米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简易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你就住这里?”
“啊,没办法,我也想住大一点,手脚放得开呃房子,不过,侬晓得呃,海房子呃租金太贵了,就这间阁楼都要我差不多半个月呃工钿。”
昱霖点了点头,从阁楼里钻了出来。
“爷叔好像不是海人嘛,侬从啥地方来呃?”阿荣好奇地问昱霖。
“我是广东人,我太太是海人。我姓欧阳,我们就住在西厢房。”昱霖指了指楼下的西厢房。
“爷叔一看就是有钞票呃人,哎,爷叔,有用得着我呃地方尽管开口。”
“好的好的。”陆昱霖下了楼,打开房门,跟淑娴进了屋子,随后转身跟阿荣挥手示意。
“个么,再会啊。爷叔,阿姨。”
陆昱霖和淑娴走进西厢房,放下行李,望了望四周。
整个房子是西式装修,里面有两间屋子,里屋是卧室,有一张西式的大床,旁边有床头柜,床头柜有部diànhuà,天花板是一只欧式吊灯,旁边有大衣柜,写字台,还有一张宫廷式贵妃躺椅,可坐可躺。矮柜还放着一台留声机和一台收音机外间是个客厅和餐厅,放着两张欧式单人沙发和茶几,还有一张椭圆形餐桌,餐边柜里还放着几瓶红酒右边是浴室,挺宽敞,有洗脸池,靠墙放着一只大大的浴缸。
“这太奢侈了。老陈大概还把我当成西关大少,怕我在生活受委屈,其实,我早已脱胎换骨,在艰苦的环境里照样活得很滋润。”昱霖望着西厢房里豪华的装饰,很是感慨。
“是啊,你早已不是什么西关大少,我也不是什么少奶奶了。”淑娴也有同感。
“淑娴,你坐下好好歇歇吧,这些天车马劳顿,你也没睡几个安稳觉,累了吧。”昱霖关心地询问着,走到淑娴身后,帮她揉揉肩膀。
“还行,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的生活。昱霖,你说,我们可不可以把鸣儿接过来住?我们这儿这么大地方,而且我现在也不忙,完全能够照顾鸣儿。”
自打昱霖和淑娴被通缉,逃往香港之后,鸣儿就一直跟着玉蓉和昱霆过日子,鸣儿也已经习惯了把玉蓉视为母亲,淑娴有时还真是有点嫉妒鸣儿跟玉蓉的亲昵,鸣儿在她面前多少有些拘谨,这让淑娴,鸣儿的亲生母亲心里感到不是滋味,所以,她想让鸣儿跟自己多待在一起。
“淑娴,我知道你想鸣儿,其实我也想儿子,可是,鸣儿在我们身边,不利于我们今后开展工作,我们没有时间来照顾鸣儿,万一孩子不懂事,把我们的机密事情说漏嘴了,那就是灭顶之灾,所以我觉得还是把鸣儿放在玉蓉那儿吧。而且组织也是这么考虑的,因为海你比较熟悉,很多工作得靠你完成,玉蓉目前主要任务是带孩子,潜伏着,遇到紧急情况再启用。”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我儿子?”淑娴的目光像是在恳求。
“我怕鸣儿见到你就喊你娘,这会出乱子的。你忘啦,他现在跟玉蓉才是母子关系。”
“那你的意思,我和鸣儿不能相见?”淑娴忍不住质问昱霖。
“淑娴,你冷静些,我没说不让你见儿子。”昱霖见淑娴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连忙安抚她。
昱霖敲了敲额头,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细节给忘了,只注意到让鸣儿叫玉蓉娘,叫阿成舅舅,那如何称呼自己和淑娴呢?当时事情太杂太多,竟然把这事给忽略了,总不见得以后一直与鸣儿不相见吧。幸亏淑娴及时把这问题提出来。
“这样吧,我和玉蓉以表兄妹相称,你是玉蓉的表嫂,鸣儿只能叫我表舅,叫你表舅妈。”
一听到这话,淑娴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往下掉。
“淑娴,别这样。”昱霖转过身来,搂住淑娴:“这样总比见不到好吧。”
淑娴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明天一大早,趁鸣儿还没醒的时候去一趟八里桥,把这个情况告诉玉蓉。淑娴,你明天把这儿的邻居情况搞清楚。”
“嗯,我知道了。”淑娴抹了抹眼角的泪,躺在床,心里却十分凄楚。
“好了,休息吧。”
昱霖枕着双手,仰天望着天花板,他何尝不想跟自己的亲骨肉团聚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只是,残的环境不允许他这样做,为了能潜伏下来,他必须要wěizhuāng好自己,他必须有所割舍,他只能把这份苦楚和无奈深埋在心里。
第八十五章 寻消问息
第二天清晨,昱霖就来到八里桥66号,玉蓉的新家。
玉蓉已经起床到天井里生煤球炉了,听见敲门声,连忙出来开门。
“玉蓉。”昱霖轻轻地叫了一声。
“少爷。”玉蓉转过头,欣喜地叫了一声。
“嘘,不是告诉你,以后别再称我少爷了吗,你啊,总是忘。你以后称我表哥,记住了吗?”
玉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叫习惯了。那表哥,你这么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玉蓉,我有些事要跟你们交代一下,阿成起来了吗?”昱霖朝楼望了望。
“他一大早就去八仙桥那儿,想进一些中草药。”
“嗯,很好,药铺是得尽早开张,这样吧,你把我的话转告阿成。”
“嗯,你说,表哥。”玉蓉点了点头,她感觉到了昱霖有重要事情告诉她,不然不会一大早就过来找她。
“我们今后的接头地点就定在吕班路55号的光影照相馆还有你这儿,如果有急事,可以去拉斐德路吉祥里18号,我那儿的diànhuà号码是7299,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打这个diànhuà。你这儿附近有diànhuà吗?”
“有,烟纸店肖老板那儿就有一部公用diànhuà,号码是6858,你如果找我的话,可以打这个号码。”
“好的,我记住了,哎,玉蓉,你们这儿的店铺名叫什么?”
“已经取好名了,叫方圆药铺。今天我就让阿成去订做店铺招牌。哦,我们已经开始跟周围的邻居打交道了。”
“很好,你们很有工作积极性。”昱霖满意地点了点头:“要把周边环境摸清楚。”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我现在是你和阿成的表哥,淑娴是你们的表嫂,鸣儿今后要改口叫我表舅,叫淑娴表舅妈。这事你得尽快教会鸣儿。”
“这可太难为鸣儿了,他有娘不能认,这会伤孩子心的。”玉蓉没想到昱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有点难以接受。
“我知道,可我们只能这么做。”昱霖叹了口气:“等阿成回来,你跟他说明白。千万不能叫错,否则会有麻烦的。”
玉蓉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心有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昱霖转身要走。
“少,”玉蓉刚出口,马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连忙纠正:“表哥,你不去看看鸣儿吗?他现在还没醒。”
昱霖犹豫了一下,一狠心,摇了摇头:“不了,我怕鸣儿醒过来,哭闹起来,我就走不了了。”
昱霖转过身,红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八里桥。
淑娴早起来后,便去找客堂间的杜太太聊天,她想通过杜太太了解石库门里的各家各户的情况。
淑娴敲了敲杜太太家的门,杜太太连忙起身开门。
“哦,是欧阳太太,早啊。”
杜太太一开门,见是昨天来的新邻居,欧阳太太,心里十分高兴,人是有眼缘的,杜太太一见到这位欧阳太太,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早,杜太太,侬方便伐?我想寻侬嘎嘎山湖。”淑娴客气地站在门口跟杜太太打招呼。
“好呃呀,我一噶头在屋里厢正没劲来,侬来了正好,陪我嘎山湖。快点进来。”
淑娴跨进门槛,朝四周望了望,这间客堂间大概二十多平米,一套红木家具做工考究,房间布置得井井有条,收拾得干干净净。收音机里正在播放suzhou评弹。
“杜太太是suzhou人啊?“
“是呃呀,我就欢喜听suzhou评弹。“杜太太觉得欧阳太太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哪里人了。
淑娴见八仙桌放着一堆毛豆,便连忙坐下来,动手剥起来。
“啊呀,欧阳太太,哪能让侬动手呢?快放下来,放下来。”杜太太见淑娴动手帮自己做家务,很是过意不去。
“没事体呃,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侬一道剥好勒。”淑娴麻利地开始剥毛豆。
杜太太见淑娴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
于是,两个女人坐在桌旁,一起剥起毛豆来。
淑娴一边剥毛豆,一边有意无意地向杜太太打听周围邻居情况。
“杜太太,亭子间里住呃是啥人啦,我昨天听见里厢又打又骂呃。“
“哦,是薛太太,伊是个寡妇,老早呢,也算是小户人家出生,男人是做生意呃,后来男人死忒了,靠山没来,现在啊,只好靠做娘姨,帮人家倒倒马桶,汰汰衣裳过日脚,伊儿子小宝也蛮作孽呃,年纪嘎小,爷就死忒了,现在只好天天背了个鞋箱,到马路帮人家去擦皮鞋。“
“哦,是蛮作孽呃。“淑娴听后,确实觉得薛太太不容易。
“侬可以给她点生活做呃呀,阿拉弄堂里好几家人家呃马桶都是小宝姆妈包忒呃,每个月只要一块大洋,像侬欧阳太太这种有身份呃人家,有几个会自己刷马桶啦?侬讲是伐?”
淑娴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是呃。”
“侬呃衣裳也可以交给她洗呃呀,伊会汰好,晒干,叠好交给侬呃,这都省心啦。迭个人啦,就是脾气坏,人还是蛮能干呃。侬要是不挑剔呃闲话,三顿饭也包给伊好勒,迭能呃闲话,侬就用不着开伙仓来。要吃开水呃闲话,出门右转就是老虎灶,一天泡两热水瓶呃开水嘛,足够来。”
“要是所有家务都交给小宝姆妈做呃闲话,个么我做啥啦,天天吃了睏,睏了吃啊?”淑娴呵呵一笑:“格能下去,不到半年,我就要变成猪猡来。”
杜太太听淑娴这么一说,不禁捂住嘴笑了起来:“啥人叫侬一天到夜吃吃睏睏啦?侬可以到我下头来,嘎嘎山湖,搓搓麻将呃呀。欧阳太太,侬会搓麻将伐?”
“会是会点,就是经常输钞票。”
“噢约,阿拉都是小来来,输不忒多少呃呀,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呃,还怕输点小钞票呀。”
杜太太平时的喜好就是听评弹,搓麻将,现在遇到淑娴,听说是会打麻将的,自然满心欢喜。
“好好好,有空我会下来别相呃。哎,杜太太,个么东厢房里住呃是啥人啦?”
“东厢房里住呃是沈先生,伊不太回来住呃。”杜太太把嘴巴凑到淑娴的耳朵处:“听说伊是军统里呃。”
淑娴吃惊不小:“是伐?东厢房是军统呃?”
“嘘,轻一点,这种人老是神出鬼没呃,看人都是斜了眼睛看呃,还是保持点距离好。”杜太太神秘兮兮地说。
“嗯,侬讲得不错,还是避避开好。”
“哎,杜太太,侬先生呢?哪能从昨日到今朝都没看到伊啦?”
杜太太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但没逃过淑娴的眼睛。
“伊呀,一天到夜都不晓得在忙的啥,一歇歇嘛到苏北去,一歇歇嘛到重庆去,拿我此地当旅馆了。哎,嘎大呃房间,平常就我一噶头住,夜里相吓丝丝呃。我想把东边一间租忒,也好多些进账。”
“杜先生同意侬租忒伐?”
“反正房契在我呃手里厢,我想哪能就哪能。”杜太太不无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淑娴笑了笑:“侬结棍。哎,阁楼住呃是啥人呀?”
“噢,是阿荣这只小赤佬,在商务印刷厂当印刷工,平常就欢喜偷鸡摸狗,阿拉先生好几双晾在露台呃玻璃siwà子被偷掉,我怀疑就是这只小赤佬偷呃。还有我天井里呃鸡窝里呃鸡蛋老是少忒,肯定也是给这只小赤佬偷吃忒呃。”
“真啊?”
“这只小赤佬门槛老精呃,那呀,也要当心点,钞票放放好。值钞票呃么子都要藏藏好。”杜太太好心提醒淑娴。
“嗯,我晓得了。”
“哎,欧阳太太,侬先生是做啥么子呃呀?”杜太太对陆昱霖也颇感兴趣。
“伊在报馆里做,顺便开了个照相馆。”
“是伐?侬先生会得拍zhàopiàn啊?个么,啥晨光我去见识见识。”杜太太立刻兴趣盎然。
“好呃呀,不过要等阿拉安顿好之后,刚搬来,有交关事体还没头绪,还需要添置点设备。”
“不急不急,我只不过顺口一讲,侬勿要记在心。”
“杜太太长得嘎标致,一点都不比周璇,胡蝶,黎丽丽伊拉坍般,下趟来照相馆,我叫我先生帮侬拍张艺术照,放大到二十吋,贴了橱窗里,肯定扎台型。”
淑娴的一番话让杜太太听得心花怒放:“个么,我就先谢谢侬了。”
“阿拉是邻居,用不着嘎客气呃。哎,杜太太,侬小囡几岁了?下趟也一道带到照相馆里来,阿拉先生拍小囡zhàopiàn蛮灵呃。“
一听说小孩,杜太太神情黯淡起来:“唉,我没小囡呀,老早有过一个,一周岁多就死掉了,是生脑膜炎。唉,后来就再也没怀过。“
“哎呦,不好意思,我不晓得。“淑娴连忙致歉。
“没关系啦,已经过了五六年了,现在已经没有当初嘎伤心了。哎,欧阳太太,侬小囡呢?哪能没看到侬把小囡带过来?“
“我落忒过几个,一直没怀。“淑娴不免又想起了在香港的那次流产,有些黯然神伤。
“哦,是伐,我倒是认得一个西医,人家都讲伊老来三呃,看好了蛮多不孕症,我当初也是慕名前去,可惜,我就是伊为数不多呃失败呃例子之一。要不,啥晨光我介绍侬认得认得。“
“格事体还是顺其自然呃好,我先生呃表弟表妹是开中药铺呃,我现在经常吃中药调理调理。“淑娴婉言谢绝。
“中药也蛮好,要是侬能吃好呃闲话,我也照侬呃方子吃吃看。“
“好呃呀,好了,杜太太,毛豆剥好了,我先去了。”
“嘎快就走啦,不再坐一歇啦?”
“我想起来了,我头还有两只xiāngzi没理好嘞,好了,杜太太,嗳歇会。”
“好呃好呃,嗳歇会。”
一个午,淑娴就把周围邻居的情况大致摸清楚了。看来,周边环境还是挺复杂的,尤其是东厢房的沈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令人捉摸不透。
第八十六章 开张志禧
昱霖跟玉蓉交代的事情,让玉蓉感到很为难,但她也清楚,如果鸣儿不改口叫昱霖,淑娴表舅和表舅妈的话,会给整个潜伏组织带来麻烦,甚至是致命的,所以,这件事虽然对鸣儿很残忍,但必须这么做。
吃过早饭之后,玉蓉把昱霖和淑娴的zhàopiàn拿出来,让鸣儿认。
“鸣儿,这个人是谁呀?”
“是我爹,霖爸。”
“不对,这个是你的表舅。”
“不是表舅,是霖爸,蓉妈,你怎么不认识霖爸啦?”
“鸣儿,你听我说,你以后就叫我娘,不要叫蓉妈了,叫zhàopiàn的这个人表舅,不能叫霖爸,知道吗?”
“为什么呀,蓉妈?”
“不为什么,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听懂了吗?”
鸣儿怯生生地望着玉蓉:“娘,那我爹呢”
“你爹他已经死了。“玉蓉想起昱霆,眼睛一红。
“死的是霆爸,霖爸还活着。zhàopiàn的人就是霖爸。”
玉蓉抓起鸣儿的小手,在手心里啪啪打了两下:“鸣儿,你还听不听娘的话了?”
鸣儿被玉蓉的怒气吓坏了,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娘别生气,鸣儿听话。”
“那你说,zhàopiàn的人是谁?”
“表舅。”鸣儿说完,哭得更伤心了。
玉蓉又拿起淑娴的zhàopiàn:“这是你表舅妈,知道了吗?你重复一遍?这是谁?”
“表舅妈。”鸣儿看着淑娴的zhàopiàn,喃喃地说。
“记住了吗?”
鸣儿点点头,忽然他眼泪哗哗直淌,哭得气不接下气:“娘,是不是霖爸和娴妈都不要鸣儿了?”
玉蓉一听,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鸣儿拥在怀里。
阿成回来了,听见楼哭哭啼啼的,连忙来:“怎么啦,大白天的,哭得稀里哇啦的,什么事这么伤心。”
玉蓉擦了擦眼泪:“没事,好了,鸣儿,你去天井里玩吧。我跟你舅舅有事要说。”
鸣儿擦干眼泪,听话地下楼去了。
“什么事啊,玉蓉?”
“阿成,今天一大早少爷就过来了,他交代我,以后他跟我们是表兄妹的关系,少奶奶是我们的表嫂,鸣儿以后就管少爷叫表舅,少奶奶叫表舅妈。”
“啊?鸣儿叫亲生父母都叫表舅和表舅妈啦,反而叫我舅舅,这叫得我都心慌意乱的。唉,作孽呀,这么小的孩子,不能认亲爹亲娘。”
“我也不忍心,可是没办法,不这么做,以后可能会出乱子。”
“我明白。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玉蓉,你跟我下来,把草药理一理,我今天在八仙桥进了不少货呢。”
“是吗,阿成,你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走,下去看看。”
玉蓉走进店铺,看见好几麻袋的草药,便打开来,抓了一把仔细瞧了瞧。
“阿成,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你早不是给了我五十块吗?我全花光了。”
“阿成,你被骗了,你看,这草药,里面混了这么多杂草,还有这个,都有些发霉了。以后啊,还是我亲自去吧,你也不懂,拿到篮里都是菜。”
“这帮孙子,欺负我是个外地人,竟敢以次充好,下次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他们,否则我叫他们好看。”
“好了,你就别在我面前充什么英雄好汉了,去,把这些草药洗一洗,再重新晾干,兴许还能用。”
“好吧,交给我吧,哦,玉蓉,回来的路,我已经定做了招牌,估计明天就可以做好了,我们的药铺明天就能开张了。”
“是吗?那我可得抓紧了,把这些草药都整理干净,归归类。”
昱霖来到申报报社应聘,接待他的是一位儒雅的主编韩如秋。
韩如秋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陆昱霖,交给他一叠纸和一支笔,然后指了指报纸的一篇新闻:“你写一篇评论文章吧,半小时行吗?”
陆昱霖点了点头,拿起报纸浏览了一下,这则新闻报道的是公共租界工部局布告,中国产米不论数量多少,一律严禁运入租界。黑市米价涨至四百元一石,三日之后又涨至六百元一石。市民发生了抢粮风潮。
陆昱霖思忖片刻,就在白纸写下了粮价飞涨,何以果腹的评论标题,然后,洋洋洒洒,层层分析,有理有据,剥茧抽丝,透过现象,抨击了国民政府无能,搜刮民脂民膏,置黎民百姓的苦难而不顾的丑陋嘴脸。
陆昱霖一口气写了三页纸,二十分钟不到就完稿了,然后检查了一遍,交给韩如秋。
韩如秋看着陆昱霖的评论文章,频频颔首称赞:“这笔字写得真不错,文章更是一语中的。不错,小伙子,你被录取了,下周你就可以来班了。”
陆昱霖站起身来,跟韩如秋握了握手:“谢谢韩主编,我一定会恪守一个新闻从业者的职责。”
陆昱霖回到吉祥里18号,淑娴把打听到的情况跟昱霖汇报了一下。
“看来这个东厢房还真得好好防着,我们说话,做事一定要谨慎小心。杜太太的先生也不寻常,经常往返于苏北和重庆,也许还藏着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嗯,我会继续打听的,今天杜太太建议我,出点钱给亭子间的小宝姆妈,可以解决洗衣,做饭,倒马桶这些家务事。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这样可以跟薛太太多接触接触,从她那里了解一些情况,也可以多帮帮这个苦命的女人。”
“杜太太还说,楼的阿荣手脚不干净,老是贪小便宜,杜太太挺讨厌阿荣的。”
“这个阿荣看去挺机灵的,要是能为我所用,应该是个好帮手。”
“哦,杜太太说她想把东边的一间房子租出去,不知会有什么人住进来。”
“静观其变吧。”
这时,diànhuà铃响了,昱霖走过去接diànhuà。diànhuà是玉蓉打来的。
“表哥,明天我们的药铺就开张了,你来不来?”
“好啊,我和你表嫂一起来。玉蓉,鸣儿怎么样,你教会他了吗?”
“鸣儿很聪明,一学就会,不过,心里不开心。”
“习惯了就好,好了,我挂了,明天见。”
昱霖挂了diànhuà,转身对淑娴说:“鸣儿学会改口了,明天玉蓉的药铺开张,我们一起去吧。”
“鸣儿终究才五岁,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教他什么就是什么,今天学会了改口叫我表舅妈,不知以后还改得回来叫我娘吗?”淑娴一想到这儿,泪水又不禁流了下来。
“等鸣儿长大懂事了,他一定会叫你娘的。也一定会在心里认可你这个娘的。”昱霖搂着淑娴,宽慰她。
“那我明天能不能把鸣儿领回来住几天?”淑娴望着昱霖,恳求道:“三天,两天,要不一天,行吗?”
“淑娴,你要是实在想他的话,就先领回来住几天吧。”昱霖不忍回绝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思念。
淑娴破涕为笑。
次日,陆昱霖和淑娴提着礼物前去庆贺玉蓉和阿成的药铺开张。
一块黑底红字的牌匾挂在药铺方,面四个红彤彤的大字“方圆药铺”。屋外,鞭炮声声,鸣儿捂着耳朵,又害怕又兴奋,拍着小手,蹦蹦跳跳。
“鸣儿,给,这是你表舅和表舅妈给你带来的礼物。”玉蓉提着糕点,在鸣儿眼前晃了晃。
鸣儿并没有用手去接,而是低着头,勉强地叫了一声:“表舅,表舅妈好。”然后就跑开了。
“鸣儿,鸣儿。”淑娴见鸣儿不搭理自己,心里一阵心酸。
“祝你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昱霖抱拳作揖,向玉蓉和阿成道贺。
“迭个就是侬表阿哥啊?”叶太太看见陆昱霖之后,眼睛一直不肯离开:“玉蓉啊,侬表阿哥长得老灵格,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侬表阿嫂也长得老标致呃,还有侬自己,也是长得漂亮来,格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叶太太,你的嘴真像是抹了蜜似的。”
“我一点也不夸张哦,那一家门是长得眉清目秀,讨人欢喜。”
“来来来,一点小意思,收下来。”肖老板包了个红包,塞给阿成。
“这不行,不行。”阿成连忙推辞。
“阿成兄弟,侬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一点点小意思呀,开张就是要开心,收下来,收下来。”
阿成见推辞不了,便收下了肖老板的红包。
“我也要送给那一份贺礼。”叶太太转身,拎了一只自己水果店的果篮塞进玉蓉的手里。
“一点心意,侬勿要跟我客气,给侬儿子女儿吃。”
玉蓉盛情难却,收下了叶太太的果篮。整条街的邻居们纷纷向玉蓉和阿成道贺。
“今天头天开张,所有的草药都打八折。凡是这条街的左邻右舍,都打五折。”阿成乐呵呵地招呼着邻居和路人。
“哎呦,阿成啊,侬也真是呃,侬卖呃是药呀,就算是白送,人家也不开心呃呀,哦,侬请人家吃药啊?”肖老板指着阿成取笑道:“侬啊,真是只洋盘。”
阿成摸了摸后脑勺,憨笑起来。
“肖老板,侬也真是呃,人家刚开张,就讲人家洋盘,就算是卖药,个么也有补药呃呀,阿成,侬店里有啥补药,我今朝买一点,今朝打对折,机会难得。”
“有有有,当归,人参,燕窝,何首乌,蛤士蟆都有,叶太太想要哪样?”
“哦哟,都是名贵药材,这些都太贵重的,这我不好意思要,银耳有伐?”
“有的,有的。”
“个么就帮我称一斤银耳好勒。”
“好好好,叶太太,你进来,我帮你称。”
叶太太跟着阿成进店铺了,肖老板在一旁跟昱霖嘀咕着:“迭个女人勿要太精怪,伊这只果篮啥价钿,都是一些卖不出去呃,要丢掉呃水果,一斤银耳啥价钿,打个对折下来,不晓得好省下来多少只果篮了,门槛不要太精哦。还装的好像自己不占便宜似呃。”
“算了,算了,只要能开张就是好兆头。”昱霖笑着对肖老板说。
“那呀,太老实了,做生意不好太老实,老实人是做不了生意呃。”
肖老板说着,吹着口哨,拿着鸡毛掸子,走进自己的烟纸店。
玉蓉提了好几包中药交给淑娴:“表嫂,这药你还得继续吃,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吃完了,再来拿。”
淑娴接过草药,把一个大红包交给玉蓉:“玉蓉,给咏儿买些奶糕吧。”
“表嫂,我奶水足,咏儿够吃,不用了。”
“你们四口人开销比我们大,拿着吧。哦,玉蓉,我今天把鸣儿领回去住几天,你看可以吗?”
淑娴小心翼翼地征求玉蓉的意见。
第八十七章 左邻右舍
玉蓉见淑娴这么说,心里一阵酸楚。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鸣儿本来……”玉蓉把话咽了回去:“我去叫鸣儿。”
“鸣儿,快过来。”玉蓉朝鸣儿招了招手,鸣儿立刻就跑了过来。
“鸣儿,你今天跟表舅妈回去住几天,好吗?”
鸣儿一听,马点点头,立马紧紧拽住淑娴的衣角。
“那玉蓉,我们回去了,来,鸣儿,表舅让你骑大马。”
昱霖张开手臂,鸣儿高兴地跳到昱霖怀里。昱霖把鸣儿扛在肩,拉着鸣儿的一双小手,飞快地往前跑,鸣儿坐在昱霖的肩一路咯咯咯地笑不停。
淑娴把鸣儿领回吉祥里,杜太太一见夫妻两人带了个小男孩回来了,甚是好奇。
“啊呀,欧阳先生,欧阳太太,迭个是啥人家呃小囡啦,长得哪能嘎漂亮呃啦。”
“是我表妹的孩子,我们带他回来住几天。”昱霖笑着回答杜太太。
“哦,是侬表妹呃儿子啊,侬要是不讲,我还以为是那两个人呃来,侬看看,眼睛,鼻头,嘴巴长得跟伊娘活脱是像。跟侬也像。真呃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唉,阿拉啥地方有嘎好呃福气啦。好了,鸣儿,跟杜太太再会。”淑娴摸摸鸣儿的头,笑着回应杜太太。
“杜太太,再见。”鸣儿向杜太太挥了挥手。
“哦哟,真是乖囡,来来来,大大姆妈没啥给侬,吃一粒话梅糖。”杜太太剥了一颗话梅糖塞进鸣儿的嘴里。
“鸣儿,应该说什么?”昱霖摸了摸鸣儿的小脑袋。
“谢谢杜太太。”鸣儿朝杜太太弯了弯腰。
“这小囡真是聪明,欧阳太太,侬来别相啊,把侬小囡一道带来。”
“好呃好呃。”
进了西厢房,淑娴先带鸣儿到各个房间熟悉各种家具和设施。
鸣儿看见桌有台相机,连忙跑过去,伸手要拿,被昱霖喝住。
“别动!鸣儿,这东西不能玩,这东西是表舅的饭碗,打碎了,表舅就没饭吃了,知道吗?”
鸣儿把手放下,望着昱霖,点了点头。
“昱霖,你别吓着孩子。”淑娴连忙过来护着鸣儿。
“淑娴,我可是觉得你越来越没原则了,小孩子要做好规矩,大人不能过于宠溺。”
“我倒是想宠鸣儿,你给过我机会了吗?好了,鸣儿,不理你表舅,表舅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好好。”鸣儿立刻跑到淑娴的怀抱里。
昱霖一边擦拭相机,一边望着母子俩亲昵地抱在一起,心中荡起一片涟漪。
到了中午,淑娴听见亭子间的房门打开的声音,连忙打开门缝张望了一下,原来是小宝背着鞋箱回来了。
小宝大概十一二岁,长的又黑又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他背着一个沉重的鞋箱走进亭子间。然后,倒了一杯开水,从碗柜里拿出一个馒头和一碗咸菜吃了起来。
淑娴拿了一包葱油梳打饼干交给鸣儿。
“鸣儿,你把这包饼干给楼下的小哥哥送去。”
鸣儿点点头,拿着饼干朝亭子间走去。
小宝看见一个小孩站在门口,有些惊讶:“侬寻啥人呀,小弟弟?”
鸣儿把饼干递给小宝:“给你,表舅妈叫我把饼干送给你。”
小宝接过饼干,撕开,取出一片,放进嘴里:“真香,真好吃,小弟弟,你住哪里啊?”
“我就住在楼。”鸣儿指了指身后的西厢房。
“哦,原来你是西厢房的,你叫什么?”
“我叫鸣儿。”
“我叫小宝。”
“小宝哥哥,我可以跟你一块儿玩吗?”
“可以,不过,现在不行,我吃完饭还得去马路给客人擦皮鞋呢。不过,晚可以。”
“小宝哥哥,你吃的是什么呀?好吃吗?”鸣儿好奇地看着桌的咸菜。
“馒头和咸菜,比窝窝头好吃,不过没有这饼干好吃。小弟弟,你真好,等我晚回家再跟你玩,好吗?”
“好。”
小宝吃了半包饼干,剩下的包好,放在饭桌。然后背起鞋箱要朝门外走去,正巧,薛太太回来了。
“姆妈,侬回来啦?”
“这是啥人家的小囡啊?”
“伊是西厢房的,姆妈,格个小弟弟还送给我吃梳打饼干,我留了半包在台子,侬也尝尝米道,老好吃呃。”
“是伐,哦哟,这家人家客气来。好了,小宝,饼干侬拿去吃,下半天肚皮饿了当点心。”
薛太太把桌的半包梳打饼干塞在儿子手,小宝拿出几片塞进母亲的嘴里:“侬也尝一尝嘛,老香呃,是伐?”
“嗯,香,香。”
“姆妈,我走了,小弟弟,再会。”
小宝跳跳蹦蹦下了楼,淑娴则从楼下来。
“鸣儿,你回去吧,表舅要教你唱儿歌呢。”
鸣儿听话地朝楼走去。
“侬好,侬啊是西厢房里刚搬来呃,是伐?谢谢侬送给阿拉儿子吃饼干。”薛太太望了望淑娴,眼里满含感激。
“一点点小么子而已,薛太太,我正好有事体寻侬商量。”
“哦,啥事体啊,侬进来坐啊。”薛太太连忙掸了掸床单,让淑娴进来就坐。
淑娴坐在硬板凳,笑着说“是格能呃,薛太太,我听楼下杜太太讲,侬在弄堂里帮人家做生活,所以,我也想请侬帮帮忙。”
“好呃呀,侬需要做点啥生活啦?我都会呃。”薛太太一听,心里满是欢喜。
“像倒倒马桶,汰汰衣裳,烧烧饭之类呃生活。”
“可以可以,我不会收侬多呃,三样生活,一个月五块大洋,侬看可以伐?”
“好呃呀,哦,阿拉先生呃皮鞋也请小宝擦。我一个月给侬六块大洋,好伐?”
“好好好,不好意思,哪能称呼侬?”薛太太接到了大订单了,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阿拉先生姓欧阳。”
“好呃,欧阳太太,就格能讲定了。”
薛太太心花怒放,没想到今天遇到大客户了,一个月有六块大洋的进账了。
“哦,薛太太,阿拉先生一般早自己买早点,中晌不回来吃呃,只有夜头回来吃夜饭,我嘛,有呃晨光中晌在屋里厢,有呃晨光也在外头,所以一般一天只要烧一顿就可以了,衣裳也用不着天天汰。”
“哦,是格能啊,个么我收了太多了,我以为那是一天三顿,个么减掉一块大洋好勒,我收侬五块。侬看哪能?”
“勿要减忒了,讲好六块就六块,侬赚呃都是辛苦铜钿呀。”
“欧阳太太,侬太客气了,个么格能,我每礼拜免费帮侬家里打扫一趟。侬看好伐?“
“好好好,薛太太,就依侬,我要是有需要,就麻烦侬来帮我打扫打扫。”
“欧阳太太,侬真呃是大方,不像楼下呃杜太太,小家败气,斤斤计较。个号头还扣忒我一块大洋,讲有三四天是伊自己烧中饭呃,还讲个号头落雨天数多,我衣裳汰得少,真是碰着赤佬了。“
淑娴听后,不置可否,只能无奈地笑笑。
“侬晓得伐,伊是姨娘呀,看去风风光光呃,其实,男人在外头花擦擦,伊男人在浦东老家是有老婆呃,前几年大太太还来海跟伊大吵大闹,请伊吃了两记耳光。”
“还有这种事体啊?后来呢,哪能摆平呃?”
“具体哪能摆平呃,不太晓得,不过好像讲格个男人把此地呃房契交给她了,回去跟大老婆过日脚了,不过,这种男人嘛,心野呀,跟其他女人也搞不清爽,我亲耳听见这只女人跟杜先生发飙,叫伊滚出去寻四马路呃拉三去。伊也不想想,自己这只肚皮不争气,又是老菜皮,又好吃懒做,啥呃男人要跟这种女人过日脚啦。“
杜太太见淑娴没有接话头,觉得自己话好像太多了:“不过,欧阳太太,我是把侬当自己人,才跟侬讲讲呃,侬勿要到外头乱讲噢。”
淑娴听了笑了笑:“我懂呃,我懂呃。哎,薛太太,个么迭个东厢房呃情况侬清爽伐?”
“格家人家不常蹲了屋里厢,不过,出手还是蛮大方的,不管格个号头在屋里厢里蹲几天,哪怕是三四天,都是按照一个月给我工钱的,从来不赖帐。”
“个么,东厢房里住呃是啥人啦?”
“一个三十几岁呃男人,姓沈,闲话不多,不过,老是用眼角看人,在伊拉屋里厢做事体,总觉得吓丝丝呃,伊有枪呃。”
“真啊?侬看到过伐?”淑娴听薛太太这么一说,有些吃惊。
“我要是没看到过,哪能敢讲格闲话,我是亲眼看见伊有一把小shouqiāng,放在写字台里。”
“哦,格倒是下趟要当心点。好了,薛太太,耽误侬吃中饭了,我走了。”
“啥闲话,侬挑我生意做,我谢侬还来不及呢。”
“大家是邻居,相互关照是应该呃。侬吃饭吧,我去了。”
“好好好,有空来别相。”
淑娴回到西厢房,把和薛太太之间的对话告诉了昱霖。
“每个月六块大洋,再加玉蓉那儿生意刚开张,海的物价又这么高,我们的手头是有些紧,而党组织huodong经费也有限。这样吧,我写封信给庄老先生,让他帮我把小白楼和小黄楼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了,寄来海,充当我们的地下huodong经费。”
“可这些东西都是陆家祖传的宝贝,现在世道又不好,买家肯定会压价,岂不是太可惜了。”
“淑娴,如果我陆昱霖贱卖这些传jiābǎo是为了吃喝嫖赌,那我就是我们陆家的败家子,不配做陆氏后人,但我是用它们来支持我们的事业,是为了江山社稷,那它们就物有所值,我想要是我爹娘在世,也会支持我这个想法的。”
“昱霖,还是你的境界高。”
“你每次一夸我吧,我就会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好了,我这就去给庄老先生写信。”
昱霖走到写字台前,拿起钢笔,给庄熙卿老先生写了封信。
庄老先生尊鉴:
广州一别已有数载,当年先生义薄云天,挺身而出,替家父家母举行公祭,厚葬入土,后又替吾兄料理后事,今又为陆家执掌在穗生意,先生对陆氏一脉的再造之恩令昱霖铭感五内,没齿难忘。他日定当徐图宏业,结草衔环。
今愚侄有一事相求,吾日前滞沪,所带盘缠已尽,生活窘迫,望老先生出手相帮,变卖吾与吾兄家中字画珍宝,将银票寄往申报欧阳锐。兹事体大,还望您老成全。
敬颂颐安
晚辈昱霖敬叩拜
写完之后,昱霖把信交给淑娴过目:“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淑娴看完,点了点头:“应该没什么问题,那这事要不要跟老陈商量一下?”
“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寄出去了。老陈那儿我明天跟他碰头时再告诉他吧。”
昱霖把信封写好,将信件装入信封之中,用胶水将信封口粘好,放入公文包内。
第八十八章 摩拳擦掌
夫妇俩正说着,听得楼下杜太太的声音:“格间房子老灵呃,侬看,窗门嘎大,透光通风都勿错呃,地板是柚木的,家什都是齐全呃。”
昱霖夫妇连忙起身走到窗前,往天井望去,原来是杜太太带着租客来看房。
来租房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浓妆艳抹,扭动着腰肢,身着一件玫红色的绣花旗袍,挽着旁边一个头戴礼帽的男子,这个男子约莫四十来岁,嘴里叼着烟斗,长得矮胖,粗壮,左脸颊有一道刀疤,显得尤为醒目刺眼。
两人随杜太太进房间看了一圈,然后走到天井里。
“婷婷,侬觉得哪能啦?可以伐?”中年男子抬头问身旁的妖艳女子。
那个被唤作婷婷的女子嗲声嗲气地回答:“三爷觉得好就好。我听三爷呃。”
“嗯,嘴巴甜呃,好,个么就租下来,好了。房东太太,一个号头三十块大洋,是伐?”那个三爷眉开眼笑地拧了拧婷婷脸颊。
“是呃,何先生打算住多少晨光?是今朝一道付清呢,还是住一个号头,付一个号头呢?”
“先付三个号头的租金,另加一个号头的押金,总共一百二十块大洋,对伐?”
“对呃,对呃,何先生算术老灵呃。”
何先生打开手的提包,从里面拿出两卷半大洋,交给杜太太:“房东太太,侬数一数,对伐?”
杜太太接过大洋,数了数,笑得眉毛都弯了:“一点也不错,何先生,侬等忒些,我现在就写张收据给侬。”
杜太太在八仙桌刷刷刷写好了收据,交给何先生:“何先生啥晨光搬过来呢?”
“婷婷,要么明朝我叫几个兄弟来帮侬搬过来,好伐?”
“好呃呀,麻烦三爷了。”婷婷依然嗲劲十足。
“好了,婷婷,格桩事体我帮侬办好了,个么,今朝夜头侬陪我去大富贵见见桥本课长,好伐啦?”
婷婷面露难色,扭捏着身子:“三爷,桥本这只riběn人老戳气呃,趟就对我动手动脚。”
“人家是欢喜侬,侬勿要拎勿清,再讲侬不是在舞厅里一直被男人摸来摸去呃,装啥一本正经啦?”
婷婷见何三爷生气了,连忙赔罪:“人家又没讲不去啰,三爷帮我寻了嘎好呃房子,我还没报答三爷呢,我又不是嘎不懂事体呃人啰。”
“嗯,这句闲话听了适意呃,好了,我夜头六点钟到百乐门来接侬。走了。”
何三爷把手臂抬起来,婷婷立马挽着何三爷的臂膀走出吉祥里18号。
楼下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被楼的昱霖和淑娴看得真真切切。
“看来这个何三爷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居然跟海的riběn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桥本来往密切,我们得多加防范。”
“是啊,昱霖,我怎么觉得我们身处狼窝,周围危机四伏。”淑娴眉头紧蹙,内心有些惴惴不安。
昱霖看到淑娴一脸担心的神情,连忙过来宽慰她。
“危险与机遇相伴相行,虽然这里危机四伏,但同时也是最容易得到各种情报的场所。我明天见老陈的时候会把这里的情况向他汇报的。”
第二天午十点,这是跟陈旭光接头的时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情况,老陈那儿一般是每月的五号,十五号和二十五号碰头,交流一下各自的状况和目前的局势,如遇紧急情况,则随时都可以碰面。
当昱霖的脚刚踏进一品斋的店门时,就看见虎仔托着餐盘穿梭于各张餐桌间,看见门口有客人进来,连忙前来招呼。
“客官,里面请。”虎仔殷勤地跑到门口来迎客。
当虎仔抬头见是昱霖时,两眼放光。昱霖连忙用眼神示意他克制激动的情绪,要把自己当作陌路人。
虎仔已经长成十六七岁的少年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现在,他在一品斋当跑堂。
“客官订座了吗?”虎仔殷勤地问道。
“我昨天就订了聚贤厅。”昱霖指了指楼聚贤厅。
“那客官,楼请。”
昱霖点了点头,朝楼走去。
陈旭光见陆昱霖来了,也连忙跟楼去。
进了聚贤厅之后,陈旭光锁包厢的门,然后,打开密室,两人进入密室详谈。
“昱霖,怎么样,都安顿得差不多了吧。”老陈关心地问道。
“差不多了,我也已经被申报录取了,下周就可以去班了。玉蓉的药铺也已经开张了,那家照相馆也整理得差不多了,两周之后也可以对外营业了。老陈,级有没有给我派什么任务啊?”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不错,你的陆家军果然办事效率高,才来海没几天,就卓有成效。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昨天刚接到级指示,有两项任务需要你们去完成。”
陆昱霖一听说有任务,立刻来了精神:“老陈,什么任务?”
“主要是两项任务,第一,级希望我们能扩大组织的影响力,团结并争取一些进步青年加入我们的外围组织,我们的组织遭受了重创,缺乏人手,所以,需要给组织注入新生力量。同时,在青年中宣传马列思想,让马列主义的种子在青年人中生根发芽。“
“那组织的意思是……”
“淑娴曾是震旦大学的学生,她父亲许恒亮老先生又是震旦大学的教授,在震旦教了多年的书,淑娴在这所大学里应该是有些人脉的,让淑娴去震旦的图书馆,让她到那儿去开展工作,多争取一些进步青年,作为我们的后备力量。”
“这个环境淑娴熟悉,我想她一定能够胜任这项工作。可是,如果淑娴去震旦班了,我又忙于报社工作,这照相馆就没人照看了。”
“我给你派个帮手,平时就在你照相馆里打打杂,接接diànhuà,安排安排预约,接待接待客人,如果可能的话,也可以让他学学拍照,这样你就可以分身有术了。”
“谁呀?”
“虎仔呀。我看这小家伙不错,人蛮机灵的,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我这儿做了几天跑堂,很多客人都夸他手脚勤快,动作麻利。”
“好啊,这孩子跟我熟,放我这儿正合适。我安排得差不多了就让虎仔过来吧。”
“胖婶也很不错,菜烧得好,厨房也搞得干净,我这几天的营业额猛增。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胖婶来的。昱霖啊,你们陆府真的是人才济济啊。”
昱霖裂开嘴笑了:“老师,你夸得我都找不着北了。那第二项任务是什么?”
“这第二项任务可能有些棘手。是这样,有个名叫田家骐的银行行长,他是我们自己的同志,由于组织遭到洗劫,他和许多同志都一起被捕入狱了,但敌人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田家骐是我们内部的同志,再加家属愿意出赎金将他保释出狱,所以,田家骐就被释放回家了,可目前被软禁在家中,但现在问题是,在这些被捕人员中,有个人是清楚田家骐的底细的,如果这个人扛不住敌人的威逼利诱,那么田家骐同志很有可能再次入狱,这次进去之后可能就出不来了。田家骐同志是我党难得的金融领域的人才,帮助组织筹措了不少资金。所以组织决定尽快把田家骐同志和他夫人送往我苏北根据地。”
“那他现在住哪里?”
“麦琪路5号的田公馆里。我昨天路过时,发现公馆的周边都是便衣。很难下手。”
“这样看来,直接从田公馆里硬抢是行不通的。那么关于这个田行长,老陈你目前还掌握哪些具体资料呢,越详细越好。”
“据我所知,他的夫人周兰芬是广东汕头人,跟你算是同乡,他的两个女儿和女婿目前都在美国,身边没有其他子女,家里就老夫妇二人加一个保姆。这位同志其他方面都还不错,就是身体差,体质太弱,经常性的感冒咳嗽,而且还有严重的哮喘,每年秋冬季节交换的时候,都会引发几次哮喘,据说每次吃了海鲜之后,也会引发哮喘,所以他是药不离身。当初我们就是担心他落入敌人之手后,扛不住敌人的刑讯,不过,还算是走运,敌人还没来得及刑讯逼供,他就被保释回来了。”
“哦?是吗?这点倒是可以加以利用。那我们在医院有没有自己的同志?”昱霖在脑海里已经有个一个大致的方案,但关键是在医院里要有内应。
陈旭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曾经有过,但被逮捕入狱了。现在在医院这条线,没有我们自己的同志,不过,在一个叫圣玛丽的教会医院里有个叫马克的美国医生,他倒是挺同情我们的,我们曾经有位同志在执行任务时受伤,遭到riběn特高课的追捕,逃到圣玛丽医院,是马克帮他躲过特高课的搜捕。”
“这么说来,这个马克医生倒是能帮忙。”
“我跟这个马克倒是有几面之缘,他是个基督徒,厌恶战争,八一三淞沪战役时,救治过不少平民和我方战士。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去跟他联系。”
“好的,老师。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昱霖,你说说看。”老陈没想到昱霖这么快就有方案了,眼里充满了惊喜。
昱霖把自己的设想和盘托出,陈旭光频频点头。
“我看可以一试,我会积极配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