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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牙牙的童话     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txt下载     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还是你懂我

    他暗暗叹了一气,回头看着眼睛都气眯起来的苏赋赋,道:“陈直是随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猛将,排兵布阵自然比你这个纯靠抖机灵的小姑娘家要强上许多。我作为主将,为了百姓着想,我也断不能放着他不用让你去带兵。”

    苏赋赋被堵的没了话。

    眨巴眨巴眼睛,又跟上去道:“也是,方才是我思虑不周,那我跟着陈将军,我听他的,扁扁他们听我的。这总行了吧?”

    赵与歌没有回话,径自走到金麟重甲架子前,取下裙甲递给她道:“帮我穿上。”

    苏赋赋接过来就问道:“今晚就要开战?”

    赵与歌点了点头,“嗯,白烛教这些暴徒连战了几日,如今已是人困马乏,眼下自要乘势而上,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苏赋赋手下帮他系着衣结,跟着忧心问:“但他们不是以两万多百姓为人质吗?打急了他们会不会对百姓下手?”

    这些赵与歌在部署之时自然已经规划周全。

    垂目看着给他整理衣衫的苏赋赋,目色浓浓道:“他们之前杀了那几十个百姓后,见对我方毫无震慑之力便就不用此法了。那大规模的杀戮,他们除非是走投无路才会为之。而且,他们也不会自己动手,他们靠的就是炸药……他们定是想趁着硝烟四起,百姓哀嚎之时趁机逃窜。”

    重甲裹身,赵与歌拿起凤翅盔,苏赋赋突然眼中一闪一闪地问:“那陈将军他们何时出发?”

    她的这点小心思,赵与歌怎会看不穿?

    他系着盔结,那双凌厉星目在烛光悠悠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道:“苏赋赋,你是想逼着本王将你捆起来,再派几人守着你吗?”

    苏赋赋赶紧摆头,紧抿双唇一时乖巧下来,过了片刻安静随他出了主账。

    账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为了打敌人个措手不及,他们要在夜色下缄默而行十里去跟隅吉坊驻守的将士汇合。

    赵与歌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后,便带着众人喊起了号子,摇山振岳的号声轰然而起,“灭白烛,救黎民,唯有我,蜀朝军。”

    众将士喊的热血沸腾,苏赋赋却双目炯炯的死盯着那边的陈直。

    就连赵承延在队伍前看她,她都没敢分神。

    众人整装待发,他们牵来了赵与歌的战马,周身髹漆象皮马铠,威风凛凛。赵与歌却在一旁跟陈德合说着什么迟迟不走,她看一眼已经出了军营的陈直等人,心里焦灼的真想一脚将赵与歌踹飞了才好。

    片刻后,赵与歌回身踱步走到她跟前,目中柔情道:“我走了,你早些歇着。”

    苏赋赋看着他怪怪的眼神,怔色点了点头。

    队伍一挪动,苏赋赋就等不及想开溜,结果一转身同样一身重甲英气勃勃的赵承延就跟堵高墙一样挡在了她眼前。

    她心虚的看着他喃喃道:“赵承延。”

    赵承延看着她一脸傻气,声音轻柔地埋怨道:“真是一点也不叫人省心。”

    苏赋赋听不明白他的话,只看他没有要出发的急迫,问道:“伱不上阵吗?”

    “三哥要彻夜连攻,一個时辰后我带人过去接应他们。”

    若是没有炸药之事她一定是要陪着他的,可眼下炸药之事为重,她便想着跟他解释一番,刚启口,目中就见有位小卒牵着她的马来了。

    “这不是我的马吗?”

    怔愣间苏赋赋就听他在耳旁温柔道:“知道你想跟着陈将军,也知道无论我怎么劝你都会去。于是思来想去,既然拦不住,不如就好好送送你。”

    苏赋赋心里顿时炸了。

    对他的喜欢一下子冲出了眼底,不藏掖的说道:“还是你懂我。”

    话完苏赋赋纵身上马,赵承延却一下子没了方才的洒脱,一旁啰嗦道:“不要擅作主张,不要冒进,要听从陈将军的调配。”

    苏赋赋并未回话,只朝他俏皮的挤了下眼睛便扭头急敲马腹奔出了军营。

    清凉的夜风咻咻刮过耳畔,苏赋赋控着马左绕右绕,总算看到了贴着队伍右侧缓缓而行的陈直一行人。她悄悄跟随其后,有几人看见了她,刚要说话就听她如耗子般“嘘”了一声,众人便会意敛声,任其藏到了队伍中间。

    踢踏的马蹄声和重甲蹡蹡的金属声在月光里更像是催眠的调子。

    苏赋赋也不知为何,她听到这个声音就很是安心。

    想来应是她去年受伤昏迷的半年中时常听到的缘故吧!

    她有些无聊又迷糊地向前看去,从人群摆荡的缝隙中看见了赵与歌那笔直如松、正气凌然的背影。

    他就是蜀朝以后的太子,皇上。

    苏赋赋想着想着突然蹙起了眉间,自己以后是不是应该对他好一点?毕竟他可是未来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上,跟他搞好关系,这万一以后自己再惹了事,也好找他解围。

    对对对,等这次回来以后,定要积极表现。

    好好巩固双方关系。

    这一路上,苏赋赋都在懊悔,自己怎么现在才开窍?

    大军再过一里地就要抵达隅吉坊时赵与歌下令急行,苏赋赋身下的马一时加快了脚步,她耳中听着身侧持彭排握刀的士卒们开始呼吸急促,汗毛一竖,不自觉地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目中望着不远处亮着点着一排火把的坊门,一会儿大军就要冲破那坊门,刀光血影,白骨成滩。想到这里她只觉耳间一阵嗡鸣,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光点,额间生生挤出了一层汗珠。

    行到相隔三十丈,大军停摆整肃,因坊里有炸药,不能火攻,只能改为投石。而因暴徒擅长弓箭,赵与歌便命持彭排的士卒行成方阵,前排弓弩手隐在彭排后。

    此时坊上的火把也如聚堆的萤火虫般越来越多。

    苏赋赋隐约间听到了坊中乱作一团的脚步声,抱怨声,然后她听到赵与歌一声极其威严的喊声:“攻坊。”

    脑袋大小的石头顿时如流星般划过茫茫黑夜“咻咻”冲着不远处的坊门而去。

第九十章 他判若两人

    苏赋赋隐约看见那坊门上的人不等开弓便抱头逃窜,石块砸到坊墙坊门上撞击出“砰砰…”的连片闷声,大地都随着一震一震,苏赋赋头次见这阵仗肩头僵怂着,可座下的马儿好似对这震耳的声音习以为常,依旧站的四平八稳。

    片刻后,她眼看着那坊门在一声“轰隆”后应声倒下。

    战鼓顿时响彻四野,赵与歌带着手持团排的骑兵为疾马冲锋,那回过神的白烛教暴徒跃上坊墙发箭如雨,苏赋赋跟在骑兵中时而耳边听到有人中箭的嘶声,将到坊门前,坊中暴徒持刀迎来,蜀军的五千铁骑就如踏过蚂蚁般将他们踩在马蹄下,愣是没见几滴血的就冲进了坊中。

    四下团团的火光中,夹在中间的苏赋赋看见赵与歌冷目扬刀砍过暴徒,那血迹飞溅在他的脸上,他眼睛都不待眨一下的继续拼杀,跟素日里书卷在手的王爷模样判若两人。

    几息间,前面的陈直挥着陌刀,带着一行百人突围而出。

    她骤敛神色跟着驾马奔走了。

    趁着坊中大乱,一行人跟着前来摸过底的小卒急行一刻后进了一处树林中。

    勒紧缰绳,苏赋赋就见众人下马摸索着马鞍上的口袋,她也跟着摸了摸,还真的摸出了一件青色的麻布衫。

    赵承延连这衣裳都给准备好了?

    苏赋赋心间一阵甜滋滋的,随着众人解下软甲赤衫,换了衣裳。

    她手脚也快些,整了整衣角,便踩过脚下高地不平地杂草,穿过身前的人群到了陈直眼前。树影婆娑下,陈直看到她的脸差些蹦了起来,他仿佛见鬼了一般脸都僵了,好一会儿才脸上拧巴道:“小九你怎么来了?”

    苏赋赋豁朗一乐,“啊,就跟来了。下面做什么?我都听陈将军的。”

    杨扁扁在身后探头看了看,确定是她,可是高兴了,靠前小声道:“那陈将军,让小九哥随我们去寻炸点吧。”说着跟身旁年有十一却五大三粗的胡大杨道:“你随陈将军去山洞,定要立功。”

    胡大杨一口应下。

    陈直见事已至此,只好招呼过营官张豪到了跟前,跟苏赋赋道:“这是张豪,具体作战部署他会同你们讲,你凡事要听他的。”

    苏赋赋赶紧点点头。

    两路人便回身各自上了马,陈直又瞥了一眼大喇喇地苏赋赋,回身一敲马腹,带人走了。

    张豪带着苏赋赋等三十人沿着僻静小路到了坊边的一处离进秀苑坊的宅子外,这里原是此是大人亲家的所营的客栈,如今早已人去楼空,众人牵着进了宽敞的后院,悄悄安置好了马匹便进了黑黢黢地客栈里。

    季夏夜短,这一番折腾,天都要亮了。

    众人听到远处乌糟糟的声音渐熄,有人群熙攘的动静,杨扁扁跟苏赋赋便起了身,先上了街。

    出门就见一群身穿麻布甲子的白烛教暴徒个个疲倦不堪的踉跄着身子,手间的横刀如同千斤重锤,就那么拖在地上,干涸的血迹各成纹路雕刻在上,苏赋赋一时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上去将他们都杀了。

    看着他们浩荡大军旁还夹杂着一些跟随他们退去秀苑坊的百姓,他们靠过去问了几句,才知道这些暴徒哄骗百姓,反说那蜀军要屠城,无处打听的百姓都信了他们。

    两人折返回了客栈,众人便一簇一簇的分头混进队伍里,从隅吉坊进了秀苑坊。

    他们同无处安身的百姓被带到了仰面便是禹山连绵山脉的帷帐外,苏赋赋跟着他们慢慢走着,就听杨扁扁突然小声道:“小九哥,那个就是神家旁边的人,叫神师,神家的许多事情都吩咐给她去做。想必,那炸点他定是知晓。”

    苏赋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人群外,暴徒拱卫着一個脸大如盆,双目如缝,年过半百的老夫,比起那些目中凶狠的暴徒,他倒是显得很是慈眉善目,那长长的麻布袍子盖着脚面,手中掐着佛珠,一停不停得捻着。

    苏赋赋眉头一瞧,有了主意。

    只不过这一天实在漫长,苏赋赋随百人席地而坐挤在一个帷帐里,污浊的空气,憋闷的气氛不说,还要听这个神师嘟嘟囔囔,他口中念着慈悲,污蔑着皇上,说朝廷要将白烛教所到之处的人统统杀光,更说他们绝不害人绝不杀生,可现在被迫无奈,只能拿起刀剑来保护自己的兄弟姐妹和禹城的百姓。

    别说,这人群里还真有信的。

    一番信口雌黄的煽动后,三四百人里就站起了一百多人要入白烛教。

    急的杨扁扁都将身上的灰麻衫子抠破了。

    天生暮色,中午只喝了一碗白粥的苏赋赋饥肠辘辘,可是这里只管那一顿饭,她拂了拂肚子一直捱到这神师啰嗦完。

    这里的规矩除了去茅房,不得出帷帐,苏赋赋带着几人先后出账去了茅房外,可是这里也有人把守,苏赋赋只好让杨扁扁在里面拖延时间。

    待他出门,天色已是漆黑,没有繁星,月色朦胧,四下都重重地。

    茅房两侧的四个中突然有两个“嘭”一声倒在了地上,谁都没在意他们脑后有个核桃大的坑,其余两个看守招呼人之时,苏赋赋带着几人就到了院中的一排树后。她自己探头看了看街上,有很多白烛教的人来回巡视,她让先众人藏好,自己去对付了几人后抢了他们的甲子,横刀。

    然后他们便大摇大摆的走到几个手中无到的白烛教信徒旁。

    杨扁扁主动道:“神师今天也是累坏了。”

    他如此一问,这几人纷纷看向旁边一处灯火通明的宅子。

    其中一个微胖的道:“是呀,足足讲了一天,才入了一百多人,你说今晚还要开战的话,是不是咱们都得上了?”

    一旁年纪最长的一个,背手道:“哎,比我早入教三天的两个伙计,昨晚相继都已经死在那蜀军刀下了。至于今晚……不知道喽。”

    杨扁扁转着眼眸,试探道:“不如……我们去神师的宅子外面守着,求佛祖多多庇佑?”

第九十一章 活着滚回来

    他一说那几人也跟着眼中一亮。

    “对对,这小兄弟说的对,我们都过去。”

    苏赋赋跟杨扁扁等人走在他们身后相互看了一眼,悉数到了宅子外。

    苏赋赋晃着胳膊腿围着宅子绕了大半圈后,从草地里抓足了石头后就悄声上从宅后翻上了屋顶。

    十个……石头也是十个……

    她暗暗嘟囔着,探头看了看下面的人,轻声道:“走好。”

    第一手撂倒三个,第二手四個,最后的三个看见了她,手指刚指向她的时候额间也被石头砸了,一时双目满星躺在了地上。

    宅子外三位跟杨扁扁还在闲聊的人回身正瞧见,刚要大喝,就被他和其他几人砸晕了。

    他们眼下看着四处,将三人拖进了院子里,关了门。

    回身间,苏赋赋已经灭了院子里的几盏灯笼,暗漆漆的院子一下引起了书房里正在部署防守几人的注意。

    他们对着窗外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他们纷纷拔了刀剑。

    那神师却看着窗外一脑门的汗,道:“那儿……”

    众人再一瞧,窗外苏赋赋懒散地朝他们扬了下下巴,眨眼间,她嗖的由窗而入,三两下将还有回过神的几人打在了地上。

    这神师紧而闭眼念起了“阿弥陀佛。”

    外头进来的杨扁扁等人冷哼道:“别念了,你这等人,简直辱没了菩萨。”

    神师认得杨扁扁,怔愣道:“你是叛徒。”

    “我是傻子,被你们当棋子去害人的傻子。什么泻药,你们给我的是毒药…什么带我们过上好日子,你们就是那我们穷人当幌子,当你们的筹码,伱们想封地为王,你们想过上皇上般的日子。你们根本没有将我们当回事……”

    这神师目色顿时变的混乱,他身子一软,众人也跟着一晃间,他突然从桌下抓了一把药粉,散在了众人脸上,一屋人顿时咳嗽起来,有的面上瞬间生了红疹。

    唯独苏赋赋一个翻身躲了出去。

    那神师趁乱刚钻出堂中,就被苏赋赋一脚绊倒了,摔了一个狗吃屎,门牙都磕掉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苏赋赋已经抓了他的胳膊给他细细捆上了,又撕掉了半只袖子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堂中几人边咳着边出了堂,苏赋赋赶紧舀起院子里水抗中的水泼在他们脸上,几瓢下去,几人就敛下了咳嗽。

    “拖进去,审……”

    几人得了苏赋赋的话,抓起神师就给拉进了屋里。

    问了半个时辰,他宁死不说,结果众人搜身,从他靴子里翻出了炸点的舆图。

    他一阵蹙眉痛泣后咬舌自尽了。

    苏赋赋出了堂,利索的扒了他们的甲子再套在身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宅门前竖起耳朵听了听后才敢小心开了门,她鬼鬼祟祟的看过四周,再跟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众人便又无事般踏出了门,在街上晃悠了起来。

    一直晃到撑着帷帐的大院子外,几人相互看了看后,就被狗撵着的一样猛窜进大院子里就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神师出事了,快来人去看看呀!”

    大院里的守卫一时慌了,都冲着那宅子去了。

    几人趁机又钻到帷帐里,惊慌道:“快,你们几个,来帮忙。”

    那张豪眼中一亮,赶紧带着几人起了身跟了出去。

    一到大院子外,就见那宅子前聚了好多人,苏赋赋脱了甲子递给张豪,众人便如得了护身符一样,悠悠荡荡的钻进了一条昏暗的巷子里。

    苏赋赋跃墙而上,挨家挨户瞧了瞧,看中了一家没有烛光的,便引着众人撬门而入。

    一行人在烛光里商讨着对策,这秀苑坊里就有三十五处炸点,他们兵分两路,借由身上这甲子的掩饰,去给炸药抽了捻子,再丢去半里外的水坑。

    众人正行商议,耳畔猛地“轰隆”一声,仿佛巨雷压顶,一阵地动山摇晃得烛灯就摔在了地上,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众人猜道:“山洞?这是成了?”

    说着众人快到院子里,苏赋赋翻上屋顶,眼中将看见远处的火光,就觉四周弥漫起有一股硝烟的味道。

    她回身惊喜道:“闻到了吗?定是成了。”

    果然,话音落下间,夜空中就传来了鸣髇声。

    高兴过后,众人再入屋商讨了两刻后,便出门行动了。

    这一夜赵与歌依旧带兵猛攻,苏赋赋众人倒是顺利,三个多时辰将事做完,便混进了最后一个坊,江东坊。

    这里的人可是乌央乌央的多。

    由前面两坊陆续过来的两万多人,就无处可去的坐在大街上。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路上的白烛教点着火把,如长龙般将江东坊围了明白明白。

    五十多处炸点不多不少,可这炸点上这一堆人一堆人的,他们没办法下手。他们只好先挑了几个无人之处的处理了。

    待到天将亮,耳边的厮杀声还是半分未减,苏赋赋心猜着,王爷这仗打的是不是有些急了?他们还没有处理好炸药呢!若是他们直攻进江东坊,这些白烛教的人,定是会将他们和百姓直接送上天。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不会的,他定有分寸,他们不放鸣髇,他定不会攻进来了的。

    她眼看着天又明了两分,拼杀声渐敛,坊门大开,残兵败将悉数回笼。

    往后的两日禹城城出奇的安静。

    白烛教察觉到有人打起了炸药的主意,便在各处严加防守,更是逐个检查身纹,苏赋赋只好跟张豪等没有身纹的士卒脱了衣裳又混到了百姓里。

    夜里,只点了一盏蜡烛的帷帐外有人跟她招手,迷迷糊糊间苏赋赋看清了那是杨扁扁,他正巧被调过来守夜,趁机喊了她和张豪,将他一个时辰前跟探子接头的两捻纸条递给了他们。

    “制造对立,引发矛盾,恐慌…转移群众到城郊…”

    三人看过后苏赋赋跟着展开手中写着小九启的纸条,晃了一眼,其他两人还未看清,苏赋赋就嗖的合上了,然后尬笑道:“就…王爷,就是说…夸我们勇猛,说我们好样的。”

    杨扁扁愣了愣神,“是吗?可那上面好像没那么多字。”

    “大体……大体就这个意思。”苏赋赋笑说着将纸条胡乱塞进了嘴巴里,扭头就心里嘟囔道:“活着滚回来?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将他惹急眼了,回去等着挨收拾吧!”

第九十二章 最前面的人

    一轮月渐渐隐去。

    帷帐中的人就听到账外有人吵嚷了起来。

    众人沿着那掀起的门帘看出去,就见有百姓跟信徒动了手,百姓被推到在地后吐了血,人窜动了就没了气。紧接着就见有人大哭着吆喝道:“白烛教祸害百姓。”接过没吆喝两声又被推搡了一下,撞在了石头上,也吐了血。

    帷帐里的百姓都吓坏了,一个个大着胆子出来上前询问,那些信徒驱赶他们之时,又有人在人群里道:“他们这是看我们不入教,想挨个杀了我们。”说着又听有人道:“我听他们窃窃私语,说这城里埋了炸药,蜀军为了百姓不敢硬打,所以这些人才如此嚣张。”

    各处帷帐里的百姓,都簇拥了过来,百口莫辩的信徒被逼急了干脆拔了刀,这一拔百姓恼了,推来推去双方就动了手,一直波及到街上路上的信徒。

    刚刚秩序井然的江东坊中顿时又成了一团乱麻。

    苏赋赋见事已成,趁乱带人跟着杨扁扁去了他打听到的神家藏身之处。

    张豪则是带人要在蜀军进攻之时悄悄转移百姓。

    一個时辰后,蜀军攻坊。

    苏赋赋等人也在凌乱的街上敛下了步子。

    几人看着眼前的绿牖红墙的万花阁蹙眉打量了一会儿,就听苏赋赋道:“杨扁扁,你确定没听错?一个白烛教的神家藏身青楼?”

    杨扁扁笃定的点头道:“起初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再问了问,他们说神家这是劝她们弃妓从良。”

    “真是什么鬼话都让他说了。”

    几人正站那儿琢磨怎么进去,结果里面就有人出来招呼他们。

    “干嘛呢?进来。”

    “来了……”

    得了机会几人顾不上三七二十一嗖就跟了进去。

    就这一道门的事儿,可门里仿佛就是另外一个地方。

    这温柔乡里楼上楼下到处都是衣裙飘然,臂膊垂逸的胭脂女子,有的倚靠着阑干轻摆画扇,有的则是如柳攀附着男子肩头往自己房里去。

    众人随着前面的人过了穿过一个小门走上一溜夹道,又到了平阔的后院里。一院子几百人,正扛着不少细软,吃食,往后门走。

    几人进去也一人被安排背了几只包袱,苏赋赋一颠,是铜钱的声音。

    看来他这是举家潜逃呀!

    杨扁扁在她一旁小声道:“他们定是要沿着后面的惠山跑,这惠山能去的地方可是多,只是山路凶险,一旦进去,没个一月是出不来的。而且里面猛兽颇多…我们得趁早动手。”

    苏赋赋听得仔细,可是眼前三四百人,他们这八九口怎么动手?

    几人跟着队伍往外去,在大日头下走了得约莫一个多时辰…每日就一碗白粥,根本吃不饱的苏赋赋只觉脚有些开始发了软,好在到了惠山脚下,队伍里开始发了吃食。

    一人一个干馍。

    苏赋赋坐在土堆子里打量着四处,在想点子。

    众人还未回过神,面前的江东坊就炸声连连,苏赋赋蹭一下站起了身,看着那边渐渐升腾的硝烟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不会伤到王爷他们和百姓吧?

    不过这种不安很快被头顶上突来的几声闷雷给带走了。

    她仰头看着方才还艳阳高照,此时已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心道,虽说那些火药不是全都埋在地下,可若是起了大雨,一半的炸药怕是都用不得了。

    她正想着,天上果然砸下了雨点子。

    队伍里大多数人都带着油衣,雨伞,这几位是什么都没有,只能挨着雨淋闷头走,将进了深山,苏赋赋突然回身跟杨扁扁说了几句话,他便扭头去了后面。待他回来,开始上山的苏赋赋手上身上都已经沾满了泥巴,她倒不在意,只蹙眉看着前面那个十几人拱卫着的极其瘦小的男子。

    一番艰难的爬过一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一块平坦的山脊上。

    苏赋赋趁着众人疲倦加上雨水掩面,山间雾气升腾,她就快速的穿插过队伍,到了离神家不过十步之遥时,被人拦住了。

    “怎么乱走,到后面去。”

    苏赋赋目中凝视着眼前的魁梧男子,嘴角勾了勾,一拳打在他的眼上,众人未回过神之时,她就绕开他冲着神家去了。神家周围的二三十人拔剑摸刀的功夫,苏赋赋就将手里的铜钱扔了出去,那些人一阵闪躲后就见苏赋赋挥刀劈了上来,那神家赶紧召集众人快速赶路,杨扁扁并未暴露,跟着众人继续前行。

    别说这些人的功夫实在不错,苏赋赋胳膊挨了一刀,腿上一剑才将这二三十人送去了西天。

    她大喘着气看着远去的人群,从倒下的人身上抓了件油衣披在身上就飞步跟了上去。好在疾风骤雨,山树扶摇如鬼魅,加之天色极暗,那在队伍后不停回头张望来人的管事儿,愣是没看见苏赋赋窜进了人群里。

    她就一路顺着人群到了前面,这一次,可是没人护着那神家了。

    苏赋赋在大雨中抬了横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她清楚地看见这神家紧张地脸都木了。

    苏赋赋抓着他招呼过自己人,并在大雨中对这几百信徒道:“怎么爬上来的,给我怎么下去。不然……”说着苏赋赋就在这神家脖子上真的划了一道,那细密的血水涓涓而下,众人大呼着“别别……”然后开始后退。

    可这神家可不答应,他已经猜出苏赋赋不会杀他,便喊道:“我可以死,但你们要杀掉这些恶人才能过上属于你们的好日子。”

    此话一出,刚退出几步的人又停下了。

    苏赋赋一时紧张起来,毕竟这几百人冲上来,她们几人是指定对付不了的。

    就在她将神家推给杨扁扁,要血战一场时,一道雷电劈在了那些白烛教信徒旁的一棵高耸的白杉树,“嘭……”的巨响间火光四射,众人随同满天的木屑被甩了出去。

    白烛教不少人被摔倒了山下,一片阵接宕起伏的哀嚎声。

    苏赋赋也被冲去了两丈,头后挨了重重地一下,她缓了一会儿脑中嗡嗡地先翻身起来去看杨扁扁他们,见他们无事,她才踱步到已经撞晕过去的神家跟前,撕了衣衫绑了他。

    巨树就横亘在那些信徒和他们中间。

    苏赋赋握着横刀厉目盯着,要来一个杀一个。

    可那些信徒却迟迟无人敢冲过来。

    就如此靠呀靠,一直到雨都停了,正在苏赋赋几人很是疲倦之时,她听到了动静。她知道定是派去送信的人带着蜀军来了,她赶紧飞身上了身后的大树,果然看见了一群蜀军,也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人。

第九十三章 比五弟如何

    王爷。

    苏赋赋极度疲倦的身子顿时松了下来。

    她看着他跟陈直带着士卒将剩下的白烛教人一刀一刀地都灭了个干净。

    她飞身而下,跟杨扁扁等人到了巨树旁,高大的树冠将路挡的死死的,她听他喊道:“小九,你们靠后些。”

    苏赋赋乖乖退了几步,从树墨绿的叶间看到他跟陈直等几位士卒轮番上阵砍起了树,没几下路便通了。

    他踩过地上那些焦黑的枝桠到了她眼前。

    满面胡须,面容疲倦,好似几日未阖眼的模样。

    这盔甲上原来干涸的血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方才却又染了一身。

    苏赋赋先开口道:“王爷…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家,刚才被雷电震晕了过去,没死,活的。”

    苏赋赋自知惹了他,一直目光闪躲着不敢与他对视。

    殊不知赵与歌对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记挂,都在眼睛里搁着呢!

    他带她下了山,扶她上了马,一路将她拥在身前。

    将到营地前,天黑的透透的,赵承延在营门的灯笼下翘首以盼,等他看见了马上的苏赋赋,步子一时就乱了。

    苏赋赋更是脱口而出喊道:“赵承延。”

    说着她就跟刚上锅的螃蟹一般身子乱动着想下马,可是冷脸的赵与歌却紧紧抓着缰绳就是不松,她被困在他臂膀间吭哧了好半天,直到捱到进了营地,下了马,才窜到赵承延跟前。

    他的脸色倒是比赵与歌好些,但也是胡须未净的糙汉子模样。

    苏赋赋盯着他的胡子饶有兴趣道:“赵承延…原来你有胡子的时候长这样呀?”

    赵承延却解下她的油衣上下左右的打量起来,片刻后听他口中喃喃道:“这是被划了多少?快去我帐里,我吩咐他们备上热水,你先浴身,洗过后赶紧上药。”

    一旁的赵与歌却身后过来抓了苏赋赋的腕子,“三弟这几日也受累了,快去歇着吧!她的事我自己操心就好。”

    说完就拉她走,苏赋赋回头想再跟赵承延悄悄说句话,没想陈直紧紧跟了上来,挡的好个严实。

    回了帐子里,苏赋赋手还没捱到桌边就听陈直肃声道:“王爷,杨扁扁他们都已经收拾利索了。”

    苏赋赋脚下一顿,眸色愣愣地看过他们两人。

    蹙眉道:“收拾利索了是何意?”

    赵与歌目色浅浅地倒了盏白水给她道:“先喝口水,看你唇角都干了。”

    “我问你们呢,这话什么意思?”

    苏赋赋甚是不安的急问着。

    赵与歌这才轻手落了盏,看了眼陈直让他接着说。

    陈直会意,直言道:“皇命难违,只能将他们都杀了。”

    “杀……”苏赋赋眼中可见的刹那通红一片,像是一滴浓稠地血跌进了一滩清溪里,如云雾般四下散开,充斥了每个角角落落。

    片刻后她眼中生了泪,更咽着就冲出了大帐。

    她哭着跑进了赵承延的帐里,他正心里难捱着刚解下铠甲,她就如同受伤的小兽一样扑进了他怀里。

    “赵承延……王爷杀了杨扁扁他们…他真的是个恶人,我不想再看见他,这辈子都不想。”边说她就再往他怀里钻了钻,仿佛只有躲进他身体里,才能安心。

    赵承延觉出她的不安便搂紧了她。

    片刻后,她发颤的身子渐渐安静下来,赵承延才道:“父皇此次不设俘虏,也怪不得他。但…你若是不想见他,那我便拦着。回洛京也是,只要你不想跟他在一起,无论用尽什么办法,我都会替你挡住他。”

    话完他看着帐中绢丝屏后的床榻再道:“今晚你就歇在这里,我去外面的帐子里。”

    苏赋赋刚要应,身后的门帘嗖的就似被大风掀开了一般,赵与歌大步流星着闯进来道:“不必。”

    苏赋赋耗子见了猫一样嗖就绕到了赵承延身后藏了起来。

    赵承延也左右展臂,看着他冷声道:“三哥,赋赋不想看见你,请你莫再纠缠。”

    赵与歌却如没听到一般,目中凝视着垂头的苏赋赋,道:“苏赋赋,你跟我拉钩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全都忘记了吗?”

    苏赋赋也不知为何,总有些怕他。

    即便眼下是他的错,可她却心里惶惶,好在有赵承延在前挡着,她便气呼呼回道:“那你呢?你应了杨扁扁什么?你都忘记了?他出生入死…最后你竟然出尔反尔,你奸诈小人,忘八端。你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赵与歌被她气到紧咬起牙根。

    目中来回瞪了瞪两人,“你非要逼我跟赵承延拳脚相向才满意吗?”

    苏赋赋却踮着脚瞪回去道:“你不准动赵承延。”

    “不想让我动他,你就马上跟我回去。”

    赵与歌咬牙切齿的弦外之音赵承延听不懂,但苏赋赋能听懂,她目色一时好个委屈,看着身前护着自己的的赵承延…有苦说不出地奔出了帐子。

    赵承延还要跟去,却被赵与歌揪住了衣领,赵承延狠狠地推开他的手。

    两人怒目而视什么都没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赵与歌回自己帐里,就听见矮屏后苏赋赋哭的“呜呜…”的,他疾步奔过去,看她可怜兮兮的在床榻边身子哭的一抽一抽。

    他有些愧意的小声道:“你若是不哭了,我倒是能马上让他们活过来。”

    没想到苏赋赋再不信他,抬眸哏啾啾地瞅着他,还气道:“骗子,大骗子。”

    赵与歌便不敢再拖延,一旁矮下身来道:“没骗你,他们已经在回洛京的路上了。方才我都是故意的,若是提前告诉你,怕你演砸了。”

    苏赋赋蹙眉哭声渐渐小了,道:“演?”

    他点了点头。

    只是他知道,方才在赵承延帐子里,他所有的生气都是真的。

    他敛神轻声道:“五弟是你表哥的人,若是我明目张胆的放了杨扁扁他们,五弟将此事透漏给表哥,然后你表哥再去父皇那儿说上一嘴。那我可不光此番白受了累,更是怕重罪压顶。”

    苏赋赋泪眼朦胧地盯着他,见他目色柔和,神情轻松…才又信了他。

    只是随即赵与歌就被她狠狠地踢了一脚,特别疼。

    杨扁扁的帐算完了,可是她偷偷跟去的帐还没完。

    用膳的时候,赵与歌便话里话外的开始说她。

    “一顿不吃都不行的人,怎么能忍得了一天就吃一碗白粥?”

    苏赋赋听不出好歹,认真道:“对呀,一碗白粥也就罢了,可是那白粥稀的没有几粒米。今日打的一架若不是我吃了一个馍,我怕是打着打着就得晕过去了。”

    赵与歌就好似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她叽叽喳喳说话了,唇角满是笑意道:“那便将这碟子牛肉、那盘鱼肉都吃光,补回来。”

    苏赋赋嘻嘻一笑,“王爷你真好。”

    “比五弟呢?”

    “嗯?”苏赋赋顿时愣神,心想,他想让我夸他比赵承延好?那我要不要曲意迎合?毕竟,他以后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巴结巴结总没坏处的。

    她便甜甜的笑着道:“外人看,你确实比他好。”

    赵与歌却较真了,沉了一气再问她,“不要外人看,问你。”

第九十四章 我给你挖俩

    苏赋赋不明白他为何明知故问?

    便尬色一笑而过。

    晚膳后苏赋赋去浴身,赵与歌就安静地守在桌前,等她绕出屏后回了榻上,小士卒正好也送来了药箱。

    他提着过来就要给她挽衣袖。

    苏赋赋身子一躲,“王爷,你也快去浴身吧,我这浅浅的伤口而已,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她利索的抢过药箱。

    赵与歌几日未歇,也是累了,便垂目未再说话,去了外面。

    清凉的风里裹挟着丝丝血腥气,他早已经嗅惯了,他去了陈直的帐子里,浴身,刮面,两人商议着几日后撤兵押送神家回京之事,气氛分外的轻松。

    等他再回了帐中,床榻上已经没有了动静。

    他脚步便轻了下来,静谧的烛光里,她睡得香甜,他轻吹熄了灯也歇下了。

    往后的八日里,蜀军在禹城城里挨家挨户搜查并验身,但凡是肩头刺了白烛教身纹的一个都未放过。而有窝藏信徒的更是被全家发配充军或是流放。而其他事无巨细,恢复百姓生计的事情便都交给了禹城刺史。

    可不想,那二皇子赵拓那里出了幺蛾子,他奉命平定远安,可攻城不成,更是损兵折将所剩无几,皇上只要急召赵与歌和赵承延前去增援。

    如此一折腾,又是半月。

    待他们回到洛京城时,已是初冬。

    告捷而归,自然少不了被坊间的百姓夹道相迎这番热烈的场面,苏赋赋头次经历,心里很是澎湃。只不过大多数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前面赵与歌和赵承延身上,姑娘们都是在议论他们的姿容,什么眼中仿有雷电,若是对上一眼魂飞魄散。还说这若是在七夕日子,定要向他们抛香囊的。

    她足足听了一路,但凡听出她们是在说赵承延,她就撅起嘴巴一脸醋意的瞅人家。

    待到了玉门坊大军各自随将散去。

    苏赋赋便跟着赵与歌陈直回了端王府。

    远远地一瞧,就见娘亲和嫂嫂随许云宓,然儿姐姐,阿施她们都在府前候着。

    而且瞧她们相互说笑的样子,好似这将近两月里关系已经很是亲近了。

    “娘亲……”

    不用说苏赋赋头一个跳下马奔了上去。

    李小荔看她上蹿下跳的这才放了心,只是盯着她心疼道:“瞧瞧这小脸,都苦瘦了。”

    苏赋赋却不在意,嘻嘻笑着就见张楚然的肚子已经圆滚了起来。

    赶紧凑过去道:“然儿姐姐,孩子长得好快呀!”

    张楚然浅笑着,再看看许云宓道:“宓妃也有了,你们刚走的第二日便把了出来,如今算来也有两月多了。”

    “那可太好了。”

    苏赋赋就仿佛这孩子是她的一样,忙不迭道喜:“恭喜宓妃,恭喜王爷。”

    赵与歌都听到了,淡淡笑了笑,又跟李小荔客气了几句众人便回了府中。

    赵与歌浴身换衣后便去了宫里,苏赋赋则是疲倦的往那床榻上一躺。

    方才还热情高涨的阿施,此时坐在床榻旁,垂目一脸的心事。

    “怎么了?你跟慕贺有事?”

    “他非要今年成亲,昨日就吵了一架,我便跟他说让他去找旁人吧!”

    苏赋赋赶紧推起身子,“我倒是也不明白你为何就不肯成亲?这跟喜欢的人天天在一起,多好的事儿?我都羡慕死了。”

    “日日见到当然是好的,可他见到我就提成亲的事情。不光如此,我前几日生辰,他竟然送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去买喜欢的东西。大小姐……你说他,一点点闲情逸趣都没有。他哪怕带我去大园子走一走,带我吃个糖球呢。”说着阿施身子一塌,再抱怨道:“我现在倒是猜出他家里人为何不嫌弃我出身低,原是因他这性子。”

    苏赋赋在一旁笑的咯咯的。

    “那你便直说,他那性子哪里能猜出你这些花花肠子?而且,他想娶你回家那都是因为喜欢,他着急呀,怕这如花似玉的姑娘跑了才会如此。”

    “那我也要等大小姐你的事情安稳了再说。”

    苏赋赋怔了怔刚要回话,门外小侍女说,陈蓁蓁来了。

    没想她刚到殿中,陈蓁蓁就哭着上前抱住了她,苏赋赋一脸懵色,看看小阡道:“她干嘛呀?”

    小阡嘴巴努了努,道:“我家大小姐又被许公子婉拒了。”

    陈蓁蓁狼嚎着四颗虎牙都露了出来。

    道:“你可知他中了状元,入了翰林,多少人家要跟我抢他。”

    “许公子真是厉害,状元……”苏赋赋感叹了一句,接着道:“我倒是心里也不算痛快,要不然,我们出去散散心?”

    陈蓁蓁摆头道:“我现在只想喝酒。”

    “好,喝。”苏赋赋痛快应下,回头吩咐好了菜肴,两人就在端王殿里从中午一直喝到了晚膳后,天暮。

    陈蓁蓁抱着酒坛子又哭又笑的。

    还三指向天道:“我陈蓁蓁……对天起誓…以后,再不喜欢许邈了。”

    苏赋赋一盏酒的量,陪着她喝了五盏早就醉透了,扶着额间晃晃手,道:“你不用说狠话,没用。就你这点出息,明日就屁颠屁颠地又去找人家去了。”

    陈蓁蓁一听,哭的更大声了,上前拥着苏赋赋哭天抹泪念道:“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说着推直身子再抽泣道:“我做梦都想嫁给他,可他怎么就不要我呀?我哪里比你差了?”说完就捧起苏赋赋的脸蛋,醉眼打量着,“我没有酒窝,他定是因为我没有酒窝才不喜欢我的。”

    苏赋赋也醉了,抠着她的脸,道:“来,我给你挖两个。”

    吓得小阡和阿施赶紧拦,这拦着拦着,陈蓁蓁就道:“不过说来,你也难。我一想到你没能嫁给赵承延…我心里就替你不舒服。你们俩多好呀,一人一双小酒窝,多么的登对。可怎么就拧巴拧巴成了现在这样?”

    苏赋赋苦苦笑着。

    “快了,我马上就能嫁给他了。”

    “真的?那太……太好了。那不能光你俩好,我也得好。走,跟我去找许邈,让他娶我。”

    苏赋赋还真的就应了。

    两个人歪歪咧咧的相互搭着肩膀就出了殿。

    一边走苏赋赋还很是义气道:“我今天,就是抢,我也给你将他抢了你家去。抢回去,你就将他绑起来,别再让他跑了。”

    “好,抢回去,绑起来。那抢完我这个,我陪你去抢赵承延,你也抢回去,绑……”

    说着两人就一个不小心,也不知道谁绊倒了谁,“咵嚓”就摔在了地上。

第九十五章 不会放你走

    小阡和阿施正扶着她们起身,在皇宫里跟赵鹤鸣用过庆功宴的赵与歌回来了。

    “王爷……”

    两人忙打招呼。

    陈蓁蓁和苏赋赋两人眼里却好似没看到他一样,相互抓着胳膊往外去。

    赵与歌身前一拦,道:“陈直,将陈家姑娘好生送回去。”

    说着探水又赶紧从院子里招呼了几个小丫头来,一起架住了站不稳问的陈蓁蓁,可苏赋赋不依,就拉着她的手要跟她走。

    “你们放开我,我要跟她走。”

    “你们别碰苏赋赋,别碰……”

    两人嘴里嚷嚷着,又拉又扯,全然是铁打的闺中密友。

    赵与歌别无他法,干脆将苏赋赋抱了起来,挨了一路的打,推,踢,将她抱进了寝室里。

    “什么时辰了你还想出门?”

    门一关,他将苏赋赋抱到床上说了句。

    可苏赋赋都醉了哪里会想这些,就起身莽撞道:“我要去找赵承延,你别拦我。”

    赵与歌只好又将她按了回去,板着脸道:“他今日也在庆功宴上,他喝了不少,留在了宫里。”

    她这才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点了烛灯的赵与歌贼贼的小声道:“那今日皇上说什么了吗?可是提太子位之事了?”

    赵与歌收了火折子靠前来。

    边褪着外衫边道:“应是这些日子就会有动静。”

    “真的吗?真的吗?”她青果般的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就好像是清晨树枝上嬉闹的鸟儿,又脆又甜。

    只是她过于高兴地语气让他心里一时沉闷,加之赶路的疲乏还有醉意,让他有些懒言,便只低声“嗯”了一声。

    苏赋赋听他应了,真的欢实了。

    喜色起身道:“那我们…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将和离书书好?”

    赵与歌听不得她说这个,心口登时就一阵绞痛。

    他暗暗忍了下来,低声道:“看你醉的厉害,睡吧!”

    苏赋赋却借着醉意着任性了起来,拦着他,不让他到床上去,还继续道:“就现在写,我们都签好字,然后我就可以回自己家了。你放心,太子位不敲定我定不会说的。”

    赵与歌便也问了句平日问不出的话,“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苏赋赋猛点点头,道:“当然,我跟你和离以后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赵承延在一起。他日日熬着定是比我难受许多,我心疼,我恨不能现在就跑去告诉他,我和你成亲是做戏,我跟你什么都没有,我是他的,我这辈子是他的。”

    赵与歌目色顿时狠厉了起来。

    “赶紧去睡觉,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我不想听。”

    “你又凶我……”

    说着她气呼呼的脱了外衫扔在了地上,靴袜也都丢了后钻进了床里,嘴巴里喃喃地委屈道:“脾气真是差。”

    床榻下给她捡起衣裳,整理好鞋袜的赵与歌忍了好几忍,靠前来刚放下帷帐,就听她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远不比上赵承延。”

    赵与歌顿时火大,瞪着她道:“你再说一字。”

    苏赋赋酒壮怂人胆,拉着被子回瞪着道:“你脾气就是差,远不如赵承延,我说的是…”

    她还没有将话说完,眼前的赵与歌竟突然亲了上来。

    苏赋赋怔在了那儿,直到赵与歌挪开嘴巴,两人目色相接间她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啪——”

    声音干脆的很,愣是将赵与歌的理智一道儿给打飞了。

    苏赋赋就觉眼前一暗,他扑上来箍着她的腕子,眼中带着要将她吞进腹中的怒气,发烫的嘴巴又压在了她唇上,无耻的一直嘬,动弹不得的苏赋赋真想一刀砍了他。

    只是体内的酒劲儿暗暗作祟,她晕晕地,没了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他搂进了怀里。

    黑暗的光线中,他炙热的气息灌入她耳中,跟她说:“我不会放你走的。”

    这一夜苏赋赋闷在酒里睡得很是深沉,赵与歌却半梦半醒。

    他紧紧抱着她,但他没有乱摸乱来,只是将她小小的,暖融融的身子拥在身前,时而在她唇上亲上一下。

    他不知道天亮以后怎么面对她。

    倘若她生气走了他该怎么办?他想想就钻心的难受,越难受就将她抱的越紧。

    苏赋赋便被热醒了。

    朦胧的晨光透过缃黄的团云缎帷,她睁目看了一眼,下意识蹬了下被子。

    结果赵与歌又给拉了上来,叮嘱道:“已是十月,莫要着凉。”

    苏赋赋闻声看他,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他的怀里,她蹭的一下弹起,侧额却一下子针刺到脉络般抽疼了起来。

    赵与歌见她表情痛苦,赶紧凑前关切。

    苏赋赋眯着眼看着他,倏忽间就想起了昨夜被他强亲的事情。

    她脸上一阵通红,说不出话,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赵与歌看出了她的异样,道:“记起来了是吗?”

    她不吭声,一挪身子就被赵与歌抓了手腕,他目中无辜,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央求道:“你留下来好不好?”

    苏赋赋不明白他怎突然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不好。”

    说完,她用力挣出手刚要下床去,门外的小城子道:“王爷,赋妃,方才蔺大人来递话,说今日他和王爷的表弟一同随老太太来府。”

    赵与歌无望的眉间一喜。

    外祖母每年仲夏到盛夏的三个月都会入山闭关修佛。本来他便想着这几日就带着苏赋赋到府上请安,没想外祖母竟然亲自登门了。

    方才还毫不对策的赵与歌,不露声色的淡声应下。

    转头就跟苏赋赋苦楚道:“外祖母身子向来不好,你如何生气也得帮我应付过今日。断不可被她看出家宅不宁,不然她定要日日记挂,久了定是要生病的。”

    能留一天是一天,今日他再想别的办法。

    果然,搬出了外祖母,苏赋赋便没了招,只抽了手蹙眉下了床。

    ——

    蜃景堂前。

    她一身端庄的蔻蓝色衣裳,随许云宓和张楚然迎了高氏。

    入堂刚坐稳,高氏便吩咐贴身丫鬟秀秀带着小丫头们将贺礼端到了眼前。

    “实在没想到我这闭关出关间,与歌的府上就如此热闹了。不仅有了宓妃,赋妃,这张孺人和宓妃还都有了身子。我便细细琢磨着给你们准备了几份贺礼。只是终归比不了宫里的物件,你们就看在外祖母的一番心意上,莫要嫌弃!”

    许云宓带着张楚然和苏赋赋起身道谢。

    这物件刚递到各自手上,高氏便看着苏赋赋发问。

    “赋赋,你这身子还没有动静?”

第九十六章 她年岁尚小

    苏赋赋眉头微动着笑了笑,端正着身子如同见了鸿儒馆的先生般道:“回外祖母,没有。”

    高氏转目就看赵与歌,“我看着赋赋身子实在太过清瘦了,要不然让赋赋来外祖母府上,我给她调养调养身子如何?”

    苏赋赋恨不能马上拔腿就跑。

    赵与歌看她慌色的样子笑道:“外祖母,她年岁尚小,不着急。”

    高氏慈眉笑了笑,“这倒是。”说话间就见许云宓和张楚然看着贺礼,要么戴在了手上,要么就是摸摸那给待出世的孩子准备的棉花布料,唯独苏赋赋虽是客气笑着,但手都没挨到贺礼一下,就让阿施端去了身后。而且眼中还刻意躲避着自己身边的与歌。她就猜着,难不成是小两口吵架了?

    那她可不能当没看见,得给活活稀泥。

    就跟赵与歌字句缓慢道:“其他的簪花倒是不要紧,就是那镯子,不知道赋赋戴着合适不合适?”

    赵与歌当下就跟笑的脸都僵了的苏赋赋道:“赋妃,外祖母送你的镯子你戴上给她老人家看看。”

    阿施一听这话赶紧端着贺礼靠前来,高氏却主动道:“来,外祖母给你戴上。”

    苏赋赋不失礼数的尬色一笑。

    心道老人家你不用对我如此好。

    我跟他真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她缓步到了高氏跟前,高氏给她轻挽起衣袖,这才看见她手上本就戴了一个白玉镯子,是赵承延送的那只,还未等高氏开口,赵与歌便起身一声不吭地抓了她的手就给她摘了。

    从头到尾,他一声未吭,脸上也没有表情,苏赋赋这才觉出,这端王实则是个十分霸道的人。

    只是她猜不出他是从何时起将他们拜堂的事情当了真,将她是他娘子的事情当了真。所以他昨夜…才会那样强行对自己。

    她想着应付完今日,无论如何也得逃了才行。

    高氏看了眼她摘下的镯子,道:“起初还担心你这丫头的性子不喜戴这玉镯。”

    说着翻开方木锦盒拿取出里面润润的墨色翡翠镯子,再道:“这出自一块祖传的老料,之前做过了一只镯子后这料就只够再做一只小些的镯子。便就一直留着,想着等它遇到合适的人,如今……真的等到了。”

    高氏说着给苏赋赋轻手戴上,瞧着她细嫩的手腕与翠镯的完美契合,忍不住点了点头,感叹道:“正合适。”

    赵与歌看着挑眉笑了笑。

    别人不知这其中的事情,他可是知道。

    这只镯子跟娘亲生前所戴的是同一块料子,也是外祖母她老人家的念想。

    她心里定是极其极其的喜欢苏赋赋才会舍得做成镯子送给她。

    苏赋赋看着这镯子暗暗蹙了下眉头,虽然心里别扭,但老人家满头白发,能哄一日是一日吧!

    她便酒窝深深地笑道:“赋赋很是喜欢,多谢外祖母。”

    见这边外祖母跟女眷都熟悉了,赵与歌便告辞去了行云殿。

    “表哥。”

    在工部任水部郎中的蔺信起身与他恭敬问好。

    因其职位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导达沟洫,堰决河渠。

    虽时有被差去外地之时,两表兄弟一年到头倒也见不及一面。

    刚坐定,蔺立行就从袖中拿出了一本普通的黄绵纸册子递到了他手里。

    然后听蔺信道:“表哥,这是我这几月打探出来的江西修缮河堤的名目,这赵拓确实动了手脚,他们克扣银两,偷减土方,账目弄虚作假,朝廷下拨二百万贯,他竟掏走了五十多万贯。他们如此偷工减料,再下去个三五载,河堤失漏,庐舍为虚,舟行陆地都是不可避免的。”

    赵与歌翻看着册子,待细细阅过,他眉头攒着道:“五十多万贯…钱数倒是足了,可是…”

    蔺立行明白他的隐忧。

    “可是这贴子若是递上去,怕是皇上那边又要将择选太子的事情延后了。本来现在你风头正盛,若是一拖,就怕夜长梦多。而且皇上那边张殿监递话,皇上最近的身子不太好,那二皇子赵拓本就是个爱去皇上跟前装孝顺的主,只怕一来而去,让他卖乖得了便宜。”

    赵与歌随着微微颔首,“外甥与舅舅所思想同,这事情当然是个把柄,但现在用有失稳妥。”

    殿中人聊着,殿外大理寺的霍司直来传话,说皇上召集百官明日早朝。众人顿明其意,心里猜出明日皇上可能要提及太子择选之事。

    该来的终归要来了。

    赵与歌与舅舅、表弟用过午膳,一直品茶谈事到了彩霞漫天,他便吩咐探水去请外祖母,等他们几人出了端王殿,就见高氏跟李小荔还有方姀加上那两个小家伙并排走着。唯独苏赋赋独自垂目跟在身后,一副反抗命运,结果一败涂地的模样。

    赵与歌早就预料到了。

    泰水大人也是她请来的,就因之前就耳闻过她痴佛,自然跟外祖母能聊到一起,便在方才出了堂就命探水去请了。如此一来,她今日定是没办法再闹着回苏国公府了。

    到了跟前,赵与歌问过好,便主动将竹儿茸儿抱在了怀里。

    高氏便借机跟李小荔道:“瞧瞧,若是与歌跟赋赋能添上这么一对儿,我梦里都要笑醒的。”

    李小荔与高氏讲佛说佛相谈甚欢,更是从她的言谈中觉出了她对苏赋赋的偏爱。两人也毫不避讳的聊起了蔺贵妃,她在世之时她每年进宫都能见上几次,虽从未搭过话,但眉眼中很是温柔。高氏也说起她这满头的银发就是在她失去女儿的那一夜间白了,后来她郁结难解便去到了方丈,寺庙里方丈如涓涓溪水般给她开悟了一段日子,她才走了出来,从比皈依佛门。

    这会儿李小荔对赵与歌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喜欢。

    跟着接话道:“是呀。”

    说着跟百无聊赖的苏赋赋道:“赋赋,听到了吗?早些交差,不然我们可都不依。”

    赵与歌听着,就故意走到了她一旁,十分恭敬的跟李小荔道:“泰水大人的吩咐,小婿不敢耽误。”

第九十七章 他睡在地上

    苏赋赋对他的这些小伎俩嗤之以鼻。

    虽然她在堂中出神了一整日,可算是琢磨明白了赵与歌到底想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苏家的军权,他呀人心不足蛇吞象,定是想着自己当了太子,那漫长的十几二十年万一有人企图夺位,他当如何?若是有苏家撑腰,那自然是大不同。

    说到底,他就是想一直利用他们的关系,利用苏家。

    他当时那般利用密儿利用然儿姐姐,她都没有看透他的小人嘴脸。

    傻,是真的傻。

    早知道他会打歪主意…她就……

    可一转头她又暗暗叹气,他确实是救了赵承延,虽然她现在极度厌恶他,但他确实帮她救了赵承延。

    一行人府前作别,苏赋赋恭敬地逐个恭送,待他们各自走远,苏赋赋扭头就跟他道:“今晚我就搬回青梅殿。”

    伺候在一旁的探水却回话道:“回赋妃,还搬不得。这青梅殿虽是修缮完后本应交工了。可突落了快脆木头砸伤了一个小太监,虽是伤的不是很重,可这寝殿又是起火又是伤人,总觉得有些不妥。宓妃便说等王爷回来拿主意,眼下奴才刚问过王爷,王爷说这几日就要拆了重造。”

    修缮好的房子还能掉下块木头?

    苏赋赋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目色跟小刀子一般扫向赵与歌,眼中质问他,你故意的?赵与歌眉头一抬,一副故意不故意你又能拿我怎样的模样。

    “你……”苏赋赋气呼呼地刚要跟他争辩,府前就来了马车。

    几月不见的苏半梦从马车上拎着包袱下来了。

    “半梦?你这是?”

    苏半梦目中含泪,问过赵与歌好,便微泣着道:“堂姐,我与娘亲生了口角,我便跑出来了。思来想去,若是去苏国公府,大伯母定是少不了絮叨,我眼下心里乱的很,不想被人唠叨,便就一鼓作气来了你这里。堂姐你可千万不要通风报信。”

    苏赋赋愣神道:“半梦,你一向乖巧,怎会跟婶婶动气?”

    “还不是因为娘亲非要让我跟我瞧不上的李公子见上一面。我不依,我跟她说,我也要像堂姐一样,找个俊朗又贴心的相公。像堂姐这般,夫妻和睦,这日子才过的有盼头。若是让我嫁个我不中意的,那我这辈子如何捱?”

    赵与歌听着苏半梦这番话极其顺耳,厚着脸皮道:“堂妹说的甚是,如何也要寻个中意的人。”话完他接着道:“赋妃,快将堂妹请到里面去吧!”

    苏赋赋却眼珠一转道:“是是,得找个中意的。瞧你哭的,今晚堂姐陪你睡!你跟堂姐好好聊聊。”

    苏半梦可不是跟她来增进感情的,只捏帕擦了泪摆摆头。

    “不用的堂姐,我想独处平静下心绪。”

    苏赋赋跟赵与歌送她去了雨晴殿,期间苏赋赋又追问了几次,可苏半梦都没有让她留下。

    赵与歌在一旁看着吃瘪的苏赋赋抿嘴暗笑,心道,今日来的亲戚定是老天派来撮合他们的。

    回了端王殿两人沉默寡言地用过晚膳,便回了寝室。

    苏赋赋一看桌上摆着阿施给她重新备好的刺绣包,便在烛光下忙活了起来。她心里盘算着,她要将赵与歌先熬睡了她才能睡。

    赵与歌盥洗回来就靠在床围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俩人各有各的心思,愣是谁都没搭腔地熬到了人定六刻。

    苏赋赋困得眼前都重影了,头也一坠一坠地,赵与歌只好下了床榻,到跟前轻手拿过她手里的针线和帕子,道:“我今晚在地上睡。”

    话完,给她合上绣包就扭头从紫檀木的嵌银丝攒花的矮柜里取出两条褥子展在了床榻下。

    苏赋赋没吱声,拆了发簪,摘了镯子,打着哈欠出了门。

    再回来,就见地毯上的被褥摆弄的整整齐齐,且正正好好挡在床榻前,一溜下脚的缝隙都没有留。

    苏赋赋扫过一眼淡淡道:“你铺的如此我怎么过去?”

    赵与歌看看她,随意道:“脱了鞋子踩过去。”

    苏赋赋也懒得多言,脱了鞋子,沿着脚边到了床榻上。别说这地上定是极凉,她方才还是踩在了两条褥子上,都觉得有寒气。她心软了软,却又想,他这是自找的,若不招惹她怎会落的这种下场?

    她边想边展着衾被,赵与歌靠前给她落下了帷帐,片刻后灭了烛灯。

    许久没有睡得如此宽敞,苏赋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便做了梦。梦里她人如大字躺在西域毛茸茸的草甸上,头顶是蓝白的云,每一朵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形状。身下青草芳芳如海浪一般蜿蜒起伏,远处的碧山别高高的云杉遮挡去了半壁,各种深浅不一的绿交叠着。还有银河般的浅溪,潺潺而清冽。

    她心里无比的自在,没有任何忧愁的自在。她的指尖不安分地摸过身边的生蒿草,身子跟着不自觉地翻滚了起来,这无尽头的……

    “嘭…”

    睡梦里的赵与歌只觉眼眶一阵生疼,身上被重物压的一震。

    他恍惚睁目间,苏赋赋那软糯地嘴巴嗖的离开了他的脸颊,他耳边听着她慌乱的喘息,刚从他身上爬到一旁,就被赵与歌拽住了。

    “亲了就跑?”

    慌的苏赋赋赶紧小声解释,“我绝非有意,只是做梦滚了下来…”

    赵与歌当然知道,却故意道:“是不是有意,横竖你是亲了我,赖不掉。”

    他的声音有些大了,吓得苏赋赋赶紧嘘他,“你小声些,都要被别人听到了。”

    寝室暗暗的光线里,赵与歌凑到她耳旁,柔声胁迫道:“那我现在…可以回床上去了吧?”说着,不舍地松了她的手,拢起衾被回了床榻上。

    苏赋赋抿了抿唇角没有驳他,但过了一会儿,屋里的烛灯亮了,赵与歌就听苏赋赋在扒拉什么,他刚要瞧,帷帐外苏赋赋拿着个线团和绣花剪回来了。

    “你这是?”

    苏赋赋不吱声,手下在床上量好五拿,将红线从床头拉到床尾一圈又一圈,蜘蛛织网般在床中间隔出了一道线墙。最后“咔嚓”一声,断了绳结。

    “这床一分为二,你一半我一半,你若胆敢逾线,我就……”说着,将手里的绣花剪掉了下方向,如同握短匕一般掌在手中,作势朝他戳了一下。

    赵与歌看着她这些幼稚的行径,无奈扬唇一笑。

    躺下身来,他暗暗摩挲起被她亲过的脸颊,昨晚心思重,竟没在意她嘴巴如此的软糯,像是煮开的元宵一样。

第九十八章 我为你簪花

    翌日冷霜。

    如他们的猜想一样,皇宫里太和殿里,赵鹤鸣赏赐了本次平乱的几位功臣,金银或加官进爵。

    说完此事,宝座上的他肃色下旨,启选太子。

    众人摩拳擦掌终于熬到了这一天。

    一下早朝,殿外除了群而不党的一些人局外人,其他两派已经横眉冷对,丝毫没有藏掖的意思。即便冷风吹着大袖官服呼撩地厉害,也捱不住他们心里沸腾。你死我活……这四字用在他们往后的十日里再合适不过。

    “听说了吗?蜀朝空置已久的太子位,终于要落定了。”

    鸿儒馆里刚用过午膳回来的学子们对此事津津乐道,苏赋赋听了一耳朵,刚要琢磨,就听赵岑怡道:“方才我哥派人来递话,说今日是鱼米节,要我们晚上一同去他船上玩儿。”

    “鱼米节?”

    苏赋赋头次听说这个节日,正疑惑,身侧的苏半梦如同上次跟她解释郡圃园子一样开始说道:“初冬正是洛河红绸鱼的肉质最嫩之时,又恰逢水稻收割之季,满满地坊间便有了这节日。说来倒是也只有五六个年头,但是鱼米节的热闹绝不亚于上元节。船挨着船,还能看到载歌载舞,吟诗弄词,投缘的还可停船结识。再有卖花船,满目似春、鼻下香尘不说,挑一只别在髻上,娇娇的最是好看。”

    苏赋赋刚要开口说去,在苏半梦一旁的陈蓁蓁话中有话的探头道:“那綦王的我们,有我和苏半梦吗?”

    “当然……”

    陈蓁蓁这才开心了,苏半梦却只是淡意笑了笑,心里很沉。

    就如此,等散了学,四人就兴高采烈地去了洛河。

    下了马车,方才还如灰白麻布的天色此时已经愈发如墨,身后陆续又来不少鲜车怒马,苏赋赋跟着她们沿着熟悉的青石板走了两步后抬眸看向前面的洛河,河面上已是船挨着船,除了像赵承延的华丽私船,还有两层雕梁画栋的客船,不少人从埠头方亭中踏着跳板登了船。

    “赋赋。”

    苏赋赋听见身后赵承延的喊声,可在外人跟前她总不好扑上去的,就强压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抿唇回头跟他笑了笑。

    不过赵岑怡几人这次极其有眼力劲儿,一个比一个腿脚利索,三人嗖嗖地就先去了船上。

    赵承延就在暮色里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话中有话的轻声道:“赋赋,我们的事情该有个结果了。”

    苏赋赋懵色,他的意思是?

    她便问他道:“你等不及了是吗?”

    赵承延赶紧摆摆头,朝她酒窝深深的笑了笑,可是他那笑里有苦楚,酸楚,痛楚。好多的滋味杂糅其中,让她心里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见她不安了,赵承延赶紧抚抚她脸颊,哄道:“我怎会等不及?我只担心你受苦。我赵承延这辈子,就算不能与你日日相守,但只要你能过得好,我就无憾。”

    苏赋赋一听他这话马上急了。

    “你别说这种丧气话。”

    “我所言都是真心的,我只要你过得好。”

    说完,握着她的手再紧了紧。

    苏赋赋心里酸酸的。

    暗暗道:赵承延,什么人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一定要嫁给你,再熬几日就好了,就几日,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她垂目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昨晚已经开始给你绣帕子,这两日就能绣好,算补给你的生辰礼。”

    “你竟还会刺绣?”

    “不算会,只是看娘亲她们绣过,学了一点皮毛。”

    “绣的什么图样?”

    “嘻嘻……鸳鸯。但我绣的没那么好,你别嫌弃。”

    “喜欢都喜欢不过来,怎会嫌弃?”

    “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上了船,到了船舱里就见茶水,果酒都已经添好了,船上的小侍女再跟两人问过好便下了船,只留了谷余一人伺候。

    众人对两人的事情要么就是装作看不出,要么是心照不宣。陈蓁蓁那日醒来后还依稀记得苏赋赋说,她快要嫁给赵承延了,她心中猜着她跟那端王看来是要散了。

    赵承延还是一如既往地安安静静地给她剥虾,苏赋赋也如同在丰欢楼第一次吃他剥的虾子之时的那般自然,好像这一切仿佛已经发生过千遍万遍了。

    只是赵承延怕她酒后胡闹,不准她喝酒。

    她便只好以茶代酒跟着凑热闹,看他们划着酒拳,“六…四…”她在旁边跟着起哄着,“陈蓁蓁,你输了……哈哈哈”说完却又跟赵承延道:“你多少让着她些,不然……”说着转目看着刚落了酒盏的陈蓁蓁,揶揄道:“她喝多了又会拉着我去找许公子。”

    陈蓁蓁一听她戏弄她,起身就来撵她,两人就在三人身后你追我赶,赵承延生怕苏赋赋被船上的物件绊倒,眼中紧跟着她道:“赋赋,当心脚下。”

    说着还不放心的抬着手随时准备护住她。

    谷余在一旁看着心里美滋滋地。

    好像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两人还是这世上最般配的那一对儿。

    船舱中的嬉闹声顺着窗缝门隙间变成了一缕云烟飘入了船外的浩渺凡尘中,他们的船在这华灯萦绕地洛河上缓缓前行,六盏船灯随冰凉地河风轻轻晃着,就像是掉进河里的星星,温暖着孤独的夜色。

    苏半梦端着茶盏,耳边一直在等着什么,等呀等,等到外面有弹曲儿的动静,她便身子一立,道:“听外面十分热闹,我们去瞧瞧。”

    众人附和着出了船舱到了船头去。

    立脚一看,不远处的大船外有几位姑娘抱着琵琶弹着,还有一位女子随着曲儿唱着.

    几人听得入神,眼前来了一条卖花船,船上点满了春花灯,映着那满船各种品类的茶花,文瓣的武瓣的,娇艳的淡雅的,就如个大花园子。四位姑娘这就吵着要过去,谷余便扯着嗓子招呼过船家,船上的小厮撑着长篙靠了过来。

    “赵岑怡,这朵好看。”

    陈蓁蓁跟赵岑怡说着,苏半梦也指了一朵,“这个也好。”

    赵岑怡抚抚刘海,不客气的道:“快帮我都簪上来。”

    苏赋赋跟着看热闹,一回头,就见赵承延摘下了一朵淡粉的小朵茶花,目中柔情似水,轻手簪在了她的发冠上。

    苏赋赋害羞地勾着手指。

    “好看吗?”

    “好看。”

    “可惜我今日是男子的打扮……”

    赵承延看她余有遗憾的模样,暗中抓了她的手柔声道:“等我们成亲后,我日日为你簪花。”

    花丛间两人你侬我侬,耳边却突来厉声。

第九十九章 他恢复记忆

    “綦王。”

    这喊声如海啸般,将卖花船的人都惊到了,纷纷回身去瞧。等几人看清靠过来的两层华贵大船上的几张面孔,苏赋赋慌了神。

    赵承延却好似早已经知道了一样,并无惊色,只松了苏赋赋的手恭敬行礼道:“父皇。”

    热闹的洛河上好似无人察觉此处的异样,几人垂目到了他们的船上,跟着进到无比宽敞又奢华的船舱里。

    苏赋赋最是紧张,因为赵与歌也在,表哥也在,她不知道方才他们是不是也看到了什么,她垂目抿着唇角,眼珠滚来滚去的不知如何是好。

    反正她是不敢抬头的,她能猜出来他们几人什么脸色,定是非常吓人。

    其他四人好似也跟着做错了事情一样,都垂目着似是大牢里待审的犯人。

    许久,赵鹤鸣话中有话道:“承延,你年岁倒也不小了,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还需要父皇再唠叨吧?”

    赵承延却突然矮下身子撩起袍子跪在了地上。

    “父皇,儿臣与赋赋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他正说着,话才一半,赵鹤鸣却突然步前一脚踹在了他心口上,赵承延登时出去了半丈,苏赋赋扭头就要去扶他,可手却被两步上前的赵与歌抓住了,苏赋赋哀求地看着他挣了挣,可他脸上就如冰块一般,没有神情只有让人寒栗的冷漠。

    赵岑怡几人回身去扶起赵承延,他抚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又踱步回来跪下,继续道:“赋赋心里的人是儿臣,她不想跟三哥在一起,还请父皇成全。”

    “逆子……”

    赵鹤鸣怒吼了一声又想再补一觉,赵拓一旁赶紧拦下,“父皇,五弟他真性情,再说,毕竟两人本来就是要成亲的……”

    赵鹤鸣侧目瞅了赵拓一眼,狠狠拽出被他抓住的手。

    一旁的赵与歌目色幽幽,开口慢道:“五弟,赋妃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娘子。”说着他看向苏赋赋,平静地摘下她头上的簪花抓在手里边揉捻着边看着赵承延再道:“我念你年岁小,这次不跟你计较。”

    赵承延转目看着苏赋赋,极其希望她此刻能冲上来说点什么,苏赋赋当然想,但她不能,她只能目中红红地看着他。

    她身旁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端王,若真的在争太子位的节骨眼上给他捣乱,他说不定真会疯狂到毁掉赵承延。虽然她以前心里觉得他断做不出的,他只是说说,可这两日她愈发看不懂他。

    上了岸,无魂的苏赋赋就被赵与歌拉上了马车。

    ……

    一路上她就目中空空,没有在怨恨谁,只是一言不发。

    回了寝室里,赵与歌就听身后扑通一声,他回头一瞧,苏赋赋跪在了他身后。

    “你这是做什么?”

    苏赋赋脸上无比的平静,也不看他,只道:“王爷,我求你了。”

    黑色披风下的赵与歌暗暗握起了拳头,慢声道:“且不说我想留你,单说这十日内,群臣推举太子的折子就会如雪花一样递到父皇手里,成败就在这几日。你觉得我会应吗?”

    说完就去拉她。

    苏赋赋倔强地抽出手,笃定道:“我会跟他讲好,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这辈子都不跟别人讲。”

    赵与歌不回她的话,再探手拽着她的细腕道:“你先起来。”

    苏赋赋再次推开他的好意,垂目道:“求人自然要跪着。”

    “苏赋赋你……”赵与歌看不得她如此,却又拿她没有办法,便气的原地转了圈,琢磨片刻,他猝然席地而坐在了她眼前,手下还解了披风往旁一丢,大袖一展,看着她大方道:“好……你跪你的,我陪着你。”

    “你这干嘛?”

    “干嘛?陪你一起耍赖呗。”

    话完又故意风轻云淡的接着道:“只是你这跪着也没事做,要不要……我将你那刺绣拿过来,想来你手中忙活着……时间过得会快些。”

    “赵与歌…”苏赋赋只觉他耍弄自己,起身吼了他一声。

    但他却呆在了那里,捂着被这一声冲击到的心口…目中直直地看着她。

    苏赋赋以为他又要演戏说自己不舒服,转身就气呼呼地推门出去了。

    赵与歌……

    他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

    她不是苏赋赋。

    她是五年前,母妃去世那晚,误躲入灵堂被他护住,她送他帕子作为谢礼的小婉…刺客闯入灵堂她出手救下他性命的小婉。

    也是那个假扮小太监入端王府寻密旨的小细作……小九。

    赵与歌目中钝钝地推起身子。

    浴身回来的苏赋赋合着一身桃粉色的寝衣,耷拉着身子绕开他径自到了床上去就躺下了。

    “你可会编狗尾草戒子?”

    苏赋赋就听赵与歌在她身后突然问出一个奇奇怪怪地问题,她扯扯被子懒散道:“我会不会与你有关吗?”

    赵与歌再压了压慌张的心,语气柔和的好生问她:“会不会?”

    苏赋赋被问到第二遍就有些烦了,才道:“会。”

    她一字说完,赵与歌便扭头就大步出了寝室,府上的人头次见他步伐如此慌乱,纷纷猜疑着……这是吵输了?

    片刻后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捏着一把变黄的狗尾草,跟苏赋赋急道:“你编一个。”

    苏赋赋这才回头看他,再看看他手里的狗尾草,将被子一脚踢飞起身道:“我说这位高高在上的端王殿下,您看我现在有这个闲心吗?”

    “算我求你,我求你行不行?你就编一个。”

    赵与歌真的要急坏了,边央求着她边将狗尾草塞到了她手里。

    咦……他也会求人?

    苏赋赋一脸震惊地看向他,虽然很是不解他这大晚上让她编个戒子是为何?可他都如此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话了,她也不能太娇嗔,遂就未再吱声,只低头安静地编弄了起来。

    “就这样。”

    编好了,她捏在手里给他看,他想接过来,苏赋赋却将手往后退了一下,一本正经道:“这个可不是随便能送人的,你只能看。”

    一模一样…

    无论是戒子还是她说话的语气,完全一样。

    赵与歌的目光由戒子转到苏赋赋的脸上,他只觉心间仿佛被灌了泥浆,他要窒息了,他哭笑不得,他觉得老天在故意戏耍他。

    就在目中的焦灼将要掩不住之时,他抬手抢了苏赋赋手里的戒子就奔出了寝殿。

第一百章 签了和离书

    这一夜赵与歌独自一人待在书行殿。

    他目中无光地看着桌上的三只狗尾草戒子及两条丝帕,如被捆在了凳子上一般静静地凝视到了天明。

    苏赋赋倒也没有深思赵与歌昨日的反常举动,与苏半梦一同在端王殿里用过早膳,便背着书箱就溜溜达达往府外走。

    苏半梦小鸟依人的挽着她的臂腕,问她:“堂姐,我听说昨夜,王爷一宿都待在书行殿里。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他是王爷,这宅子是他的,他在这里还能受得了委屈?没事的。”

    苏半梦转目满眼心思的垂目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这綦王……没放下堂姐。不过就是不知堂姐的心了?但若是堂姐喜欢,我倒是也赞同…堂姐跟王爷和离。”

    苏赋赋苦苦笑了笑,没有接话。

    两人将到府前,就见有个小太监下了马车。

    “劳烦,请一下苏半梦,苏家姑娘。”

    闻声的苏半梦跟苏赋赋疑惑着看向那小太监,“公公好,小女就是苏半梦。”

    末笙转目不易察觉得极速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眉开眼笑道:“苏姑娘好,奴末笙传皇后口谕,来请您进宫。”

    苏半梦下意识看了一眼苏赋赋。

    皇后娘娘怎会如此光明正大的找自己?就不怕被苏赋赋察觉出什么吗?

    她浅笑着应了声,转目声色极柔的跟苏赋赋道:“看来是娘亲急了,找了堂姑,那今日我就不去鸿儒馆,烦请堂姐跟先生说一声。”

    苏赋赋应下,接过她的书箱,苏半梦便随末笙上了马车。

    到了鸾凤殿,苏半梦一踏进门,就见苏曼字侧身立在殿下,看着新采的几株山茶花面容极其忧愁。

    苏半梦倒以为是昨天的事情不顺所致。

    “堂姑。”

    苏半梦唤了她一声,她才从困顿的思绪里走了出来。

    青陌跟苏半梦问了好,便到了一旁茶桌前煮起了茶。

    苏曼字看着她来了,主动上前地拉过她的手,欲言又止了一番后,才为难道:“都怪堂姑,连累了你。”

    苏半梦不明她的意思,神色微微透出不安道:“堂姑如何会连累半梦?”

    “皇上……”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苏曼字只觉得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捱了半天才不说不行道:“皇上中意你了。”

    苏半梦下意识将被苏曼字合住的手拿了回来。

    “堂姑,您这…怎么?”苏半梦如听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般,大到被吓到了,慌色说着,语无伦次的。

    “我知道你听了定会被吓坏……你怕是连皇上如何看上你的也不知。皇上说,昨夜看你们在卖花船上相互簪花,你头上带了一朵红边白瓣的山茶花,很是好看。”

    苏半梦连连苦笑道:“皇上他…并没说喜欢我可是?”

    苏曼字看着吓坏的苏半梦,赶紧再拉住她的手,道:“傻孩子,皇上说这话,便是喜欢了。堂姑主事后宫,自然要替皇上跟你好好说说,迎你入宫。”

    苏半梦连连摇头,眼泪一截一截的掉了下来。

    本来苏赋赋被迫与赵承延分开嫁了不喜欢的赵与歌,她对她的嫉妒之意已经削平。

    可前些日子苏曼字突然召她入宫,直言了当要她帮忙拆了苏赋赋与赵与歌,一是为了苏赋赋和赵承延。其二自然是这苏家的军权。苏半梦无心搀和,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更承诺只要她尽心帮忙,会给她寻门极好的亲事,而且赵拓登基后,会将她爹爹的牌位奉入太庙。

    苏半梦垂目细想了想,若自己不应,待赵拓成了太子,登基,难免他们会给自己或是以后的夫君穿小鞋。

    而且苏赋赋那边,即便是跟赵承延破镜重圆,她也是再醮的妇人,这不好的名声一辈子都跟着她。苏半梦想到这里,心间莫名的爽气了许多,便应了。

    只是此刻她真的是万分的后悔。

    她当时应该想别的办法推掉才是。

    她跪在了苏曼字跟前,苦求道:“堂姑,半梦求求堂姑,您跟皇上说,我不成的,我不能进宫。”

    若是平日苏曼字倒是可以替她说说话,可眼下,太子择选之时,她哪里敢?

    稍微一个惹了皇上不如意,那他的拓儿就会遭殃,她只能让苏半梦吞下这委屈,别无他法。

    她轻搀起哭成泪人的苏半梦,轻声哄道:“你入了宫,定是与旁人不同,我会跟皇上商议尽快升你为贵妃。”说着两人步到茶桌前,青陌目中带着几分可怜苏半梦的意思给她好生递上茶,又听苏曼字接着道:“再说,还有堂姑在呢,还有你表哥,等他上了太子位,宫里人自是都要高看你的。”

    苏半梦的泪像是雨滴般坠入了醇香的茶水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最终只能认命。

    只是,从认命后的那一刻,她恨上了皇上,怨上了苏赋赋。

    “阿嚏……”

    下学回了端王府的苏赋赋只觉不知何处一阵冷风,打了个喷嚏后就赶紧拢进了外衫。在门里跟探水候着她的阿施揣着心事上前来道:“大小姐,王爷让你你去书行殿找他。”

    苏赋赋抽弄着鼻子应了声,又问她道:“我堂妹回来了吗?”

    阿施摆摆头,道:“王爷今日…一直都待在书行殿,水米未进。”

    苏赋赋心道,该吃不下喝不喝的应该是我吧?他又是为何?

    她便无话再说,三人速速去了书行殿。

    到了殿中,阿施接过书箱,她自己上了二楼的书房。

    步到门前,她轻瞧了瞧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半死不活的声音后,她才推门规规矩矩地踱步进去。

    “王爷,你找我?”

    “签了吧!”

    赵与歌将桌上的纸张往她跟前推了推。

    和离书?

    苏赋赋看到这个三个大字着实有些喜出望外。

    本来还担心他再生纠缠,眼下一看他如此痛快,苏赋赋对他的态度立马好了许多,乐滋滋夸奖道:“王爷做事就是稳妥。”

    说着她便取笔签字,只是…他这脸色是怎么回事?似孤魂野鬼般灰白灰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说话的声音也是气若游丝,整个人好像仅剩一口气,随时都会晕过去。

    她有些在意的签完按下手印后刚要问他一句,耳边就听他声音沉沉地道:“你可以告诉他。但是别忘记你昨晚说的,此事此生不对外人提起。”

    他的意思是?

    苏赋赋有些不可置信的探问道:“王爷的意思…我可以现在就去告诉他?”

    赵与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只手下收着和离书,垂目道:“随你。”

    这两字可是把苏赋赋感动坏了。

    当即感激不迭道:“多谢王爷,我去说一声就回,等我回来一同用晚膳。”

    套话完她就蹦着出了屋,下了楼还不忘告诉探水赵与歌脸色极其的不好,让他快上去伺候着。

    探水忙不迭踱步上去,到了门前,就听书房里传出一阵更咽声,闷闷的,低低的,生怕被人听到。探水立在那儿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心间慌慌着出了书行殿。

第一百零一章 他跪了一夜

    兴高采烈奔出綦王府的苏赋赋吃了闭门羹。

    兄妹俩都回了宫里。

    她只好又溜溜达达回了端王府。

    不过也不差这一日。

    苏赋赋如此想着,脚上便如同挂满了铃铛一样,叮叮当当的欢快起来。她在朗朗星空下转着脚尖一圈接着一圈的转呀转,好似变成了一缕无拘无束的风,可以四处游荡的风。

    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高兴了。

    端王殿里候着她的阿施看她如此欢喜倒是奇怪。

    奔出来道:“大小姐,晚膳备好了。”

    苏赋赋一听赶紧奔了进来,她现在可是很是喜欢他,几步到了他眼前,接过阿施递上的湿巾就看着他道:“王爷,你多吃点,那会儿就看你这脸色不太好,吃饱了早些歇着。”

    她一通啰嗦完,赵与歌却一字没有,只抬手打发了殿里的人。

    他神情寂寥,身上的云青衣裳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沉闷不已,他眸中好似刚经历过一阵骤雨疾风,现下归于平静着道:“我那位朋友…他现在喜欢的姑娘跟那个被他带人杀了亲人的姑娘,是同一个人。”

    正咕咚咕咚喝着白水的苏赋赋眼珠转了两下,落了水碗道:“那姑娘没死?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事?那姑娘也知道吗?”

    赵与歌轻摆了下头,看着她继续慢声徐徐道:“姑娘什么都记不得。但是我那位朋友却什么都记起来了,他记得她跟他在灵堂里见了第一面,记得那个小姑娘喊他小哥哥,记得她几次三番的救了他。也记得…他……的亲人如何一个一个倒下。”

    苏赋赋看赵与歌不太对劲儿,朝他凑了凑,看着他眼角挂的泪珠道:“王爷,你怎么还难过上了?是跟你很要好的朋友吧?没事,你想哭,你就哭出来,我不笑你。”

    说着还掏了帕子给他道:“擦擦泪吧!”说着就将帕子塞给他手里。

    赵与歌一时目中泪水更盛,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在她的帕子上。

    就听她道:“你朋友…他有何打算?”

    “他成全了她和她的心上人。”

    “嗯……这两人若没有这弑亲之事,强扭一次瓜也未尝不可,但因有这事…放手让她跟喜欢的人过她想要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赵与歌点点头,眼里又红了。

    是呀,他怕自己强留了她生儿育女后,她有一天突然记起,会受不了而崩溃。

    但是血债血偿,他已经想好,若以后她记起来找他寻仇,他便将命还给她,他不贪生。

    不过他会求她,让他做完他该做的事情。

    用过晚膳,苏赋赋闷头开始做功课。

    这寝室里的桌子被她当了书桌来用,只要她一做功课那毕竟是铺的满满当当的。

    赵与歌给她收起书卷,她铺着宣纸,他给她砚墨,她便提笔,一边画一边跟赵与歌抱怨和博士,“这和博士简直是将我们当了国子监的监生了,好个严厉。他的课我都不敢走神,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让我起来说说他方才讲的画技要点。”

    赵与歌看她嘴巴叭叭不停地说着,心里酸楚地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以后见不到她的日子该怎么捱,他想都不敢想,只看着她的画道:“严师出高徒,加以时日,你也可以挥毫成风。”

    只可惜……他看不到了。

    他静默了一会儿,又问她,“听说你之前在西域受了伤,那之前的事情,你便都记不得了?”

    苏赋赋边画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笔头指指心口道:“大夫说这里伤的太重,高烧时日过久所致。要不然,我还用再重学这些吗?”

    赵与歌昨夜里想过她怎会变成苏赋赋?猜测着她大概是遇炸后醒来逃了,不敢去别处,只能逃得远远地,也或者西域的广袤天地里有她认识的人。

    他想过会不会是她的亲人还在世带她去的……

    可下一息,他脑中那些血色喷涌的画面马上否定了他的猜想。

    而至于那真正的苏赋赋身在何处等等的其他事情,便与他无关了。

    天明之时,洛京下了雪。

    比往前来的都早的大雪洋洋洒洒的将夜色和日光连在了一起。

    在鸿儒馆千仞班里先生一身素袍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正握着书卷行在课堂间,给众人讲着一位争得了皇位却失去心爱姑娘的皇帝的往事,众人听得入神,听到让人遗憾之处纷纷跟着唏嘘感叹。

    “赋赋姐姐。”

    课堂的屋门呼啦一下开了,赵岑怡随着一阵冷风大喘着气跑了进来,众人回头张望,苏赋赋还未回过神,就被她拉着臂腕拽去了外面。

    “岑怡,你这是怎么了?”

    “我哥……”赵岑怡瘪了瘪嘴巴,看向别处,再回目满眼的泪道:“父皇指婚,将楚晴儿指给了我哥。我哥不应,昨晚在父皇的寝宫外跪了一夜,现在还在那里跪着,人都要冻僵了,我想来想去,只有赋赋姐姐你能劝的动他。”

    苏赋赋登时脸上一紧,拉着赵岑怡就跟拽着一只风筝般箭步往外跑。

    到了鸿儒馆外,正撞见陈直刚从马上跳下,不待她张口去问,陈直就握刀跑到跟前道:“赋妃,王爷让我跟你说他回趟王府,让您在宫门外候着他。”

    “好,多谢陈将军。那我们快……”

    她和赵岑怡速速上了马车,陈直骑马相随,一路疾马飞奔到了皇宫外。

    天上的碎雪没有停歇的意思,苏赋赋眼中看着来路,脚下来回徘徊着,因为走的太急她未带氅衣,身子有些瑟缩,赵岑怡要解开身上的给她,被她挡住道:“我一个习武之人,比你耐冻。”

    说话间她们就见端王府的穿过风雪渐行渐近。

    赵与歌下了马车不等步到跟前,就解了氅衣递给她道:“穿上。”

    苏赋赋眼下也没空推三阻四,紧色接过就披在身上四人一同进了宫。

    宫中的甬道上厚厚的一层雪,苏赋赋满目焦灼随引路的公公前行,她几次都想要越过他,可碍于规矩,只能敛步再敛步,好在引路的公公听到她的不安,步子渐渐急起,很快便将众人引到了龙居殿外。

第一百零二章 父皇请成全

    苏赋赋看着殿门前跪着的墨色身影,目色再无其他,疾步如飞奔了过去。

    赵承延脸上已是真真的挂了霜雪。

    她赶紧解下赵与歌的氅衣,给他披在身上,双手暖着他的脸颊道:“赵承延你傻不傻?就你那爹你还不了解吗?他是那种会因为你跪在这里就改口的人吗?你起来,我们先回去,慢慢想办法。”

    苏赋赋觉得自己当时的婚事说废止就废纸了,如今只是一个指婚而已,自然也是能改的。

    可赵承延不敢赌,若是他如此轻易就走了,他担心父皇就觉得他认下了此事。

    他微抬起惨白的脸看着她,嘴角微颤着道:“我一定要求父皇收回成命。”

    两人说话间赵与歌到了殿门前,他看了看紧闭的殿门,招呼过外面候着的小太监进去通传。片刻后,殿门大开,小太监道:“请端王…綦王。”

    赵与歌回身跟苏赋赋一同搀起跪僵了的赵承延进殿。

    那小太监不让苏赋赋进,但苏赋赋怎会听他的,只看着堂中端坐的赵鹤鸣道:“皇上,我也来了。”

    说完,她就跟走亲戚串门一样一并混了进来。

    三人到了殿中一并跪下,苏赋赋和赵承延就见赵与歌从袖中掏出了一只长盒恭高举过头顶,王儒升快步接过呈到了赵鹤鸣跟前。

    紧接着赵与歌就肃色道:“父皇,这是我与赋妃的和离书,只差交于内务府。再有……儿臣恳请皇上,收回指婚,成全五弟与苏家姑娘。”

    所有人听着都瞳孔一震。

    心道他这是疯了?

    赵承延如死水的眸中一时涟漪万千,他想了很多,若三哥喜欢赋赋不可能放手成全他们的?难道真的如他所言,他只是在意苏家的军权?可在意军权眼下所为又是为何?

    赵承延猜不透,他只转目看向赵鹤鸣,激动叩头道:“父皇,请成全儿臣。”

    苏赋赋万分感激地看过赵与歌,也随着赵承延叩头求成全。

    火炉正盛的大殿里一时沉静下来,众人听着窗外偶尔呼啸一下的冷风和被拍在窗纸上的簌簌雪花,炭火的“滋滋”声,又听见一声“嘶…嘶……”好似纸张被撕开了的声音。

    两人耳尖一提,抬眸看去,就见赵鹤鸣正慢悠悠地撕着赵与歌递上的和离书,一边撕一边起了身。王儒升从他的举动中猜出了什么,暗暗皱起了眉退到一旁。

    而殿中的三人也极其不解,苏赋赋更是直接发问:“皇上,你这是应了还是?”

    赵鹤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将成了碎片的和离书往案子上一放。

    大殿中随即响彻起一句话,“听朕口谕,端王与赋妃……此生不得和离。”

    这什么屁话?

    苏赋赋整个人如同被火点着了一般,腾就站起了身。

    “皇上,和离书都递给你,你给我们撕了,再下如此荒唐的口谕,我不应。”

    “父皇,儿臣也不能应。”

    赵承延也颤微微地站了起来,目中带着罕见的怒色。

    赵与歌一时还想不通父皇为何会如此,但他心里下意识暗喜了一下,不过转瞬他就叩首求情道:“父皇,他们两人天造地设,儿臣不忍拆散。”

    没想赵鹤鸣抓起和离书就摔在了他身前道:“拆散也是綦王要拆散你,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这天下你又如何守?”

    赵鹤鸣生生撂下一句让人琢磨不透的话,便甩着大袖走了。

    赵与歌缓缓起身,看着殿外偏头跟无措的两人道:“回去吧!”

    三人将跨出殿门,门外方才跟在王儒升身后的小太监徐鸣带着一行人又是木凳又是板子的到了跟前,徐鸣极其恭敬道:“两位王爷,赋妃。皇上口谕,罚两位王爷各三十大板。另外赋妃冲撞皇上,应挨十板子,但女嫁随夫,夫教不全自应由端王代受,便再给您加上十板子。”

    说完徐鸣为难地再躬了躬身子。

    苏赋赋上前一步道:“我惹得事情我自己担,还有…”她看向赵承延道:“你这身子骨熬了一夜一打就散了,我替你。”

    说完就抬脚要去那凳子上。

    赵与歌身后将她一把给拽了回来,边解着袍子边道:“老实待着。”

    结果苏赋赋不听,抬脚勾过一条木凳就趴了上去。

    徐鸣只好扑通给她跪下道:“赋妃,小的们都是遵旨办事,您可饶了我们这几条贱命吧!”说着,那几个执仗的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跪在了石地上。

    苏赋赋哪里想为难他们,只好爬起身喃喃道:“我没想为难你们。”

    赵承延看着她硬挤出一丝笑意,一旁哄道:“我没事,放心。”

    苏赋赋只好接过他们两人的衣裳,到了一旁去。

    脱得只剩里衣的两人往那木凳上一趴,这些小太监就手脚利索的抄起板子下了手,“啪……啪”的落在两人的屁股上,两人手下抓着板凳各自咬着牙,好在身份尊贵,不用说小太监们也知道手下留情。

    “延儿……”

    刚打到一半,众人就听远处一阵喊声,苏赋赋回头看,是赵承延的娘亲苓贵妃还有赵岑怡,还有一个人……苏赋赋认得,是楚晴儿。

    她们三人相互搀扶着踩着厚雪到了跟前,正巧那板子也打足了数。

    赵承延已经被打的人晕晕地,他晃起身目中看着苓贵妃轻唤道:“娘亲。”

    苓贵妃一时哭成了泪人,转身看着抱着一堆衣裳的苏赋赋,什么话都没有就跪在了她身前,道:“苏姑娘,你身后有苏家撑腰,你如何胡闹皇上都不会将你如何,可承延不同,他没有靠山。如今皇上已经指婚他与晴儿,你就放手吧!不能再如此折腾下去了,再折腾……他就真要没命了。”

    苏赋赋将衣裳塞给赵与歌,赶紧拉她道:“贵妃娘娘,我不是折腾,我是真的喜欢他。”

    云双苓当然明白,可赵承延经历过一次牢狱之灾后,她便看出,皇上对他没有多少疼爱,只要他犯的错激怒了皇上,他定是小命不保的。更何况,她已经听说皇上下了口谕,绝对不准端王与她和离。

    若再生事端,就不是打板子如此简单了。

    赵承延一旁跟着拉着云双苓道:“母妃,你别为难她。”

    苓贵妃顿时哭了起来,道:“你以为母妃想如此吗?我也不想,但是皇命难违……苏姑娘,我求求你,放他条生路吧!你们此生无缘,莫再强求了,求求你了…”

    云双苓抓着她的手反复求着,苏赋赋看着她心里好个难受,滚烫的泪倒流进她的心里,如鸠酒般浸透了她的奇经八脉,她眼前忽明忽暗…忽明忽暗……她看见赵承延突然焦急的神色,看到碎雪漫天,她心里叹着气,她不喜欢雪,甚至有些害怕。

第一百零三章 失忆已三回

    两月后的夜里。

    躺在被窝里的苏赋赋只觉身子很是乏累。

    她缓缓睁开眼眸,只看见到处都黑咕隆咚的,她慢推起绵软的身子,就听身旁有了动静,她眼看着一个人半坐了起来,她被吓了一跳,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啊……”

    她听他捂着鼻子叫唤了一声,紧接着便冲着门外喊道:“来人……掌灯,传御医,赋妃醒了。”

    几息功夫,苏赋赋听到了开门声,帷帐外也亮起了幽幽的烛火。

    她借着光看向眼前的男子,他穿着皓月色的寝衣,眉眼如雕画般,长得很是好看。她再转目看看周围,一番打量过后目光落在了床上这对儿杏黄色的圆枕上。

    赵与歌看她眸中四处瞧,想着她是不是有些梦意未醒,便目中又惊又喜地轻声问她:“身子有没有哪里不适?”

    苏赋赋看看他被自己锤红的鼻子,再盯着他的眼睛不安,嗓音干哑道:“你是谁?”

    赵与歌眸中一愣,片刻后他手脚慌乱的下了床。

    苏赋赋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多么吓人,很是好奇跟着将头钻出了帷帐,眼中扫过四下摆件雕工精湛却极其陌生的寝室,看有小侍女进来伺候他披了一件黑色的氅衣,紧接着就听寝室外又来了一堆凌乱的脚步声,人多又杂,轰轰隆隆的好像是发生了天塌般的大事。

    她身子一时往后退了下,但脑瓜还是没舍得收回来。

    就瞪着乌溜溜地眸子盯着寝室门外,片刻一群提着药匣子的老头踱步进了屋,他们跟赵与歌毕恭毕敬地喊着“太子”,然后就随他到了床旁。

    赵与歌坐到帷帐的缝隙处,将她脑袋按回帷帐里,只抓了她的腕子从帷帐下递了出去。苏赋赋看着面生的他挣了挣,就听他轻声安抚道:“你昏迷的太久了,让几位御医给你好好把把脉。”

    躲在帷帐里的苏赋赋,眸子里一时老实了下来,乖乖地,就垂目看着被他紧紧握住的另一只手,猜想着这个人是太子……可为何跟自己躺在一起?是自己的夫君?那她成亲了?可是她多大?叫什么?

    她脑子里空荡荡的,喊上一句只有回声,没有答案。

    她走神了大概一两刻的功夫,然后就听见屋里的人告退后脚步很是平稳地走出了寝室。那抓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了,听他也去了外面。

    苏赋赋便大着胆子下了床,可是她腿上无力,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床边晃荡着站了起来。这床下没有她的鞋子,她只能光着脚踩在绒绒地褐色地毯上。

    她好奇地满目打量这屋子,所见的桌凳,床柜,妆台,屏风小到衣架灯架皆是小叶紫檀的木质,那一条条的金色纹理就好像将木头里后嵌入的金丝般,低调又奢华。物件没有繁复花哨的式样,除了圆桌,其他的要么四四方方,要么瘦瘦长长。总而言之,圆润和雕花少见。

    她走着走着就到了窗前,看了一眼窗牖上的莲花纹,便抬手轻推了出去。

    大窗外有一片小池塘,夜色中有轮冷月照耀着冰面如镜子一样。她趴在窗台上踮起脚尖去看那月亮,可惜被厚重的屋檐遮挡住了。可她又实在想看,便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凑巧,寝室外跟御医说完话的赵与歌回来了,两人四目相对。苏赋赋就见他满脸的焦急靠前来关上窗户转身抱起她到了床榻上,口中还嘟囔道:“如今已是腊月,屋外冷风正紧,你大病初愈身子还弱着,见不得冷风。再说,这鞋袜都没有。”

    苏赋赋到了床上去便缩到了自己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时不时看他一眼。

    赵与歌看着她有些慌张的模样,凑前心疼道:“我是你夫君,赵与歌。年十九,一个月前被立为太子。你是苏国公府的大小姐,苏赋赋,年十六,我们是去年七月成的亲。你之前在禹城之时头上受过一次伤当时未觉,前不久突然病起晕倒,到今日正好两月。”

    苏赋赋听过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吧唧了两下嘴巴。

    赵与歌便问她:“饿了?想吃什么?我吩咐。”

    她是真的饿了,就刚刚。

    便大方露出脸蛋,用她青果般的甜脆声音回他道:“好吃的。”

    赵与歌便赶紧唤人进来吩咐饭菜,又吩咐鞋袜。等外人退下,他给她端来一碗白水。

    苏赋赋接过来就咕咚咕咚都喝了,还打了一个水嗝。

    等他放了水碗再回来,就恨不得贴了她脸上,就一直盯着她看呀看,边看脸上还美滋滋地,像是这娘子是他刚娶回来的一样。

    苏赋赋被瞧得不自在,懵色往后退,他则跟着往前凑,她只好问道:“你挨我这么近干嘛?”

    赵与歌少见她如此乖巧,惹得他总想逗她。

    便故意拿捏着道:“你是我娘子,想挨多近就可以挨多近。”

    说着便抬手想去摸摸她的脸颊,门外阿施突然推门而出。

    “大小姐。”

    阿施边万分激动地奔到了苏赋赋跟前,不等苏赋赋看清她的模样,阿施就一把抱住她大哭道:“大小姐你终于是醒了,两月了,你终于醒了。”

    苏赋赋懵的很,赵与歌在一旁慢声提醒道:“你家大小姐,记不得以前的人和事了。”

    本来泣声不止的阿施猛地哭声一顿,立起身子看着苏赋赋道:“又?”说着有几分不信地指指自己问她:“大小姐,我……认不认得我?”

    苏赋赋歪头对着她左看右看了一番后摆了摆头。

    阿施顿时眉间一蹙,微微失落地捧着自己的脸蛋跟她道:“大小姐,真的不记得阿施这张脸蛋了吗?当时你在满院子的小丫头里可是一眼挑中了我的,说我小矮子,小圆脸定是一个小可爱。你都不记得了?”

    苏赋赋眨巴眨巴眼睛,勾着手指再晃了晃头。

    阿施这才死了心,认下她再次失忆之事。

    赵与歌内心矛盾。

    方才几位御医说,人在多次失忆后很难再找回从前。

    他私心想着她一辈子都不要记起来才好。

    可一瞬后他却又心疼,觉得忘掉从前的她似是活在一种欺骗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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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介绍:
背负血仇,一心想要夺下皇位的端王赵与歌,最近时不时就到书行殿的二层书房里,站在窗子前,看向一巷之隔的那扇方窗。
那里面有一个小姑娘,笑容如冰糖炖雪梨般,很甜。
她叫苏赋赋,是他最亲近的五弟,赵承延的心上人。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端王殿下又在书房偷看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