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三口之家
谭敬廷没想到廖莎莎的身世这么凄苦,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莎莎提出的要求。收留莎莎,以什么名义呢?虽然莎莎是他的初恋女友,可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谭敬廷的脑海里,这一章节已经翻篇了,尽管莎莎现在依然美丽动人,依然风韵犹存,但他现在对莎莎已然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心动的感觉,只是把她当作一位故友而已。何况,家里还有桂花,虽然他坚持跟桂花以姐弟相称,但事实上,他跟桂花是拜过堂的,是乡亲们眼里的合法夫妻。
既然这样,那他肯定不能以妻子之名收留莎莎,但他又不忍拒绝这样一位孤苦伶仃的女子。她的亲人们为了抗战,捐钱捐物,甚至捐躯,他谭敬廷一向敬重英雄,不能让英雄的亲人流血又流泪,所以,他决定收留莎莎,让这个可怜的女子有一个遮风避雨之所,有一碗热饭热汤裹腹,有一个坚强后盾支撑。
那么唯一可行的就是以兄妹相称收留莎莎。
“莎莎,你如果无处可去,那就来我家吧。你看,我们以兄妹相称,如何?”
廖莎莎曾是缅甸华侨富商之女,一向以高傲示人,如今痛失亲人,无依无靠,家里的积蓄一大半给了母亲治病,还有一部分给了嫂子,她现在是靠莱斯的薪水过活,而现在,莱斯生死不明,她既拿不到薪水,也没有抚恤金,只有一笔慰问金和一些飞行员自发凑起来的一笔钱供她生活。重庆物价飞涨,这些钱杯水车薪,在重庆,她举目无亲,原本住在一个比较高档的旅馆里,现在身边剩下的钱捉襟见肘,她已经换了两次旅馆,越住越小,越住越破。她试过去找点活干,比如说当英文翻译,抄抄写写,但求职的人太多,更何况她还是个外国人,所以常常被人一口回绝。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眼看着钱就要用尽了,莎莎一筹莫展。
为了能生存下去,只能低三下四求人收留自己,只求自己有口饭吃,有张床睡,有个人依靠。所以,当她想到谭敬廷时,她就设想过,只要能满足她生存的基本条件,委身为妾也是能够接受的。但她没想到,谭敬廷竟然提出以兄妹相称。
“敬廷大哥,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廖莎莎以为谭敬廷是一夫一妻制的忠实信徒,所以不愿纳妾,而情愿视自己为妹妹。
“我结过婚,可是我的妻儿都已过世。”谭敬廷一想到梅永清母子,心里就像是被捅了个大窟窿,那是他永远的痛。
“那你不打算再结婚了吗?”当廖莎莎得知谭敬廷现在是丧偶时,觉得自己有机会填补妻子这个空位。
“我还没有续弦的打算。”谭敬廷语气坚定。
一听这话,廖莎莎有些失望。不过,既然谭敬廷肯收留自己,以什么名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有敬廷大哥这样的男人依靠了。
“那你就把我当作你的妹妹吧。”
“莎莎,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现在我家里还有一个大姐,她叫桂花,我们一直以姐弟相称,你去了之后,就把她当大姐看待吧。”
“她不是你的亲姐姐吗?”廖莎莎听谭敬廷说以姐弟相称,明白他们之间并非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
“他是我的结发妻子,只是当初这是父母包办的婚姻,我并不承认,但她一直以儿媳妇的身份在老家为我父母养老送终,现在,老家的房子被洪水冲走了,她无依无靠,只能来投奔我,所以我们就住在一个屋檐下。”
“我明白了,敬廷大哥,我现在跟桂花姐的境遇是一样的,都是无依无靠,所以来投奔你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仨就一起搭伙过日子吧。“
谭敬廷把廖莎莎带回了家,桂花见谭敬廷领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回来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三人杵在那儿,沉默了些许,气氛有些尴尬。
“你就是桂花姐吧。”还是廖莎莎首先打破了沉默:“我是敬廷大哥以前的朋友,我叫廖莎莎。”
廖莎莎首先向桂花伸出手去,要跟桂花握手,桂花连忙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跟廖莎莎握了握手:“廖小姐,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
廖莎莎脸上有些尴尬,她可不是来当客人的,她抬头望了望谭敬廷,希望他能跟桂花讲清楚。
谭敬廷清了清嗓子,望着桂花:“桂花,这位廖莎莎小姐是缅甸华侨,她的亲人都已经过世了,她现在无依无靠,所以,今后,她就跟我们一起生活,我把他当妹妹,你也把她当妹妹吧。”
桂花没想到这位廖小姐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常住的,自己跟谭敬廷是拜过堂的夫妻,结果最后以姐弟相称,如今谭敬廷把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带回来,莫非这位廖小姐才是谭敬廷的意中人,只不过怕刺激她,便以兄妹相称做幌子。
桂花知道谭敬廷不爱她,她土,她穷,她笨,谭敬廷一表人才,又是政府官员,她跟谭敬廷的距离真的是要差十万八千里,若不是当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了冲喜而嫁入谭家,她这辈子与谭敬廷不会有任何瓜葛。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她以谭家长媳的名义伺候公婆近十年,到头来,丈夫并不承认她,只是把她当作大姐而已。
尽管谭敬廷对前妻念念不忘,但桂花还心存幻想,心想过几年,谭敬廷对前妻淡忘了,对自己熟络了,有感情了,也许还会有转正的机会。而如今又来了个漂亮的女人,无论是容颜,还是气质,还是谈吐,都远胜于自己,而且还是华侨,自己跟眼前的廖小姐比起来,真的是有天壤之别。转正的那一天已然是遥遥无期了。既然自己在谭敬廷心中永远不可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妻子了,那待在这儿只能是自取其辱,桂花决定,给廖小姐让位,离开谭敬廷,离开这里。
桂花一声不吭回到房间里,谭敬廷和廖莎莎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桂花要干什么。
不一会儿,桂花提着包裹出来了。
“桂花,你这是要上哪儿去?”谭敬廷见桂花拿着包裹要出门的样子,连忙上前拦住。
“敬廷,明天的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是你爱吃的萝卜丝饼,你搁锅里用油煎一下就好了。我……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桂花说完,想要开门。谭敬廷一手把门顶住,一手拉住桂花。
“桂花,你这是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给我添麻烦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跟廖小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故人而已。”
“是的,桂花姐,我跟敬廷大哥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一定要扯上关系的话,最多是十几年前,我是敬廷大哥的初恋而已。”
谭敬廷一听,瞪了廖莎莎一眼,这时候提什么初恋,这不是给桂花添堵吗?果然,桂花听见初恋二字,立马挣脱谭敬廷,想要拉门出去。
谭敬廷用力顶住门,把桂花一把拉到怀里:“桂花,你别犟了。”
桂花第一次扑到谭敬廷的怀里,她第一次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心跳声,桂花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廖莎莎站在一旁,看着桂花扑在谭敬廷的怀中伤心地哭泣,不知该如何是好。
“桂花,廖小姐现在无依无靠,就像你当初无依无靠一样,她的亲人们是为抗战牺牲的,我不能眼看着她流落街头,你是个善良的女人,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遭受不幸而不帮一把?”
桂花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望着谭敬廷,又望了望廖莎莎:“你们俩满嘴酒气,我去给你们泡两杯浓茶去。”
桂花把包裹放回里屋,然后去泡茶了。
谭敬廷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是把桂花说服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安排今晚的住宿,里屋桂花睡的是张大床,自己外屋里放的是一张小床,今晚让莎莎跟桂花睡同一张床,不知这俩女人能不能和谐相处?
桂花把两杯浓茶放在餐桌上,然后走进里屋,关上门,但是房门没锁。
“莎莎,你今晚就跟桂花睡一张床吧。”
莎莎点了点头。
莎莎走进里屋,却见桂花在地上铺了张席子,拿包裹当枕头,睡在席子上。
“桂花姐,还是你睡床,我睡地上吧。”廖莎莎很是过意不去,没想到自己的到来给别人增添很多麻烦。
桂花摇了摇头:“你是千金小姐,你睡床,我反正是种田的出生,睡地上习惯了。”
“桂花姐,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一来,你就只能睡地上了,还是让我睡地上吧。”莎莎蹲在桂花的身旁,想要睡地上。
“别争了,就这么睡吧,你喝了这么多酒,肯定乏力了,早点睡吧。”
廖莎莎见桂花一再坚持睡地上,也就不再勉强了,便睡到大床上去了。
夜半,莎莎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吐得满地都是,满屋子的酒气。桂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给莎莎收拾,谭敬廷也被吵醒,和桂花一起收拾屋子。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吐得这么厉害。”桂花见莎莎脸色苍白,连忙倒了杯开水过来。
“你先喝口水吧。”桂花把杯子递给莎莎。
“谢谢桂花姐。”泪水在莎莎的眼眶里打转。
“不用谢了,下次你少喝点吧。”桂花把地上的秽物擦干净:“敬廷,你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桂花,你别睡地上了,你睡我屋去。”
“那你呢?”
“我趴在桌上睡会儿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还是你睡床,我坐在这里眯会儿,反正我天天在家,什么时候想睡了,就能睡。”
桂花边说边把谭敬廷推到屋里去。谭敬廷没辙,只能依了桂花。
第二天,谭敬廷把里屋的双人床换成两张单人床。就这样,三个人在同一屋檐下开启了三口之家的生活模式。
第六十章 一夫二妻
谭敬廷跟两个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条爆炸性新闻顿时像长了翅膀似地传遍了禁烟督察处的每一个角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谭副处长家里住着两个女人。”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首先发声。
“不是说谭处长跟他大姐一起住吗?怎么又来了一个女人?”一个年纪较轻的女人好奇地问道。
“你啊,消息闭塞,我跟你们说,谭副处长的那个大姐不是他亲姐。”一个留着小分头的男人插了一句。
“他们不是亲姐弟吗?”年轻女人睁大眼睛,充满了好奇心。
“他大姐姓吴,叫吴桂花。两人不同姓。”“小分头“得意地扬了扬脑袋。
“那不会是谭副处长的表姐吧。”
“什么表姐,我告诉你们,那个吴桂花是谭副处长的原配。”“小分头“的这个爆料让周边聚集了更多的人。
“不会吧,谭副处长的妻子不是难产死了吗?”有人提出异议。
“难产死的那个是谭副处长后来娶的,那吴桂花才是谭副处长老家的原配老婆。”“小分头“撸了撸他那头不知抹了多少发油的头发。
“那听你这么说,谭副处长不想要这个原配,但也赶不走,所以就以姐弟相称?”那个中年妇女得意地分析着。
“是啊,谭副处长仪表堂堂,以前在军队里还是团长,现在是副处长,官运亨通,怎么看得上一个乡下婆娘?”一个头顶秃发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也加入闲谈的队伍中。
“问题是,现在又来了一个漂亮的时髦女郎。”中年妇女神秘兮兮地说:“我见过这个女人,皮衣皮裤皮靴,可神气啦。她一来呀,谭副处长就拉着她去吃饭了。“
“那这个时髦女人跟谭副处长是什么关系啊?”年轻女人好奇地问。
“我听说他们以前是恋人关系,十多年没见了,那女人原先是缅甸的华侨,家里可有钱啦,听说她的父母曾经捐给我们一架飞机,后来这个女人嫁了个美国飞行员。”“小分头“似乎对这个时髦女人了如指掌。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年轻女人向“小分头”投来质疑的一瞥:“谭副处长亲口告诉你的?”
“谭副处长一向高冷,他怎么会跟我们说他的这些家务事,不过,我说的这些绝对没有任何添油加醋,是货真价实的内幕消息。至于消息来源嘛,保密。”“小分头”像是个情报贩子,把大家的胃口调得老高。
“哟,还保密呢,瞧你那样,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你的叔叔,我们的吕大管家告诉你的?”年轻女人嘴里的吕大管家指的就是总务主任老吕,“小分头”是他的侄子。
“小分头”摸了摸后脑勺:“嘿嘿,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我叔叔跟谭副处长走得近些,当然知道的多些。”
“好了好了,我们别跑题了,既然这个女人条件这么好,怎么会现在跟谭副处长生活在一起呢?”中年妇女对消息来源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谭副处长的私人生活。
“这个女人也是命苦,父亲过世了,母亲发疯了,哥哥被炸死了,那个美国飞行员也飞机失事摔死了,她现在是无依无靠,所以就来投奔谭副处长了。”“小分头”继续爆料。
“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那这个女人跟谭副处长的关系就尴尬了嘛,人家跟原配生活在一起,她插上一脚算什么呀?”中年妇女既同情莎莎,又为桂花打抱不平。
“所以呀,谭副处长对外称他跟这个女人是兄妹。”“小分头”双手一摊。
“这可真够乱的,又是姐弟,又是兄妹,还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秃发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依我看呐,是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我们的谭副处长还是蛮有女人缘的,看上去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回到家里左拥右抱,我要是有谭副处长那样的艳福就好喽。”“小分头”一脸羡慕样。
“你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还想跟谭副处长相提并论。”年轻女人对“小分头”不屑一顾,用手上的报纸筒敲了一下“小分头”的脑袋。
“哎哎哎,别把我头发搞乱了。”“小分头”连忙用手捂住头,还不忘讥讽一句:“瞧你那样,哪个男人敢娶你?”
年轻女人一听这话,转身用高跟鞋踩了了“小分头”一脚,“小分头”痛得直叫唤,抱住脚趾头原地打转。
“好了,好了,上班了,上班了,别在人家背后乱嚼舌根。”
总务处长老吕把一群正在闲聊的职员打发走。可事实上,这些谈资的百分之七八十都来自于老吕,因为谭敬廷经常在他那儿申领一些生活物品,他呢,也落得做个好人,亲自把这些生活用品送上门去。何况现在谭敬廷是孟若愚眼里的红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呢,所以他经常出入谭家,一来二去的,对谭敬廷家里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再加上廖莎莎个性率真,坦直,你问她什么,她就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以讹传讹的流言也传到了孟若愚的耳朵里,孟若愚听到的版本是谭敬廷现在一夫二妻共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这个传闻,对于孟若愚来说,是意想不到的,他眼里的谭敬廷几乎是不近女色之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夫二妻了呢,但传闻并非是空穴来风,事实上,谭敬廷的家里的的确确是住着两个女人。若真是如传闻所言那样,那么真得好好提醒提醒这位老弟了,千万不能在男女问题上栽跟头,这看似小事,但若是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事上做文章,那对谭敬廷的仕途肯定是不利的。自己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左膀右臂,而且还是自己通往军方的桥头堡,可不能就这么给毁了,所以,他想找谭敬廷谈一谈他的家务事。
谭敬廷走进孟若愚的办公室,以为处长又有什么新的任务下达,没想到,孟若愚一开口,竟然是对他家人的问候。
“谭老弟啊,你那位大姐在重庆生活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挺习惯的。谢谢孟兄的关心。”
“我听说,你家里最近又来了个小妹?”
谭敬廷笑了笑:“孟兄的消息还真灵通。”
“不是我消息灵通,是纸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没想包住啊?”谭敬廷觉得孟若愚似乎有点小题大做:“我跟桂花和莎莎是姐弟和兄妹之间的关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问题是别人可不这么想。你说,三个异姓的男女同处一室,说是兄弟姐妹,谁信啊?”
“爱信不信,反正我和桂花,莎莎之间光明磊落,有人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我也管不着,我也封不住别人的嘴。”
“老弟啊,愚兄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不过,这男女问题处理不好,也会给自己的仕途蒙上阴影。你知道吗,现在外面在传,你跟你那大姐和小妹是一夫二妻的关系,我一听就为你捏了一把汗。这跟蒋夫人在新生活运动中所提倡的一夫一妻制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一夫二妻?我谭敬廷现在是无妻无子。”谭敬廷也很吃惊,外界居然把他想的如此不堪。
“其实老弟啊,我是知道你的,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对你的前妻念念不忘,跟我们这儿很多人不一样。你知道吗,上次我看了一张报纸,讽刺我们的新生活运动,说NewLifeMovement已经演变成了NewWifeMovement,新生活运动已经变成了新妻子运动,说的是,一些官员趁着新生活运动之际,把自己老家的结发之妻全都换成了城里的时髦女性,这在国外,都已经成了笑柄了。”
“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感兴趣,可是我谭敬廷不会干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我之所以收留桂花和莎莎,是因为她们在这个世上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她们无依无靠,我不忍心拒绝她们,更何况她们有恩于我,有恩于我们这个国家。”
“你可以跟你大姐或是小妹其中一个成亲,这样就可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孟若愚给谭敬廷出主意。
“一个是我的原配夫人,一个是我的初恋女友,我真的很难做出抉择。无论我娶哪个,都会把另一个伤得不轻。”
“实在不行就抓阄,让老天来决定。”孟若愚居然想到了这一昏招。
谭敬廷苦笑了一下:“其实说到底,是我忘不了永清,她去世才两年多而已,我不想这么快就另娶新欢。”
“哎呦,我的傻弟弟,你还真是痴情种,想为亡妻守身如玉啊?”孟若愚摇了摇头,觉得谭敬廷太傻,太拗,太一根筋了。
“孟兄,这是我的私事,你就别操心了。”谭敬廷见孟若愚一直纠缠他的家事不放,有点反感,连忙用这话堵住孟若愚的口。
“好好好,我不啰嗦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孟若愚觉得自己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反正自己话已说到位了,也算是提过醒了,听不听是谭敬廷自己的事,他这个做大哥的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谭敬廷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门口,一拉门,门口“哗啦”散去一大片爱听门缝的好事之人。谭敬廷一向对这些人不屑一顾,他扬着头,吹着口哨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谭敬廷不理会众人的目光,依旧和桂花,莎莎二人继续过着众人眼里的“一夫二妻”的生活。
第六十一章 苦命鸳鸯
料理完陆轶翔夫妇的后事之后,昱霆因为悲伤过度加上疲惫不堪而大病一场,玉蓉便在一旁精心伺候着。
“玉蓉,你这些天也累了,不用天天过来伺候我。”玉蓉端着药碗进屋,昱霆连忙支起身子,接过玉蓉递过来的药碗。
昱霆这几天好些了,恢复了一些精气神,见玉蓉日渐憔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昱霆少爷,你是为了老爷太太的后事累倒的,我伺候你是应该的,况且阿霞姐嫁人了,府里也没有几个可以用的佣人了。我看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伺候你了。”
“玉蓉,你心真好。”昱霆对玉蓉满含感激。
昱霆把药一口喝完,递还给玉蓉。玉蓉用手去接药碗,昱霆顺势捏住玉蓉的手。
“昱霆少爷。”玉蓉羞涩地想抽手,可是被昱霆紧紧地捏住了。
“不要叫我少爷,叫我昱霆。伯母生前把你许配给我,玉蓉,你答应过的。”
“可现在还在丧期。”玉蓉低着头说道。
“等丧期结束之后,你就嫁给我,好吗?”
玉蓉望着昱霆期盼的目光,默默地点了点头。
秋莲在门口见到玉蓉答应了昱霆,欣慰地笑了。
丧期过后,昱霆和玉蓉的婚事便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
挑了个黄道吉日,陆宅张灯结彩,宴请八方来客。昱霆穿着喜庆的大红长袍马褂,站在门口等候着新娘的花轿,迎接嘉宾们的到来。不一会儿,鞭炮响起,唢呐声声,敲锣打鼓,一顶八抬大轿从陆府缓缓过来。花轿落地,玉蓉身着凤冠霞帔,由胖婶搀扶着进入陆宅。整条街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荔枝湾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进入客堂之后,婚礼的司仪开始主持婚礼。
“有请证婚人本地乡绅庄熙卿老先生致证婚词。”
德高望重的庄熙卿老先生戴着一副老花镜走上前来,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预先准备好的证婚词,声如洪钟般地读了起来。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嘉宾们一起鼓掌庆贺。
庄老先生走到昱霆面前:“贤侄,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昱霆连忙作揖致谢:“谢谢庄老先生抬爱。“
主持人继续主持婚礼。
“一拜天地。”昱霆和玉蓉朝门口跪拜。
“二拜高堂。”昱霆和玉蓉朝秋莲跪拜。
“夫妻对拜。”昱霆与玉蓉相互对拜。
“齐入洞房。“
昱霆和玉蓉在宾客们的簇拥下,走进了昱霆的卧室。
洞房内,昱霆把玉蓉的盖头掀开,望着娇嗔满面,吹弹即破的玉蓉,昱霆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她。
“玉蓉,你终于肯嫁给我了,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昱霆少爷……“
“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叫我少爷,我是你的男人,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太太,我的内人。你不再是别人的丫头,你不用再去伺候别人,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应该让别人来伺候你。“
昱霆说完,朝门口喊了一声:“碧柳,红叶。“
“哎,来了。”两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走进屋内。
“碧柳,红叶,这就是你们的少奶奶,以后你们俩就伺候少奶奶,啸儿,鸣儿两位小少爷和吟儿大小姐。”
“是。”
碧柳和红叶连忙要帮玉蓉宽衣,玉蓉一惊,连忙喝退。
“出去,你们都出去,我用不着你们伺候,你们如果要伺候,还是去伺候昱霆少……”
玉蓉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把那个“爷”字咽了回去。
“好吧,你们俩先出去吧。”昱霆朝碧柳和红叶摆了摆手,两丫鬟便退了出去。
等碧柳和红叶退出房门之后,玉蓉怯生生低下了头。
“我,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我。”
昱霆笑了笑:“玉蓉,我不勉强你,但你也别一口拒绝,慢慢地你就会习惯的。”
玉蓉羞涩地点了点头。
昱霆痴痴地望着玉蓉,然后解开了玉蓉夹袄的扣子……
次日一早,昱霆和玉蓉便去给秋莲请安,
“娘,我和玉蓉给你请安来了。”昱霆和玉蓉马上下跪给秋莲请安。
秋莲笑吟吟地把玉蓉从地上拉起来:“玉蓉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陆家的媳妇了,我知道你从小就没了爹娘,如琴嫂子待你像亲闺女,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了昱霆,我相信昱霆会好好待你的,我这个做婆婆的也没什么给你这个儿媳妇的,但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你要好好保存。”
秋莲说着,把桌上的一个精美的紫檀木盒子交给玉蓉。
“娘,这是什么呀?”玉蓉好奇地问秋莲。
“当年,昱霆他爹就是在院子里埋这个盒子时,被炸弹给炸死的。”
玉蓉神色凝重地打开了盒子。里面全是一些发黄的纸。
“这是陆家祖传的一些药方。昱霆的太爷爷曾经做过御医,留下了一些秘方,昱霆的爹虽然跟着大哥做生意,但其实他喜欢研究一些药方,周围邻居有个头疼脑热的,腰酸腿麻的这些小毛小病都会来找他,他也算得上是半个郎中。所以,当初昱霆的爷爷分家时,就把这些秘方给了昱霆他爹。那天日本人轰炸广州时,昱霆他爹为了保存这些古方不被日本人炸毁,想把这只盒子埋在地底下,不曾料到,竟然会为此丢了性命。”秋莲一说到这里,鼻子发酸,连忙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怕担负不起这个责任。”玉蓉有些诚惶诚恐,把紫檀木盒还给秋莲。
“你现是我们陆家的少奶奶,这东西理应由你保存,这样,昱霆他爹也能在地下瞑目了。”秋莲还是把紫檀木盒塞进玉蓉的手里。
“玉蓉,妈发话了,你就收下,好好保存,等孩子们大了,传给他们。”昱霆朝玉蓉点点头,示意她收下。
玉蓉点了点头。便从秋莲手上接过木盒。
这时,啸儿,吟儿和鸣儿都走了进来。
“霆爸,早安。”三个孩子齐刷刷地朝昱霆跪下,磕头问安。
“起来吧。来,从今天起,你们要改口了,不能叫她玉蓉姨了,要叫娘。”
啸儿和吟儿立刻跪下给玉蓉磕头:“娘。”
“快起来,快起来。”玉蓉把啸儿和吟儿拉起来。
“娘。”鸣儿也奶声奶气地学着啸儿和吟儿的样,给玉蓉磕头。
“小少爷,你别跪我。”玉蓉一把抱起鸣儿。
“玉蓉,伯母生前不是嘱咐你,让鸣儿认你为娘吗?”
“可鸣儿他有娘,少奶奶和少爷总有回来的一天的。”
“昱霖和淑娴走了快三个月了,至今杳无音信,生死未卜。”昱霆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少爷和少奶奶都是难得的好人,他们一定能吉人天相,平安回来的。”
“我们也希望昱霖和淑娴能平平安安,可是,有时候天意难测,伯母当时把鸣儿托付给我们,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鸣儿是昱霖的唯一血脉,只有托付给我们,伯父伯母他们才会安心。”
“我知道,我会的,不管遇到什么灾祸,我都会把鸣儿拉扯成人的。”
“霆爸,不如这样吧,让鸣儿弟弟叫娘蓉妈吧,他自己的亲娘叫娴妈。”啸儿给昱霆和玉蓉出主意。
“就你鬼机灵。”昱霆摸了摸啸儿的小脑袋,满眼含笑。
“我觉得这样挺好呀,我和吟儿虽然没有了亲爹和亲娘,但我们又有了霆爸,霖爸,娴妈和娘,我们比其他孩子有福多了。我们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孝顺你们所有人的。”啸儿一本正经地说,让在座的大人们都刮目相看。
“嗯,啸儿还真是有孝心。”秋莲对啸儿颇为赞赏。
“鸣儿弟弟,你叫她蓉妈吧。”吟儿走到鸣儿面前,像个小姐姐的模样吩咐鸣儿。
“蓉妈。”鸣儿一边奶声奶气地叫着,一边朝玉蓉磕了三个头。
渡边从报纸上得知陆昱霆已经娶玉蓉为妻,怒火中烧,气得把报纸团成一团。虽然三年前,他就知道,玉蓉将成为昱霆的妻子,但他总幻想着自己还会有希望,希望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玉蓉的生辰八字也许是搞错了,也或许是算命先生算错了。只要玉蓉一天不嫁,他就有希望,他和玉蓉还会是有缘之人。
但后来发生的陆轶翔和陆昱霖父子俩身上的事情,让他觉得离玉蓉越来越远了,而现在玉蓉已正式成为陆家少奶奶了,他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渡边一人在喝着闷酒,山田进来了。
“渡边君,你又在喝闷酒了,这次是为什么呢?”
渡边把撕烂的报纸递给山田,山田把报纸抹平,看了看上面的报道。
“我记得上次你一个人喝闷酒就是因为你和这个玉蓉姑娘的八字不合,今天你喝闷酒还是为了玉蓉姑娘。没想到,一个支那女孩竟然把你迷得无法自拔。渡边君,真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
“可是我再痴情,玉蓉姑娘她也不会给我机会。”
渡边垂头丧气,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干了,又从酒壶里倒了一杯,还想继续灌下去,被山田一把抓住手腕。
“渡边君,你要振作,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别说是一个姑娘,就是几十座城池也不在话下。区区一个女孩子,就让一个大佐躲在房间里喝闷酒,渡边君,你的胆魄到哪儿去了?”
“可我怕天命难违。万一我和玉蓉的八字不合而非要在一起的话,是不是会遭到天打雷劈?”
“天意?我根本就不信什么天意。中国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在天的手里。”
渡边苦笑了一声,一仰头,喝光了杯中酒。
第六十二章 潜回府邸
昱霆和玉蓉成亲后没多久,玉蓉就怀孕了,陆家上下都欢天喜地。
“碧柳,红叶,你们从今天起,要寸步不离少奶奶,不能让少奶奶有任何闪失。明白吗?”昱霆把碧柳和红叶叫到跟前嘱咐她们。
“明白。我们这就去伺候少奶奶。”
为了迎接自己第一个亲身骨肉的到来,昱霆对玉蓉真的是呵护备至,只要玉蓉开口说想吃什么,昱霆肯定第一时间采购回来,只要玉蓉说哪儿不舒服,昱霆肯定会找来三四个大夫给玉蓉看诊,玉蓉若是晚上睡不着,昱霆就会陪她说话,然后让玉蓉枕在自己的臂膀上入睡,一整夜不换姿势,第二天胳膊又痛又麻,自个儿找郎中推拿,却从不把自己的伤痛告诉玉蓉。
底下的丫鬟们甚是羡慕玉蓉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希望自己也能有朝一日也能找到如此心疼自己的丈夫。
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昱霖他们共成功转移了近千名文化界人士和爱国民主人士,昱霖和淑娴在香港的任务圆满完成了。这些爱国人士突然间从香港这个孤岛蒸发了,这让日寇想要利用这些文化界名人打击国内的抗日力量这一阴谋彻底破产。
上级命令昱霖淑娴等人撤回抗日根据地。于是,趁着月黑风高,昱霖一行又潜回了九龙峡。现在的九龙峡已经成为了这些文化名人们的后方基地和前往延安的中转站。但粮食短缺已然成为九龙峡的当务之急。
“霖仔,我这儿的粮食估计只能撑个三五天了,过几天可就揭不开锅了。”马守山挠了挠头,为难地望着陆昱霖:“要不,每天只供应一顿干的,一顿稀的,行吗?”
“这可不行,马大哥,这些文化界人士可是我们党的宝贝,可不能怠慢了他们,我们宁可自己挨饿,也不能委屈了他们。粮食的事,我来想办法。”
昱霖回到营地,思忖了半天,决定去找昱霆,只有他能解决这儿的粮食问题。于是,他把想法告诉了明峰,淑娴和淑妍。
入夜了,明峰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几个人正在讨论昱霖的提议。
“昱霖,现在你和淑娴都还在被通缉中,你要是抛头露面的话,风险太大,我不赞成你去冒这个险。”淑妍态度坚决。
“可要是现在不赶快解决这个问题,马上就要断粮了,总不能让这些教授们饿肚子吧。我化了妆,从密道进入我家,然后让阿成把昱霆大哥找来,跟他商量,我想问题不大。”
“潜入陆府找昱霆商议买粮一事还是比较可行的,问题是粮食筹措好了之后,怎么运过来,这些天,日军加大了各个关卡检查的力度,凡是没有特别通行证的一律不予放行,我们要运五六吨的粮食过关卡,恐怕会遇到麻烦。”明峰眉头紧锁。
“那怎么才能搞到特别通行证呢?”淑娴望着明峰。
“现在只有日本宪兵司令部,陆军特务机关负责发证。不过,我听说有些个汉奸手上也有几张特别通行证。”明峰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告诉了昱霖。
“冯连发手上有没有呢?”昱霖想到了冯连发这个汉奸。
“我的线报说,自打你父亲去世之后,冯连发就成了维持会的副会长,现在他可神气了,常常跟着山田一雄到处耀武扬威,欺压同行,听说他还在偷偷地做烟土生意。”明峰对冯连发的情况了如指掌。
“哦,这可是明令禁止的,他怎么敢做烟土生意呢?”昱霖有些奇怪,在他印象里,冯连发是个胆小如鼠之辈,敢跟官府作对,他似乎没有这个胆量。
“山田这个老狐狸,把冯连发推到前台去走私烟土,赚了钱之后,冯连发再跟山田分账。”
“原来是日本人在暗地里撑腰,怪不得冯连发抱着山田的大腿不放。“淑娴从心底里厌恶冯连发这种没骨气,见风使舵的汉奸。
“山田不劳而获,冯连发可就亏大了。”淑妍觉得这两人分赃不均,一定会有矛盾。
“我估计要是没有山田给他的特别通行证,估计冯连发也没法走私烟土。”明峰谈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他们早就勾连在一起了。”
昱霖决定从冯连发身上开刀:“那我就去找冯连发。我了解冯连发这个人,他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而且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以前锄奸队铲除汉奸的时候,他是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山田那时让他代替黎友棠出任维持会的副会长,他吓得连忙推辞,现在他可能觉得风头过了,所以也就堂而皇之地当上了这个副会长。把冯连发当挡箭牌,不愁运不走粮食。”
“嗯,也许冯连发是个突破口。”明峰赞同昱霖的想法。
陆昱霖和明峰他们又一起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不知不觉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昱霖,此次任务风险较大,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放心吧,明峰,我会注意的。”
“昱霖,你一定要小心啊。”淑娴望着昱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淑娴,你别这样,每一次都好像是生离死别似的。我会回来的。”
昱霖在淑娴的额头亲吻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昱霖打扮成渔夫,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撑着一叶扁舟在珠江上划着船,马上就要到密道出口了,昱霖警觉地望了望四周,见没有人,连忙扒开水草,搬开洞口的一块大石头,然后猫着腰,走了进去,而后再把洞口堵上,沿着密道直达佛堂。
昱霖敲击着头顶上的木板,没过多久,昱霖听到了脚步声,一个声音压低着在问:“是谁?”
昱霖听出那是耀叔的声音,连忙应答:“耀叔,是我,昱霖。”
“是少爷啊,你等着,少爷,我去叫阿成过来搬桌子。”
很快,耀叔把阿成叫来了,两人一起把供桌搬开,昱霖从地下走了上来。
“少爷,你可回来了。”耀叔一把拉住昱霖,上下打量着,泪光闪闪。
“耀叔,你们都好吗?”
“都还行,只是这么大的小洋楼,就我们几个仆人住着,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少爷,你和少奶奶什么时候可以搬回来住啊?”
“等赶走了日本鬼子,我和淑娴就不用东躲西藏了,就能回家了。”昱霖安慰耀叔。
“唉,这些狗日的什么时候可以滚出中国去?”
“快了,他们蹦跶不了多少时间了。阿成,我这次回来是有任务的,你帮我把昱霆大哥找来。”
“哎,我这就去。”阿成连忙朝门口跑去。
“耀叔,你们这些日子怎么过的?”昱霖脱下蓑衣和斗笠,关切地问道。
“多亏了昱霆少爷,他时常来接济我们,时不时地送些粮食,肉过来。”
“耀叔,你看看我们这个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你就去当了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这不行,这些都是老爷太太留下的遗物,都是留给少爷,少奶奶还有小少爷的,我们当仆人的哪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耀叔,你刚才不是说这些都是留给我和淑娴,鸣儿的吗,那我就做主,把这些东西送给你们,你们拿去卖了吧,不能老是靠昱霆大哥接济呀。”
“少爷,你回来了!”胖婶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篮子。见到昱霖,连忙过去拉着昱霖的手,心疼地望着他:“少爷,你瘦多了。”
“胖婶,我没事,筋骨好着呢。”昱霆笑了笑:“胖婶,你拿的是什么呀?”
他把胖婶的篮子拿过来,看了看:“野菜?胖婶,你们平时就吃这个度日?”
“少爷,这没关系的,我们又不是没吃过,以前广州轰炸时,老爷,太太都跟我们一起吃野菜呢。”
“就算是你们不吃荤腥,那虎仔呢,他还是个孩子,没营养怎么行?还有阿成,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能天天吃这个果腹?这不行,我们陆家还不至于养活不了你们几个。”
昱霖走到博古架前,拿起一只青花瓷瓶,塞进耀叔的手里。
“耀叔,你现在就把这花瓶当了,当了的钱,买些鸡鸭鱼肉,好好补补身子。”
“少爷,我们不用,我们过得挺好的。”耀叔把青花瓷瓶又放回到了博古架上。
“耀叔,你是不是不愿去当铺,那好,我把这青花瓷瓶砸了。”
昱霖说完,举起青花瓷瓶要往地上扔,被耀叔和胖婶拉住。
“少爷,这可是青花瓷瓶,太太生前最喜欢的,你可别把它砸了,好好好,我去,我去当铺。”
耀叔拿了一块布把青花瓷瓶包裹起来,走出陆府。
耀叔走后没多久,昱霆进来了。昱霆一见到昱霖,连忙疾走几步,兄弟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昱霖,你回来了,你怎么样,一切都好吧?”昱霆仔细地打量着昱霖。
“我这不是挺好的。”
“那淑娴呢?”
“她也很好。”
“这我就放心了。”
“大哥,鸣儿好吗?玉蓉好吗?”
昱霆从长衫里掏出几张照片交给昱霖:“阿成说你回来了,我就连忙拿了这几张照片过来给你,你看,小家伙是不是越来越精神了,越长越可爱了?”
昱霖翻看着鸣儿的照片,露出欣喜的笑容。
“大哥,你想的真周到,淑娴见到这些照片,一定会兴奋地睡不着觉的。”
“那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回家看看鸣儿吧。”昱霆见昱霖拿着鸣儿的照片爱不释手,连忙提议。
“不了,大哥,我这次回来时间紧迫,而且我目前还是日本人通缉的对象,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昱霆理解地点了点头。昱霖看到啸儿,吟儿,鸣儿三人的合照,笑得合不拢嘴。
“大哥,你看,啸儿,吟儿都长高了不少,也长胖了许多。”
“是啊,小孩子就是这样,几天不见就感觉换了个模样。”
“玉蓉呢,她好吗?”昱霖关切地问道。
“我已经跟玉蓉成亲了,现在玉蓉她已经怀孕了。”
昱霆的脸上难掩要当父亲的兴奋之情。
第六十三章 运粮妙计
昱霖听说玉蓉怀孕了,打心眼里替昱霆感到高兴。
“真的?恭喜你啊,大哥,你终于有了自己的亲骨肉了。”
“我现在挺知足的,孩子们这么可爱,玉蓉又是那么体贴我,照顾我。夫复何求?”
“大哥,你终于苦尽甘来了。”
“那你和淑娴呢?过得还好吗?”
“我们还行,就是淑娴前一阵子小产了,唉,医生说很可能终身不孕。”昱霖感到一阵心酸,叹了口气。
“啊?怎么会这样?”昱霆没想到昱霖和淑娴竟然会遭到如此重创。
“我们这次去香港是为了转移大批的文化界名人回内地,有次碰到日本巡逻艇追击我们的船,淑娴就躲到海里的礁石后面,可能在海水里呆久了,所以就小产了。当时的医疗条件有限,所以也没有好好看。”
“淑娴还很年轻,这病还得治,我爹曾经留下不少宫廷秘方,好像就有这方面的,我让玉蓉找出来,给淑娴试试。”昱霆连忙给昱霖支招。
“大哥,谢谢你,我今天来找你,还有要事相商。”
“昱霖,什么事,你说。”
“现在我们根据地缺粮,你有办法帮我们解决这事吗?”
“你要多少?”
“五六吨吧。”
“粮食倒是有,我们宏源粮油厂的仓库里还有十几吨粮食,可问题是,这些粮食怎么运到你们根据地呢?现在没有特别通行证,是没法过关卡的。”
“昱霆大哥,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冯连发。我听说这个姓冯的在暗地里走私烟土,他手上就有特别通行证。”
“哎,我怎么没想到他呢?现在冯连发已经坐上了当年黎友棠的位置了,当上了维持会的副会长,一天到晚耀武扬威的。也许能从他那儿拿到通行证。”
“那事不宜迟,我换件衣服,我们这就去找他。”
“好,我带你去。”
昱霖,昱霆离开陆府没多久,耀叔就回来了,腋下夹着那只青花瓷瓶。他在门外张望着。
“耀叔,你回来啦。”胖嫂见耀叔偷偷摸摸地,好生奇怪。
“胖嫂,少爷走了吗?“
“刚和昱霆少爷出去。”
“你把这只花瓶放好,别让少爷看见。”
胖嫂接过青花瓷瓶,望着耀叔,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耀叔被胖嫂盯得不自在:“胖嫂,你看啥呀?”
“我觉得你哪儿不对。”胖嫂想了想,恍然大悟:“耀叔,你身上的夹袄呢?”
“哦,我把夹袄当了,天气越来越热了,留着也累赘,索性就当了。”
“耀叔,你真是的,今年冬天过去了,那明年冬天呢?你不过啦!你呀,少爷让你去当花瓶,你不舍得当也就罢了,何必把夹袄给当了。”
“那青花瓷瓶是太太的最爱,是老爷太太的遗产,我怎么能把它给当了呢,那我以后哪有脸去见地下的老爷,太太。少爷回来了,也不知在家待几天,我总不能让少爷跟我们一样吃野菜吧,我把夹袄当了,换些钱,胖嫂,你待会儿去买些鸡鸭鱼肉,烧几个可口的给少爷补补。”
耀叔说完,把当夹袄的钱交给胖嫂。
“是呀,少爷憔悴多了,是该补补了,我这就去买些菜,烧几个少爷爱吃的,给少爷补补身子。”
胖嫂拿着钱出门了。
冯连发最近春风得意,自从傍上了日本人的大腿,他冯连发的身价见涨,以前那些不待见他的商界大佬们如今都对他点头哈腰,现在,只要他冯副会长说句话,下面没人敢反对,更重要的是,山田这只老狐狸跟他一起合伙做烟土生意,虽然这是明令禁止的,但冯连发并不担心,有山田罩着,一切顺理成章,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进了山田和自己的腰包。
冯连发躺在摇椅上,一边摇扇,一边摇头晃脑地跟着收音机哼唱着粤剧《游园惊梦》中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两句唱词。
忽然,家丁来报,说是陆昱霆前来拜见。
冯连发一怔,他和陆昱霆素无交集,怎么他会突然来访,难道陆昱霆想要与自己合作?
“快请。”冯连发连忙从摇椅上起身。
陆昱霆带着一个人走进了客厅,然后对着那人说了句:“你跟他谈吧,我去办事了。”
那人点了点头,陆昱霆便走出冯宅。
那人转过身来:“冯副会长,惊扰了你的春梦了。”
冯连发一怔,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陆老爷。你……你怎么又活了?”
原来陆昱霖穿着父亲的长衫,带着礼帽,贴上胡子,活脱脱的陆轶翔再世。
“惊着了吧,冯副会长。”陆昱霖把胡子扯了下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冯副会长怕什么呀?”
“是你,陆昱霖,日本人不是在通缉你吗?你怎么还敢到我这里来?”
“我来找冯副会长,自然是有事请你帮忙啦。”
“我怎么可能帮你这个抗日分子的忙,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看在陆老先生的份上,我不给日本人打电话,不过你要是胡来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只要我一个电话过去,山田先生和渡边先生马上就会过来。”
“看来,冯副会长真的是把日本人当爹了,不过,你觉得我会怕你的这些个日本干爹吗?”
陆昱霖从腰间拔出匕首,在冯连发的面前晃悠晃悠。
“你别胡来。”冯连发望着明晃晃的匕首,心里砰砰直跳:“贤侄,你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该找我呀,我没杀你爹,是日本人,是渡边开枪打死你爹的,你找他去呀。”
“冯副会长记性不太好吧,你的前任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
陆昱霖的发问让冯连发后脊发凉。
“你是说黎友棠,他是被锄奸队杀死的。”冯连发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连忙跪下求饶:“你是来锄奸的吗?啊呀,贤侄,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可别滥杀无辜呀。”
“滥杀无辜?我看你是死有余辜,你帮着日本人欺压我们自己的同胞,你甘心当汉奸走狗,为日本人卖命,你自己说说看,你是不是死有余辜啊?”
“贤侄,我这都是给日本人逼的,我没有你爹那么有骨气,敢顶撞日本人,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日本人让我干嘛,我就只能干嘛,胳膊扭不过大腿呀,其实我一直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暗地里帮我们自己人不少忙。”
“是吗?冯副会长果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嗯,实不相瞒,我把日本人的一些罪行都记录在案,以后等他们败了,我好揭发他们。”冯连发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本账簿:“这些都是山田一雄这个家伙欺诈我们商人的证据。”
陆昱霖接过账簿一看,原来是山田跟冯连发走私烟土分赃的明细账,从账面上可以看出,山田拿大头,冯连发拿小头,所以,冯连发心怀不满。
“冯副会长果然是个有心人啊。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我今天来就是要验证一下冯副会长是否身在曹营心在汉。我想请冯副会长带上特别通行证跟我走一趟。”
“去……去哪里?”冯连发吓得连说话都结巴了。
“去了就知道了。”陆昱霖一把抓住冯连发的衣襟:“顺便把你的烟土也一起带上。”
“你们要干什么?”冯连发吓得索索发抖。
“借你这个人过关卡。”
“可要是给日本人知道,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冯连发一张苦逼的脸。
“你刚才还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会儿又怕吃不了兜着走了,你是怀疑我的枪法不准,还是刀法不狠?”陆昱霖把匕首拿出来在冯连发面前又晃了两圈。
“不不不,贤侄,一切听你的安排,你让我向东,我决不朝西。我的烟土就在路口的仓库里。”
“很好,去,把特别通行证带上。”
冯连发乖乖地拿了特别通行证交给陆昱霖。
陆昱霖押着冯连发来到了他的仓库,打开仓库一看,除了烟土之外,还有不少大米,面粉和肉类。估计有七八吨的粮食。
“冯副会长这里货色齐全,好了,都装车。”
陆昱霆让阿成把卡车开了过来,车上已经装有宏源粮油厂的六吨粮食,陆昱霆又在街上找了几个苦力,把冯连发仓库里的货物都搬空了。
“来,冯副会长,请吧。”
陆昱霖让冯连发上了卡车,自己则坐在驾驶室里,然后拿出一张纸,掏出一支笔。
“我给冯副会长写一张证明吧。”
陆昱霆在纸上写上:今收到商界大佬冯连发先生捐献的粮食等物资八吨,感谢冯先生为抗日大业所做的贡献,铭恩感怀,特此证明。落款是东江游击队。
陆昱霖把纸条交给冯连发:“如果日本人找你麻烦的话,你可以把这张证明向他们出示。”
冯连发接过纸条一看,这哪里是帮他证明,分明是让日本人怀疑他跟抗日部队暗中勾结,他哪敢向日本人提起此事,弄不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敢,不敢,这些都是我自愿捐献的。”冯连发表面心甘情愿,暗地里叫苦不迭。
“还有,要是我走后,你敢找我堂兄还有我们陆家人麻烦的话,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脖子上长几个脑袋?”
“这我清楚,我决不敢与陆家人为敌。否则遭天打雷劈。”冯连发点头哈腰,信誓旦旦。
“好吧,走了。”
陆昱霖朝陆昱霆和阿成挥了挥手,开着卡车朝九龙峡方向驶去。
第六十四章 从天而降
卡车一路畅通无阻,但到了最后一个关卡时,日本兵把卡车拦下了,几个日本兵上车检查,发现卡车内有烟土,连忙叫陆昱霖和冯连发下车。
“车上有违禁品,我们要扣押。”
“这是日中亲善协会的山田会长的货,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他。”陆昱霆走下车来,从容不迫地跟哨兵交涉。
日本兵听说是山田的货物,不敢造次,连忙问身边的冯连发。
“这真的是山田会长的?”
“是的,是的。”冯连发边说,边擦汗。
日本兵连忙拨通了山田的电话。
山田听说冯连发运烟土出广州,有点纳闷。
“冯副会长,以前不都是在广州城内进行交易的吗?你怎么出城了?”
“山田先生,是对方一再坚持要在城外交易,所以我不得不赶着出城。”
“原来是这样,好的,你速去速回。你把电话给哨兵,我跟他说。”
冯连发把电话交给哨兵,山田命令哨兵放行,陆昱霖呼了一口气,重新拉着冯连发上车,到了离九龙峡不到十里的地方,陆昱霖把冯连发放下。
“冯副会长,感谢你一路相送,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冯副会长回去后怎么跟山田交代,要不要我教你啊?”
“不用,我知道怎么说,我就说是交易烟土的那伙人把货抢了。”
“聪明,只要冯副会长还能把自己当成中国人,能将功补过,我们一定会不计前嫌,但如果冯副会长还执迷不悟,跟着日本人坑害自己的同胞,那等着你的将会是什么,我相信冯副会长心里一定清楚。”
“清楚,清楚。”
“好了,向后转,开步走。后会有期。”
陆昱霖上了车,一踩油门,卡车绝尘而去。
冯连发望着渐渐消失的卡车,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背着手,低着头,朝广州城走去……
近日,莎莎总是觉得胃里难受,一阵阵泛酸,谭敬廷估计是她以前一直喝烈酒,把胃给喝伤了,便把家里所有的白酒都交给桂花给锁了起来。
桂花天天烧点小米粥给莎莎养养胃,可是,喝了一周的小米粥也没见好转,反而吐得更厉害了,常常反胃酸反到快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于是,谭敬廷便请个假带廖莎莎去医院看病,他给莎莎挂了个肠胃科。
“哪里不舒服?”一个中年医生询问莎莎。
“胃难受,老是要反胃酸。”莎莎向医生陈述病情。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第一次。”
“你去躺在那张床上。”
莎莎躺在病床上,医生过来给她按了按肚子,边按边问:“这儿疼吗?”
莎莎摇摇头。
医生接着按:“这儿呢?”
莎莎依旧摇摇头。
医生按了几处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你起来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化验室验个血。”
莎莎拿着化验单去验血了,不一会儿,报告出来了,谭敬廷拿着化验单,拉着莎莎的手去医生那里。
医生接过化验单,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呀,各项血象指标都正常。”
“可是医生,她确实呕吐得很厉害,都快两周了,从早吐到晚,什么也吃不进,这样下去,人就会垮了。”谭敬廷一听没问题,觉得一定是医生搞错了,莎莎天天如此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问题呢,于是便补充说明莎莎的症状。
“要不,我建议你们去看看妇产科吧。”
“妇产科?”谭敬廷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医生这么建议了,那就去看看吧。
妇产科医生给莎莎开了张尿液化验单,莎莎再次回到化验室。没几分钟,报告就出来了,莎莎拿着化验报告单去找妇产科大夫。
妇产科医生看了一眼报告单,笑了笑:“你呀,都快当妈妈了,自己都不知道,还去看什么肠胃科,还有你也是,都快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么稀里糊涂的。”
莎莎和谭敬廷都异常吃惊,异口同声问道:“医生,你确定?”
医生指着化验报告单上的字给莎莎和谭敬廷看:“看见了吗,这几个字:孕检呈阳性。”
莎莎激动地一把抱住了谭敬廷:“敬廷大哥,我有孩子了,我快当妈妈了。”
“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要搂搂抱抱了,要抱呀,回家抱个够。我给你开一点止吐的药吧。”医生笑着望着这对年轻人。
与莎莎的兴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谭敬廷一脸尴尬,莎莎肚子里的孩子显然是莱斯的遗腹子,可现在,他跟莎莎,还有桂花生活在一起,大家一定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就算是浑身长嘴也无法证明他跟莎莎之间是清白的,本来大家就对他跟莎莎之间的这种兄妹关系存疑,如今莎莎一怀孕,更是让人觉得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如果真如大家伙所想的那样,这孩子是他跟莎莎的,这对他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天上掉下个孩子,当一个现成的爹,对有些人来说是上天的恩赐,但对于谭敬廷而言,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真他妈的别扭。况且,这个孩子还是个混血儿,将来长成金发碧眼,那自己头上的这顶绿帽子可真他妈的油光发亮。给一个洋鬼子当爹,这是谭敬廷八辈子都没想过的事。
谭敬廷一筹莫展,不知该怎么办。把孩子打掉?他说不出口,也决不能这么做,这是莱斯,一位帮助中国抗战的英雄,他唯一留存于世的骨肉,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名节而被扼杀?那就生下来,让别人误会去吧。当舅舅也好,当爹也罢,只要能把这孩子拉扯大,也算是他谭敬廷积善行德。
主意打定之后,谭敬廷反而释怀了许多,他在医院附近买了只老母鸡,然后叫了辆黄包车回家了。
一回到家,谭敬廷就把老母鸡交给桂花,让桂花把鸡杀了,给莎莎炖汤补身子。
“医生说,莎莎得的是什么病啊?”桂花边杀鸡边问。
“莎莎没得什么病,她……怀孕了。”谭敬廷实言相告。
桂花一听,手上一抖,把左手食指给割破了:“哎呦。”
谭敬廷见状,连忙拿了块毛巾给桂花捂住伤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把伤口摁紧了。”
谭敬廷把那只在屋子里乱窜的老母鸡捉住,一刀把鸡头剁了下来。然后去烧开水,开膛破肚,烫鸡拔毛,把老母鸡放入砂锅中炖煮。
桂花从没见过谭敬廷做家务,他是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没想到居然能够为莎莎杀鸡煲汤。看来,莎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谭敬廷的。
桂花觉得自己真傻,人家好好的两口子,马上就要变成三口之家了,自己待在这个屋子里多别扭,何况各种风言风语传入耳中,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离开谭敬廷,这样,风言风语也就会停止了。
吃完晚饭后,桂花把碗洗了,把家务事都料理干净了,然后,她走到里屋,把包袱整理好,放在一个角落里。
入夜了,桂花等莎莎睡着之后,见谭敬廷的屋子里没有动静了,便从角落里拿了包袱,悄悄地打开房门,然后轻轻地关上,跑了出去。
外面寒风四起,桂花冷得直打哆嗦,她并没有想好去哪里,回广东谭敬廷的老家吗?那里的祖宅已经被大水冲走了,回娘家吗?爹娘都已经过世了,而哥嫂多不待见她,她很久没有回娘家了,只怕回去了,也是被乡亲们取笑,笑她是个没有男人要的人。
桂花望着天上的那一弯明月,望着天边的星星,望着前方那一片黑暗,她不知道她的路在何方,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哪里才是她的家。桂花蹲在路边,抱着包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哭泣起来。
两个流浪汉走了过来,见一个女人蹲在地上哭泣,连忙走过去拉拉扯扯起来。
“妹子,哭啥呢?告诉哥哥我。”一个矮个子的流浪汉不怀好意地看着桂花。
“长得还不赖,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要不,让哥哥给你验验身。”一个壮实的流浪汉脸上露着淫荡的笑容,向桂**近。
桂花吓得连连后退,已经退到墙角了,无路可退:“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
“干什么?干了你就知道了。”那个壮实的流浪汉想要来摸桂花的脸,桂花吓得尖叫起来。
忽然有个黑影冲了过来,朝那个壮实的流浪汉的脸上就是一记重拳,那个流浪汉被打得牙齿崩落。那人岂能罢休,从地上爬起来,跟黑影打斗起来,那个矮个子也冲上来帮忙,那个黑影的腹部中了两拳,但依旧身手矫捷,不一会儿就把两人打趴下了,两个流浪汉见势不妙,连忙连滚带爬溜走了。
桂花不敢看发生了什么事,躲在角落里索索发抖。
那个黑影走到桂花面前,把手伸出来:“桂花,跟我回家去。”
桂花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是谭敬廷,他头发被风吹乱了,嘴角还流着血,肯定是刚才打斗时留下的。
原来谭敬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为莎莎怀孕的事情而烦恼,听见房门有声响,便竖起耳朵,叫了一声“谁。”过了一会儿又没声响了,他以为是哪个小毛贼来光顾,被他喝退了,也就没多在意。直到莎莎过来告诉他桂花不见了,他这才意识到刚才是桂花开门出去了,连忙抓了一件衣服出来寻找桂花。
“我不回去。”桂花倔强地转过身去。
“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里?”
桂花不做声了,是的,她无处可去,天下之大,除了谭敬廷那儿,没有可容身之处。
谭敬廷一把把桂花搂在怀里:“桂花,我说过,只要有我谭敬廷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桂花,你别耍性子,跟我回家去。”
“你和莎莎还有你们的孩子正好是三口之家,我去了算个啥?”桂花挣脱谭敬廷的双手,扭头要走。
“莎莎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是那个美国飞行员的。”谭敬廷大声地喊了一声。
第六十五章 无事生非
桂花一听愣住了,她回头望着谭敬廷。
谭敬廷连忙快走几步:“你不信,你不信就等着孩子出生好了,那小家伙肯定是金发碧眼,跟我谭敬廷没半点关系。”
“那你不早说?”桂花嗔怪地望着谭敬廷,捶打着他。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自说自话地跑了,你看,今天晚上多危险,要是我晚来一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啊,以后要听话,晚上可不能一个人出来乱跑了。”
谭敬廷像个长辈似的劝导桂花,而桂花则像个小女孩似的偎依在谭敬廷的怀里,聆听着长辈的教诲。
路灯下,桂花倚靠在谭敬廷的肩头,两人默默地往回走,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莎莎的腹部渐渐隆起,宿舍楼里的同事自然觉得好奇,于是乎,各种流言四起。
“你们看见了吗?谭副处长的小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中年妇女悄悄地跟年轻女人说。
“早就注意到了,谭副处长的小妹天天穿宽松的衣裳,以前的皮衣皮裤和皮靴已经很久没见她穿过了。”年轻女人忙点头。
“我早就说过,谭副处长正值壮年,家里又有两个女人朝夕相伴,一个勤劳贤惠,另一个美丽动人,你说,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熟视无睹,不动心呢?”秃发男人发表见解。
“是啊,什么姐弟,兄妹,骗谁呢?”中年妇女附和道。
“就是,瞎子点灯——多此一举,直接娶一个不就完了吗?反正他现在是丧偶,娶妻再婚这事再正常不过了。何必要推脱说什么兄妹啦,姐弟啦。”秃发男人觉得谭敬廷很是矫情。
“我猜可能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谭副处长不知道该娶哪个,顺得哥情失嫂意,两头都不讨好,所以就这么僵着了呗。”中年妇女猜测着。
“也许我们的谭副处长两个都想要,一三五大姐,二四六小妹。”“小分头”不禁臆想连连。
“别胡言乱语,我看谭副处长挺一本正经的,哪像你,只要是个女的打你眼前经过,你就流哈喇子。”年轻女人横了“小分头”一眼。
“一本正经?一本正经还金屋藏娇,还二娇,现在还把一个肚子搞大了,这种男人你还说他是一本正经?要照你这么说,那我简直就是唐僧了。”“小分头”把头一扬,用手一捋他那油光可鉴的头发。
“可现在那个小妹已经有了,谭副处长该有所决断了吧。”年轻女人觉得马上就会见分晓了。
“看来还是那个小的合谭副处长的心意,毕竟年轻貌美,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中年妇女不屑地说。
“那我们就等着吃谭副处长的喜糖啰。”年轻女人哈哈一乐。
孟若愚见底下人总是对谭敬廷的家事议论纷纷,本不想插手此事,上次跟谭敬廷谈了他的家务事,结果碰了个钉子,谭敬廷让他别为自己的家事操心。他是个知趣的人,别人家的私事本不该拿来嚼舌头,可是,现在,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这让孟若愚觉得身为一处之长真的得好好治理一下这种风气。可是,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可那个谭敬廷就是这么不理智,所以才会导致现在闲言碎语扑面而来的局面。
孟若愚不得不佩服谭敬廷的心理承受能力,满城风雨他都能安之若素,无动于衷,照样按照他的意愿过着别人眼里的一夫二妻的生活,自己嘴里的兄弟姐妹的日子,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也就罢了,可现在马上要从三口之家变为四口之家了,这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原本只是处里的一件小事,结果不知怎么的,这风声已经传进了军事委员会,国防部的一些大官的耳朵里,上面觉得他治下软弱无能,滋生糜烂腐朽的生活方式,与新生活运动的一夫一妻制唱反调。
所以,孟若愚觉得要从源头肃清流言蜚语的话,首先要攻破的就是谭敬廷这一关。不得已,孟若愚只能再次跟谭敬廷谈起了他的私事,因为现在,这不仅是谭敬廷的私事,也成为了处里的一件大事。
“谭老弟啊,我听说你那个小妹大肚子啦?“孟若愚双手在腹部前划了一个圆弧。
“嗯,是的,莎莎怀孕了。“谭敬廷倒坦诚,并不隐瞒。
“那你还不赶快跟那个莎莎成亲?未婚先孕是有伤风化的。莎莎虽然是个华侨,算是个外国人,可能思想比较新潮,但现在在国内这个环境里,还是应该入乡随俗的嘛,被人在背后非议,指指戳戳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嘛。“
“孟兄,我先打断一下。“谭敬廷越听越不是味,别人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他孟若愚可是顶头上司,可不能让他误会自己:”孟处,你先听我解释一下,莎莎是怀孕了,可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孟若愚很是惊讶:“好像没发现莎莎与其他男人接触呀?”
“是莎莎的丈夫,美国飞行员莱斯上尉的,莎莎是莱斯的遗孀,莱斯牺牲时,莎莎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谭敬廷把事情原委跟孟若愚解释了一下。
“原来这孩子不是你的?“孟若愚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事情的原委还没搞清楚就准备指手画脚,不过,这谣言确实厉害,轻易地就能误导自己。可就算莎莎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谭敬廷的,这样生活下去,也是有徒增口舌之嫌。
“老弟啊,虽说这孩子不是你的,可你觉得这样继续跟莎莎还有你的大姐住一块,合适吗?“
“我问心无愧,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谭敬廷倒是挺有大丈夫的气概。
“你无所谓,可我有所谓呀,前几天我去军事委员会开会时,上面就不点名地批评,说有些部门的官员生活腐化堕落,一夫二妻,左拥右抱,这是公然与蒋夫人提倡的一夫一妻的新生活运动叫板,应立即予以肃清。你说我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我们这个部门跟新生活运动是密切相关的,是为了推动新生活运动中的‘禁烟消毒’而应运而生的,搞到最后,倒是我们这个部门跟新生活运动唱反调,‘禁烟消毒’没搞好,反而搞些个‘一夫二妻’的旧生活模式出来,你这不是让我坐蜡吗?“
“孟兄,那你就跟上面反映一下我的具体情况,澄清一下不就完了吗?“
“老弟啊,我傻呀,人家不点名的批评,我凑上去跟人家解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吗?这种事情是越描越黑,本来没有什么事的,上面下来调查,结果倒查出许多事来了。“
孟若愚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本人就在外面搞了个相好的,一直瞒着家里,他怕万一因为谭敬廷的事情上面来调查,拔出萝卜带出泥,谭敬廷可能没事,他自己倒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就想让谭敬廷的那些个破事赶快有个了断,这样也能堵住上面的嘴了。
“那怎么办?下面嚼舌根也就算了,可要是上头也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那我还真的是比窦娥还冤。谎言千遍不就成了真理了,到时候板子还是落在我身上,我到哪儿伸冤去?你说我清清白白地助人为乐,让两个无家可归的良家妇女有个安乐窝,不夸我急公好义,古道热肠也就罢了,结果还被别人泼脏水,说我生活糜烂搞腐化,我冤不冤?“
“是呀,我听了也替你抱屈,你说你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骚,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呢?“
“孟兄,你误会我了,打一开始我就没想吃什么羊肉。我是爱惜这两只羊,给她们找了个羊圈遮风挡雨。“
“明白明白,老弟是个善良的牧羊人。可这事啊,还是怪你自己处理不当,别人误会你也是情理之中的。“
“那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最恰当的。既能救她们于水火,又能让别人不误会我。“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先前搬出来的那间宿舍也没人住,你就让你大姐住过去,然后你跟那个莎莎住一起,挑个黄道吉日成亲,那不就解决了吗?“
“孟兄,你让我跟莎莎结婚?你知不知道莎莎怀的是个混血儿?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等生下个金发碧眼的,这不是更大的笑话吗?让我谭某人头上戴一顶洋人的绿帽子?我祖宗八辈的脸都让我给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哎呦,我差点忘了这事,唉,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那要不,你跟桂花成亲,让莎莎一个人搬到一居室去住?“
“我要是想跟桂花成亲,我十多年前就娶她了,还用等现在?再说了,莎莎怀孕了,你让她一个人生活,没人照顾,这合适吗?人道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唉,这可真是难住我了。“
“你孟处既然肯捐献一套房子出来,这事就能解决。“
“怎么解决?“
“我去住那间一居室的不就完了吗?只要我不跟这两女人生活在一块了,这流言蜚语不就没了吗?“
“这倒是个解决的办法,虽说两间屋子相距不过十多米,但总好过同一屋檐下,不过,老弟,又得让你过单身生活了。“
“我本来就是单身,就这样吧,就让桂花去照顾莎莎吧。“
“好好好,这样最好。好了,这事就算是解决了,你呢,拿出具体的行动,我呢,再帮你在大会小会上正本清源一下,估计这漫天的谣言能烟消云散。”
“但愿如此。“
“我们处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真不少,正事不干,就爱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乱嚼舌根,我还真得好好管管他们。老弟啊,你别太放心上。”
“放心吧,孟兄,我要是把这些个闲言碎语当回事,那我早就步阮玲玉的后尘了。”
“这我就放心了。哦,还有件正事要跟你谈。”
“什么是啊,孟兄?”
“老弟,我有个朋友,手上有五十吨的玉米,你看有没有门路帮他解决一下?“
“可以呀,只要价钱合适,我给他找下家。“
“他说能给我们两成。“
“孟兄,你跟他说三成,我全包。“
“老弟,你也够黑的,行,我这就跟我朋友联系。“
第六十六章 祸福相依
回到家之后,谭敬廷跟桂花和莎莎交代了一下,告诉她们孟若愚把原先的那间屋子又增派给他了,他打算一个人搬过去住。桂花和莎莎都有些吃惊,不过她们也知道,因为她们,谭敬廷忍受了不少闲言碎语和无形压力,如果分开住,也许能堵住那些好事者的嘴。
谭敬廷把自己的一些物品又搬回到了原来的住处,桂花连忙跟去帮谭敬廷收拾。
“桂花,莎莎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她毕竟是个千金小姐,而且她还怀着身孕,有时候会有些小姐脾气,你就多让让她。“
“没事,莎莎挺好相处的,人不错,就是心直口快了一些,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敬廷,虽然你搬走了,不过离我跟莎莎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你三餐都到我们那儿吃去,我给你烧你爱吃的菜。“
谭敬廷感激地点了点头:“桂花,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就是个伺候人的命。“
桂花帮谭敬廷把被褥铺好,把水烧开,泡好茶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谭敬廷这一举措让周围的同仁都看不懂了,他谭敬廷真的跟屋里的两个女人没有任何瓜葛,只是出于同情和情义而收留她们,照顾她们。再加上孟若愚不遗余力地帮谭敬廷澄清,于是乎,众人把谭敬廷称之为当下的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可也有那些内心龌蹉的人在私底下议论,是不是谭敬廷打仗时受过伤,那方面不行了,所以才对女人不感兴趣。
谭敬廷才不去理会这些卑鄙无耻的闲言碎语,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然后把那些爱嚼舌头的八婆们碾碎在自己的权势之下。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就在莎莎分娩的那一天,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莱斯,莎莎的丈夫,在驼峰航线上执行运输任务的王牌飞行员,被日本军机击落在喜马拉雅山的山谷里,居然生还了。
那日,莱斯驾驶着C-46运输机返回印度阿萨姆邦,途中飞越喜马拉雅山山口时遭遇两架日本军机的拦截,尽管莱斯的驾驶技术一流,但终因寡不敌众而被日军军机击中左翼,飞机在坠落过程中,莱斯果断跳伞,飞机坠毁了,莱斯的伞包被挂在了树梢,后来树梢断了,莱斯跌落到了雪地里,左腿,左臂和肋骨等多处骨折,昏死在雪山上。幸亏碰到一位打猎的藏民,把奄奄一息的莱斯背回帐篷,才没被冻死,后来在藏医的医治之下,才慢慢恢复了知觉。经过半年多的康复,莱斯终于能够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他告别了他的藏族救命恩人,然后辗转各地,最后来到了重庆,因为他还记得,他的妻子莎莎还在重庆等他回去。
莱斯到处打听莎莎的音讯,终于有人告诉他,莎莎现在住在重庆禁烟督察处的谭敬廷副处长那儿。莱斯来到禁烟督察处,见到了孟若愚,孟若愚告诉他,莎莎在医院分娩,莱斯听后,连忙赶往医院。
在产房的外面,谭敬廷见到了莱斯,那位死而复生的王牌飞行员。
“你好,我叫莱斯,是廖莎莎的丈夫。“莱斯见到谭敬廷之后,立刻自我介绍。
“你就是莱斯?“谭敬廷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金发碧眼的家伙就是莎莎的丈夫莱斯。
“是的,我就是莱斯上尉,驼峰航线的王牌飞行员。“
谭敬廷跟莱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你终于活着回来了。“
“莎莎怎么样了?“莱斯迫不及待地询问。
“她马上就要当妈妈了。“谭敬廷兴奋地告诉莱斯这个好消息。
“是吗?莎莎要当妈妈了?“莱斯伸出手:“恭喜你,谭,你要当爸爸了。“
谭敬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莱斯,这句话该我说,是恭喜你,你要当爸爸了。“
“我?“莱斯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挣得老大老大:”怎么是我?“
“莎莎怀的是你的孩子。“谭敬廷拍了拍莱斯的肩膀。
“Oh,mygod。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莱斯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孩子出来了,你就知道了。“谭敬廷望着瞠目结舌的莱斯,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抱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婴出来了:“你们谁是廖莎莎的家属?“
“我是。“谭敬廷和莱斯异口同声。
护士小姐看了看两人,然后把孩子抱到莱斯面前:“恭喜你,先生,你太太生了个大胖小子。“
莱斯接过护士怀里的婴儿,果然是金发碧眼,跟自己一模一样,激动得合不拢嘴:“哦,感谢上帝,感谢上帝赐予我这么好的礼物。这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莎莎被推出产房,谭敬廷把莱斯带到她的面前,望见莱斯之后,莎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莱斯,你还活着,你还活着,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莎莎,谢谢你赐予我这么好的礼物,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
“是的,莱斯,我们终于团圆了。“莎莎高兴地泪水连连。
谭敬廷和桂花为莎莎全家团圆而高兴。
出院后,莱斯和莎莎还有他们的儿子一起回到了谭敬廷的家,桂花悉心伺候莎莎做月子。
莱斯跟谭敬廷两人则在谭敬廷的屋子里把酒言欢。
“谭,我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谢你,没有你,就没有莎莎,没有莎莎,就没有我的儿子。“
“莱斯,别这么说,这都是老天的安排,来,我们喝酒,这第一杯酒,庆贺你死里逃生。干“
莱斯举起酒杯,跟谭敬廷碰杯:“对,为了我的重生。“
“这第二杯酒,庆贺你们夫妻团聚。干。“谭敬廷跟莱斯干了第二杯酒。
“这第三杯酒,庆贺你莱斯家有后了。干。“谭敬廷又跟莱斯干了第三杯酒。
“这第四杯酒,为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他妈的滚一边去,干杯。“谭敬廷醉眼朦胧:”我终于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终于可以洗刷掉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了。来,干,中国有句话叫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说的就是我,就是我。“
谭敬廷一仰头,把杯中酒干了,然后趴在桌上不动了。莱斯见谭敬廷醉得不轻,连忙把他搀扶到床上去。
莱斯来到了莎莎的屋子里,桂花正在给孩子擦身。
“桂花姐,辛苦你了。“莱斯从桂花手里接过儿子。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休息吧,我到敬廷那屋收拾去。“
桂花知趣地走出莎莎的房间,来到谭敬廷的屋子里,把一片狼藉的餐桌收拾干净,然后给谭敬廷泡了杯浓茶放在床头柜上。
桂花见谭敬廷和衣而卧,连忙帮他把皮鞋脱掉,把外套脱掉。
桂花坐在椅子上,望着睡梦中的谭敬廷,她还没这么仔仔细细地欣赏过这个男人,桂花望着谭敬廷的五官,棱角分明,额头饱满,眉骨凸起,眉毛粗黑,双目现在虽然紧闭着,但睁开时目光炯炯,鼻子坚挺,嘴巴方正,双耳低垂,脖颈处的喉结略微凸起,肩膀宽阔,双臂粗壮有力。
桂花还在细细观察,忽见谭敬廷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桂花觉得自己有点发花痴,暗自发笑,便趴在餐桌上睡下了。
莎莎抱着儿子喂奶,莱斯望着妻儿,还一直觉得自己在梦中。
“莱斯,给儿子取个名字吧。“
“好,让我想想。我知道,如果不是碰到谭敬廷,就没有你和我们儿子的今天。就取名叫Tan吧。中文名字就叫廖敬谭。让我们的儿子永远记住他的恩人。“
“谢谢你,莱斯,Tan,廖敬谭。“莎莎感激莱斯懂得感恩,更感激谭敬廷在她落难之时伸出援手:”谭儿,谭儿。“
做完月子之后,莱斯准备带着妻儿回美国了,谭敬廷和桂花都来相送。
“莱斯,莎莎,祝你们一路平安。”
“敬廷大哥,谢谢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收留我,你是我永远的大哥,你是谭儿最好的舅舅。”
“来,让我抱抱我的美国外甥。”谭敬廷从莎莎手里接过小家伙,逗着他:“谭儿,谭儿,别忘了以后到中国来找舅舅。”
“桂花姐,谢谢你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条水晶项链是我母亲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想要送给你,请你一定收下。”莎莎从脖子上摘下这条水晶项链戴在桂花的脖子上。
桂花很是羞涩:“我一个乡下女人戴这个,太不相称了。还是戴在你身上好看。”
“不,桂花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你的心就像这条项链一样,晶莹剔透,纯洁美丽。”
谭敬廷把孩子还给莎莎,然后跟莱斯紧紧拥抱,跟他们挥手告别。
莱斯在临走前,特意给国防部和军事委员会的头头脑脑写了几封感谢信,感谢谭敬廷在他妻子危难之时出手相帮,盛赞谭敬廷是个正人君子,有绅士风度。
收到这些感谢信的官员们对谭敬廷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称赞他是中美两国人民友谊的使者,古道热肠的谦谦君子,有情有义有担当的侠士。
谭敬廷自己也没想到这原本给他带来负面影响的事情居然拨乱反正,成为大家众口一词的交口称赞。更没想到的是,军事委员会的一纸调令,让谭敬廷升迁为军事委员会下辖的禁烟督察委员会的特别专员,摇身一变,成了孟若愚的上司。
孟若愚没想到一直在自己手底下惟命是从的谭敬廷忽然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这多少令他不快,他甚至认为谭敬廷是靠女人上位的,若不是桂花和莎莎先后来投靠谭敬廷,他谭敬廷何来什么姐弟,兄妹之谊?说是坐怀不乱,谁知是否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不过,说句实话,这个谭敬廷还真是一个人物,无论是为官还是做人,还真是有一套,看来今后还得多多巴结巴结他啰,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第六十七章 费尽心机
陆轶翔把陆氏集团的大部分产业都迁移到了香港,但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香港就变成了一座孤岛,陆昱霆也很少有机会去香港料理那边的生意。好在当初陆逸翔让上海分部的唐汉珍结束在沪的业务,前往香港打理,所以,陆氏集团在香港的生意还算能正常运作,但陆氏集团在广州留下的产业大都关停,只有《白云日报》,宏运船务,宏济医院,宏盛糖果厂等几家还在惨淡经营着。
广东省是甘蔗的重要产地,所以制糖业也比较发达,宏盛糖业是其中的佼佼者,几乎广东省的近一半的糖业是被宏盛垄断的,宏盛糖果是广东省男女老幼都耳熟能详的品牌。
但自打日本人来了之后,又是轰炸,又是“三光”政策,广东的甘蔗产量都不到战前的一半,这年头,别说是吃糖,连吃口饭都不易。所以广东的制糖业也遭到重创。不过,宏盛糖业却在行业中保持翘楚的地位,那是因为陆轶翔引进了新的机器设备,制糖成本下降不少,所以,宏盛糖业经营状况还不错,还能保持盈利。
山田集团名下曾经有一家山田制糖厂,可是因为经营不善,处于倒闭状态,而宏盛糖业的经营状况令山田很是嫉妒,他早就眼红宏盛糖业这块肥肉,想要占为己有,陆轶翔在世时就开始打宏盛糖业的主意,曾经偷偷派人去砸厂子,损毁机器,但被护厂队的工友们识破,把那些流氓抓获,而那些流氓也都招认了,这使得山田在广州商界一直被耻笑。
现在陆轶翔已经死了,虽然陆昱霆接管了陆氏集团,但毕竟年轻,山田觉得陆昱霆年少可欺,所以根本不把陆昱霆放在眼里,何况他的身后还有日本宪兵队撑腰呢。现在渡边又为玉蓉的事情嫉恨陆昱霆,因此,山田觉得整垮陆昱霆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于是,山田派了黑龙会的一些日本浪人去宏盛糖业闹事。
看门的老伯见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厂子,连忙前去阻拦。
“哎哎哎,这里是糖果厂,你们不要瞎胡来。”
日本浪人根本就不把老伯放在眼里,把老伯推到在地,然后闯进厂子里,一阵打砸,把办公室的窗户都砸碎,把油漆泼在车间里。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敦实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耿师傅,小心他们手上有家伙。”旁边一个伙计提醒这位中年人。
耿师傅是个老工人了,已经在宏盛糖业干了十多年了,上次护厂队抓住几个闹事的流氓就是耿师傅带领大伙一起干的。
“你们到我们厂里来捣乱,我们决不答应,兄弟们,操起家伙,把这些日本狗杂碎赶出去。”
耿师傅一声令下,厂里的弟兄们纷纷拿起铁锹,砍刀朝日本浪人逼近。日本浪人见势不妙,连滚带爬溜出了厂子。
陆昱霆接到电话,得知宏盛糖果厂出事了,连忙赶到糖厂。
“耿师傅,我们有没有人受伤?”昱霆最关心的是工友的人身安全。
“没有,这些狗杂碎见到我们也拿起家伙,都吓得屁滚尿流逃跑了。”
“那他们有没有人被打伤?”昱霆担心万一这些日本浪人因为受伤而讹诈宏盛糖果厂的话,他要有所心理准备。
“没有,我们就朝他们走过去,还没动手,他们就溜了。不过,陆老板,你看,他们把油漆泼的到处都是,我们这些糖纸可就泡汤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这些糖纸我会重新订货,大家把车间整理一下,把碎玻璃都扫干净,请人重新配几块玻璃。”
“好的,陆老板。兄弟们,把厂子收拾干净。”
昱霆把耿师傅叫到车间门外。
“耿师傅,这伙日本浪人不会无缘无故来这儿闹事的,恐怕还是跟山田有关,你组织一些弟兄晚上在这儿值夜班,多留意一些,我怕山田贼心不死,还会趁机捣乱。”
“好的,我会吩咐下去的。”
“辛苦你了,耿师傅,这些钱你先拿着,给工友们买些宵夜。”陆昱霆把一叠钱塞给耿师傅。
“陆老板,你太客气了,我们都是老员工了,大家伙都爱厂如家,我们绝不会让山田的阴谋得逞。”
“谢谢!那就拜托了。”
山田见这些日本浪人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很是恼火。
“我让你们去把陆昱霆的糖厂砸了,你们居然被赶出来了。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那些护卫队的工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拿起铁锹和砍刀就向我们逼过来,他们人多势众,我怕我们吃亏,所以就回来了。”一个日本浪人向山田解释。
“几个中国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真是一群窝囊废。这样,你们晚上继续去厂里,这次让他们尝一尝烤肉的滋味。”山田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
“哈伊。”
深夜,这群日本浪人穿着中式短打,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地从围墙上爬了进去,然后把汽油从屋顶上浇下去。
正在巡逻的护厂队的一名队员看见屋顶上有个黑影,连忙把手电朝黑影处照过去,那黑影一惊,躲闪不及,踩碎了不少屋顶上的瓦片,把护厂队的其他队员都惊醒了。
“不好,我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小日本要来烧厂子了,大家快点离开这儿,打电话叫消防局救火。”耿师傅连忙吩咐其他队员。
果然,屋顶上有火苗窜出来了,大家连忙去救火。
“耿师傅,我们抓住了一名纵火犯。”护厂队队员把一个身着黑衣的家伙推到耿师傅面前。
耿师傅抓住那人的头发,往上一揪:“原来是你啊。你以为穿成中国人的模样,我们就认不出你们这些个日本狗杂碎了吗?阿伟,看紧了,别让这混蛋溜了。”
“嗯,我知道,耿师傅。”阿伟把一块沾满机油的破抹布塞进那个日本浪人的嘴里。
很快,火势被控制了,不一会儿,火就被熄灭了。耿师傅看了看糖厂,有两间厂房有不同程度的损毁,还好,大部分车间和仓库都完好无损。
昱霆接到电话,立刻从家里赶到厂里。
“陆老板,你来了,你看,这是日本浪人干的,他们想烧毁我们的糖厂,幸亏发现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灾,只烧了包装车间的屋顶和堆放甘蔗的仓库。幸好甘蔗已经用了差不多了,否则损失还要大。”
“厂里的弟兄们怎样?有没有受伤的?”
“没有,大家都警觉得很,所以没有兄弟们受伤。”
“耿师傅,你电话里说,抓住一个日本浪人,人呢?”
“阿伟看着呢,就绑在车间里。”
“走,一块儿去看看。”
昱霆走进车间,看见阿伟正看着这个日本浪人,双手被反绑着,嘴里被塞上了抹布。日本浪人见陆昱霆来了,想哼哼唧唧地站起来,被阿伟一脚踹倒。
“给我放老实点。”阿伟厉声喝道。
陆昱霆走到日本浪人面前,把那块破抹布从他嘴里拿了出来,然后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说,是谁派你来烧厂的?”昱霆双目直射日本浪人。
日本浪人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日本话。
“陆老板,他说什么呢?”耿师傅听不懂这个日本浪人在那儿扯着脖子叫嚷什么。
“他说他是日本人,我们能拿他怎么办?”陆昱霆笑了笑:“看来日本人也有不少嘴硬的鸭子,阿伟,动手吧,打到他求饶为止。”
阿伟一把揪住这个日本浪人,一顿老拳下去,那个日本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陆昱霆坐在旁边喝着水,冷冷地望着地上的日本浪人。
“好了,阿伟,停一下。”昱霆向阿伟示意。
阿伟停了下来,陆昱霆蹲下,望着鼻青脸肿的日本浪人,用日语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藤井英夫。”这个日本浪人刚才嚣张的气焰已然全无。
“是谁让你们来烧我的厂子的?”昱霆接着问。
“是山田会长。”藤井英夫直接把山田一雄给供出来了,这并不出乎昱霆的意外。
“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六个。”
“他们都住在哪儿?”
“就在靠近沙面的日本会馆里。求陆老板开恩,放了我。”藤井英夫大声告饶。
“现在我还不能放了你,如果你能在法庭上指认山田指使你们烧厂的事,我可以考虑对你不予追究。”昱霆对藤井英夫提出要求。
“这样做,山田会长是不会放过我的。”藤井英夫心里感到一阵惶恐,他知道山田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是自己出卖他的,一定会对他严惩不贷。
“不这样做,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考虑一下吧,藤井先生。”昱霆也丝毫不退让。
藤井低下头,沉默无语,陆昱霆见状,便站起身来,转身朝车间外走去。
“好的,陆老板,我愿意跟你们合作,请你放我一条生路。陆老板,我答应你。”藤井在陆昱霆的身后歇斯底里地叫道。
第六十八章 暗施毒计
陆昱霆一纸诉状把山田一雄告上了广州高等法院,状告山田不择手段欺行霸市,打砸不成,火烧宏盛糖果厂。这起官司因为牵扯日本人,广州的伪政府自然不愿插手此事,虽然知道陆昱霆言辞凿凿,证据在握,而且还有日本浪人藤井英夫的证词,但因为怕得罪日本当权派而想不了了之,所以一桩简单明了的案子却一拖再拖,迟迟不肯结案。
陆昱霆也不罢休,利用舆论,给山田施加压力,每天《白云日报》上都刊登一篇影射山田的《倭瓜发迹史》,这让山田对陆昱霆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山田一雄为谋一己之私而火烧宏盛糖果厂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同僚中也有不少人对他的龌蹉行径感到嗤之以鼻,而陆军参谋本部的铃木少将也训斥他破坏了广州治安,这与日本高层要让广州这座名城在日本人的治理下繁荣祥和的执政理念相悖,与要让广州市民臣服于日本人的愿景背道而驰。
受到训斥的山田因此不敢再肆意妄为,明目张胆地采取行动对抗陆昱霆,但他并不甘心,总是在千方百计寻找报复的机会,暗地里搞垮陆氏集团。
玉蓉已渐渐大腹便便,昱霆每天回来都嘘寒问暖,有时甚至亲自下厨给玉蓉做可口的饭菜。啸儿和吟儿都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昱霆便把这俩孩子送到庄老先生办的私塾里去上学。鸣儿也挺乖巧,一个人在家画画儿,喂喂鸟,常常缠着昱霆给他讲故事。一家子其乐融融。
虽然昱霆的公司遇到许多烦心事,但他从不在玉蓉面前流露半点怨言,他总是笑呵呵地面对玉蓉,还教玉蓉写字,吹埙。
“以前总觉得少爷是最有学问的,现在觉得你比少爷更有学问。”玉蓉崇拜地看着昱霆写书法。
“人和人都是有差异的,昱霖的功课也不错,就是缺少点长心,有时稍微急躁一点,不过他的鬼点子多,常常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他从小立志行伍,崇拜岳飞,戚继光等抗敌名将。”
“那你呢?”玉蓉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我性格比较沉闷些,我虽然比昱霖年长两岁,但小时候总是他欺负我,鬼点子都是他出的,挨骂的却是我比他多。昱霖好动不喜静,看着一大堆账单就会乏困,所以大伯也就不指望他在商界有所发展,但他认为我是一颗从商的苗子,所以就一直刻意地培养我成为陆氏集团的继承人。如果在太平盛世,或许我们陆家产业还能发扬光大,但现在是乱世,中国的民族工业难以为继,这陆氏集团也是江河日下,我真的是愧对大伯啊。”
“昱霆,你已经尽力了,这种局势下还能苦撑下来的企业又有几家,你别自责了。”
“玉蓉,你真的是善解人意。”昱霆抬起头来,向玉蓉投来感激的一瞥。
“昱霆,你这写的是什么呀?行吟坐咏,什么意思?”玉蓉一字一顿地念着这四个字。
“行吟坐咏,就是指走着念诵,坐着歌唱。形容到处都在读书,我打算把这幅字贴在啸儿和吟儿的书房里,让他们记得要多读书。”昱霆搁下毛笔,给玉蓉作解释。
“昱霆,你想的真周到。”
“玉蓉,你快要生了,我想不管是生男生女,都起名叫‘咏’字,陆轩咏,跟啸儿,吟儿,鸣儿一样,都是口字旁的,咏是指经过时间与空间沉淀、源远流长的、值得称道的意思。”
“这个名字真好听,意思也真好,就叫陆轩咏。”玉蓉摸了摸腹部:“咏儿,你听见了吗?爸爸已经给你取好名了。”
山田一雄明里不敢再造事端,但暗地里却一直不肯善罢甘休,总在寻找机会整垮陆昱霆,整垮陆氏集团。
一日,他在街上看见藤井英夫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地朝日本会馆走去,对于这个藤井,山田甚是恼怒,上次就是他在法庭上指认山田是火烧宏盛糖果厂的罪魁祸首。所以,山田一直认为藤井的出卖是他遭受铃木训斥的直接原因,因而一直想找机会除掉藤井。
山田见藤井神志不清,急忙让手下把藤井拉到车上,然后朝自己的寓所方向驶去。
藤井被带到了山田的寓所,山田手下把还处于醉态之中的藤井扔在院子里。
“把他弄醒。”
山田的手下端出一盆凉水朝藤井泼过去,藤井顿时酒醒了。
“怎么样,藤井君,酒醒了吗?”山田走到院子里,看着狼狈不堪的藤井。
藤井见到山田,顿时吓得支吾起来:“山田君,你想干什么?”
“藤井君,你那天在法庭上是不是也喝醉了?竟然胡言乱语,帮着支那人指认你的同胞,你真是天皇的好臣民啊!”
“不不不,山田君,我是被逼的,我不想出卖你。”藤井爬过去抱住山田的腿。
“藤井君,看看你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像我们大和民族的子孙,我真的是为你感到羞愧。为了让你迷途知返,我特意把你请来,希望你能将功补过。”
“如何补过?山田君。”藤井觉得自己有救了,急切地问道。
“用你的命搞垮陆昱霆。”山田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说出这句话。
“不,不不不,山田君,我不想死,我还要回日本,我要回家种田去。”
“你活着回去只能给大日本带去耻辱,但你的死却能给大日本带去荣光。”
藤井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央求着山田,山田鄙夷地看了一眼藤井,朝手下努了努嘴,手下立刻把藤井按倒,掰开藤井的嘴,把一杯酒倒了下去。
不一会儿,藤井七窍流血而亡。
几位日本浪人抬着藤井的尸体朝宏盛糖果厂走去。
“你们怎么又来了?”看门老伯看见这伙日本浪人要进厂,连忙挡住去路。
“我们要见陆昱霆,我们要他偿命。”日本浪人恶狠狠地叫嚣着。
护厂队跑了出来,把日本浪人拦在门外。
“陆昱霆在哪里?是你们厂的糖果害死了藤井君。”一个日本浪人振振有词。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的糖果害死了你们日本人?”
“是的,就是这种糖,藤井君吃了之后,就暴毙了。”日本浪人从衣袋里拿出几颗宏盛糖果。
“要是我们的糖真能毒死你们这群日本狗杂碎,那真是大快人心。”阿伟对此嗤之以鼻。
“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当众做实验。”
一个高个子的日本浪人看见街边有条流浪狗,连忙把狗牵来,拿了一颗宏盛糖果的糖,然后剥开糖纸,把糖扔在地上,让狗舔食。没过多久,这条流浪狗就倒了下去,四肢伸直,死了。
“这下你们相信了吧,藤井君就是吃了你们的糖才一命呜呼的。”日本浪人似乎证据在握。
“去你的,狗日的,我们厂生产这么多糖,就你们吃了会死,其他人都没事,你们这是栽赃陷害。”阿伟和其他工友很是气愤,日本浪人分明是信口雌黄。
日本浪人也毫不示弱,双方在厂门口僵持不下,最后警察来了。把双方带到了警局。
陆昱霆接到电话,连忙赶到警局。
“你就是宏盛糖果厂的陆老板吗?”
“是。”
“你涉嫌毒死藤井英夫,我们要拘捕你。”
“有证据吗?”
“这就是证据。”警察拿出几粒宏盛糖果。
“我能看一下吗?”
警察把一粒糖交给陆昱霆,陆昱霆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我可以请我的律师来吗?”
“可以。”
“好,我这就给我的律师打电话。请问电话在哪儿?”
警察朝办公桌上努了努嘴,陆昱霆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秦律师吗?我是陆昱霆,我现在在警局,日本人说我的糖果有毒,你这样,先协助警察封存我们厂里所有的糖果,让专人看管,确保这些糖果无人接触。然后,你请一位知名度高的化验师一起来警局。好了,秦律师,你先按我说的去办吧。”
陆昱霆挂了电话,走到日本浪人面前。
“公平起见,你们最好也请一位日本的化验师,我们一起在警局里把这事情搞清楚。”
陆昱霆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有条不紊地,章法可循地处理此事,打完电话之后,他便坐到一边静静地等候。
宏盛糖果厂被查封,所有的糖果都被封存起来。
很快,秦律师带了广州市知名化验师袁仕琪来到了警局。而日本浪人也请来了高桥三郎化验师。
秦律师把封存的糖果交给两位化验师,两位化验师化验出来的结果是没有任何毒物。然后,秦律师又把日本浪人的糖果交给两位化验师,结果一致,糖果内含有剧毒成分:砒霜。之后,秦律师打乱一堆糖果,让两位化验师同时进行化验,两人化验结果都一致,有的含有砒霜,有的没有毒物。
秦律师把这堆糖交给警察:“警察先生,你看,这些标有含有砒霜的糖果都是来自于日本浪人的,而这些没有毒物的都是这些封存的糖果,我都做过记号了。你们看。”秦律师指了指每颗封存的糖果包装纸上都有一个小红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而日本浪人所提供的糖果包装纸上却没有小红点。
警察局长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 阴招连连
秦律师把化验结果公布于众,随后便得出了结论。
“由此可见,厂里的糖果并未含有任何有毒物质,而日本浪人手里的糖果却含有砒霜,这说明了什么呢?只能说明这些糖是日本浪人自制的,他们把砒霜放入糖果中,接着让藤井英夫吃下,让他中毒而亡,然后栽赃陷害,说是宏盛的糖果害死了藤井,这种伎俩骗小孩子还行。”
“你们胡说,明明是你们的糖果厂有问题。”几个日本人站起来指着秦律师叫嚣道。
“你们这些日本人不要信口雌黄,这化验结果也是你们自己请来的日本化验师认可的。”秦律师把目光投向高桥,高桥则回避秦律师的目光,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我看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你们日本人死了人了,赶快埋了吧,宏盛糖果厂的封条摘除,恢复生产。”警察局长连忙过来平息双方的争执。
日本浪人无言以对,低着头把藤井的尸体抬了出去。
“秦律师,袁先生,麻烦你们了。”昱霆向秦律师和袁化验师握手致谢。
“这些日本人真的是无赖,陆老板,你可要当心啊,我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秦律师提醒昱霆。
“嗯,我会的。”
陆昱霆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然后跟秦律师和袁化验师握手告别。
山田一雄的又一阴谋被挫败,这让他感到十分沮丧,但他并不就此罢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知道陆昱霆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男人,家庭是他的精神支柱。他要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一日,玉蓉带着三个孩子在芝兰湖边玩耍,啸儿在放风筝,吟儿和鸣儿在一旁边跑边抬头看,那只孙悟空的风筝越飞越高,孩子们抬头望着风筝,又是拍手,又是叫好。玉蓉坐在一旁,望着孩子们的笑脸,也开心地笑了。
忽然,一阵风把风筝吹到了树上,啸儿扯了几下,还是扯不下来,于是,便爬上树去取。
“啸儿,当心点。”玉蓉在下面提醒啸儿:“拿不到就算了,娘回去再给你们做一个。”
“哥哥,我回去找把梯子给你。”吟儿说着,朝家里跑去。
“哥哥小心,我给你找根小木棍。”鸣儿见啸儿够不着风筝,连忙去湖边找小木棍。
鸣儿捡了一根短树枝,觉得太短了,便把它扔掉,然后再朝远处走去,边走边找,忽然他看见有一根长长的树枝就在前面,于是他高兴地跑了过去,正要捡起这根树枝时,一双大脚踩在树枝上,鸣儿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满脸长胡子的高个子叔叔凶神恶煞地站在自己面前。鸣儿吓得转身要跑,这个黑衣人一把抓住鸣儿,把他往腰间一夹,朝街口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呀。”鸣儿一边蹬腿,一边呼叫。
在树上的啸儿听到鸣儿的呼叫声,连忙朝他方向望去,见一个黑衣人正急匆匆地夹着鸣儿朝一辆黑色汽车走去。
“娘,不好了,鸣儿弟弟被人拐走了。”
玉蓉一听,魂飞魄散,连忙追问:“往哪儿走了?”
“就在街口。”啸儿连忙爬下树,带着玉蓉朝街口跑,边跑边喊:“抓坏人啊,有人拐小孩啦。”
玉蓉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连忙嘱咐啸儿:“啸儿,你快点跑,娘跑不动了,快去看看。”
啸儿也顾不得玉蓉了,一个人朝街口奔去,刚到街口,就看见鸣儿被塞进了汽车,开走了。啸儿又追了一段路,但终究体力不支,停了下来。
玉蓉和吟儿也都赶到了街口,望着汽车的扬尘,玉蓉欲哭无泪。
“这可怎么办呀?我的鸣儿啊,你让我怎么向你爹娘交代啊。”玉蓉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咽起来。
“娘,我看见汽车屁股后面有3234几个数字。”
“啸儿,快回家打电话叫你爹回来。”
“嗯。”啸儿立刻转身朝家中飞奔而去。
昱霆接到啸儿的电话,大吃一惊,连忙赶回家。
啸儿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昱霆。
“啸儿,你说汽车车牌是3234?”昱霆追问啸儿。
“嗯,我肯定,就是3234。”啸儿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用查了,是山田绑架了鸣儿。我找山田去。”
昱霆站起身来,朝家门口走去。
玉蓉一把拽住昱霆:“昱霆,你一定要保护好鸣儿,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太太临终时把鸣儿托付给我,可我……,昱霆,你一定要把鸣儿毫发无损地带回家,否则我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昱霆搂住玉蓉,安慰她:“玉蓉,你放心,山田绑架鸣儿,一定是想要跟我谈条件,所以,鸣儿现在还是安全的。玉蓉,你别太难过了,你快生了,这样对胎儿不好。”
昱霆拍了拍玉蓉的肩膀,朝门口走去。
昱霆直接来到了山田寓所。家丁看见昱霆来了,便迎了上去。
“你是陆昱霆陆老板吗?”
“正是。山田在家吗?”昱霆一听这话,料想鸣儿一定是在山田这儿了。
“山田先生正等着陆老板,请进。”
昱霆直接进入房间,见山田正跪在榻榻米上悠闲地喝着茶。
“陆老板来了。请。”
陆昱霆盘腿坐在山田的对面:“看来山田先生早已料定我会来找你。”
“当然,依照陆老板的智谋,如果不来找我,我倒觉得奇怪了。”
“我的孩子在哪儿?”昱霆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问山田要鸣儿。
“陆老板别着急嘛,孩子很安全,你尽管放心。”山田倒是毫不隐瞒自己绑架了鸣儿。
“我见不到我的儿子,我是不会跟你谈任何条件的。”昱霆也非常干脆,直奔主题,不绕弯子。
“好吧,让陆老板先吃颗定心丸吧。把小孩子带出来。”山田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一个黑衣人把鸣儿抱了出来。
“鸣儿。”昱霖想要站起来去抱鸣儿,却被另两个山田的手下拦住。
“霆爸,霆爸。”鸣儿挣扎着要扑到昱霆的怀里,但被黑衣人死死抱住:“放开我,放开我。”鸣儿不断地挣扎着。
“霆爸?”山田听鸣儿叫昱霆“霆爸”,觉得诧异:“他不是你的儿子,他应该是陆昱霖的儿子,对吗?”
“鸣儿就是我的儿子。”
“不对,你跟玉蓉成亲不过一年而已,你太太现在身怀六甲,而先前你的太太被炸死了,并没有给你留下一儿半女,那这个孩子一定是陆昱霖的。我说的没错吧,陆老板。”
陆昱霆知道无法隐瞒鸣儿的身世,只得承认:“鸣儿是我们陆家的子孙。”
“陆昱霖和他太太是通缉犯,畏罪潜逃,至今未被抓捕归案,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落到了我的手里,这可这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孩子是无辜的,你们要抓要杀尽管冲我来。放了孩子。”昱霆见山田要拿鸣儿开刀,心里一阵慌乱,冲山田吼了起来。
山田没想到一向沉着冷静,斯文有礼的陆昱霆也有血脉贲张,按捺不住的时候,看来,鸣儿确实是陆昱霆的命门。
“不不不,杀了你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我们需要你的合作,陆老板,虽然你的伯父死了,但你们的陆氏集团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许多产业,占据了广州的半壁江山。而你继承了你伯父的衣钵,把陆氏集团搞得风生水起。所以,与其杀了你,不如利用你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服务。”
“你们想怎样?”
“第一,把宏盛糖业出让给我们山田集团。第二,请陆老板出任广州维持会会长。”
“山田先生要价太高了吧。”
“自打你伯父不识抬举,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们大日本帝国,被就地正法之后,这个维持会会长一职一直空缺,我记得几年前,我曾经亲临府邸,邀请你出任,结果你以守孝三年为由,拒绝了我,现在守孝期已满,你应该没有什么理由推辞了吧。”
“虽然我父亲的三年守孝期已满,但我大伯和伯母过世也才一年有余,作为他们的晚辈,又是近亲,我有义务为我大伯和伯母守孝。所以,山田先生的好意我断难接受。”
山田见陆昱霆断然拒绝他的要求,便阴冷地笑了起来。
“陆老板不用这么快就一口回绝,我记得当初陆昱霖落在渡边手上,你大伯也是主动来找我,身为父亲,最害怕的无非就是自己孩子的安危了,所以,当初他就答应了我,虽然后来他反悔了,但毕竟是有求于我。而陆老板现在的情形和当初你大伯的情形几乎如出一辙,我相信陆老板会做出明智的回答。否则,鸣儿小少爷可就性命难保了。”
“你们如果敢动鸣儿一根手指,那我们就玉石俱焚。先把鸣儿放了,我留下,跟你们谈。”
山田看到陆昱霆那种破釜沉舟的气势,心里为之一颤,他觉得既然陆昱霆在自己手里,鸣儿留下的意义就不大了,于是,思忖片刻之后,他招呼手下把鸣儿送回去。
“好,我现在就可以把鸣儿小少爷给你送回去,但你不可食言。”
“我必须接到我夫人报平安的电话,否则,一切免谈。”
“可以。”山田转身吩咐手下:“鸣儿小少爷回家了之后,让陆夫人给我这儿打个电话。”
“哈伊。”
鸣儿被塞进了汽车,朝荔枝湾驶去……
第七十章 威逼胁迫
玉蓉一直在门口眺望着,期盼昱霆带着鸣儿平安回来。
在街口,有辆黑色的汽车停了下来,一个黑衣人夹着鸣儿朝陆宅走来。鸣儿一见玉蓉,连忙挣扎着跑了过来。
“蓉妈,蓉妈。”鸣儿像见到救星一般扑到玉蓉的怀里,流着泪,抽泣不已。
“鸣儿,鸣儿,你终于回来了。”玉蓉抱起鸣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似乎一撒手鸣儿就会失去,然后玉蓉往鸣儿身后望去,却没见昱霆的身影。
“你就是陆夫人吧,请你回去打个电话,这是电话号码。”黑衣人把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交给玉蓉。
玉蓉接过纸条,疑惑地望着黑衣人:“我丈夫呢?他怎么没回来?”
“让你打,你就打,啰嗦什么,否则你丈夫可就回不来了。”黑衣人不耐烦地望着玉蓉。
“你们把我男人怎么了?”玉蓉一把抓住黑衣人的手臂。
“没什么,山田先生正在同陆老板谈生意呢。”黑衣人一甩手,挣脱了玉蓉的双手。
“那我男人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玉蓉急切地想要知道昱霆的消息。
“这要看陆老板是不是识时务了,好了,别啰嗦了,快去打电话。”黑衣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玉蓉拿着纸条,抱着鸣儿进了门,然后吩咐下人把大门紧紧关上。
玉蓉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
山田寓所的电话铃响了,山田朝昱霆使了个眼色,陆昱霆走了过去,拿起电话。
“喂,是玉蓉吗?”昱霆平静地问道
“是我,昱霆,你怎么样?”玉蓉心急火燎地询问。
“我没事,鸣儿回来了吗?”
“刚回来。”
“鸣儿有没有受伤?”昱霆牵挂着鸣儿的安危。
“没有,就是吓坏了,现在啸儿,吟儿正陪着他呢。”
“玉蓉,我可能要晚点才回家,你快生了,先回娘家待产吧,我出来后会去你娘家找你的。孩子们就拜托你了。”
昱霆说完,挂了电话。他电话里的意思是想让玉蓉回陆府,先在密道里躲一阵子,等他回来再做安排。他怕山田一伙言而无信,会继续加害他的家人。
“好了,鸣儿小少爷已经平安到家了,现在陆老板可以跟我谈一谈这两件事了吧。”
“可以,我们先谈第一件吧,你打算出资多少购买宏盛?”昱霆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五十万法币。”山田把一份合同放在陆昱霆的面前
陆昱霆用眼睛扫了扫这份合同,这绝对是一份不平等条约:“五十万法币能买一家占据广州糖果业半壁江山的厂家吗?山田先生出这个价与明抢有何区别?”
陆昱霆把这份合同推了过去。
“陆老板果然精于算计,可是,陆老板别忘了,现在广州还是日本人治下的广州,跟我们大日本讨价还价行得通吗?”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建立*****圈吗?可是,你们日本人强取豪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种不公平的交易能建立*****圈吗?”
“这个世界就是靠拳头说话的,你们战败了,就没有资格跟我们大日本皇军平起平坐,讨价还价。陆老板,请你签字吧。”
山田把这份合同又推到陆昱霆的面前,把钢笔递给他。
陆昱霆坐在那儿,并没有去接山田递过来的钢笔。
“陆老板,我今天能放了小少爷,明天也就能再把他抓回来,这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所以,请陆老板三思。”
陆昱霆知道跟魔鬼强盗是没什么可谈的,而孩子正是他的软肋,他自己可以置生死于度外,但孩子们呢,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天真可爱而又无辜的孩子们遭受涂炭。
陆昱霖接过钢笔,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钢笔一扔,站了起来。
“山田先生,我可以走了么?”陆昱霆斜睨了山田一眼。
“陆老板,我们才解决了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呢。”山田把合同书拿起来,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脸上露出一丝奸笑。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还在守孝期,不能出任维持会会长一职,请山田先生见谅。”昱霆仍然一口拒绝。
“如此说来,我还得等你三年守孝期满?”
“能者多劳,我看山田先生不如兼任维持会会长一职吧。”昱霆给山田支招。
“维持会会长应由你们中国人担任,鄙人不敢越俎代庖。”
“那就找其他乐意担当此任的中国人吧,山田先生不必非我们陆家人不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
“看来陆先生是不愿意合作了,那我只能委屈陆先生了,来人,请陆先生去我的后院居住。”山田脸一沉,给手下投去一个眼神,山田的手下立马站在陆昱霆的身旁。
“山田先生想要软禁我?”陆昱霆没想到山田居然如此卑鄙,想要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我是给陆先生充足的思考时间,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家。”山田抚弄着手上的扇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昱霆轻蔑地望了一眼山田,冷笑一声,朝后院走去。
玉蓉接到昱霆的电话之后,一直在琢磨昱霆的话,让她回娘家待产,意思是指让她回陆府,现在陆府只剩下耀叔,胖婶,虎仔和阿成了,他们还住在陆府,等待有一天少爷,少奶奶回家。
玉蓉从电话中明显感到昱霆对自己和孩子们的担心,她深知山田一伙决不会轻易地放过昱霆,而昱霆最担心的便是家人。所以,只有躲到让日本人找不到的地方,昱霆没有后顾之忧了,日本人才会无计可施。可哪儿才是安全之地呢?玉蓉想到了陆府的密道,也许只有密道才是藏身之所。可是,自己这身子这些天越来越沉了,恐怕离分娩也不过是三五天的时间了,现在这样子也没法躲在密道里。玉蓉思前想后,觉得先把孩子们和婆婆安顿好,自己则在家等昱霆回来。
于是,玉蓉找到秋莲,跟她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秋莲听后,着急万分。
“玉蓉,这该怎么办呢?那些日本人说来就来,想抓就抓,我反正是一把岁数了,死就死了,可是,孩子们,怎么办,他们可是我们陆家的子孙呢!”
“妈,我想好了,你和啸儿,吟儿还有鸣儿一起去老爷家住,老爷家有个密道,在密道里待着不会被发现,是很安全的,以前少爷,少奶奶去香港,也是走密道。万一日本人来抓你们,你们就藏到密道里。”
“那你呢?”秋莲担心地望着玉蓉。
“妈,你看我这样,恐怕过几天就要生了,我就留在这儿,等昱霆回来。”
“是啊,你快生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呢?要不,我也留下来,等你生完了孩子再说。”
“妈,我怕日本人会拿你和孩子要挟昱霆,所以,你一定得离开这儿,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的,胖婶曾经给少奶奶接过生,实在不行,我就让胖婶过来陪我。妈,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让碧柳和红叶准备一些吃的,用的,你们带上,吃完晚饭就走。”
“好吧,玉蓉,你自己当心点。”
晚饭后,玉蓉带着孩子们还有婆婆一起去了陆府,耀叔和阿成,胖婶听说此事之后,马上安排啸儿和吟儿去玉蓉房里睡,秋莲和鸣儿去太太房里休息,如果有日本人来,就马上进密道。
胖婶怕玉蓉这几天就要生产了,所以跟着玉蓉回到了陆宅。
从陆府回来之后,玉蓉就感到腰酸背痛,腹部有下坠感,她觉得自己要生了。
“胖婶,快,快送我去宏济医院,找黄恩博大夫。”玉蓉连忙吩咐胖婶。
“好,好。我这就去叫车。”胖婶跑到外面叫了一辆黄包车。
很快,玉蓉被送到了宏济医院,黄恩博大夫一见是玉蓉,连忙安排产科医生进行接生。
没过多久,玉蓉便在医院里诞下了一名漂亮的女婴。
医生把婴儿抱给玉蓉,玉蓉抱着粉嘟嘟的女儿,爱不释手。
“玉蓉,你就在这儿安心地住下吧。”黄恩博过来看望玉蓉母女。
“谢谢你,黄大夫。”
“孩子他爸爸呢?”黄大夫随口一问。
一提到昱霆,玉蓉心情凝重起来:“昱霆去见山田,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被山田扣下了。”
“这帮混蛋,竟然如此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软禁一位社会贤达人士。”
“黄大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得去山田那儿,把昱霆要回来。”
“玉蓉,你才刚刚生完孩子,现在身子还很虚弱,绝对不能出门。”
“那该怎么办呢?”玉蓉心急如焚。
“这样,我去一趟山田那儿。山田的寓所地址我知道,我几乎每个月都要给他送吗啡。”
“山田需要吗啡?”玉蓉好奇地望着黄恩博。
“他的头部曾经受过伤,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只要天气阴冷,他的脑袋就会疼痛,所以,常常需要吗啡止痛,我基本上每个月给他送一次吗啡。”
“那就拜托你了,黄大夫。”
“玉蓉,你别这么客气,我们都是中国人,能帮则帮,这是理所应当的。”
第七十一章 誓不低头
自从山田把陆昱霆软禁之后,昱霆就开始绝食了,三天粒米未进,这让山田很是坐立不安,毕竟陆昱霆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广州商界的翘楚,而且他还是陆轶翔的亲侄子,陆轶翔被广州市民视为英雄人物,这让陆昱霆也名声大噪,真要是闹出人命,他可能就不是遭到铃木训斥这么简单了,也许他会被调离广州,或是被停职查办。
山田跑到后院关押陆昱霆的小屋里,亲自把一碗米饭端给躺在床的陆昱霆。
“陆老板,请你用饭。”山田恭恭敬敬地站住陆昱霆的床前。
陆昱霆毫无反应,背对着山田,一言不发。
“陆老板,你这样绝食下去,对你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你想想,你有老母亲,下有三个子女,哦,对了,听说夫人快要生了,你将有第四个孩子了,你如果饿死在这里,你连刚出世的孩子都没见着,这将是多么遗憾的事情啊。”
陆昱霆叹了口气,依旧一言不发。
“想想吧,陆老板,你死了,你的老母亲,你的夫人,还有你的孩子们将靠谁生活?你是你们陆家的顶梁柱啊,你倒了,他们也就倒了。为了他们,你也得活下去呀。”
“如果你继续逼迫我担任什么维持会会长,那我宁愿一死了之。”陆昱霆有气无力回应山田。
“陆老板,你为什么跟你的伯父一样冥顽不化呢?”
陆昱霆又一言不发。山田见他如此坚决,只能摇摇头,走了出来。
山田刚出后院,手下就来报,说是黄大夫送药来了,山田喜出望外,连忙快走几步,来到客厅。
“黄医生,让你久等了。”
“山田先生,这是你要的吗啡,我给你送来了。”黄恩博把药品交给山田。
“谢谢你,黄医生。”山田把药接过来:“黄医生,你今天来的正好,我这儿有位病人,他不肯吃饭,已经饿了三天了,我希望你能劝劝他,他也是中国人,你们中国人之间容易沟通。”
黄恩博听山田这么一说,便判定这个病人一定是陆昱霆。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
“山田先生开口,我自当效力,请问病人在哪儿?”
“就在后院,我带你去。”
山田亲自把黄恩博带到了关押陆昱霆的小屋里。
“陆老板,我给你请来了一位医生,你应该听听医生的话。”
“陆老板,你不吃饭可不行啊,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陆昱霆听出是黄恩博医生的声音,便转过身来。
黄恩博看见陆昱霆满脸憔悴,眼窝深陷,嘴长满了血泡,胡子拉碴的,形容枯槁,甚是心痛。
“山田先生,麻烦你出去一下,我给病人做个检查。”
山田不情愿地站到了门口。
黄恩博见山田出去了,连忙在陆昱霆的手心里写了个瓦字,然后指指屋顶,陆昱霆明白了,黄恩博想要告诉他,玉蓉生了个女儿,弄瓦之喜。他激动地握住了黄恩博的手,眼里充满了感激。
“陆老板,身体是自己的,钱财乃身外之物,有了好身体,财富自然而然会来的,所以,你一定要吃饭,不能意气用事。“
然后,黄恩博走出门,告诉在屋外的山田陆昱霆的情况。
“陆老板现在严重的营养不良,全身浮肿,他急需住院治疗。“
“有这么严重吗?“山田觉得黄恩博似乎有点危言耸听。
“我是医生,这方面请你相信我的判断。“黄恩博坚持己见。
“好吧,就按黄医生说的做吧,来人,把陆老板和黄医生送到宏济医院。“山田只得按黄恩博的建议办,毕竟他也担心陆昱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难以交代。
到了宏济医院之后,黄恩博立即把陆昱霆安排在三楼的内科病房里,给他挂葡萄糖,电解质等药物,经过药物的治疗之后,陆昱霆的气色有了些好转。
入夜,黄恩博来到玉蓉的病房,把陆昱霆的情况告诉了玉蓉,玉蓉连忙下床向黄恩博磕头致谢。
“黄大夫,谢谢你把昱霆救了出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都铭记于心。”
“玉蓉,你快起来,我带你去见昱霆少爷。”
玉蓉激动地点了点头,抱着女儿,跟着黄恩博一起去了内科病房。
病房的门开了,玉蓉抱着女儿出现在昱霆面前,昱霆连忙支撑起虚弱的身子。
“玉蓉,你来啦?”
“昱霆,快看,这是我们的女儿,咏儿。”
昱霆从玉蓉手里接过女儿,看了又看,眼里闪着泪花:“真好,真是太好了。玉蓉,她长得真漂亮,像你,长大后也一定是美人胚子。”
“昱霆,你怎么样?我听黄大夫说,你绝食了三天了,都已经虚脱了。”
“玉蓉,我没事,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我就知足了。玉蓉,你有没有把孩子们藏好?我怕山田这个家伙狼子野心不死,还要继续找我们麻烦。”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让娘和孩子们住到陆府去了,那儿有条密道,万一riběn人来了,可以马进密道藏起来,耀叔和阿成他们会照顾他们的。”
“这我就放心了,玉蓉,你最好也带着咏儿去陆府,这样更安全。”
“那你呢?要不,你也跟我们住一块儿吧。”
“家里总得留个人看着点,要是全都走光了,山田一定会四处寻找,说不定密道就暴露了,我留下来跟山田周旋。”
玉蓉还想说什么,被昱霆止住了:“玉蓉,你刚生完孩子,需要补充营养,让胖婶烧点鸡汤给你补补吧。”
“昱霆,你也需要好好补一补。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要是让你娘看到你这样,还不伤心死。”
“所以啊,玉蓉,我的事你就别告诉娘了,省得她为我担心。”
“嗯,我知道。”
玉蓉听从昱霆的嘱咐,出院后便前往陆府,与孩子们待在一块儿。
山田想挟制陆昱霆,逼迫他当维持会会长的计划又破灭了,但幸好手还有一份陆昱霆签署的贱卖宏盛糖果厂的合同,于是,山田便打算去接管宏盛糖果厂。
山田带着人驱车来到了宏盛糖果厂的门前。看门大伯见一群人要进厂,连忙出来阻拦。
“你们是些什么人,这里是宏盛糖果厂,是陆老板的工厂,你们可不要胡来啊。”
山田拿出那份合同,朝老伯面前一晃:“从今天开始,宏盛糖果厂就是我们山田集团的了,它不再是陆昱霆的了,不归陆氏集团的了。”
糖果厂的护厂队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连忙从里面跑了出来。
“梁伯,发生什么事了。”
“riběn人说,这个糖果厂是他们的了。”
“大白天说什么梦话,riběn人想我们宏盛糖业想疯了吧。”耿师傅轻蔑地望着山田一伙。
山田把那份合同在耿师傅面前晃了晃:“白底黑字,这是你们陆老板的亲笔签名,他已经把宏盛卖给我山田了。”
耿师傅一把抢过合同,看着陆昱霆的签名,他沉默了。
“不可能,陆老板不会把宏盛卖给你们东洋鬼子的,这份合同是伪造的。”阿伟和其他工人都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你们可以亲自去问一问你们的陆老板,他现在就在宏济医院。”
“走,我们一起去问陆老板。”阿伟对着工人们喊了一声。工人们立即朝门口冲去。
“大家先别冲动,我和阿伟代表大伙去趟医院,我们会搞清楚的,在我们回来之前,请大家还待厂子里。山田,请你们先退到厂子外面,等我们回来之后,再做商议。”
“可以,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
耿师傅和阿伟两人跑到了宏济医院,见到了躺在病床的陆昱霆。
“陆老板,你把宏盛糖果厂卖给了riběn人,这是不是真的?”阿伟一见到陆昱霆就开门见山。
陆昱霆点了点头。
“唉,陆老板,你怎么就遂了他的心愿了呢?陆老板,你不是不知道,山田一直在打我们宏盛的主意,这几年一直滋扰事端,无非就是想霸占我们的宏盛,你和你大伯一直在跟他斗,山田不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吗?次山田派人来砸厂子,还叫人来烧厂,后来还诬陷我们糖果有毒,我们不全都挫败了这些riběn人,没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怎么会,怎么会突然之间宏盛就变成riběn人了呢?”耿师傅也想不通为什么宏盛糖果厂突然之间就成了riběn人的了。
“如果有人绑架了你的孩子,拿你孩子的性命逼迫你跟他做交易,耿师傅,你会怎么做?”陆昱霆深深地吸了口气:“宏盛糖果厂是我大伯一手创办起来的,是目前留在广州的陆氏集团企业中唯一盈利的厂子,你们以为我不心疼?依了我的心思,我就是让宏盛败在我自己手里,也不愿意把它贱卖给riběn人。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被山田一伙害死吧。”
“山田这些狗杂碎实在是太可恨了。我这就回去,让工友们跟这些riběn人拼了。就算是鱼死网破,也不能让宏盛落入riběn人的手里。”阿伟拳头捏的嘎嘎直响。
“不能硬拼。”陆昱霆直起身子:“不能让兄弟们就这样白白地丢了性命。宏盛卖了五十万法币,耿师傅,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处理了,你把这五十万分给宏盛的工友们吧,如果他们不愿留下来给riběn人干,就算是遣散费吧。”昱霆从衣袋里取出一张银票交给耿师傅。
“宏盛的工友们没有一个愿意给riběn人干的,陆老板,你放心,我们决不能让这些riběn强盗来掠夺我们。”耿师傅拍了拍陆昱霆的手:“陆老板,你好好休养吧。”
第七十二章 宁为玉碎
耿师傅和阿伟离开了宏济医院。一路,耿师傅跟阿伟吩咐了几句,阿伟点了点头。
耿师傅和阿伟赶回宏盛糖果厂,看见山田正得意地坐在厂门口的椅子,摇着扇子。
“你们回来了?证实了吧,我说的没错吧,宏盛糖果厂易主了。现在宏盛糖果厂正式更名为山田糖业株式会社。”山田然后转向工人们:“工友们,你们如果愿意留下来,我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工友们全都聚集在耿师傅和阿伟周围。
“耿师傅,riběn人说的是真的吗?”
“陆老板真的把糖果厂卖给riběn人啦?”
“我们这些工人可怎么办?难道继续留下来给riběn人干?”
“这当然不行,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在riběn人的厂子里干活。”
“大家静一静。”耿师傅站在台阶,示意大家静下来。
“工友们,我们刚刚去见了陆老板,他现在人很虚弱,riběn人绑架了陆老板的儿子,逼迫陆老板签了这个合同。陆老板也是很无奈。”
“原来是这样,这些riběn人真是卑鄙无耻。”
“怪不得宏盛突然之间就被卖给riběn人了,原来是这群没人性的家伙绑架了陆老板的儿子。”
……
工人们对riběn人的卑劣行径感到义愤填膺。
“工友们,既然宏盛已经易主了,那我们大家就各谋生路吧。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不愿留下来的我们自己去自谋出路。陆老板愿意把卖厂的五十万法币全部作为大家的遣散安置费。”
“陆老板真是好人啊。”
“这年头,像陆老板这样的有情有义的老板不多了。”
……
工人们对陆昱霆的为人交口称赞。
“好吧,大家自己决定吧,愿意留的就留下来,不愿留的就跟我走。”
耿师傅说完,把工号牌从衣服摘下来,扔在地,带头走出厂子,阿伟紧随其后,渐渐地工人们一个接一个把工号牌取下,扔在地,走出厂门。
山田望着这一幕,有些惊呆了,连忙喊道:“我给你们双倍的工钱。”
但工人们充耳不闻,依旧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厂子。最后,一个工人都没留下。
“八格。”山田站在空荡荡的厂子里,咆哮着。
夜晚,几个黑影出现在宏盛糖果厂的屋顶,他们从屋顶的天窗跳进车间里,然后把几大桶汽油浇在机器设备,原材料,包装纸。
“好了,撤。”黑影对同伴们挥了挥手。
几个黑影爬围墙,最后一个把一个打火机点亮,往车间里扔了过去,瞬间,大火燃烧起来,越烧越旺,映照出几个黑影的脸。
“阿伟,走。”说话的正是耿师傅。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陆昱霆在病床看见远处一片火光,急忙问护士:“护士xiǎojiě,请问哪里着火了?”
“我刚才听人说是宏盛糖果厂着火了,火势好大,消防局派了五辆消防车去都没有把火灭掉。”
“真的是宏盛糖果厂?”昱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我听的真真切切的。”
“烧得好,烧得好。”陆昱霆拉着窗户栏杆,兴奋地望着远处的火光,嘴里不停叫好。
“哎,陆老板,你不就是宏盛糖果厂的老板吗?这烧的可是你自己的厂呀。”护士诧异地望着陆昱霆。
“曾经是。烧得好,烧了干净,山田,你终究是得逞不了的。”
山田一雄接到diànhuà,连忙赶到宏盛糖果厂,望着熊熊烈火,山田瘫倒在地。
宏盛糖果厂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山田跪在这片废墟面前,呆若木鸡。
宏济医院突然来了一伙riběn兵,黄恩博连忙从办公室里出来。
“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静养,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找我。”
渡边拨开人群,来到黄恩博的面前。
“我们怀疑你的病人陆昱霆与火烧宏盛糖果厂有关,所以,我们要带他走。”
“这不可能,陆先生几天前就住进了医院,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打吊针,他怎么可能跟宏盛糖果厂的火灾有关?”黄恩博否认渡边的推断,为陆昱霆辩解。
“我们怀疑他指使他人纵火。”
“这怎么可能呢?宏盛糖果厂是陆老板自己的产业,他怎么可能指使别人烧自己的厂呢?”
“从前天开始,宏盛糖果厂就已经不是陆氏产业了,它已经属于山田先生了。好了,黄医生,请你让开,让我把人带走。”
“不行,陆先生身体还没完全康复,需要住院治疗。”黄恩博依旧阻挡渡边的要求。
“黄医生,你想妨碍公务吗?让开!”渡边蛮横地把黄恩博推到一边。
渡边不由分说,一挥手,几个riběn兵便楼搜寻住在内科病房陆昱霆。
陆昱霆早听见楼底下嘈杂声,听见了渡边和黄大夫之间的对话,明白渡边要来抓捕自己,他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他清楚渡边和山田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士可杀不可辱,与其被渡边带到陆军特务机关遭受非人折磨,还不如自己了断来得痛快。只是他一想起娘,玉蓉和孩子们,那心就绞痛不已。再也见不到孤苦无依的亲娘了,再也见不到聪明伶俐的啸儿,吟儿和鸣儿了,再也没机会见到襁褓里的咏儿了,爹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再也见不到此生最爱的女人了。玉蓉,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主意已定,陆昱霆显得格外平静,他拔掉手的吊针,脱掉病号服,换自己的长衫,坐在病床,等候riběn人的到来。
渡边走进病房,陆昱霆与渡边对视了片刻,然后站起身来,朝渡边走去。
“走吧。”
渡边一愣,随即示意士兵把陆昱霆带走,士兵想要拉陆昱霆,陆昱霆一甩手。
渡边示意士兵把陆昱霖放开,riběn兵便松开手。
陆昱霖走出病房,走到走廊中间时,陆昱霆突然冲向栏杆,从三楼翻身跃下,重重地摔在医院大厅里的大理石,鲜血从陆昱霆的脑后蔓延开来,下面的人一片惊呼声。
黄恩博连忙前,跪在陆昱霆面前,查看他的伤情。
“陆老板,陆老板。”黄恩博大声呼唤。
黄恩博一边呼唤,一边翻开陆昱霆的眼睛,瞳孔已经放大,他又摸了摸陆昱霆的颈动脉,已经没有了脉搏。黄恩博用颤抖的手把陆昱霆微睁的眼睛闭。
渡边见陆昱霆已死,便指挥riběn兵撤离医院。
黄恩博抱起陆昱霆的尸体,放到担架,大理石地面留着一大片血迹。
黄恩博吩咐两位护工抬着陆昱霆的尸体前往陆昱霆的宅邸。
碧柳和红叶见状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快把你们的少奶奶找来。”黄恩博红着眼睛吩咐陆府下人。
红叶边抹眼泪,边朝陆府跑去。刚到陆府门口,就撞了胖婶。
“哎呀,谁呀,这么冒失。”胖婶定睛一看,原来是红叶,连忙问道:“怎么啦,红叶,什么事这么伤心?”
“出大事了,我们少爷殁了。”
“谁?昱霆少爷吗?”胖婶的心咯噔一下。
红叶哭着点了点头。
“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昱霆少爷也没了?”胖婶还没缓过神来,一个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来不及细说,我得去找少奶奶。”
“哎,我这就去帮你叫她。”
胖婶边抹泪边朝里面跑去:“玉蓉啊,玉蓉,出事了,出大事了,昱霆少爷他没了。”
玉蓉正好坐在房里哄咏儿睡觉,听到胖婶的哭喊,连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胖婶,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玉蓉见胖婶这副神情,觉得不妙。
“玉蓉啊,你要挺住,昱霆少爷他,他没了。”
玉蓉一听,直愣愣地望着胖婶,这时,红叶也跑了进来,一见到玉蓉,就连忙跪下。
“少奶奶,少爷他,他殁了。”
这时,玉蓉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就一阵眩晕,连忙扶住门框,忽然感觉喉咙里有些发甜,玉蓉硬是咽了下去,匆匆走到门口。
“红叶,昱霆在哪儿,带我去。”玉蓉感到心跳急速加快,手脚冰凉。
红叶连忙搀扶玉蓉朝陆宅走去。
刚到家门口,就见黄恩博医生在门口等候着她。
“玉蓉,昱霆少爷他,人没了。”黄恩博心情沉重地把这个噩耗告诉给了玉蓉。
玉蓉也不搭理人,径直往屋里走去,一进客厅,就见昱霆直挺挺地躺在担架,脑后还有些血朝外渗出。
“昱霆,你怎么啦?你怎么变成这样啦?”玉蓉跪在昱霆身旁,不停地抚摸着昱霆的脸庞。
“玉蓉,今天渡边带着一群riběn兵包围了医院,说昱霆指使他人纵火烧毁了宏盛糖果厂,要带走昱霆,昱霆少爷就从三楼跳下,摔死了。”黄恩博向玉蓉讲述昱霆出事的经过。
“昱霆……”玉蓉伏在昱霆身,痛不欲生。
“玉蓉,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昱霆啊,你真傻,你不该跳楼啊,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你让我们靠谁去啊……”
正当玉蓉哭得死去活来之时,耀叔搀扶着秋莲,胖婶带着孩子们也回来了。
“霆儿。”秋莲一见到昱霆的尸体,就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太太,太太。”碧柳和红叶连忙把秋莲搀扶进屋。
“霆爸,霆爸。”啸儿,吟儿,鸣儿都围在昱霆尸身周围,摇晃着他们的霆爸,似乎想要把霆爸摇醒。
“娘。”啸儿跑到玉蓉身边,吟儿也跑了过来。玉蓉一把把俩孩子搂在怀里,泣不成声。
“蓉妈。”鸣儿也跑了过来,玉蓉连忙搂住鸣儿。
“哇,哇,哇……”胖婶手里的婴儿哭闹不停。
“咏儿。”玉蓉把咏儿抱在怀里,哭得更凶了:“昱霆,你怎么忍心丢下你的亲闺女,你才见过她一次面啊,你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让你亲闺女刚一出生就没了爸爸。”
众人把玉蓉从地搀扶起来。
“玉蓉,你还在月子里,不能哭得这么凶,以后眼睛会坏的。”胖婶在一边劝慰玉蓉。
“玉蓉啊,还是赶快让昱霆少爷入殓吧。”
“耀叔,一切由你做主。”玉蓉跪在耀叔面前磕了三个头。
“玉蓉,你现在是少奶奶了,身份尊贵,可不能跪我。你放心,我会操办好昱霆少爷的后事的。”
惊悉陆家噩耗的街坊邻居都纷纷前来祭奠陆昱霆。
庄熙卿老先生和一群商界人士也纷纷前来陆宅吊唁,大家无不为陆昱霆的死感到扼腕痛惜,也为他不屈的气节而交口称赞。
第七十三章 生荣死哀
宏盛糖果厂的工人们闻讯后也赶来了,他们一起跪在陆昱霆的棺椁前,向他们的老板表达敬意。
耿师傅把一张银票交给玉蓉:“少奶奶,这是五十万法币,是陆老板生前卖宏盛糖果厂的钱,原先他打算把这笔钱作为大家伙的遣散费,现在出了这事,大家伙都不愿领这笔钱,你拿着吧,你现在有老,下有小,没了顶梁柱,日子比我们难。”
“昱霆答应过的事,我不能违背,这钱还是你们大伙分了吧,你们没了工作,还要养家糊口,你们比我们更需要。”玉蓉把支票塞在耿师傅的手里。
耿师傅和工人们一再坚持要给,而玉蓉又坚决不收,双方争执不下,庄老先生走了过来,把银票交给了耿师傅。
“这位兄台,这是你们陆老板生前答应过你们的,你们就收下,否则陆老板地下有知,会不高兴的。至于陆老板的家眷,我们商会会想办法接济他们的。”
“庄老先生,陆家在广州还有不少产业,我们孤儿寡母也不懂经营,玉蓉有个不情之请,请庄老先生代为管理陆氏集团,不要让这些产业落入riběn人之手。”
玉蓉跪在庄熙卿面前,耀叔,阿成,孩子们也都一起跪下。庄老先生连忙将玉蓉扶起。
“玉蓉,我跟陆家也算是世交,好吧,我会暂时代为管理陆氏集团,等昱霖和淑娴一回来,我就交给他们。”
“谢谢庄老先生,让您受累了,拜托了。”
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秋莲疯了,她时而抱着枕头,目光呆滞,痴痴地望着门口,嘴里一直重复着:“回来啦,老爷,回来啦,霆儿。不走了吧,老爷,不走了吧,霆儿。”时而,秋莲又翻出当年的戏服,穿后一个人在院子里舞着水袖,唱着梁祝,窦娥冤这些粤剧传统篇目,秋莲虽神志不清,但却能把这些苦情戏唱得令人动容。
出殡那天,广州的天气突然变得阴冷阴冷的,陆家下一片素白,玉蓉扶灵,啸儿举着招魂幡,鸣儿摔盆,吟儿撒着纸钱,哀乐齐鸣,哀嚎声,招魂声响彻云霄,出殡的队伍绵延数十里路,大家伙自发前来送陆昱霆最后一程。
杰仔和几个队员来广州城购买一些日用品,正好路过,看见玉蓉披麻戴孝,连忙向路人打听。
“这是谁家出殡呢?”杰仔询问身旁的老伯。
“陆家,就是那个陆大善人的亲侄子,陆昱霆,唉。”老伯一脸哀伤的神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陆大善人的侄子也死了?”杰仔大吃一惊。
“riběn人先是绑架了陆老板的儿子,逼陆老板贱卖宏盛糖果厂,陆老板只能顺从,riběn人只出了五十万法币就买走了宏盛,riběn人还逼迫陆老板当什么维持会会长,陆老板不从,riběn人就软禁他,陆老板绝食三天三夜,后来被送到宏济医院。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宏盛刚刚被riběn人接管,当天夜里,宏盛糖果厂就被烧成了一片废墟,riběn人硬是说陆老板跟这个火灾有关,要把他带到陆军特务机关,陆老板宁死不屈,从医院的三楼跳下,摔死了。”老伯摸了摸眼角的泪水。
“陆老板跟他大伯一样,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杰仔听完,眼眶湿润。
“是啊,陆家可是一门忠烈啊,听说陆大善人的亲儿子还是抗日分子,被riběn人通缉,唉,这年头,好人不长寿啊,什么世道啊!”
送葬队伍最后把陆昱霆的灵柩安放在白云山的陆家祖坟里。
杰仔了解实情之后,立刻回到九龙峡,把这事告诉了马守山,马守山一听,捶胸顿足,一拳打在树。
马守山和杰仔立即找到了正在训练新战士的陆昱霖。
“霖仔。”马守山向陆昱霖招了招手,陆昱霖跑了过去。
“霖仔,你家出事了。”马守山心情沉重。
“出了什么事?”昱霖睁大双眸。
“你是不是有个堂兄叫陆昱霆?”
“是啊,他怎么啦?”昱霖一听是大哥,连忙追问。
“他被riběn人害死了。”
“你说什么?我大哥死了?他是怎么死的?”昱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杰仔今天去城里,正好碰陆家出殡,向路人打听了这件事。”
“杰仔,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昱霖一把抓住杰仔。
杰仔把他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昱霖。
陆昱霖听完后,蹲在地,双肩不停地抖动起来:“昱霆大哥……”
昱霖找到淑娴,明峰和淑妍,把昱霆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淑娴听闻之后,泪如雨下,与昱霖抱头痛哭。淑妍含泪在一旁劝慰。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祭奠我大哥。”昱霖执拗地说道。
“我陪你一块儿回去。”淑娴擦了擦泪水。
“可riběn人现在还在通缉抓捕你们。”淑妍对昱霖和淑娴的安危捏了把汗。
“昱霆大哥跟我从小一块儿长大,是我最敬重的兄长,最亲的人,我不能对他的死置之不理。”昱霖双唇颤抖,垂泪不已。
“好,我派一个小分队随你们一起去。”明峰望着昱霖痛苦的神情,知道拦不住他,便答应了。
入夜之后,昱霖带着小分队,避开日军的关卡,从九龙峡的后山绕行,潜入广州城,在黎明时分到达白云山后山的陆家祖坟,这里埋葬着陆家的列祖列宗,而今,这儿又增添了几座新坟。
陆昱霖和淑娴跪在陆轶翔夫妇的坟前,给爹娘香磕头。
“爹,娘,儿子来看你们了。”陆昱霖说完,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爹,娘,我和昱霖来看望二老了。儿子,媳妇不孝,没能给二老送终,他日地下相见,再向二老赔罪。”
然后,昱霖和淑娴又来到昱霆的坟前。
“大哥,数月之前,我们还相谈甚欢,怎想转眼你我就天人永隔,大哥,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大哥……”昱霆抚摸着墓碑陆昱霆几个字,长号不止。
“爹,娘,大哥,二叔。”昱霆擦干眼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陆昱霖在此发誓,不把山田一雄,渡边一郎这些畜生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昱霖和淑娴双双向逝去的亲人们叩首,远处一轮红日从山后喷薄而出。
昱霖和淑娴拜祭完之后,便下山朝着陆宅方向行进。
玉蓉守在陆昱霆的灵前,吹起了埙,那是一曲双声恨,曲调哀怨缠绵,如泣如诉,凄怆之情令人潸然泪下。玉蓉泪满香腮,往事一幕幕呈现于眼前。昱霆那老成持重,温文尔雅,情意绵绵,舐犊情深的样貌铭刻于心,挥之不去。
“昱霆……”玉蓉望着陆昱霆的牌位,悲从中来,难以自已。
昱霖和淑娴等人悄悄地潜入陆宅。见玉蓉一身素白跪在陆昱霆灵前悲怆难忍,不禁又饮泣吞声。
“玉蓉。”昱霖跑进灵堂,望着声泪俱下的玉蓉,紧紧地抱住了她。
“少爷,少爷,你怎么才来啊,昱霆,昱霆他走了。”玉蓉哭诉着,晕倒在昱霖的怀里。
“玉蓉,玉蓉。”昱霖呼唤着玉蓉,一把把她抱起,朝卧房走去。
过了许久,玉蓉才苏醒过来,淑娴连忙把水递给昱霖,昱霖给玉蓉喂水。
“玉蓉,你别太伤心了,现在这个家就靠你撑着了,你要是倒下了,孩子们怎么办呢?”淑娴抹着泪,望着苍白憔悴的玉蓉。
“玉蓉,昱霆大哥走了,你要拉扯四个孩子太辛苦了。我看这样吧,啸儿和吟儿都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打算把他们接走,送他们去延安,你看行吗?”昱霖把自己的设想告诉玉蓉。
玉蓉望着昱霖,点了点头:“少爷,少奶奶,就让啸儿和吟儿去延安吧。长大后,多杀几个鬼子,为他们的霆爸报仇。”
“那你呢?跟我去东江抗日根据地吧。”昱霖握着玉蓉的手,心疼地望着她。
“不,少爷,你们行军打仗,风餐露宿,鸣儿还小,身子又弱,不能跟着你们颠簸劳顿,咏儿才出生几天,也离不开我,我去了,只会给队伍添麻烦,我就留在这儿,何况,婆婆疯了,我还得照顾她老人家。”
“婶婶疯了?”昱霖闻讯,惊诧不已。
“她已经不认得人了。”玉蓉嘴一撇,泪水又滚滚落下。
昱霖连忙站起身来,和淑娴一起走进秋莲的卧室,只见秋莲抱着枕头,目光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爷,你回来了,霆儿,你回来了,你不走了吧,老爷,你不走了吧,霆儿……”
“婶婶。”昱霖疾走几步,跪在秋莲面前。
秋莲摸着昱霖的脸:“是霆儿回来了吗?霆儿,你不走了吧,回家吧,霆儿,回家吧,霆儿……”
昱霖握着秋莲的手,两行热泪淌了下来:“婶婶。”
这时,传来咏儿的哭闹声,昱霖和淑娴随即来到咏儿的摇篮前,淑娴抱起咏儿,轻轻哄她入睡,可是,咏儿闹得凶,淑娴只能把孩子抱给玉蓉。
“玉蓉,孩子饿了,你给她喂口奶吧。”
玉蓉望着咏儿,又是一阵伤心,解开衣襟,给婴儿喂奶,咏儿大口大口地吮吸着奶水。
淑娴走进鸣儿的房间,望着熟睡中的儿子,轻轻地俯下身子,亲吻着儿子的小脸。鸣儿睁开眼睛,见是淑娴,半信半疑,揉揉眼睛:“娘,娘。”
淑娴一把抱住了儿子,泪水哗哗直淌:“鸣儿,我的鸣儿。”
昱霖也走了进来,鸣儿见到昱霖,兴奋地从床跳了起来:“爹,爹。”
“鸣儿。”
鸣儿张开双手,昱霖一把把鸣儿抱起,狠狠地亲了儿子一口。
“鸣儿,爹和娘来看你了。”昱霖抱住鸣儿,不忍松手。
“爹,娘,你们回家吧,鸣儿天天想你们。”
“鸣儿乖,你要听蓉妈的话,爹娘过一阵子再来看你。”
“不要,你们不要走,不要离开鸣儿,好吗?鸣儿听话,鸣儿乖,求求你们了,不要走。”
鸣儿紧紧地抱住昱霖的脖子,不肯撒手。
“鸣儿听话。”昱霖挣脱鸣儿的小手,拉着淑娴走出鸣儿的房间,鸣儿坐在床嚎哭不已。
玉蓉喂完奶后,把咏儿哄睡了,放到摇篮里。然后把啸儿和吟儿叫到跟前。
“啸儿,吟儿,你们就跟着霖爸走吧,记住,你霆爸是怎么死的,我们陆家是怎么被贼寇毁的,你们一定要铭记于心,长大后,一定要记得为你们霆爸,为陆家报仇雪恨。”
“娘,我们记住了,我们一定会替霆爸,替陆家报仇雪恨。”
啸儿和吟儿向玉蓉跪拜叩首,然后跟着昱霖和淑娴一行人离开了陆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