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希望与绝望的分界线(下)
熬过乌尔德殖民军入侵,经历血红英灵事件摧残,饱受百年光阴蹉跎,仍旧顽强屹立在旧陪都梵格尔夫上层的圣主教堂,如今遭到红蝶损坏后,尖塔倒塌碎裂,不再直指天际。通往地下墓室的阶梯被岩石堵住,将属于这座建筑的历史印记永远尘封。礼拜堂和忏悔室天顶与玻璃彩窗荡然无存,仅剩下残垣断壁的支柱结构,依稀能够分辨出原来神圣庄严的布局。
废墟之中,唯有象征蓓露丹迪神的圣女雕像,形单影只地矗立着。伴随黑月即将来临,阿斯加德层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在雕像表面浮出露珠,仿若圣女正在哭泣。
娜瑟露思和尼奥尔德被红色系绳牢牢捆绑,束缚在忏悔室十字架上。RankII弗蕾雅的圣器致缠系具有限制其他圣器和麻痹宿主的技能,他们无法作出任何抵抗,成为人质后过去了整整一天。
经历阿斯加德这场流萤高级干部间的修罗之战,RankVII宾娅莎最终成为牺牲者。躺在娜瑟露思怀里时,这位长相酷似男生、平时担当和事佬角色的同伴,用永恒圣器最后的终焉技能送来一段密语,关于她短暂人生的故事传入两人脑海中,久久无法消散。
“她始终希望流萤能成为真正的家人,可…”尼奥尔德沉默地低下头颅,他因为被戏称为“吊车尾”,原本并不喜欢这位年长干部。
“不是宾娅莎背叛了流萤,而是流萤背叛了她…有些人,并不值得拯救。”
RankIII娜瑟露思眼神则锐利得多,她决定将盖娜和宾娅莎的愿望全部担下,直面这一切灾祸的始作俑者——首领耀夜。
咚咚咚!
高跟鞋声在空旷阿斯加德层,回荡着历历在耳的节奏。RankVI娜蒂拉步入忏悔室,一改此前狼狈之色,恢复往日高贵典雅的站姿。
她没有佩戴圣器幻术面具,亦没有用礼帽和绒布遮面,左侧脸颊显著的烧伤疤痕令人不寒而栗。
“喂!准备把我们关在这里多久?难道你没注意到,流萤即将被RankII彻底毁灭了吗!?”
“哼!区区小偷。”娜蒂拉对尼奥尔德嗤之以鼻,她拿走了圣器无限宝瓶占为己有,至于RankIII的无影黑靴,因为很难褪下而暂时放弃。娜蒂拉很爱记仇,始终没有忘记幻术面具遭偷窃之事,“叛徒不需要惦记流萤的安危,只需要在此向神明继续忏悔。”
“叛徒不是我们,而是耀夜!他对流萤和希敏约格的所作所为,难道你都置若罔闻吗?”娜瑟露思挣扎着想摆脱致缠系,红绳却越来越紧,在手腕和肩部勒出一条条深红印痕。
“无所谓~存在或灭亡,我并不在乎流萤会变成怎样。我只在乎梵格尔夫,这也是我和耀夜大人之间的约定。”
“梵格尔夫?”
“希敏约格脉冲旧称,陪都梵格尔夫。诗蔻蒂曾经最大的遗迹都市之一,毁灭于血红英灵事件。”
娜瑟露思向一脸疑惑的青梅竹马解释道,看来“吊车尾”名号也并非完全误解,在学习知识方面,某些人确实并不太擅长。
“住嘴!梵格尔夫没有毁灭,它只是以脉冲之名潜藏于地表之下,而我则要让它恢复遗迹之力。”
RankVI娜蒂拉是希敏约格脉冲原住民,这件事在高级干部内属于公开秘密。她比首领耀夜更早生活在这座地下都市,是脉冲最早的主人。
与耀夜达成合作后,娜蒂拉主动让出脉冲主人身份,屈尊为高级干部加入反政府组织流萤。
没人知道她背后目的是何?直到脉冲濒临毁灭一刻,RankVI的真面目才终于浮出水面。
“恢复梵格尔夫遗迹之力?天方夜谭,这座地下都市枯萎成脉冲已有百年,不可能恢复。”娜瑟露思对此嗤之以鼻,如果真能恢复成遗迹,流民们早就不需要牺牲生命,在地表世界争取一线生机。
贵妇嗤笑起来,她举起圣器幻术面具在手心愉快地把玩:“当然可以恢复,只需要借助遗迹圣器的力量~”
“希敏约格变成这副德行,怎么可能…”
“只要拥有遗迹圣器的力量,万物皆可完好如初,就像我一样。”娜蒂拉故意用面具划过右颊光洁白皙的皮肤,“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已经活在这个世界上,超过百年~”
“!”娜瑟露思和尼奥尔德都以为自己幻听了,吃惊地彼此求证,才相信没有听错所闻之事。
“哈哈哈!别惊讶~没想到吧,对你们而言,我可是老奶奶了。”
“不可能…超过一百岁的人,怎么会如此年轻…“
”因为遗迹圣器。我找到了希敏约格脉冲内遗落的一枚银质指环,将灵魂移植到崭新少女肉体中,实现轮回转生。”
移植灵魂的银质指环,娜瑟露思瞪大眼睛,脑海里蹦出熟悉的名字——TierS级圣器尼布罗根指环。
“这些年,我和耀夜互相利用,寻找到大量埋藏于脉冲深处的遗迹圣器,然后等待机会占为己有,用来恢复旧陪都遗迹之力。代价则是交出尼布罗根指环,并答应他效忠末日黄昏计划,重新建立诗蔻蒂世界秩序。”
“即使拥有遗迹圣器,如果没有阳衍,脉冲也不会…”
“看来你们真得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告诉你们吧,圣器存在于世界的理由,其实…”
一根红色系绳由圣主教堂废墟外飞来,娜蒂拉早有防备,机敏地闪过偷袭后,注视伺机已久的“老朋友”。
RankII弗蕾雅解除致缠系终焉技能红蝶状态,恢复成普通女孩模样。她身披红色连衣裙,和黑色双马尾相得益彰,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妖艳。连衣裙两侧延伸出数根蠢蠢欲动的红色触手,电流声在上端滋滋作响。
“苟活于地底的废物,你以为耀夜大人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娜蒂拉不甘示弱,用语言挑拨容易情绪化的女孩:“废物…是吗?总比某些人自以为破茧为蝶,实际不过是短暂存于世间的低等生物要好得多吧。”
两人间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眼看一番争斗即将上演,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断,
整座希敏约格脉冲再次发生地震,这次来得更加猛烈,整个阿斯加德层顺势出现大面积下沉坍塌。除了华纳海姆之梯和拥有坚固大理石地面的教堂废墟区域以外,包括首领耀夜之屋,以及高级干部们日常集会的区域均未能幸免,向地底深处塌方坠落。
“停下来!停下里!”RankVI娜蒂拉眼见家园迅速沉沦,立刻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又是你干得好事,RankII!”
“跟我可没关系,这座垃圾脉冲早该毁灭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弗蕾雅摊开双手摆出与我无关姿态,娜蒂拉愤怒地推开女孩,佩戴幻术面具毫不犹豫地冲向华纳海姆之梯。
她知道其他遗迹圣器就在下层,只有夺回这些宝物,才能挽救即将沦陷的希敏约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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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流民由下层米德加德,沿石梯回廊爬至阿斯加德逃难,他们大多年轻体壮,面部与衣服显得灰头土脸,看上去耗费了不少体力才挤进最上层。
然而阿斯加德层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连通天顶大窟窿的石梯摇摇欲坠,稍有失足便会坠入深渊。许多流民眼看就要逃出地狱,最终功亏一篑,把生命永远留在了希敏约格漆黑的地底世界。
弗蕾雅如同一名欣赏戏剧的观众,对眼前惨景置之不顾,目睹同为流民的伙伴们,为求生而你追我赶,甚至不惜推搡他人以占据石梯有力地形。她笑得更加妖艳,仿若残酷魔鬼,视生命如草芥。
“为什么笑得出来…”娜瑟露思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泣,她想帮助那些可怜流民,但在圣器致缠系束缚下,即使皮肤表面磨出鲜血,依旧难以离开十字架半步,“这些可怜人只不过想活下去,而希望和阳光就在半步之遥内,明明可以帮助他们…”
“帮助他们?”弗蕾雅收起微笑,回以冷酷无情地表情,“帮助他们又能如何?去往地表世界,流民就有希望了吗?那里不过是另一座地狱,流民生来就必须接受命运抛弃,永远不可能靠所谓争取改变未来。想要得到希望,必先经历绝望。”
“想要得到希望,必先经历绝望…”
尼奥尔德沉默了,他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语言。
轰隆隆!阿斯加德层再度传来剧烈震动,一匹灰色巨狼混在人群中跃上石梯,踩踏本就不平稳的土地。
RankII弗蕾雅立刻失去了与人质继续啰嗦的兴致,启动终焉技能化身红蝶,她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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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狼基米希以为能够趁着混乱,逃脱昔日翼手盗贼团同伴追击,离开监禁自己的流萤,他并不想和这群疯狂的流民产生任何瓜葛。
借助移植到眼眶内的遗迹圣器预知眼,基米希敏锐地躲开潜在塌方和坠石威胁,运用坚硬锋利尖爪结实地抓紧天井岩壁,垂直攀爬至最上层阿斯加德。如今通往地表世界的大窟窿近在咫尺,他想好了未来计划——重新返回峡谷地带。
然而粗壮有力的后腿,却被一根红绳紧紧捆绑,失去继续攀爬的动力,把他往石梯回廊下层平台拖拽。
预知眼其实早就甄别到潜在的危险,只不过一秒时间过于短暂,基米希仍旧无法躲开转瞬即逝的袭击。
那是一只体型与他不相上下的红色蝴蝶,虫声部分是位少女,全身散发着金箔光芒,红绳源头正来自翅膀上延伸而出的触手。
伴随滋滋电流声,麻痹感不断刺激着神经器官,灰色巨狼试图挣脱束缚,他用利爪割断红绳,朝红蝶奔去。
“愚蠢的低等动物!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RankII弗蕾雅并不惧怕来势汹汹的先古巨兽,圣器直缠系编织而成红墙屏障,毫无破绽得阻挡了狼爪攻击。紧接着更多红绳从四面八方缠绕住对手,释放最大幅度高压电流,麻痹了体型巨大的野兽。
然而灰色巨狼和红色红蝶的对峙,令阿斯加德层更加雪上加霜,高压电流和物理冲击造成圣主教堂废墟周围的大理石失去支撑,开始向下层坍塌坠落。
“终于准备好送给耀夜大人的礼物了。”
弗蕾雅使用致缠系将巨狼缠绕起来,最终变成一团红色茧壳。她颤动鳞翅,准备拖着“礼物”飞出希敏约格脉冲。
“喂!这里要坍塌了,不管我们死活嘛!”尼奥尔德朝红蝶怒吼道,他和娜瑟露思依旧无法摆脱束缚,而地面坍塌已经蔓延至几步之遥。
“抱歉,两位叛徒,娇小弗蕾雅只带得动这匹巨狼,再见~”
“可恶,没办法挣脱这鬼东西嘛。”娜瑟露思奋力挣扎,甚至连十字架都掰断了,却依旧无法扯断红绳。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滚落到深渊中。
“露思!”
尼奥尔德的呼喊声响彻阿斯加德,千钧一发之际,两位熟悉的男人出现在教堂废墟前,抓住即将坠落的绿发女生,将她平安拉回地面。
其中一位留有斑白双鬓和头发,手捧厚重书籍;另一位褐色卷发男人则年轻许多,嘴角上扬露出与现实景象不相符合的轻松笑容。
“斯坦福…勒克儿…”娜瑟露思说出两人名字,他们正是被首领派去北陆高原执行末日黄昏任务的流萤RankIV和RankV。
RankV勒克儿言语充满调侃,为绿发女生松绑红绳:“好险呐~你要是死了,我可没法和耀夜大人交代。”
“谁允许你释放她了!”尚未飞出脉冲的红蝶见状后愤怒地表达不满,甩出致缠系想要再度缠绕娜瑟露思。勒克儿见状,不慌不忙地用一枚纹章,将飞来的红绳点燃,烧成灰烬。
“冷静下来,RankII!我们奉命将两位高级干部安全带回格拉兹海姆。”RankIV斯坦福合起书籍,撇了眼气得满脸通红的女孩,“这是耀夜大人的命令。”
“哼!随便你们…弗蕾雅自己去见耀夜大人。”红蝶嘟起嘴放弃倔强,展开翅膀带着巨狼基米希飞出了希敏约格,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小孩子可真麻烦~”
勒克儿调侃完,注视着眼前正加速坍塌的阿斯加德层,身旁另外两位高级干部与他视线不谋而合。
除了圣主教堂仅剩的几平米大理石地面和华纳海姆之梯,其他区域完全崩塌成断崖,娜瑟露思体会到了绝望降临时的痛苦与悲悯,她长大成人的家园,承载希望的阳光小屋,从此将荡然无存。
“娜蒂拉,她还在下层…”
“不用管她,首领没要求带回RankVI,当然也没要求带回这小子。”勒克儿不屑地手指向仍被红绳束缚在旁的尼奥尔德,随后使用手中纹章,创造出一条通往天顶大窟窿的岩石廊梯,推着绿发女生向地表世界走去。
娜瑟露思不断回头眺望,依依不舍地告别这座地底脉冲:“就这样抛弃希敏约格,抛弃无辜的流民吗,为了末日黄昏…?”
“如果耀夜大人意愿如此,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忠诚地追随他。”
RankIV斯坦福最后的话语,打消她仅存丝毫幻想。娜瑟露思决定往前走,去往未知的地表世界与耀夜见上一面。
当然在离开前,她默默使用圣器无影黑靴技能虫洞,把青梅竹马转送至位于穆斯贝尔大沙漠的某处标记点。
第二十一节 把希望之光呵护在手心(上)
赫尔海姆层本就狭窄幽暗的通道,被坍塌岩壁堵得水泄不通,依靠坚硬钟乳石柱支撑起的一条小路,罗伊娜穿梭在希敏约格脉冲最底层。
血腥和腐臭夹杂着潮湿特有的酸味扑鼻而来,许多流民来不及逃出深渊,生命终结在本以为安全的栖息之所。他们或被岩石砸死、或遭到踩踏而窒息身亡,仿佛萤火虫失去光芒般戛然而止。
“太惨了…即使血红英灵事件时,旧陪都也没有这副惨象。”拜克斯用米粒大眼珠,凝视着一具具尸骸。
“如果忍受不住,可以先回到联络层,我去找那个女孩。”
诺恩斯言下之意,是希望白色信鸽带上邮差少女原路返回。这段小路并不算曲折蜿蜒,普通鸟类也可轻易定位路线,更不用说专业信鸽了。
“没关系,我可以…”可罗伊娜倔强地拒绝,她把衣服毛领竖起遮挡口鼻,义无反顾地走在最前方。
事实上由于吸入过量刺激性气味加上体力疲乏,胃部和喉咙已经多次泛起恶心。她努力保持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这些可怜流民,但凡多瞥一眼,内心防线随时都会土崩瓦解,失去继续前进的意志。
“塔尔荷!塔尔荷!”
此时女生带有哭腔的喊声,由狭窄通道深处传来。恶心和失落瞬间消散,罗伊娜朝声音源头加快脚步。
希望之光,仍然埋藏于地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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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尔荷!塔尔荷!”
安娜不停摇晃中年妇女肩膀,期盼唤醒沉睡之人。赫尔海姆层政务厅长官没有遭到坠石波及,身型也保持完好无损,唯有后脑勺处溢满血渍。
红色液体经由头部伤口,渗入身后岩壁流淌而下,在地面印出一滩红印。意外事故似乎发生已久,这些血迹已经完全干涸。
而塔尔荷对面钟乳石柱基本都遭到拦腰截断,这些石柱看似并不起眼,实际上不仅支撑着赫尔海姆层,还是整座地底脉冲结构的生命支柱。
以往为保护这些石柱,政务厅会避免流民居住于此,但随着近来新进入口不断增多,才不得已安排成了临时居住区。
如今钟乳石柱遭到破坏后,顶部松软厚重的岩土积压沉降,压垮了整座溶洞,造成地质结构坍塌,这恐怕也是脉冲发生地震的根本原因。
许多居住在此的流民来不及逃命,几乎一瞬间立刻死亡,他们当中不少面孔安娜记忆犹新,正是几天前刚搬入希敏约格的新人。
塔尔荷的重伤与这些新流民,还有断为两截的钟乳石柱之间到底存在何种因果联系,还是纯粹独立事件。安娜不得而知,也无暇顾及。
她只想唤醒眼前沉睡的亲人,即使中年妇女胸腔早已没有了起伏节奏,也丝毫感受不到鼻孔还在呼吸空气。
“塔尔荷…醒醒…安娜回家了…”泪水如堤坝泄洪,从女生漂亮双眸中涌出,“蓓露丹迪神…为什么剥夺我们最后的希望。”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偶尔拌嘴争论甚至互相埋冤,由塔尔荷抚养长大的孤儿安娜,从小视这位行事随意、比起政务大事更注重生活日常的妇女为母亲般存在。
受到塔尔荷耳濡目染影响,安娜性格随性、处事淡然,她与阳光小屋的孩子们不同,从来没有过离开希敏约格脉冲、争取生活在遗迹内的野心。
只要能活得开心,即使享受不到温暖阳光,在赫尔海姆一样能够幸福快乐。抱着这份信念,安娜认为会陪伴塔尔荷待在脚下家园直到永远。
然而,永远来得如此突然。即使是如此卑微渺小的希望,还是如出生流民的命运一样被神所抛弃,剥夺得一丝不剩。
“安娜小姐,终于找到你了!”
灰色头发少女和黑衣男人从通道内现身,安娜认识他们——从地表世界被俘后,委身于流萤的无印之人。
“你们怎么会…?”
“带你离开这里,我答应过,一起离开希敏约格。”名为罗伊娜的少女再度伸出手心,和米德加德层黑暗广域时一样。
安娜再度无情地拍掉手心,依偎在塔尔荷身体旁不愿离开:“我说过…地表世界属于无印之人,而有印之人只配享有不见阳光的地底。”
黑衣男人来到她身旁静静观察后,面无表情地冷酷说道:“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如果再不离开,你会和她一样成为一具尸体。”
“胡说!”安娜大声呵斥,眼泪和鼻涕碰到了男人脸上,“塔尔荷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明天就会醒来。”
“明天…”罗伊娜不置可否,口中不断复述这两个字。
咚咚咚!高跟鞋清脆鸣声在寂静钟乳洞内回荡。
安娜被声音所吸引,暂时离开塔尔荷尸体,四下张望动静来源。诺恩斯则变得警觉起来,拔出银剑守护在灰发少女身前。
“说得没错~流民只是睡着了,明天就会醒来。”
贵妇独有磁性声线传来,配上稳健的语调节奏,她穿着落落大方的黑色礼服,脸颊却佩戴极不协调的诡异面具。
流萤RankVI娜蒂拉,出现在赫尔海姆层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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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蒂拉对希敏约格脉冲至上而下所有地形可谓了如指掌,百年来她探索了地底深处每片区域,从溶洞到隧道、从花园到瀑布、几乎不虚度浪费任何一天光阴。
她确信无疑,与昨天RankII弗蕾雅大闹米德加德层不同,眼下足以毁灭这座千年遗迹的大崩塌,源头来自底层赫尔海姆,其震动强度更剧烈、面积更广阔。
“赫尔海姆肯定存在叛徒,破坏支撑地底脉冲的基座,造成希敏约格下沉崩塌。”娜蒂拉触摸由柱体中央被完美切开的钟乳石柱,锐利切面在手指肌肤留下划痕,“恐怕叛徒就是这群新流民吧,他们带着任务潜入流萤。”
“流民亲手毁掉流民自己的家园?谁在背后指使,遗迹城邦还是乌尔德殖民军?”
罗伊娜的质问没有得到答案,RankVI娜蒂拉摆动手指,似乎并不打算寻求真相。
“谁指使并不重要,只要希敏约格脉冲重新拥有遗迹之力,就能恢复往日辉煌。”
“重新拥有遗迹之力?”
罗伊娜不明白这句话意思,脉冲是失去阳衍后,无法屏蔽星际风等自然灾难的遗迹废墟。随着遗迹之力枯萎,脉冲除了能提供栖息之所外,与诗蔻蒂其他地区并无两样。
诺恩斯始终挡在她身前,手持雷瓦汀之剑不敢有丝毫怠慢:“遗迹失去阳衍后,存在缓慢失去遗迹之力的衰变过程。衰变中的状态称为脉冲,完全枯萎则成为死地。像旧陪都梵格尔夫这种拥有如此庞大规模遗迹群的大型脉冲,恐怕血红英灵事件仅过百年,远未到完全枯萎之时吧。”
“完全正确,瓦尔基里先生!”贵妇“殷勤”地鼓掌,面具之下仿佛正在微笑,“只要拥有强大遗迹圣器和阳衍圣女,梵格尔夫就会再现于世!死去的生命,将迎来再生。”
“那得看你有没有能力夺走圣器了!”
诺恩斯绷紧肌肉启动“狂猎”,与同样启动幻术面具进阶技能“真性幻觉”的流萤RankVI,为守护和争夺遗迹圣器而战。
第二十二节 把希望之光呵护在手心(下)
由上层坠落的岩石不停撞击着赫尔海姆脆弱天顶,瓦解最后濒临奔溃的防线。
罗伊娜必须手扶岩壁,才能勉强在持续震动中维持平衡。眼前狭窄幽暗的钟乳溶洞间,白光和黑影激烈碰撞,摧毁仅剩最后几根的细长石柱。
进入瓦尔基里“狂猎”状态下的诺恩斯,速度和力量上占据优势,将佩戴幻术面具的流萤高级干部压制于防御状态。然而纵横交错的钟乳石,天然地限制了移动和攻击所需角度与空间,RankVI娜蒂拉发挥熟悉地形的优势,寻找反击之际。两人都无法真正战胜对手,伴随一次次激烈对峙,不断有石柱遭破坏而碎裂。
“这样下去,很快这里就会坍塌,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拜克斯在邮差包里扑腾不停,鸟类比起人类对外界释放的讯息感知更敏锐,他预感到潜在危险即将降临。
“但是…他们俩靠得太近,找不到机会。”罗伊娜尝试启动冈格尼尔沙漏,但她无法精准捕捉到娜蒂拉,反而如果误伤同伴,后果则会不堪设想。
“我来分开他们!”
白色信鸽挤开邮差包铝制拉链,飞近钟乳石柱,躲开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碎石后,俯冲啄击佩戴面具的贵妇。
“烦死了!”RankVI娜蒂拉在圣主教堂前曾经吃过亏,她预判到袭击轨迹,避开后把信鸽拍倒在地,举起匕首准备了结后患,却没意识到已经中了圈套,孤零零地站在钟乳石柱间。
“就是现在,小娜!”
“时间冻结!”罗伊娜没有错过千载难逢机会,成功静止了时间。
诺恩斯趁机用雷瓦汀之剑破坏了幻术面具,TierC级遗迹圣器从中间割裂成两半,摔碎在地。
面具褪去,露出惊悚骇人的侧脸。虽然娜蒂拉静止状态随之解除,她也失去了与瓦尔基里抗衡的重要武器,变成一位普通流民。
“那是…烧伤痕迹…”罗伊娜第一次看清美丽贵妇的侧脸,没想到有意通过礼帽遮蔽的竟是如此丑陋面容。
“哈哈哈!活了一百多年,还是跨不过心里的坎。”
娜蒂拉嗤笑着,似乎即使面具破碎,也未能脱离技能“真性幻觉”催眠下的疯癫状态。
她大方地说出身世,倾诉给面前视为敌人的存在,无论是复仇当年制造血红英灵事件的乌尔德殖民军和遗迹城邦,还是通过遗落于希敏约格脉冲的TierS级遗迹圣器尼布罗根指环,实现灵魂移植进入全新身体,得以延续寿命的事实。
“尼布罗根指环,又是它…”罗伊娜想起了拍档拜克斯、翼手盗贼团和亚尔薇特。与冈格尼尔沙漏相同,另一件TierS圣器始终都在诗蔻蒂星球扮演着不可忽视的角色,推动世界走向更糟糕的未来命运,“可是…你的侧脸…”
“虽然灵魂植入新躯壳内,但这张被大火焚毁的侧脸却有意保留下来,让我永远记住血红英灵的仇恨!”
娜蒂拉抚摸褶皱脸皮,她已经感受不到烧伤痛楚,却永远在内心刻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旧陪都梵格尔夫沦陷,不仅夺去了父母和家园,还夺去了她一半的容颜、理智与人性。
“所以我加入流萤和耀夜互相利用,通过流民寻找当年随旧陪都光辉一同坠入黑暗广域的遗迹圣器,等待再现辉煌那刻。”
诺恩斯收起雷瓦汀之剑,相信面前手无寸铁的女人已经失去威胁:“耀夜知道吗?你真实的目的。”
“当然知道!所以他把遗迹圣器留在希敏约格独自离开。我负责光复梵格尔夫,他负责引导黄昏降临,建立诗蔻蒂新秩序,我们可取所需。至于流民,不过是实现希望之光的道具罢了。”
“希望之光…这个局面,你称之为希望…”
罗伊娜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她见证过流民争取希望的所作所为。有人努力建造流民区、有人通过战争来夺得地表世界的公平权利、有人发动内乱欲为虫王、有人牺牲生命守护家园。流民们的希望之光看似遥不可及,实际不过是为对抗悲惨命运,想获得一小片安全稳定栖息之所的微小愿望罢了。
“而你不过是自私自利,让流民们为一百年前遗迹城邦和乌尔德殖民军的行为买单…”
话音未落,罗伊娜突然后背受力,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始终躲在角落里的女生安娜,从背后袭击了她。
安娜趁所有人不注意抢过冈格尼尔沙漏,小跑步来到RankVI娜蒂拉身边,亲手将TierS级遗迹圣器奉送给贵妇。
“安娜小姐…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但高级干部刚才说…用遗迹圣器,可以让死去生命迎来再生…我不能失去塔尔荷,所以…对不起…”
“为什么…这么傻…”
罗伊娜由诺恩斯搀扶起来,她腰部和背部疼痛难忍,而更疼的却是内心。冒着生命危险抵达底层赫尔海姆,努力想要拯救的女生,却无情地背叛了她。
安娜把冈格尼尔沙漏交到娜蒂拉手中后,看着贵妇美丽白皙的一侧脸颊,祈求奇迹降临。
“谢谢你,孩子,我一定会再生希敏约格。可惜,你没机会看见了。”
RankVI娜蒂拉露出虚伪的笑容,她仍然沉浸在遗迹圣器幻觉中,竟然将匕首插入女生瘦瘪的腹部。安娜瞪大双眼,惊讶道忘却疼痛与喊叫。
“安娜!”罗伊娜无助地目睹一切,她想冲上去救回女生,被身后瓦尔基里一把拉住动弹不得,“放开我!放开我!”
“冷静点,快看!”
沿着诺恩斯目光所向,安娜无力地向前瘫倒,身体撞击到一根细长钟乳石柱,压垮了维持希敏约格脉冲支撑的最后力量。
石柱断裂坍塌,随之赫尔海姆整片天顶如泥石流般震荡翻滚,朝娜蒂拉和安娜所在位置倾泻而下。诺恩斯启动“狂猎”,从惊慌失措的贵妇手中抢回冈格尼尔沙漏和女生,返回相对安全之地。
流萤RankVI避之不及,被落石狠狠砸倒在地,重量压破五脏六腑,生命由此转瞬即逝。她恐怕永远不会想到,遗迹圣器和手中的匕首,反过来会害死自己。
“梵格尔夫…爸爸…妈妈…家…”
嘴里吐出最后细碎话语,梵格尔夫的公主娜蒂拉,结束了她长达百年的人生,与希敏约格一同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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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小屋的倒影映入清澈地底湖,显得如此平静止水。从天井尽头撒入的阳光,比起初来乍到时,略微黯淡下来。
漫长白月即将过去,水中那枚光圈也会随恒星密米尔的阳光消逝而去,诗蔻蒂背面即将迎来新一轮寒冷干涸的黑月。
罗伊娜把安娜轻轻靠在小屋旁,让女生能够尽量保持呼吸通畅,忘却伤痛阴霾。
上层赫尔海姆出入口遭到堵塞,钟乳石柱破坏殆尽后,导致联络层华纳海姆花园沉降而下,彻底压垮了希敏约格脉冲的基座。
罗伊娜和诺恩斯幸运地躲进最后避难所——阳光小屋,受顶层天井结构保护,这里尚未遭殃及。然而伴随地震不断加剧,毁灭亦是时间问题。
“对不起,无印之人…”安娜捂住腹部,即使用药膏加上纱布包扎,鲜血仍旧不断从伤口溢出。匕首伤及动脉,年轻流民女生命不久矣,“我太想重新见到塔尔荷,重新回到原来开心的生活…”
“没关系…别再说话了,会疼…”罗伊娜哭成了泪人,她想不到更好话语,安慰面前即将离去的可怜灵魂。
“谢谢你…愿意带我离开希敏约格,还一直追到这里…可我是卑微的有印之人,命中注定被蓓露丹迪神抛弃。”
“命运也罢、未来也罢,这些都可以争取改变,只要你愿意追逐那份希望。”
安娜微微摇头,虚弱地握住她的手心:“我只想永远活在没有光的地底之下,因为地表没有属于流民的希望。”
“有…地底有光。”罗伊娜甩开诺恩斯,踉跄着跑到地底湖前,指向水面倒影。阳光小屋开始晃动起来,光圈随涟漪若隐若现,“身为邮差,我答应要把希望之光送递给游民,就必须说到做到。”
冈格尼尔沙漏响应宿主的愿望,闪烁出耀眼光芒,她将地底湖时间冻结后,不可思议地分离出位于湖心位置的光圈。阳光倒影凝结在冰块中,仿佛被永久保留下来。
“这是…”诺恩斯吃惊地注视这一幕,他相信空间分离与冈格尼尔沙漏内部吸收的圣器视界之环有关。
罗伊娜把冰块捧到安娜面前,交到女生虚弱到无法抬起的手中。受时间静止作用,冰块不会融化,阳光亦永存手心。
“希望之光就在地底,就在安娜手心。”
“好奇怪…冰块明明应该很冷…”女生剧烈咳嗽起来,红色血液由唇边滑落,她用人生最后力气说道,“却像真得阳光一样,感觉特别暖和…”
安娜闭上双眸,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双手紧紧合拢,抱住那颗封印有光圈的冰块。
天井两侧岩石开始剥落,向地底湖所在区域砸来。诺恩斯拉走不愿离开安娜尸体的邮差少女,撤退到相对安全的湖边。
岩石无情地砸毁了曾经留有美好回忆的阳光小屋,把这栋一层楼平房和安娜埋入废墟,消失在他们视野当中。
“希望之光,最终还是埋藏于地底了吗?”
拜克斯飞在半空中,白色信鸽竟然为希敏约格脉冲陨落,感到难以言喻的忧伤。他回到拍档身边,小小眼珠里落下冰凉的泪水。
罗伊娜把拜克斯和冈格尼尔沙漏装入绿色邮差包,抬头仰望不再清晰的天空。巨石正从头顶坠落而下,她已经无路可逃,退路只剩下身后深不见底的湖泊。
“屏气!”
“哎?”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诺恩斯一把抱紧,跳入冰凉湖水中。
两人不断向下深潜,周围逐渐变成了漆黑世界。罗伊娜因为缺氧而意识模糊,深感也许自己的命运也到了尽头吧。
然而诺恩斯却没有放弃,他努力摆动双腿,朝水中唯一明亮处游去。那是一道穿透湖面的阳光,微弱而稀薄。
透过最后一丝希望,他发现湖泊底部有条狭窄的圆形通道,伸向未知前方。
第一节 光彩夺目的角落里污泥浊水(上)
“爸爸,妈妈,这里有好位子!”
女孩紧紧抓住扶手,招呼还在苦苦寻找绝佳位置的父母亲。人山人海的观景台上挤满了前来一睹美景的城民,能在其中找到一个最前排毫无遮挡的绝佳位置,她着实幸运。
“前排风大,快把围巾戴好。”
母亲从价值不菲的斜跨包里取出围巾,细心盘绕在女孩脖颈部位,厚实羊毛立刻驱散寒意。
父亲则目不转睛地看向观景台远方,一览无遗的人工湖水平线两侧,点起了明亮绚丽的火光:“烟花要来啦,快看!”
“我看不见!栏杆挡住啦…”
女孩有些着急,可无论跳得多高,她都够不到栏杆顶端。直到父亲用结实臂弯把她抱起,屁股稳稳坐在可靠的肩膀上。
一排排火光由人工湖两侧升起,变成数根红色直线窜向漆黑夜空。
与之相呼应,靠近观景台位置有座宏伟建筑,灯光从建筑底部呈阶梯状依次点亮至最高顶端,仿若光彩夺目的“竖琴”,与天空绽放的烟火遥相呼应,呈现浑然一体的视觉享受。
“好漂亮呐~”女孩伴随父亲肩膀有节奏抖动,兴奋地拍手鼓掌,母亲则不停用卡片相机拍照,留下眼前难忘瞬间。
诗蔻蒂最大遗迹都市格拉兹海姆,正沉浸在建都百年诞辰的节日氛围之中。
RC.376年,行星乌尔德人殖民卫星诗蔻蒂后,首都由英灵更名为格拉兹海姆,同时带来高科技技术和先进的都市管理体制。
乌尔德殖民军建造了【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1),开通连接两座星球间的定期飞船航线,带来贸易和财富流通。首都格拉兹海姆很快遗忘了血红英灵事件的阴霾,跨入蓬勃发展的新纪元,这点只需要欣赏观景台上首都城民穿着打扮遍一目了然。荣华富贵的外装、先进奢侈的工具,他们日子过得与诗蔻蒂其他遗迹如同两个世界。
时间转瞬即逝,今年是RC.476,格拉兹海姆即将迎来百年诞辰。为了纪念行星与卫星间和谐共生、互利互惠的这个百年,遗迹城邦决定将延期的祭礼日和诞辰日两项活动合二为一,举行更为盛大的节日——【洪荒节】(2)。
而眼前这场在人工湖——【星落湖】(3)举办的烟火晚会正是洪荒节序曲,既为正式活动彩排,也能带动首都城民情绪,提前融入到喜庆氛围之中。
人的记忆本就容易遗忘和麻痹,只要生活带来满足,他们就会轻易忽略曾经经历的痛苦。自己过得好,别人再不好又和我有何关呢?
“爸爸,烟火最高能升到多高呀?”女孩手指灿烂火花,位置与星际轨道发射塔顶端几乎平行,已经算首都最高点了。
“最高啊~能到天顶,那座美丽星球上去!”
“真的嘛~我想去,想去!”女孩不停摆动身体来表达兴奋之情,父亲只能无奈地把她放回地面,让肩膀稍事歇息放松下。
受栏杆阻碍,她虽然望不到天空,却能在星落湖倒影下,看见那颗梦想中的美丽归宿。
行星乌尔德高挂天际,成为比烟火更灿烂的蔚蓝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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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着还算体面的卫衣,用帽子遮挡脸部,抵御不断吹向观景台的嗖嗖凉风。
这件卫衣其实不属于他,而是不久前从喝醉流浪汉身上扒下来,临时穿上的伪装品。如果没有卫衣,恐怕观景台外的城邦军根本不会放行。
如此想来,继续穿下去也完全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回家炫耀一把。抱着不着边际的想法,他穿梭于观景台各处角落,尽量往人多地方靠拢。
天空燃放烟火已经超过十分钟,按照既定行程,今晚洪荒节彩排很快会落下帷幕。他在等待烟火结束、观景台短暂漆黑之时下手行动。
“爸爸,抱我起来看乌尔德,现在正好行星处于【蓝日】(4)。”
“爸爸背不动你啦,反正妈妈用卡片相机拍下了行星,回去冲洗出来后,把照片放在床边让你看个够好吗?”
正在撒娇的女孩和一脸无奈的中年父亲,他们对话再普通不过,与观景台上其他穿着华丽体面的家庭、恋人和朋友大同小异。格拉兹海姆上层城民,无不向往强大富庶的行星乌尔德,渴望搭乘星际飞船,踏上移民行星的未来。
然而男人却没有这般伟大愿望,别说遥远天际,有时近在咫尺的东西往往都来之不易。伴随烟花淡去,观景台传来阵阵赞美和遗憾叹气声,男人迅速放低身姿,默默地选择离开。他不属于这里,多待一秒钟都觉得尴尬别扭,但并不妨碍他捎走一件高档卡片相机。
没有受到遗迹城邦军怀疑,男人利索地穿过横跨在【英灵河】(5)的廊桥,疾步于夜色下的首都街道边缘。
格拉兹海姆虽然百年前经历了血红英灵事件,但遗迹主体并未遭到结构性破坏。都市风格保留了英灵时代传统,几乎每栋主建筑都拥有延伸至街道的柱廊。
这些柱廊紧紧相连,用红砖勾勒出圆弧形门面,并将顶部封闭,把天空遮挡地严严实实。据说古代英灵人不喜欢看到行星乌尔德,所以故意建造柱廊来蒙蔽双眼、自欺欺人。
沿柱廊一路抵达城墙边缘,男人穿过矮洞抵达城外,眼前景象立刻由富丽堂皇的街道,转变为破烂污秽的市井。
两排房屋大多为粗制滥造木结构,人们在户外生火取暖。大家衣着破旧,肌肤上布满灰尘和老茧,令这件崭新卫衣显得分外光彩夺目。
他无暇顾及目光,迫不及待地前往市井中心地段。只要把战利品带给头目,不仅可以换来食物,运气好还能小赚一笔。
“等下,交出手里东西!”
面目狰狞、满头白发的老者冷不丁挡在身前,男人撞了满怀,被老人胸部和腹部的健硕肌肉弹倒在地。
“可恶!老东西,给我死开!”男人并不露怯,他在格拉兹海姆贫民窟见识过许多恶霸,不会被轻易吓倒。
老者没有理会,淡定地蹲下来抢过卡片相机,仔细端详一番。
“第五代乌尔德产CX相机,首都格拉兹海姆才能买到的高端货,看来是从遗迹内偷来的。”
“关你屁事,还给我!”男人抢不过,狼狈地在地上折腾。
“遗迹内有什么动静?”
“啥…我怎么知道?”
老者拔出背在身后的巨大行囊,里面竟然是把锋利大刀。即使胆子再大的地痞流氓,见到后也只能乖乖认怂。
“说出遗迹内动静,我就考虑把相机还给你。”
男人并不相信这句承诺,但碍于大刀威胁,还是老老实实地供出今晚在遗迹内经历的所有事情。
“原来如此,谢谢。”老者满意地收起武器,带着相机准备离开。
“喂,老骗子,你说过会还我相机!”
“哈哈哈~相机留在贫民窟只会徒增麻烦。把身上这件衣服当掉,够你吃上好几天了。”老者转身挥手道别,“还有我不叫老骗子,我的名字是梵,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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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坐落在遗迹城邦首都格拉兹海姆北面、星落湖岸的星际飞船发射塔,竣工于RC.380年,运营权归属乌尔德殖民军。轨道发射塔结构形似竖琴,为首都最高建筑,运行行星乌尔德至卫星诗蔻蒂的定期星际飞船航线。
2、洪荒节:由遗迹城邦官方发起的重大节日,将原本一年一度的蓓露丹迪神祭礼日和纪念首都格拉兹海姆更名百年活动合并,邀请乌尔德殖民军、遗迹城邦最高执行长官、蓓露丹迪教会主教和格拉兹海姆阳衍等重要人物出席。
3、星落湖:坐落于遗迹城邦首都格拉兹海姆北面的巨大人工湖,水源来自北陆高原。由于湖面宽阔,可以完整倒影天空的行星乌尔德,故命名星落。
4、蓝日:指行星乌尔德面向诗蔻蒂一面正处于白天,星球呈明亮蔚蓝色,在卫星上能清晰看见其云层、海洋和陆地。
5、英灵河:以星落湖为源头,分布在格拉兹海姆遗迹内多达数百处的支流河道,是首都生命线。虽然首都更名了,但河流依然以旧时代名称“英灵”命名。
第二节 光彩夺目的角落里污泥浊水(下)
夜空挂着一轮明月,那是行星乌尔德天体系统的二号卫星蓓露丹迪。
蓓露丹迪体积极小,不足一号卫星诗蔻蒂十分之一,对比行星更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芝麻。
她以极快公转速度划过黑夜,轨道逼近覆盖大半天空的乌尔德,大约再过半小时就会移动至行星背面,从夜空中完全消失,直到黎明前才会从另一侧重新露出倩影。
相比体型硕大、抬头可见的乌尔德,蓓露丹迪神秘灵动,仿佛玩捉迷藏般若隐若现。尤其生活在诗蔻蒂背面的人类,由于受行星阻挡,蓓露丹迪更是难得一见,成为诗蔻蒂人千百年来趋之若鹜的神明。
她出现于天际的短暂光阴,便是信仰蓓露丹迪教的信徒们祈祷之时。尤其当诗蔻蒂处于黑月期间,从星球背面各地赶来供奉神明的人们更是络绎不绝。
于是蓓露丹迪教会将每年第一个黑月首日,定为神明祭礼节。当日所有遗迹都市阳衍将离开居所,在守护者护卫下巡游整座遗迹每寸角落,寓意蓓露丹迪神借阳衍之躯于诗蔻蒂现世。人类簇拥在阳衍身前顶礼膜拜祈求安康,愿神将生命与希望洒满大地。
然而今年祭礼节却打破千年传统,延期至黑月第十二天举行。一方面反政府组织流萤在各处遗迹都市挑起事端,危害到阳衍生命安全,出于谨慎起见,城邦军必须扫除流萤带来的威胁;另一方面,黑月第十二天恰逢首都更名格拉兹海姆百年诞辰。于是遗迹城邦干脆合二为一,决定举办更为盛大隆重的洪荒节。
有人兴奋于双节合一,有人则唾弃政府委曲求全、竟把耻辱当作节日来拍乌尔德殖民军马屁。但无论如何,洪荒节一周后便会正式拉开帷幕。
然而这些政坛上尔虞我诈、唯利是图、阿谀奉承之事,并不在夜空下某些人考虑范围内,他们只关心一件事——如何活过温度降至冰点的每个夜晚。
时间带来黑月,冷风经由北陆跨过一马平川的平原抵达首都。通过阳衍奉献遗迹之力,城民们享受着气候调节的恩惠,远离了寒意凛然。
可位于格拉兹海姆城墙外的一片长条形居民区则大相径庭,这里不仅生活条件艰难、设施老旧、污水临岸,还必须忍受黑月带来的气温骤降与食材紧缺难题。
这里就是首都贫民窟,专门用于容纳底层人民的遗迹都市一角。贫民窟长约五大日轮,坐落于格拉兹海姆西侧城墙外,有条英灵河支流流经此地,水质布满污泥浊水。因为地域原因,虽然这里不属于首都地界,贫民窟却能蹭到遗迹之力的小份“福利”而远离星际风等自然灾害。
大约有一千多人挤入狭窄冗长的区域内苟延残喘,他们中不乏年轻人,受到遗迹都市排挤落难于此,更多则为年老体弱、无力生存于首都的穷人,躲在这里等待死神降临。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贫民窟里不乏数量可观的流民。
遭到社会抛弃的流浪汉、无力自主生存的将死之人和神之弃子流民,遗迹城邦最大都市、首都格拉兹海姆光彩夺目的角落里,汇聚着一群污泥浊水。
“辛塔大人!又来了一群流民,提出希望搬进来。”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头颈却带着与其长相极不符合的金链和一身崭新外套。他坐在广场高位贪婪地享用啤酒和美食,身旁还有两位美女陪伴,好似纵欲无度的国王。听到下属汇报,名为辛塔的男人视线并没有离开手中食物。
“带他们过来!”
接收到指令,下属屁滚尿流地离开广场,贫民窟内没人敢质疑和挑衅辛塔,他就是地霸。
进入新一轮黑月,贫民窟谈论最多的事情不再是寻找保暖物资,而是不久前发生于效外的一件大事。
大约一周前,波澜不惊的首都突然迎来一场地震,吓得贫民窟以为世界末日来临,连辛塔都卷起财富想要落跑。好在结果虚惊一场,地震根源并非星际风这种自然灾害,而来源自四十大日轮外希敏约格脉冲。
流言蜚语随即传入贫民窟内,包括遗迹城邦再度发起围剿战争、反政府组织流萤彻底覆灭、以及大量流民逃出脉冲往格拉兹海姆方向避难,这些流言蜚语自然逃不过辛塔耳朵。
辛塔并非流民出生,但身世也没好到哪里去。自幼父母双亡后流落至城外贫民窟度日,他不相信命运,努力爬升壮大自身势力。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他成功当上了贫民窟地霸,建立起一套不亚于遗迹城邦的秩序。
辛塔愿意接收被格拉兹海姆驱逐出遗迹的流民进入贫民窟,提供最基础食宿。这样做显然与善心无关,他需要流民为他卖命,铲除不顺眼的对立势力,摆平纠纷和矛盾。一旦流民失去利用价值,就会立刻将其遗弃,视如草芥。
希敏约格脉冲发生地震,无论起因是遗迹城邦所为还是自然灾难所致,肯定又会有大量流民涌入格拉兹海姆,辛塔看到了机会。他要的不是流民,而是财富。
“大人,流民带来了!”下属行动非常迅速,很快把约莫十人的群体带至广场前。这些人额头刻有圆形印记,着装看上去并不糟糕。
“那就开始谈判吧!我开个条件,你们听听如何。”
辛塔忍住笑意,眼中闪烁出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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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黑月后气温断崖式下跌,镜片变得容易起白雾。菲泽斯摘下眼镜,用衬衫边角料擦拭干净重新戴上,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映出面前熟悉的白发老者。从希敏约格脉冲死里逃生,他马不停蹄地赶往格拉兹海姆贫民窟,与翼手盗贼团首领汇合。
“洪荒节…也就是一周后首都百年诞辰,听说遗迹城邦那群家伙搞了个献媚讨好乌尔德人的节日。”梵吐了口唾沫,似乎心情相当不爽。
“听说因为洪荒节缘故,大量月鸣应遗迹城邦要求返回首都筹备节日。”菲泽斯躲在角落里,不敢随意现身于贫民窟内,“节日期间城邦军肯定会加强城防,想要混进遗迹内恐怕…”
“没有翼手盗贼团跨不去的坎,别忘了这笔账得找耀夜算。”
梵举起大刀对准城墙,这堵红砖墙不如诺欧通石英城墙遗迹来得高耸坚固,但也绝非凡人能轻易越过。城墙里不仅有意图掀起末日黄昏,使盗贼团兄弟失去生命和肉体,化身为先古野兽的可恶流萤,还有圣器尼布罗根指环拥有者——格拉兹海姆遗迹阳衍。
金色瞳孔躲在菲泽斯身后,男人粗旷声音从黑暗角落中传来:“是啊!这笔账可不能轻易绕过那个混蛋!”
“洪荒节绝非好日子!乌尔德殖民军、遗迹城邦、流萤,一定在酝酿某些惊天阴谋,我们不能…”菲泽斯赶紧捂住嘴,为不小心漏出心里话而后悔。
他心中有个细思极恐的担忧不敢轻易下判断,更不能告诉性情冲动的首领,防止事态无端扩散而变得难以收手。
好在梵并没把注意力放在这句话上,贫民窟广场传来骚动,引起了年过六十爱管闲事的老者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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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凭什么要把好东西交出来,我们不过想找个地方待着而已!”
流民们怒目圆睁地瞪着坐在高位、一副目中无人态度的地霸辛塔,他们原以为是场公平谈判,没想到贫民窟和遗迹都市一样,根本不存在所谓公平。
“哈哈哈~找个地方待着?那去找吧,滚出我的地盘!”辛塔将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到流民身前,“这里不欢迎你们。”
“贫民窟是诗蔻蒂大地上的公共区域,它不属于遗迹地界,也不是谁的地盘,任何人都有权居住。刚才一路上看到了许多流民,凭什么他们可以待,我们不可以!”
流民面对屈辱变得恼羞成怒起来,卷起包裹准备离开。广场四周立刻现身四五个彪形大汉,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接受谈判条件,获得生活在此的权利。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人清楚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人!跟着我有肉吃,不然…被吃。”辛塔离开座位,一脚把鸡腿踢开,“还有…我让你们滚出地盘,可没同意你们的包裹可以离开!”
“什么意思,还想抢东西是吗!别小看流萤的人。”
流民们顿时慌张起来,哆嗦着从包裹里取出希敏约格脉冲带来的铁器,警告不断靠近的彪形大汉。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免不了一顿毒打。
“住手!”骚动持续不到两分钟,地霸恶棍们没过足瘾,又有个老者跳出来挡在流民身前。他额头同样印着圆形印记,看来也是从希敏约格逃难而来。
“没想到后面还有埋伏,流萤够讲义气啊!”辛塔情绪亢奋,继续想要挑事。直到那把锋利大刀出现在眼前,才识趣地冷静下来。
“你就是贫民窟地霸辛塔吧,初次见面~”两鬓及胡须均已斑白的老者呲牙大笑,露出一副不太整齐的门牙,“打扰你兴致了,可惜我得把流民带出这污泥浊水之地。”
“开什么玩笑,从来没人敢在我地盘上抢东西!”
辛塔立刻招呼下属簇拥过来,企图靠人数优势占取先机,可惜这些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在白发老者面前不堪一击,一眨眼功夫便被大刀撂倒。
眼见形势不妙,他狼狈地捡起流民包裹想要逃跑,双手却被一只巨大爪子狠狠踩住,疼得尖叫起来。
“啊啊啊!怎么…”辛塔嘴唇颤抖,连尖叫都因恐惧而失声了。
他面前竟然出现一匹巨型野兽,长得像狗,眼神却似乎更凶狠残暴:“你们到底是谁,居然在贫民窟搞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只是见面礼而已。”野兽背脊上年轻人用礼貌语调说道,“我们是翼手盗贼团,专门喜欢劫富济贫~”
年轻人驾驭野兽麻利地拾起包裹,驮起受伤倒地的流民,同老者一起迅速消失在广场中央。只留下震动的大地,和满嘴找牙不断痛苦呻吟的地霸恶棍们。
第三节 玻璃窗花映出命运的色彩(上)
咚咚咚…!
悠扬钟声有节奏地在塔楼敲响,直到第六下时,耳朵回归了寂静,寓意时间来到晚上六点整。少女安静地坐在教堂长椅上,聆听礼拜堂前方圣女雕像前,牧师向蓓露丹迪神祈祷和平与希望。
原本每到晚上六点,并不宽敞的教堂都会络绎不绝,挤满前来祷告的首都城民。然而今晚有些特殊,因为洪荒节烟火彩排,大家都去了星落湖岸凑热闹,没人还惦记着神明。毕竟祷告随时可以弥补,那些从乌尔德运来的烟火可百年难见。
少女并未在意教堂被冷落,反之她必须掩人耳目躲藏在此,所以拜访的人越少越好。
寂静环境下,甚至连牧师喃喃自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心情伴随熟悉祷词逐渐安定下来。她不禁想起幼年时,特妮莎修女长总会要求自己信奉蓓露丹迪神,并在日间课堂神学课上,要求熟练背诵每一句祝福词。如今触景生情,她忍不住跟读起来。
吱呀!教堂正门传来聒噪声音,少女停下咏诵,下意识地看向身后。
一名与她年龄相仿,用浅紫色绒帽包裹头部的美丽修女谨慎地钻进教堂内。重新合上正门后,用食指摆出“嘘”的手势,俯身钻到少女所在长椅旁。
修女不敢发出太响噪音,因为打扰牧师正在进行祷告仪式,在蓓露丹迪教义中属于轻罪,必须进入忏悔室禁闭。不过正门发出难听噪音可不怪她,只怪年久失修造成。
“罗伊娜小姐,你怎么从寝房跑出来了?明明还需要再多静养,而且被外人看到可不好。”
“没事啦,拜克斯在塔楼巡逻,有危险会告诉我。”看见修女煞有其事的认真表情,惹得少女莞尔一笑,“倒是玖莉修女离开了好久,去看烟火了吗?”
“没有没有,可别被贝克牧师听见误会了。”玖莉再度摆出“嘘”的姿势,看出来她平时很胆小谨慎,“我去给贫民窟送食物,那边出了点事,所以回来晚了。”
“贫民窟…出了点事?”
“嗯…从希敏约格脉冲涌入的流民和地霸发生摩擦大打出手,我帮忙一起治疗受伤的流民。”
提及希敏约格脉冲,少女罗伊娜眼眸立刻垂下来,笑容也消失在嘴角。发现自己无意间打开了敏感话题,玖莉修女慌忙摆手解释。
“不是不是,贫民窟那边本来就污泥浊水、鱼龙混杂,摩擦争端平时很常见,教堂主要是保护那些没有能力生存的人们可以吃饱肚子。”
年轻修女一紧张就习惯性使用叠词加重音,声调不自觉提高好几度,也就引起了旁听者无心的注意。
“守护别人的前提,先要具备守护自己的能力。”
牧师不经意间已经站在长椅前,摘下祷告仪式专用眼镜,合起经文,用严厉话语打断两位年轻少女。他的黑色短发干净利落,脸部肌肉线条紧绷,蔚蓝色瞳孔清澈见底,看上去似乎颇为年轻。可惜眼角鱼尾纹出卖了真实年龄,估计至少得有五十岁,他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并不如语气般严厉认真。
“抱歉,贝克牧师!玖莉失言,愿意接受责罚。”年轻修女吓得弯腰谢罪,不敢再度出声。
罗伊娜想为担惊受怕的修女开脱,被眼前牧师直接抬手制止。贝克看来只想吓吓多嘴的下属,并不打算责罚。
“你身体恢复得如何,罗伊娜小姐?”
“托您善恩,已经可以出入随心了,我想很快便能离开。”她低头致意,表达对牧师的感谢。
“我并非此意,毕竟是来自特妮莎所托,自然有必要守护你在格拉兹海姆的安全。”
一周前,贝克收留了罗伊娜和诺恩斯。他已经提前预料到两人来访,因为一份更早前从小镇诺欧通寄来的信件,送至格拉兹海姆圣心教堂。寄信人特妮莎是旧识好友,委托他照顾即将抵达首都的两人。
“愿神将生命与希望洒满大地!”贝克向少女给予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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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散去,黑月来临,恒星密米尔的光辉沉浮于地平线边际。
就在这寻常不过的黑白轮回之日,希敏约格脉冲化为灰烬,连带旧陪都梵格尔夫逝去的光辉岁月,永远沉沦至漆黑深渊。
关于逃出希敏约格脉冲的经历,罗伊娜在苏醒后,听拍档信鸽叙述才略知一二。
岩石砸毁了阳光小屋,他们被迫跳入地底湖,在氧气即将耗尽而窒息前夕,诺恩斯发现湖底深处隐藏有一条通往外沿的密道。
他背着罗伊娜费劲力气游入狭窄通道内,使用雷瓦汀之剑从内侧堵住道口。水源切断后,水位立刻沉降下来,方才九死一生。
沿着这条不见终点的通道,诺恩斯走了许久,终于在类似下水道交叉区位置发现通往上层的井盖,艰难重返地面。
令人意外的是眼前并非希敏约格脉冲所处大沙漠区域,而是布局齐整的都市街景。随着钟声响起,诺恩斯才意识到,他们竟然直接进入到首都格拉兹海姆地界内。他虚弱地把邮差少女带至圣心教堂前,由此失去最后的意识。
白色信鸽拜克斯是三人中最先苏醒的,他始终被牢牢密封在绿色邮差包内,神奇的是包内滴水未漏,只是缺氧导致了短暂昏迷。
“由埃吉尔湖流经旧陪都梵格尔夫,再经地底湖储水后分流,这条水路曾经是遗迹城邦首都英灵最重要水源渠道之一。”拜克斯现学现卖,把从修女口中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拍档,“血红英灵事件后陪都沦陷,无人管理地底湖,外加流萤进驻脉冲人为改造水道缘故。格拉兹海姆遗迹逐渐放弃这条古代水路,转而扩张北陆高原的另一条水路,所以地底湖下的秘密逐渐被人所遗忘。”
“被遗忘的水道,成为我们求生之路。”
罗伊娜刚醒来时思绪还有些迷离,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毕竟她昏迷了足足三天。拜克斯耐心地把贝克牧师收留他们,以及特妮莎委托之事一五一十告诉情绪低落的邮差少女。提及特妮莎时,少女眼中总算焕发了一丝光彩,侧头看向旁边空荡的木床。
“那个…诺恩斯呢?”
“瓦尔基里早就醒了,好像有重要事情,这两天经常白天出门,晚上才回来。”拜克斯也不清楚这位同行者在忙些什么,他只负责守护拍档。
此时贝克牧师和玖莉修女正好进屋,那是四天前,罗伊娜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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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恩斯从街角闪过,特意避开结束观赏烟花,正成群结队返回家中的人群,穿行至漆黑柱廊下快步行走。
这些由红砖构成的高耸廊道,把行星乌尔德蔚蓝光芒挡得严严实实,方便他保持行踪隐藏,顺利抵达熟悉的圣心教堂。
推开吱呀作响的古老大门,面前牧师、修女和邮差少女三人恰好面面相觑、神经紧绷地与他视线相撞,画面颇为滑稽。
“瓦尔基里,可算回来了,小娜等了好久。”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进还退,直到白色信鸽从塔楼飞驰而下,稳当地停留在肩头,凝固的气氛才算得以融化。
一周前,诺恩斯被收留于圣心教堂次日并苏醒过来。他并没有在希敏约格坍塌时受到严重伤势,昏迷纯粹因为逃难时体力消耗殆尽所致,所以恢复得极快。
得知贝克牧师受诺欧通特妮莎委托,代为照顾罗伊娜之事,他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诺恩斯认识特妮莎笔迹,信件却为修女长本人撰写。
等待罗伊娜康复苏醒前,诺恩斯几乎每日清晨外出,直至深夜才归,目的地无一例外均为星落湖沿岸。蹲守在此,源于他特殊的使命。
“格拉兹海姆星际飞船发射塔,冯塔里克收。”罗伊娜从邮差包里取出冈格尼尔沙漏,“你在找收信人,是吗?”
看见闪烁白光的遗迹圣器,贝克牧师眯起眼睛,无法让视线离开半步。玖莉修女则紧捂双唇,避免因惊讶而叫出声来。
“对…然而等了一周,收信人却没有出现。”诺恩斯表情平静,他褪下帽子和新买的围巾,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休息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且…醒来后几天,也不来寝房找我。”
“告诉你没什么用处吧?况且我只是去蹲守收信人。信件在你手中,我也送不出去。”
看见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气氛紧张,玖莉慌张地插嘴打圆场:“没有啦!诺恩斯先生很担心你身体健康,虽然没有进入寝房,但每天回来都会询问情况。对吧,拜克斯?”
被点名的白色信鸽颤动下身子,摆出这时候别提我名字的表情,尴尬地撇开眼神。
贝克牧师清脆咳嗽一声,阻止逐渐偏离主题的对话。时间已经不早,他不想听年轻人拌嘴吵架:“今天是洪荒节烟火彩排日,恐怕星落湖挤满了市民,找不到目标吧。”
诺恩斯咋舌叹气,他浪费了一整天时间,外加前几天蹲守徘徊,结果仍然毫无收获:“嗯…遗迹城邦安排大量军人驻守在湖岸边,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前往诺欧通石英城墙遗迹时,阳衍希芙只透露了星际发射塔冯塔里克这条讯息。实际这人是谁、长什么样,他完全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寻找收信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人们贪恋于瞳孔印出的美丽光彩,却忘了世界原来的模样。自从出现那座竖琴后,星落湖便不再圣洁。”贝克牧师走到教堂玻璃前,夜晚时分,失去阳光映照的窗花显得黯淡无光。
首都格拉兹海姆拥有近一百座蓓露丹迪教会教堂和修道院,是诗蔻蒂背面信仰最虔诚的遗迹都市。然而随着乌尔德殖民军入侵,首都被迫接受联合统治,乌尔德人建设星际飞船发射塔,开通连接行星与卫星的定期航线,把科技文明引入格拉兹海姆。
遗迹城邦对此不管不顾,他们认为经历血红英灵事件两败俱伤后,乌尔德殖民军满足于待在首都内,不会再惹是生非。
一晃百年时间过去了,政府在两颗星球贸易合作间赚到油水,格拉兹海姆市民则体会到高阶文明的便利,开始向往天际顶端那颗硕大行星,逐渐淡忘了对蓓露丹迪神的敬仰和畏惧,如今更把耻辱历史当作欢乐节日来庆祝。
“遗迹城邦与乌尔德殖民军、流萤达成联盟,在星球各处遗迹收缴圣器控制阳衍,背后一定藏着事关诗蔻蒂存亡的阴谋。”贝克重重敲打礼拜桌,引得圣女雕像一同微微震动,“【圣心宗】(1)绝不会袖手旁观,有任何需要协助之处,请尽管开口,瓦尔基里!”
吱呀!
教堂大门今晚第三次被推开,诺恩斯立刻拔出银剑警觉起来,因为没有更多内部人员还留在室外了。
“你好…我受遗迹城邦委任前来勘查教堂场地。”一名茶色头发少女唯唯诺诺地探出头来,身体却老实地留在门外,“一周后洪荒节阳衍巡游仪式,圣心教堂是必经之路。原本应该明天早晨打扰,恰好烟火彩排结束途经此地,看到礼拜堂烛光未灭,就贸然进来打招呼…”
“托莉雅!”
罗伊娜惊呼门口熟悉少女的名字,响亮声音回荡在教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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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圣心宗:蓓露丹迪教会三大教宗之一,人数约占总信徒的五分之一。核心信仰对象为阳衍,故教堂或修道院礼拜堂内会放置圣女雕像,其教堂统一名为圣心。
第四节 玻璃窗花映出命运的色彩(下)
托莉雅认真地丈量位于首都格拉兹海姆西南街区的圣心教堂,包括建筑宽度、高度、斜度,以及距离街道和附近柱廊距离,她需要结合这些具体尺寸,提供洪荒节当日布置方案及电缆走位图纸。
大约一周多前,忙于人工绿洲扩建工作的月鸣少女终于闲下来。绿洲恢复到稳定运行秩序,阳衍伊敦和守护者拉克夏开始筹备下阶段工作,加固城防以抵御黑月期间频率多发的星际风。
托莉雅忙里偷闲,驾驶电摩托短暂返回首都,订购需要用到的工程器械。然而刚抵达格拉兹海姆,她就被守候在此的城邦军拦了下来。
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洪荒节,遗迹城邦发出诏令,要求诗蔻蒂所有月鸣返回首都加入节日筹备工作。托莉雅身在人迹罕至、信息不畅的穆斯贝尔大沙漠,自然对此毫不知情,这次撞到诏令枪口上。
她负责的环节是格拉兹海姆阳衍巡游,为了这场盛大仪式,遗迹城邦计划以百年诞辰为主题,在巡游路线布置灯光展览。这就需要精准测量沿途每栋主体建筑,并加装灯光设备和电缆线连通发电场。虽说是托莉雅强项,但确实耗时耗力。
时间一晃来到正午,恒星密米尔移动至正南面,阳光由南侧玻璃窗花映入溢满桧木香味的圣心教堂,把礼拜堂照得五彩斑斓。托莉雅完成户外测量后,进入教堂内部继续勘察供电设备,实际上她只想掩人耳目,与躲在礼拜堂的故友们叙上一面。
昨晚,托莉雅突发奇想提早拜访圣心教堂,无意间发现曾经在芬撒里尔共同战斗的罗伊娜、诺恩斯和拜克斯藏身于此。她听闻了希敏约格脉冲地震,没料到故友们牵涉其中差点为此殒命。
“打听到了吗,关于洪荒节突然要求加装设施,遗迹城邦到底有什么阴谋?”
诺恩斯谨慎地锁好圣心教堂正门,今天上午是教堂公休日,理应没有城民前来祷告。
听到木门锁拴关紧,其他人才小心翼翼地从礼拜堂后侧现身,其中就包括这座教堂主人贝克牧师在内。
“额…”托莉雅褪去工装和护目镜,茶色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我问了其他负责巡游路线改造的月鸣,大家似乎都不知情,只是配合遗迹城邦政务厅干活而已。”
“负责人是谁?”
“名叫斐尔德,听说在首都有些名气。”
“斐尔德是格拉兹海姆政务厅长官,负责遗迹内城建和公务事宜。”贝克牧师解释道,每次圣心教堂举办祭礼活动,他都需要向政务厅报备。
“除此以外呢,还有其他不寻常的事情?”诺恩斯再度追问。
“不寻常的事…”托莉雅有些支支吾吾,绞尽脑汁努力回忆这些天经历,“这么说来…遗迹城邦提出奇怪的要求,所有加装灯光设备必须使用同一根电缆连接至发电厂,统一进行供电和开关。”
诺恩斯和罗伊娜面面相觑,不明白其中所谓奇怪的点在哪里。
“因为格拉兹海姆发电网络非常发达,与行星乌尔德相比都毫不逊色。各栋建筑完全可以就近连接发电设备,选择统一供电反而增加了改造难度和材料消耗。”
贝克牧师点头认同这件事,实际上距离圣心教堂仅一个街区的地方就有发电厂,教堂供电也依赖这条电路。
“哦对了!”不拘小节的月鸣少女突然拍手惊呼,把其他人吓得不轻,“还有件事情,非常不寻常。”
所有人目光聚集到托莉雅身上,等待她说出那件事。
“这次阳衍巡游路线,以及需要加装灯光设施的建筑,几乎囊括了格拉兹海姆所有蓓露丹迪教会教堂和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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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忙于工作的托莉雅,等候下午例行祭礼活动结束,诗蔻蒂标准时间不知不觉临近黄昏。
由于遗迹城邦全天都在西南街区勘察巡游路线,诺恩斯和罗伊娜不敢贸然出门,只能老实待在圣心教堂内。幸好托莉雅带来好消息,勘察今天内会结束,明天起政务厅将移步至范围更广、建筑群更密集的正南片区。届时他们可以隐藏身份,跟随托莉雅混入月鸣当中打探更多消息。
之所以对阳衍巡游仪式如此敏感,源自遗迹城邦在洪荒节筹备上的异常举动。专挑教堂和修道院进行改装,背后也许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
联想到如今正待在首都内的流萤首领耀夜、被大量召集至洪荒节的月鸣、以及拥有TierS级圣器尼布罗根指环的格拉兹海姆阳衍,一个单词始终无法从两人心头抹去——“末日黄昏”。
“阳衍、月鸣、守护者、流民…感觉这些人都聚集在了格拉兹海姆…”
罗伊娜失落地坐在教堂长椅上,白色信鸽拜克斯则立在椅背边,如影随形。
夕阳透过玻璃窗花,在木纹地板上留下红黄蓝绿四种色彩和信鸽倒影,不禁让少女浮想起存在于诗蔻蒂星球上不同身份的四种特殊人类。
誉为神之子的阳衍和月鸣;神之守的遗迹守护者;神之弃子的流民。
生活于诺欧通时,罗伊娜便听闻过四种特殊身份存在,也和流民区打过交道。然而踏上旅途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后,才渐渐发现附于身份背后,命运残酷的一面。
身居高位的阳衍,拥有天赋的月鸣,恪守使命的守护者,以及努力生存的流民,他们出生便被赐予截然不同的人生,可本质上却又有相同之处——失去自由、必须接受命运的安排。
伊敦想要逃离,却被无情地束缚于遗迹内;
拉克夏在使命和情感间徘徊不定,不敢面对自己想要的未来;
托莉雅想钻研感兴趣的事情,还是逃不过诏令回到遗迹城邦工作;
更令人可恨又可悲的自然是四种人群中绝大多数的存在——流民。
罗伊娜无法忘却流民女生安娜临终前的遗言。“我只想永远活在没有光的地底之下,因为地表没有属于流民的希望。”
有印之人不过想获得安全的栖息之地,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地底世界,却还是遭到命运遗弃。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存在流民这群特殊身份,必须生来背负残酷的命运呢?”她凝望着彩色窗花倒映,久久无法释怀。
信鸽拜克斯不愿看到拍档继续阴郁下去,离开诺欧通前,他答应过瓦尔基里不主动提及关于诗蔻蒂世界的真相。
然而经历希敏约格脉冲陨落打击,亲眼目睹无数流民惨死眼前,恐怕罗伊娜很难靠自己走出阴霾。
白色信鸽准备开口,却被别人意外抢在话前。贝克牧师聆听到少女哀怨,来到玻璃窗花边。
“命运,由圣洁蓓露丹迪神赐予人间的赠礼。只不过这份礼物…是三位女神间嬉戏所遗留下的玩笑而已。”
“三位女神间嬉戏…遗留下的玩笑”罗伊娜仰起头来,阳光透出窗花拂过脸颊,可以看见她双眸残存的泪珠。
“抱歉,我本不该偷听女孩私话…”
“您别在意,牧师…我想知道真相,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请您告诉我。”
征得拜克斯同意,贝克打开了话匣子。存于卫星诗蔻蒂千年之久的遗迹文明和蓓露丹迪教会,在十五岁邮差少女脑海中打开冰封一角。
同一时刻,瓦尔基里诺恩斯靠在礼拜堂沿街的侧窗前,目不转睛地注视教堂外动静。他能听见玻璃窗花那边的对话,却故意装聋作哑选择沉默。
第五节 掌握星球命脉的大人物们尽欢而散(上)
从金碧辉煌的落地窗望出去,户外阳光明媚,格拉兹海姆古城美景尽收眼底,望不尽联排紧凑的红色房顶、纵横交错的柱廊与波光粼粼的英灵河。
一架定期星际飞船正从轨道发射塔滑出,在星落河上空拖起长尾喷气云,载着希望和憧憬飞向天际顶端的蔚蓝色星球。
然而房间内一群人分隔而坐,有人正焦虑不安来回踱步,丝毫没有欣赏首都美景的心情。
“冷静点,基恩司铎~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妨坐下品尝乌尔德寄来的咖啡。”
表情愉悦的中年女性拿起手边精致陶瓷杯,放在鼻前细品咖啡豆独有苦涩风味后,轻抿而饮。
中年女性身份高贵,注重个人形象和言语举止,咖啡渍不能留在唇边丝毫。她是这件房间主人,也是遗迹城邦现任最高执行长官——斯卡狄。
斯卡狄年仅四十岁时升任最高执行长官,成为遗迹城邦历史最年轻且唯一的女性领导者,统领诗蔻蒂星球大大小小三十余座遗迹都市近百万人口,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任何一位流民。
“怎么冷静得下来,斯卡狄长官!”被称为司铎的年长老者全身虚汗,不停擦拭头发稀疏的额头。他身材矮小,年龄至少六十有余,“让我们一群高贵人士等一位流民,这简直是对蓓露丹迪神的羞辱!”发泄完抱怨,他似乎仍旧愤愤不平,只能靠默诵手中教会圣典来缓解情绪。
身为蓓露丹迪教会驻格拉兹海姆【正临宗】(1)首席司铎,基恩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所以被人背后起绰号为“火药桶”。首都一百座教堂和修道院中,正临宗数量远大于其他两宗,所以基恩名义上为格拉兹海姆总司铎。
今天基恩的愤怒来源自某位迟到的会议参与者,如果那人是遗迹城邦或乌尔德殖民军高官,哪怕是遗迹阳衍和守护者,他都不敢如此放肆大发脾气。
但这位迟到者身份是卑微流民,基恩厌恶流民,厌恶到无法忍受身边有流民存在,然而这场会议又必须出现这位流民。
“没有卑微,何来高贵呢?”穿着军装、发型干净利落的男人同样没有坐在位置上,他选择靠近窗边独自享受美丽城景,“我们所做一切皆为蓓露丹迪神,即使羞辱也必须忍受。”
“哼,但愿如此!”基恩没好气地回复。既然格拉兹海姆遗迹守护长芬里尔发话,他只能老实下来。
寂静片刻,金框房门缓缓推开。迟到者进入屋内,恭敬地向等候多时的与会者们致意。他没有道歉,似乎一切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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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夜佩戴纯黑色面具,手持金属权杖,大方地坐在属于他的席位上。随行有位身材矮胖的男生,似乎是护卫保镖。
偌大会客厅内,所有人把目光聚集过来,似乎正等待他把话题延续下去。这群掌握诗蔻蒂星球命脉的大人物,尽然在期盼一位流民。
“以上便是末日黄昏计划,重塑诗蔻蒂星球秩序的钥匙。”耀夜简单做了总结,其他不再多做解释,他相信在场都是聪明人。
基恩反应激烈,抢在其他人之前反问道:“那蓓露丹迪神?最高主教呢?如果末日黄昏降临,教会该何去何从?”
根据耀夜所描述的新世界秩序,诗蔻蒂将不会存在星际风等灾害,也不会存在遗迹和阳衍,反之星球上任何一块土地都将适宜生存。
“蓓露丹迪教会依旧是诗蔻蒂人至高无上的信仰,身为新世界主宰者之一,能够决定前往新世界的幸存者。”虽然面具遮挡了脸颊,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流萤首领正在微笑,“届时正临宗会成为唯一教宗,圣心宗和【神隐宗】(2)将不复存在。作为回馈,基恩司铎将继承新任最高主教。”
“胡说八道!你这是在冒犯身在圣都的最高主教大人!况且…我凭什么相信末日黄昏这种鬼东西。”
“总司铎大人可曾听闻希敏约格脉冲之事?”
“…当然听说,这早就成为格拉兹海姆无人不知的消息了。脉冲完全坍塌,那群流民把旧陪都毁灭殆尽后,连同自己一起陪葬。”
基恩语气嘲讽,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以此事反击自鸣得意的耀夜,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及。
“那是我干得,只为迎接末日黄昏降临。”
“什么!”也许没料到流萤竟然自取灭亡,年迈司铎有些头晕充血,失态地扶住金属手把慌忙坐稳。面前男人居然对自己的组织都能下狠手,如果试图违抗,或许会威胁到他自身安危。
“不用大惊小怪,在末日黄昏来临前需要必要的牺牲。而亲手毁掉流萤,正是黄昏降临的必要条件。”
“这…难以理喻…”
“数月前达成联盟时,我曾屡下承诺实现在座各位大人们的愿望。如今流萤与芬里尔将军的城邦军合作,拿下了诗蔻蒂背面十二座遗迹中七座的控制权,包括第二大遗迹都市津利。”耀夜炫耀般展示手中金属权杖,来自津利的TierA级遗迹圣器原始权杖已经不再属于阳衍,“其中五位阳衍得到控制,六件圣器收归遗迹城邦所有,当然外加流萤所持有部分。”
听到阳衍受到控制,基恩司铎变得面红耳赤,发起牢骚来:“喂,别乱来!虽然我背叛…加入联盟,主要为整顿教会内陋习,绝不允许蓓露丹迪神和阳衍圣女的权威遭受践踏!”
这个伪善联盟的建立,本质是遗迹城邦企图摆脱蓓露丹迪教会和圣都亚格拉希尔束缚,建立诗蔻蒂新秩序。而基恩代表格拉兹海姆正临宗加入其中,无非想在利益上分杯羹,谋求更高地位,获得觊觎已久的最高主教之职。
耀夜自然明白昏庸老头想法,他没有理睬牢骚继续说道:“末日黄昏第一篇章按部就班完成后,第二篇章启动,流萤成功唤醒埋藏于地底深处的先古巨兽,获得末日黄昏的强大后盾,并自毁灭希敏约格脉冲,去除黄昏降临前不安定因素!如今第二篇章顺利落幕,即将到来的第三篇章,总司铎大人请不要让我们失望了。”
“哼!既然要让老夫协助,至少商量清楚缘由,再容我仔细想想。”
“您误会了,总司铎大人。关于洪荒节阳衍巡游仪式,找您来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耀夜强调了最后两个字,用了重音。
“欺人太甚!区区卑劣流民,竟敢要挟身居高位的教会神职人员!”
火药桶不出意料地引爆,基恩重锤玻璃茶几,陶瓷杯里咖啡洒出大半。
始终隔岸观火的斯卡狄执行长官决定出面调停,她先淡定自若以电话座机联络秘书,要求更换新咖啡。随后来到气急败坏的司铎身旁,搀扶老者坐下以宽慰其情绪。
“基恩大人,您别动气,小心伤了身体。”斯卡狄露出标志性成熟感性的微笑,普通男人大多无法抵挡其魅力,再重的火气也会压下去,“当初能够结成乌尔德殖民军、遗迹城邦、阳衍、格拉兹海姆教会以及流萤的联盟,实属跨越诗蔻蒂千年历史的大幸事。在座所有人都想为这颗行星系统的未来命脉着想,为诗蔻蒂人带去更幸福的生活。”
“不用流萤这家伙…也可以做到吧….”
“流萤加入,彰显了这个伟大联盟忽略命运差异、身份差异、地位差异的气节。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耀夜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们就该继续信任他。我想贵为下任最高主教的基恩达人,不会为一时之气拿诗蔻蒂未来开玩笑吧。”
基恩听完高贵女性冗长劝诫后,内心由衷感叹其隐藏于表的手腕。遗迹城邦受限于遗迹文明传统,与蓓露丹迪教会长达千年纠葛中始终处于弱势地位。斯卡狄希望建立星球新秩序,摆脱教会束缚,扩张遗迹城邦实权,成为诗蔻蒂唯一主宰者。如此昭然若揭的野心,竟然能从口中变得如此高尚伟岸。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暂时终结了屋内尴尬气氛。正装打扮年轻女秘书端着五杯新咖啡,举止优雅地步入房间,替换掉旧杯具后鞠躬示意告退。当女秘书与斯卡狄眼神交汇时,年轻女性脸颊泛起了红晕。
哼!自命清高的女人,不过也是名渎神者。基恩将细节尽收眼底,他没有把内心话说出来,传闻遗迹城邦首席执行长官性取向有问题,现在看来并非流言蜚语。
蓓露丹迪教义绝不允许同性相爱,手握把柄,基恩自以为是的暗自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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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更替适时调整了会议气氛,格拉兹海姆遗迹守护长,并同时兼任城邦军司令官的芬里尔,开始汇报洪荒节筹备事宜。
成功占领和进驻背面第二大遗迹都市津利后,芬里尔便离开前线返回首都,投身至洪荒节及位于格拉兹海姆东部郊外【格拉希尔森林】(3)基地建设工程,这两件事均为末日黄昏第三篇章核心事项。
“星落湖和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周边烟火晚会第一轮彩排,结果非常顺利;月鸣诏令下达后,共计两百三十三位月鸣抵达首都,在月鸣支持下,阳衍巡游仪式路线规划已完成过半,接下来就差基恩司铎大人关键协助了。”
“我自当全力以赴,各位大可放心。刚才只是不爽某些流民狂妄之语罢了!”
芬里尔汇报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任何废话,基恩耳根松软,简单给个台阶就能轻易搞定。
正因如此,斯卡狄特别垂爱这位作风严谨的男人,不顾反对任命遗迹守护者为城邦军高官。
“无愧传说中的【河溪战狼】(4),做事靠谱放心,我等只需静候洪荒节来临即可。”斯卡狄笑逐言开,回到办公桌前抿上一口新咖啡。
“请您勿要再提及这个绰号,本人并不喜欢,只是好事之人无端臆测而已。我离真正战狼还差得远了。”
“河溪战狼最近可得竖起鼻子,好好嗅出混在格拉兹海姆当中的腥味。”
耀夜打趣地插话,他也喝了口咖啡,很快便放回原位,无法适应那股奇怪的苦涩味道。反倒其保镖护卫颇感兴趣,不停打量着面前黑褐色液体。
“不用提醒,我自然时刻紧盯。”芬里尔回复同样不甘示弱。
“有三位心系诗蔻蒂未来的大人物助阵,我想末日黄昏终将降临诗蔻蒂。”斯卡狄起身拍手鼓掌,但会议并未就此结束,她转头看向一直背身坐在角落,全程毫无存在感的第五位与会成员,用最谦卑语气问道,“弗雷德里克总司令,您最后还有需要补充吗?”
点到姓名,角落里男人方才转身面对其他与会者。高耸鼻梁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加上令人无法回避视线的满头金发。
虽然长相与诗蔻蒂人差异甚微,依旧轻易能识别出弗雷德里克是纯真行星人。乌尔德人都长有标志性金发,而诗蔻蒂则鲜有这种发色。
他没有品尝一滴咖啡,这种如今风靡格拉兹海姆的饮品,乌尔德人早已食之无味。
“我代表乌尔德殖民军,赞许在座不遗余力的投入和支持。我们在格拉希儿森林的基地已经全部落成,静候耀夜首领佳音。”
弗雷德里克象征性地举起咖啡杯,感谢其他盟友出色成绩。
“等待躲藏在首都的小猫乖乖回家,黄昏降临最后钥匙收入囊中,届时新世界便将开启!”
耀夜假装把咖啡一饮而尽,实际偷偷用圣器原始权杖,将陶瓷杯里浑浊液体一扫而空。
弗雷德里克也没有喝,他空摆动作,表情则桀骜不驯,露出乌尔德殖民军特有的高贵姿态。
在场五位大人物们,共同预祝一周后洪荒节顺利揭幕。而背地里,却似乎各自心怀鬼胎。
“好难喝呀!”
耀夜的保镖护卫喝了口咖啡,马上吐回了陶瓷杯中。比起这种难喝饮品,他还是更期待果糖煎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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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正临宗:蓓露丹迪教会三大主要教宗之一,人数占整体教徒三分之二之多,是主流教宗。教徒主要信奉最高主教,认为主教是神派来管理人类的使者,地位高于阳衍。与信奉阳衍的圣心宗是死敌。
2、神隐宗:蓓露丹迪教会三大主要教宗之一,人数占整体信徒四分之一左右。教徒主要信奉遗迹和圣器,并不太崇尚人类力量,认为遗迹才是神的馈赠。
3、格拉希尔森林:位于格拉兹海姆郊外的云杉森林群,也是卫星诗蔻蒂潮汐分界线所在地。传闻内部有乌尔德殖民军的秘密基地。
4、河溪战狼:芬里尔年轻时曾在诗蔻蒂正面河溪地带孤身对战瓦尔基里并获胜,所以得此外号,但他本人对此三缄其口。
第六节 掌握星球命脉的大人物们尽欢而散(下)
行星乌尔德、一号卫星诗蔻蒂与二号卫星蓓露丹迪,以乌尔德为轴的三星系统,仿佛宇宙中三位圣洁女神,相互环绕纠葛,彼此争奇斗艳。
人类文明几乎同时诞生于乌尔德和诗蔻蒂,唯独体积渺小、没有大气层的蓓露丹迪成为苍凉孤星,以三者间最快公转速度徘徊于外圈轨道。
相比得天独厚的行星,诗蔻蒂人必须忍受乌尔德巨大引力带来的星际风、陨石和地震灾害侵蚀,直到他们发现了遗迹。
没人可以解释遗迹和圣器存在于诗蔻蒂星球的原因,但拥有遗迹之力,支撑起守护人类生命屏障结界的阳衍,其存在却有着必然规律。
这个规律,竟然源于三星系统间一场“嬉戏玩闹”。
诗蔻蒂人起源于星球正面一片硕大河滩平原——瓦尔哈拉月海,那里拥有奇形怪状巨石阵,保护着渺小人类躲避自然灾害,族人将其称为遗迹。
每当进入黑月,焦热恒星由地平线降下,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清晰可见银白色美丽圆球。年轻族人离开遗迹前往河溪狩猎食物,渐渐族落开始相信,这颗银白圆球能带来和平与好运,驱散灾厄与痛楚。
由于诗蔻蒂正面无法看见行星乌尔德,他们认为天空中除恒星以外,唯一巨大天体蓓露丹迪,正是命运赐予人类的神明。
于是族落开始热衷研究神明,他们发现每隔一段时间,蓓露丹迪星会在白月期与恒星密米尔轨迹重合,遮挡住灼热阳光,带来数分钟短暂黑月。世界迎来一片漆黑,他们称这种现象为日食。
有位女孩幸运地出生于这数分钟内,她全身映照出白色光斑,如同阳光在漆黑诗蔻蒂的衍生,因而族人们为她起了个特殊外号——阳衍。
数年之后,族落遇见搬迁入巨石阵以来,最致命狂暴的一场星际风。河溪出现水龙卷,山岩垮塌崩落,生命寸草不生。族人们纷纷逃回家园,祈求神明保佑。
最终星际风不可思议地绕开巨石阵遗迹,仿佛这里有堵透明屏障结界,守护渺小人类免受灾厄摧残。族人这才发现,阳衍女孩身上白色光斑变得异常明亮,好像在为遗迹输送神秘力量,激活着存在于星球上百万年的巨石阵。
由此他们坚信,阳衍是来自蓓露丹迪神的命运行者,能够激活古老遗迹保护诗蔻蒂人。
随着日食轮回,阳衍们不断诞生于星球上,被族落送去河滩平原相邻其他遗迹,结果也验证了这个猜想。
以瓦尔哈拉月海的巨石阵遗迹为起点,到圣都亚格拉希尔创建,遗迹文明走向繁荣,蓓露丹迪教会与阳衍圣女,登上了诗蔻蒂星球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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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衍和遗迹守护下,人类寿命大大延长,生存与繁衍变得规律和安定。很快有悖于蓓露丹迪教会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挑战着当权者——最高主教的权威。
首先怪事发生在圣都亚格拉希尔,许多天生额头印有奇怪圆形印记的新生儿在同时间段出生,他们没有阳衍的白色光斑,也不具备激活遗迹的天赋。
最高主教认为拥有印记即为神之使者,这些孩子是蓓露丹迪神另一种馈赠。圣都把这些孩子抓起来,发配至遗迹外训练成英勇战士。
许多孩子因此死去,仅有极少数人存活下来返回遗迹,他们被称为遗迹守护者,负责终生守护阳衍安危。
这种毫无根据的判断,直到圣都当权者们踏足诗蔻蒂星球另一面,才遭到彻底否定。
蓓露丹迪教会和其前身,起源于瓦尔哈拉月海的人类部落,在离开巨石阵遗迹数百年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行星乌尔德存在。原来诗蔻蒂并非宇宙中心,她不过是颗守护行星的卫星,环绕悬挂于天际的巨大蓝色星球公转,与蓓露丹迪星一样。
除此之外,诗蔻蒂另一面——背面,同样拥有文明相对发达的人类部落。一群被称为月鸣的特殊人类,他们天赋异禀,带领族人借助庞大遗迹躲避自然灾害,并且具备蓓露丹迪教会所没有的政治制度。
这些部落里设有负责衣食起居的政务厅、负责打造武器、训练战士的卫兵厅、还有负责观察星象、研究遗迹的【天文厅】(1)和地质厅。
根据天文厅研究发现,由于行星乌尔德特殊三星系统缘故,诗蔻蒂表面总计会出现四种日食现象。而日食期间诞生的孩子,均会存在与众不同的身份。
第一种日食现象,卫星蓓露丹迪在最前,卫星诗蔻蒂居中,行星乌尔德藏在最后,此时出生的孩子称为月鸣,具备特殊天赋;
第二种日食现象,诗蔻蒂最前,乌尔德居中,蓓露丹迪最后;
第三种日食现象,乌尔德最前,诗蔻蒂居中,蓓露丹迪最后;
最后一种日食现象,蓓露丹迪最前,乌尔德居中,诗蔻蒂最后;
一旦出现后面三种现象时,新生儿都会额头带有圆形印记来到世界上,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承担着何种与身俱来的命运。
而这四种日食现象存在固有规律,以每五年为周期出现,每二十年一个轮回。
得知诗蔻蒂星球真相后,最高主教代表蓓露丹迪教会,与当时星球背面最大部落——英灵的首领,一位月鸣展开谈判。
两人发现,阳衍和月鸣诞生于同一个日食,只不过阳衍只会出现在诗蔻蒂正面,而月鸣只会出现在诗蔻蒂背面。
阳衍可以激活遗迹守护人类,月鸣拥有天赋可以建造部落。为了各自利益,他们达成了影响诗蔻蒂文明未来的一次重大合作。
最高主教派遣阳衍来到正面各处遗迹,为英灵族人们提供守护,帮助这个最大部落统一了其他敌对势力。
作为回报,英灵部落隐瞒关于日食现象属于自然规律的真相,将额头带有圆形印记的人类统一称之为流民,赶出遗迹。
蓓露丹迪教会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流民出生于日食期间,此时卫星蓓露丹迪并没有出现于诗蔻蒂天空之上,寓意他们遭到神所遗迹,乃神之弃子。
最高主教惧怕这些额头带有印记的孩子,认为他们背离神明而生,终将摧毁阳衍和遗迹,继而摧毁整个蓓露丹迪教会的根基。
从这天起,拥有印记的流民被大量驱逐出遗迹,被迫生存于自然环境恶劣的【死地】(2),忍受命运不公和折磨。教会为了防止流民结为团体反抗圣都,故意保留部分流民,继续培养为遗迹守护者为己所用,通过教义洗脑,让流民间自相矛盾甚至自相残杀。
而在诗蔻蒂背面,拥有了阳衍的部落英灵日趋壮大,族人们在首领月鸣带领下攻城略地,于各地开拓遗迹都市,不断输送新阳衍。
最终建立了以首都英灵为中心、亚格拉希尔为圣都的星球统一政权——遗迹城邦,开启诗蔻蒂新纪元,这一年便是RC.001年。
就这样,蓓露丹迪教和遗迹城邦互为盟友,捆绑彼此命运和利益。只要阳衍控制着人心,而他们控制着阳衍,其掌控住整颗星球的绝对地位就牢不可破。
而阳衍、月鸣、守护者和流民,不过是历史漫漫长河中的工具。没人在乎他们为何诞生于日食之下,只需要为他们定好命运的故事,并按照剧本由生到死演出下去,遗迹文明就将永不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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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日食轮回,流民命运骗局,原来都是遗迹城邦和蓓露丹迪教设好的剧本…”
罗伊娜感觉全身都在颤抖,她用尽全力抓紧教堂长椅木质把手,发泄内心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的情绪。
“谈不上骗局,阳衍和月鸣确实因日食现象而真实存在。相对而言,流民背离蓓露丹迪星而生,自然有可能威胁到阳衍。我只是陈述历史,并不想反驳千年前定下的世界秩序。”
贝克牧师平静地褪下眼镜,抬头凝望五彩斑斓的窗花。他虽然同情流民,但身为蓓露丹迪教会虔诚信徒,绝不能质疑任何教义。
“为什么…您还再为遗迹城邦和教会说好话?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收留我们?”
“因为诗蔻蒂确实需要遗迹,需要阳衍!”温文尔雅的牧师突然抬高语调,他并非斥责,而是希望眼前少女认清现实,“没有遗迹和阳衍,弱小人类便无法存活于这颗星球上。有人获得,自然有人需要牺牲,这就是世界的本质!而任何企图毁掉遗迹和阳衍的恶人,都是我的敌人!”
“没错,小娜。牧师陈述的只是历史而已,想要改变世界秩序,我们必须揭开更多隐藏于表面的真相。”拜克斯来到少女肩旁,安慰愤愤不平的搭档。
罗伊娜找不到话反驳。难道自己应该任由世界如此发展下去?
继续充当小小邮差角色,把冈格尼尔沙漏交给陌生人,阻止乌尔德殖民军和遗迹城邦企图控制星球的野心?
然后维护原先阳衍和蓓露丹迪教会的地位,一切就足够了吗?
罗伊娜瞟向靠在窗边全程不语的黑衣男人,希望得到关于该如何做的建议。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贝克牧师揭露的真相中少了某个关键信息。
“那瓦尔基里呢?他们也是日食现象诞生的?”
她想走到诺恩斯面前得到求证,却被礼拜堂突然响起的急促敲门声打断。
修女玖莉从外面探出头来,惊慌失措地呼喊道:“不好了!城邦军想强行进入圣心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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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二十几号穿戴整齐盔甲、全副武装的军人,粗暴地翻弄教堂内设施,四下寻找着某样东西。
贝克牧师和玖莉修女站在礼拜堂前,保护住圣洁圣女雕像,他们受军队负责人控制,不允许移动半步。
“这是亵渎神明的行为,蓓露丹迪神绝不会饶恕你们!”贝克气得满脸通红,他担任格拉兹海姆圣心宗司铎几十年来,第一次遭受如此屈辱。
军人倒不以为然,用小拇指梳理褐色发丝,表现出无所谓态度:“接到城民举报,圣心教堂内藏有流民。所以我们奉命搜查,也是为牧师您个人安危着想。”
“藏有流民?谁在道听途说,斐尔德政务长官吗?让他来这儿给个说法!”
“不不不,这件事和政务长官没有关系,是更高级别人物亲自颁发的搜查令。”
“更高级别人物?有种说出名字来,圣心宗不会轻易罢休。”
“斯卡狄执行长官和芬里尔将军。”
听到遗迹城邦一号人物、以及格拉兹海姆遗迹守护长的鼎鼎大名,贝克停下了喧哗。他并非对此感到畏惧,而是快速思考两人与事件背后的牵连。
看见牧师没了动静,军人更加得寸进尺,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仅圣心教堂,连基恩总司铎都同意军队随意出入圣主教堂,您就劳驾配合我们呗。”
然而经过半小时地毯式搜寻,城邦军在圣心教堂内一无所获。他们没有恼羞成怒,在队长指挥下迅速收队,整齐地迈步离开礼拜堂。
“最后提醒您一句,洪荒节马上开幕,这里也是阳衍大人巡游路线之一。所以最近几天我们会经常光顾,鄙人名叫勒克儿,还请多多指教。”
甩下客气的狠话后,伴随教堂木门重重关闭留下沉闷响声,城邦军来去匆匆,把烂摊子留给了贝克和玖莉两人。
首都格拉兹海姆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正变得显而易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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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天文厅:遗迹城邦设置的官方政府部门,负责观察行星和卫星。血红英灵事件后,因为文明更先进的乌尔德人带来了天文知识,天文厅失去了存在价值而废除。
2、死地:古代诗蔻蒂人对遗迹外难以生存或环境恶劣地区的统一称呼,后渐渐变得很少提及,只有星球正面少部分地区还会这么说。
第七节 拥有天赋之人 生来需要有所担当(上)
法亚拉逝去汗渍,抬头仰望艳阳高照的太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才刚到新年第二个黑月,首都格拉兹海姆遗迹就已经把气温调整到偏高阈值,有种暑季提前到来的错觉。
“看来阳衍真得老了,对遗迹掌控变得越来越弱。”
这种话放在平时,法亚拉根本不敢胡言乱语。但现在他正站在脚手架最高处,可以稍许肆无忌惮。
沿着脚手架向外延伸,美丽星落湖和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一览无遗。一架星际飞船正启动引擎,等候于发射轨道上迎接客人们陆续登船,不久之后,它将直冲云霄飞向天际。
法亚拉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斗,享受难得清闲时光。他不着急返回陆地,因为那里只有工作和命令,反倒是摇摇晃晃的脚手架,给人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吐了口烟圈,他把视线挪到星落湖反方向,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正屹立于首都城中央。
“【金宫】(1)啊~到底是我的脚手架先坍塌,还是你呢?”将烟斗竖长柄部对准宫殿,他又吐了口烟圈。
法亚拉出生在格拉兹海姆,土生土长首都人。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是神之子月鸣,生于三十五年前日全食之夜。
月鸣并不会像阳衍那样受到蓓露丹迪教会控制,更不会如流民般逐出遗迹。法亚拉从小与父母共同生活,经历与普通人并无区别的童年,但因为生来与众不同,他注定不会活得像个普通人。
十岁时,月鸣的特殊天赋终于展现出来——建筑工程,还是小学生时,法亚拉已经能够独立建造一栋小型房屋,精通各类工程知识。遗迹城邦很快找上门来,希望父母同意辍学,安排他加入政务厅从事首都建造工作。
父母没有拒绝,甚至不存在一丝犹豫,就把年仅十岁的孩子交到遗迹城邦手中。往后二十五年人生,法亚拉虽然允许回家与亲人见面,但他过得更像孤独个体。拥有天赋之人,生来需要有所担当,这是父母亲给到的忠告,希望他能舍弃不值得的念想与私情,专心于为遗迹城邦做事。
法亚拉并不记恨父母,他们不过也是受害者,牺牲家庭恪守教会秩序。只是这种牺牲的代价,让同根同源血脉逐渐疏远。
就这样,他至今仍旧单身,尽管拥有政务厅首席建筑规划师这种高等官位,却窝居于首都南侧市井区一栋不起眼房子里,过着邋遢随意的人生。
然而生活中不修边幅,并不会淹没天赋和名气,法亚拉在月鸣群体及首都内是人尽皆知大人物。
作为首席建筑规划师,他负责修缮格拉兹海姆两处最重要建筑——金宫遗迹和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有幸结识了阳衍与遗迹城邦达官贵人,引得同僚羡慕与谄媚。可惜法亚拉天生性格孤僻,不喜社交结友,反倒帮助他成为格拉兹海姆政坛中一股清流。
拥有天赋之人,生来需要有所担当。
法亚拉时刻谨记双亲教诲,除了埋头工作建造首都外,对加官晋爵之事提不起任何兴趣。
有人说他愚蠢固执,他对此不以为然。实际上,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这般愚忠。
月鸣是神之子,不该成为遗迹城邦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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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周前,法亚拉例行公事前往格拉兹海姆遗迹——金宫处理修缮工程。
金宫坐落于首都中央区已有千年历史,其占地面积近一千公顷,由主殿、回廊和花园组成。内部居住着阳衍及遗迹守护者,每隔半年需要进行大型修缮。
从英灵时期开始,首都所有建筑便围绕金宫建造,通过柱廊、石板和英灵河相互连结,形成由中心向外围扩散的整体都市布局,构造一气呵成。
一百年前乌尔德殖民军入侵诗蔻蒂,遗迹城邦发动【守卫英灵战争】(2),最终战争终结于记录史册的血红英灵事件。陪都沦陷,英灵包括金宫遗迹在内亦遭到部分破坏。
战争之后,英灵更名格拉兹海姆,新造建筑不再必须与金宫互为连结。首都地界内出现大量独立建筑,其中多数由乌尔德人使用。好在金宫挺了过来,依旧以遗迹之力守护这片土地,成为新时代的象征。
为迎接祭礼日临近,法亚拉于新年第一个白月期,领导政务厅启动新一轮修缮工程,保养金宫外立面和花园植被。
据说因为遗迹城邦和蓓露丹迪教会关系紧张,圣都拒绝派遣新阳衍入驻金宫,而格拉兹海姆现任阳衍年事已高,需要把遗迹之力充分发挥到屏障结界和气候调节上,所以只能借助外力维持遗迹光鲜亮丽的外表。这件事成为遗迹城邦高级机密,法亚拉同样被要求闭嘴恪守秘密。
他不关心遗迹城邦事务,但修缮金宫属于本职工作,自然有义务尽善尽美。此次造访金宫,主要对此前整体修缮中存在问题进行善后处理,为此法亚拉独自前往,没有安排其他工程人员随行。
金宫主殿是典型回廊式建筑,从天空俯视时呈现细长方体格局,中间则为镂空中庭。回廊内拥有大大小小达数百个独立房间,它们相互紧挨连结,外层共享公共廊道。据说这种布局是为保护阳衍,让任何企图伤害圣女的入侵者无处可遁。
此次补修区域位于中庭北侧外立面,由于年代久远加上年末几场风雪侵蚀,墙体存在脱落腐烂状况。法亚拉用挂绳固定身体,由屋顶垂落至破损处开始工作。
“巴德尔大人,请您参加洪荒节巡游仪式时佩戴指环,向诗蔻蒂人炫耀遗迹之威。”
说话声由修缮处旁窗户内传来,法亚拉停下工作,竖起耳朵聆听房间里对话内容。
之所以沉默偷听,是因为他无法无视巴德尔三个字,这不是别人,正是格拉兹海姆阳衍之名。与其对话者应该是遗迹守护长芬里尔,法亚拉与这位军人有过几面之交。
“我不同意,指环太过于危险,轻易展现于格拉兹海姆,万一….”
愤怒地回绝请求后,五十五岁的巴德尔声音颤抖,不时夹杂着咳嗽。这位年迈阳衍入驻首都长达四十年之久,虽为阳衍圣女,他确为不折不扣男性。
“如果您拒绝洪荒节巡游,我不得不采取强硬行动。”另一位女性开口说话,声音同样很熟悉,“遗迹城邦会把您逐出遗迹,调遣津利阳衍苏娜大人过来。”
“这是准备造反吗!?圣都不会无视你们的行为!”阳衍巴德尔声音渐微。
”不是造反,而是重塑世界秩序。诗蔻蒂需要重生,不然唯有等待毁灭!”
伴随关门声响起,对话由此终止。法亚拉暂停修缮工程躲到屋檐上方,观察中庭动静。
直到遗迹守护长芬里尔陪伴同行者离开金宫时,他终于验证了女性身份,正是预料中大人物——遗迹城邦最高执行长官斯卡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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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格拉兹海姆政务厅办公室,法亚拉立刻拜见长官斐尔德。这位长相肥胖、油光满面的中年人是法亚拉直属上司,平时就有大嘴巴毛病,借汇报金宫修缮工作名义简单引出话题后,斐尔德果然马上变得口无遮拦,把只有城邦高层才知情的秘密统统抖露出来。
“没听说吗?遗迹城邦和乌尔德殖民军准备举办纪念格拉兹海姆百年诞辰的洪荒节,其中阳衍巡游仪式是重要节目。”
“遗迹城邦和乌尔德殖民军?”
“是啊~虽然我也不太理解,不过乌尔德人入驻格拉兹海姆这么多年,确实对都市发展起到不少关键作用,或许正大光明合作对双方都有益处。”
法亚拉对上司观点不敢苟同,近些年乌尔德不断挑衅守卫英灵战争所签署的战后协议,在格拉兹海姆扩军和征收土地。最近甚至有消息传出,殖民军躲在格拉希尔森林建设新基地,这种时候举办洪荒节,背后肯定有其他目的。
与斐尔德交涉数日后,遗迹城邦突然极为罕见地发出诏令,要求星球各地月鸣立刻返回首都,集体参与到洪荒节筹备中,印证了法亚拉的担忧。
他身为首席建筑规划师,原本就在遗迹城邦控制内,自然逃不了干系。建造阳衍巡游仪式主舞台和巡游路线亮灯活动,由法亚拉带领二十多位月鸣全权负责,城邦军协同护卫,项目汇报至政务厅。
阳衍巡游仪式是每年祭礼日保留节目,通常由遗迹守护队负责筹备即可。如此大动干戈召回月鸣,甚至连城邦军都参与进来,法亚拉留了个心眼,决定在节日筹备过程中暗自调查事件真相。他想搞清楚斯卡狄和芬里尔挟持阳衍举行洪荒节,背后隐藏的真正阴谋。
“我居然也管起闲事来,明明早已习惯了邋遢随意的生活。”
法亚拉吸完烟斗里仅剩不多的烟草,准备继续完成未尽工作。斐尔德长官要求今晚必须完成星落湖展望台的主舞台布置,而全诗蔻蒂只有他有此天赋。
“喂!法亚拉师傅!”
声音传入耳膜,他脱下护目镜低头凝视。
同样身穿工装、留有茶色头发的少女,正站在脚手架下方朝他挥手打招呼,那是同属于巡游仪式工程筹备组的同事托莉雅。
除了少女以外,旁边还有另外两位无视炎热气候,全身包裹厚实外套、不露声色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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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金宫:格拉兹海姆遗迹,由金碧辉煌的主殿、回廊和花园组成,内部居住有阳衍和遗迹守护者。其面积为诗蔻蒂之最,所以能够为星球最大都市支撑庞大的屏障结界。
2、守卫英灵战争:RC.375年,乌尔德殖民军入侵诗蔻蒂都市英灵时,由遗迹城邦和蓓露丹迪教会主导的自卫战争。战争最终以血红英灵事件落幕,遗迹城邦代表卫星诗蔻蒂签署和平条约。
第八节 拥有天赋之人 生来需要有所担当(下)
“围起来把脸埋在绒布下。”
诺恩斯拿起一根浅灰色围巾,包裹在罗伊娜纤细脖颈边,暖意立刻从残留味道的毛线里传来。
她乖乖听从吩咐,低下脸颊把围巾高高竖立,隐藏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
这根围巾是诺恩斯前几天外出时,路过市集所购买。他总共买了两根,另一根黑色款自用,替代诺欧通石英城墙上,被星际风吹落那款。
为何要选择灰色款送给我呢?罗伊娜相信这与自己特殊发色有关。浅灰色头发在诗蔻蒂并不多见,按照直男审美而言,挑选饰品会倾向于女生身上原本就具有的颜色,减少错误风险。事实上她确实喜欢灰色,也喜欢这根围巾。
“那我们出发吧!目的地星落湖观景台,距离圣心教堂有不少路程。”托莉雅站在教堂门前,着急地招呼两人离开。
今天距离洪荒节开幕还剩五天倒计时,格拉兹海姆街道上却已车流窜动。与小镇诺欧通相比,首都主干道更加宽敞,高速行驶的电动车数量多出不少。
相比之下,隐藏在柱廊下的步行道则挤满了忙碌工作的人群,把巡游路线围堵得水泄不通。
托莉雅所在小组主要负责巡游仪式主舞台和西南、西北两大片区灯光展览。他们今天前去拜访的大人物正是小组组长——格拉兹海姆政务厅首席建筑规划师。
“法亚拉师傅可厉害了~我曾经亲眼目睹他仅花两天时间,独立盖完一栋三层楼。”
谈及这位传说中的月鸣,托莉雅双眼泛光,毫无芬撒里尔时独当一面的霸气,更像即将见到偶像的迷妹。
“听说他长期工作于遗迹城邦?”
罗伊娜声音放得很低,用灰色围巾和许久不戴的贝雷帽遮掩,避免引起周围陌生人注意。她没有随身携带邮差包,两个少女手挽手如出门逛街的好闺蜜。
“嗯,任职至少二十多年了吧,所以对格拉兹海姆和遗迹城邦非常熟悉,私底下我们称他为‘首都画家’。”
“既然如此,首都画家会愿意说出真相吗?毕竟遗迹城邦出来…”
“师傅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实际却正义感十足,不是那种政府走狗。关于蓓露丹迪教堂全部出现于巡游仪式路线这件事,我相信只要他知道原因,肯定愿意告诉我们。”
“嗯…”
正好有群城邦军全副武装路过街道,罗伊娜赶紧垂下视线暂时停下交流,把脸颊埋进围巾内,靠近昏暗柱廊边缘行走。
昨日黄昏,城邦军擅闯圣心教堂,把神圣的礼拜堂从头到底搜了个遍。幸好玖莉修女及时发现异样,提前返回教堂通报,罗伊娜和诺恩斯才藏进地下密室躲过一劫。
为何城邦军突然加强巡逻,而且特地瞄准圣心教堂?
他们并不清楚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但至少证明一件事实,洪荒节前后的格拉兹海姆并不安全。妄想继续藏身于暗处等待节日过去,恐怕很快会落入敌人布下的天罗地网。
于是诺恩斯决定主动出击,通过月鸣少女托莉雅人际关系,混入被遗迹城邦封锁的星落湖区域,联络上位于星际轨道发射塔的冈格尼尔沙漏收信人,同时调查洪荒节背后真相。瓦尔基里相信,突然举办的洪荒节与末日黄昏脱不了干系,一场由流萤首领耀夜主导的巨大阴谋正在格拉兹海姆酝酿。
而这一系列引线的突破口,无疑正是托莉雅口中鼎鼎大名的首都画家法亚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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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很棒吧!远眺整座星落湖,同时也是仰望行星乌尔德的最佳观景点。”
罗伊娜跟随穿着工装、发型不拘小节的法亚拉身后,这位首席建筑规划师打扮与同为月鸣的托莉雅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不愧曾为师徒关系,某些奇怪地方有惊人相似之处。
经过托莉雅简单介绍后,法亚拉大方地拿出两份特殊袖章,上面印有格拉兹海姆遗迹纹章——蜿蜒河流,象征穿梭于首都的英灵河。
袖章持有者代表其为月鸣身份,因为月鸣不像阳衍和流民具备特殊印记,普通人很难通过外貌辨识,所以遗迹城邦通过发放这种袖章来辨别神之子身份。
法亚拉作为组长可以分配袖章,自然存有今日尚未到场月鸣的部分。借助这些特殊“符号”,罗伊娜暂时不用掩饰身份,可以大方地在展望台区域活动。
然而当诺恩斯提出想了解阳衍巡游仪式具体计划时,法亚拉却故意岔开话题,提出以导游身份,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欣赏格拉兹海姆美景。
“行星和卫星间存在奇妙的【潮汐锁定】(1),因此诗蔻蒂一半面积永远朝向乌尔德,我们称之为背面。而背面球体中最靠近行星的凸点,正好是格拉兹海姆所在位置。所以从首都眺望乌尔德,视觉感官会更圆润和硕大,对行星云层、陆地和海洋的观察也更清晰。”
法亚拉如同真正导游般介绍起天文常识来,这些基础知识在遗迹城邦普通学校内都会教授,即使连诺欧通修道院日间课堂也曾提及。
因为格拉兹海姆距离行星乌尔德距离最近,一百年前才会成为殖民军首要侵略目标。而守卫英灵战争结束后,建造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开通定期飞船航线的理由也如出一辙。
“那个…这些事情我们知道,其实…”罗伊娜本想解释,却被再次故意打断。
“没错~听托莉雅说你们来自圣心教堂,那可是首都最大的圣心宗教堂。”法亚拉把目光转向唯一认真听讲的月鸣少女,“我的直属上司、也就是政务厅长官斐尔德特别照顾圣心教堂,隔三差五就让规划部前去修缮,时常还会自己亲自出马。”
忠实听众嘴巴完成了O字型,好奇地询问道:“遗迹城邦政务厅竟然会在意一座蓓露丹迪教堂?”
“听说背后真相是,斐尔德长官爱慕漂亮的修女,他可比那位女生年长足足三十岁。不过这种事情在遗迹城邦并不少见,官员们玩世不恭,亵渎神明,比起诗蔻蒂未来,他们更关注一己私欲,贪图享乐中饱私囊。”
“你也如此吗,法亚拉先生?”罗伊娜谨慎地问道,虽然这可能引起聆听者的不满。
法亚拉没有马上回答,他眺望星落湖沿岸一栋造型有别于首都其他古典建筑的高楼。由于建筑外立面玻璃窗反射阳光的缘故,旁人无法看清内部结构和动静。这栋楼名为【方尖塔】(2),由他本人设计建造,是乌尔德殖民军驻格拉兹海姆办公地。
“我虽然屈服于神之子的命运安排,老老实实做遗迹城邦工具。但在此之前,好歹也算虔诚的蓓露丹迪教徒。”
“你经常去圣心教堂祭礼?”
“不,我并非圣心宗教徒,而信仰神隐宗。圣心宗以阳衍为祭礼对象,神隐宗则以遗迹和圣器为祭礼对象。我喜欢和遗迹打交道,不仅平日经常出入金宫,也有幸出差前往诺欧通拜访石英城墙。听说诺欧通阳衍不幸去世导致星际风肆虐,毁灭了小镇,对此我感到很遗憾。”
罗伊娜本想作出解释,但她不经大脑思考的行为被诺恩斯阻拦下来。如今面前月鸣是敌是友难以辨别的当下,并不适合说太多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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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亚拉一刻没有闲停,继续介绍与其共事的其他几位月鸣。他们与托莉雅来自同一小组,负责阳衍巡游仪式筹备,圣心教堂亦处于管辖范围内。
调试电子琴弦的娜丽莎留着个性脏辫,拥有月鸣天赋为电音演奏。她经常出入各地遗迹都市寻找音乐灵感,这次主要负责巡游仪式配乐工作。
姬嘉正演唱蓓露丹迪教会圣歌《我的圣女》,这首歌起源于圣都亚格拉希尔,歌颂阳衍为人类和星球付出生命的无私贡献。她是位月鸣歌手,曾在遗迹城邦举办过巡回演唱会,此次将亮相主舞台,歌颂格拉兹海姆阳衍四十多年来呕心沥血的付出。
科赛特和朱诺分别从事灯光师和电焊技师,别看两种工作很常见,一旦拥有月鸣天赋,他们能干出与众不同的出色成绩。两人默契搭档,负责巡游路线沿途两百多栋建筑的灯光展览。
最后则是机械工程天赋拥有者托莉雅,她主要管理电源供给,确保从首都发电厂统一输送的电缆,成功连结至每处建筑点位。
除个这个小组,还有两百多名月鸣投身于洪荒节筹备中,但以上五人外加法亚拉,便是阳衍巡游仪式核心骨干。
“这些月鸣,和我们的问题有关吗?”
诺恩斯变得不耐烦起来,疲于应付眼前首都画家不着边际的聊天和无意义社交,忍耐濒临极限。
然而法亚拉似乎准备无视到底,他继续按既定流程介绍巡游仪式后续安排,甚至扯到毫无瓜葛的材料采买细节。
“拥有天赋之人,生来需要有所担当,神之子月鸣各司其职,充分发挥…”
“请适可而止!”诺恩斯终究还是爆发了出来,用怒吼打断首席规划师无休止的废话,“既然托莉雅此前交代过,相信你应该清楚我们来此之由。”
也许怒吼声过于响亮,不仅眺望台上忙碌的月鸣纷纷停下手边工作,把视线聚焦到佩戴围巾的黑衣男人身上。连负责安保的城邦军也提高警惕,纷纷靠近询问冲突事由。
“没事,我们在讨论筹备工作,有些意见分歧罢了。”法亚拉面带职业微笑,淡定地拒绝城邦军劝架好意。他留下托莉雅协助其他月鸣,随后示意两位新朋友紧跟自己,“带你们看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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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展望台,有条通往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方向的秘密小径一路向下。
这里生长有茂密植被,像极了诺欧通修道院后山,不小心失足踏空便可能坠崖而亡。不断深入之后,环境逐渐安静下来。
罗伊娜感到不安起来,紧紧靠在同伴身边,用手拽着衣角:“那个…我们要去哪里?”
“去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啊,这条路掩人耳目…”
法亚拉的说话声被突如其来巨大轰鸣所掩盖,一架星际飞船正高速驶向竖琴顶端,借由引擎后推力和惯性向天际飞驰而去。
罗伊娜听不清眼前月鸣男人说话声,只看见他嘴唇开开合合,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想去发射塔,刚才应该没有提及过…”
“这是陷阱!”
诺恩斯立刻拔出雷瓦汀之剑,表情紧绷起来。法亚拉身后出现了五名城邦军人,挡住了小径两侧出入口。
“拥有天赋之人,生来需要有所担当。让我见识下你的担当吧,瓦尔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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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潮汐锁定:受引力作用,一号卫星诗蔻蒂永远固定有一面朝向行星乌尔德,二号卫星蓓露丹迪亦同样如此。
2、方尖塔:坐落于星落湖东岸的高层建筑,也是首都格拉兹海姆第二高建筑,仅次于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该建筑由法亚拉设计建造,供乌尔德殖民军政府办公用。其形状底部宽,顶部窄,像座尖塔。据说方尖塔直指天际的行星乌尔德首都。
第九节 往事没有记录在纸上 而是留在记忆里慢慢淡忘(上)
郁郁葱葱的星罗湖西岸,高耸岩壁垂直达数百日轮高,与人工湖几乎呈九十度陡坡。
展望台正建在岩壁顶端,它落成于距今约三百年前。当时悬挂于天际的行星转为【环日】(1)时,星球表面亮起点点光芒,而蓝日时又会消失无踪。
起初诗蔻蒂人并不明白这些光点形成的原因,但光点倒影在湖心时,如星星闪烁般惊艳。教会将之视为蓓露丹迪神显灵,故建造展望台,方便教徒们拥有欣赏湖景的绝佳位置。
直到守卫英灵战争爆发,乌尔德殖民军入侵诗蔻蒂,显灵谜题才终于被揭开。这些光点其实是行星表面建造的照明设备而已,乌尔德早于三百年前便发明了电灯,并投入到人类社会中。
本是屈辱的历史,随岁月流逝而慢慢淡化。无论蓝日或环日,格拉兹海姆城民依旧喜欢登上展望台,欣赏星落湖倒影的美景。政务厅还建造了绿化丛林,点缀光秃秃的岩壁,让此地成为首都首屈一指的天然景观,迎接一批批由乌尔德搭乘定期飞船航线来到诗蔻蒂的旅客。
植树造林项目遗留下一条从发射塔直达展望台的秘道小径,起初用来运输材料而开辟,项目完工后小径用铁锁关闭,仅在修缮时临时开放。
修缮工作由政务厅建筑规划部负责,钥匙使用权传承到了法亚拉手中,他将两位寻求帮助的“朋友”引入小径,唤出埋伏在此的城邦军。
结果一眨眼功夫,甚至枝头飞鸟都没惊起。开启“狂猎”印记的诺恩斯,已经用雷瓦汀之剑解除了军人武装,并把罪魁祸首压倒在地。他没有狠下杀手,只是为从法亚拉口中逼问出情报。
“遗迹城邦的走狗!果然不该轻易相信任何月鸣!”
诺恩斯怒目圆睁,他想起诺欧通的情报人佐科雷。神之子月鸣经常与遗迹城邦打交道,其中难免求利者居多。
法亚拉虽然完败,倒没有狼狈不堪的模样,反倒笑得更加坦荡:“瓦尔基里都如此没耐心吗?这副模样在格拉兹海姆根本藏不下去。”
“耐心…”
罗伊娜下意识地褪去城邦军人头盔,他们满地打滚痛苦呻吟,从面向和打斗姿势判断,似乎并不像受专业训练的正规军。
她回到法亚拉身边,不解地询问故弄玄虚的月鸣:“他们不是军人…到底怎么回事?”
“哈哈哈…我想验证下你们的身份,毕竟托莉雅也始终三缄其口。看来传闻果然没错,瓦尔基里带着遗迹圣器潜入了首都。”
“所以演这场戏,只为了拆穿我们身份而已?”
“除了验证身份,另一方面则是种警告。如果瓦尔基里不如传闻中强大,恐怕根本不值得协助,毕竟没有战斗天赋的月鸣,靠自己根本阻止不了洪荒节巡游。”
“阳衍巡游仪式背后,遗迹城邦到底有何阴谋!?”
诺恩斯急躁难耐,手腕卡得法亚拉大声咳嗽求饶:“刚才我就说过…月鸣收到遗迹城邦诏令,返回格拉兹海姆参与洪荒节筹备。”
“两件事有关联吗,月鸣不过是工具人…”罗伊娜赶紧做和事佬,分开剑拔弩张的两人。
“共振!”法亚拉总算缓过了劲,他严肃认真地说道,“遗迹城邦希望在格拉兹海姆遗迹中引发共振!”
————————————
首都格拉兹海姆原名英灵,寓意埋葬亡魂之地。其与圣都亚格拉希尔相对,曾经是蓓露丹迪教会在星球背面最重要的传教基地。
乌尔德殖民军降落诗蔻蒂前数百年,教会在英灵建造了超过百座教堂和修道院,并派遣最强大阳衍和圣器驻守遗迹,牢牢把持这座星球首都控制权。
然而守卫英灵战争落败后,乌尔德人大量迁移,英灵被迫更名。
蓓露丹迪教会最高主教试图掩盖历史,这些屈辱往事并没有记录在纸上,而是留在老一代英灵人记忆里慢慢淡化。带来后果便是圣都在格拉兹海姆的控制权逐渐衰弱,而与乌尔德合作密切的遗迹城邦迅速崛起。
首都遗迹内教堂建筑停留于百年前规模,遗迹城邦统治者削弱教徒,转而崇尚乌尔德先进技术。城民们深受影响,忘却了战败阴影和痛楚,反而更加向往星落湖里倒映的高级文明。
蓓露丹迪教会在格拉兹海姆失去原有地位,沦落成可有可无、仅靠阳衍来支撑其地位的存在。如今更私下传来风声,格拉兹海姆总司铎基恩勾结遗迹城邦,企图背叛圣都最高主教一说。
恰好这个节骨眼,传来洪荒节举行阳衍巡游仪式的计划。
“共振?”
罗伊娜歪头表达不解,她以为是指流萤RankI弗雷的遗迹圣器共振波环,却好像不是一回事。
“没错。娜丽莎的电音、姬嘉的歌声、科赛特的灯光、朱诺的电流、以及托莉雅的机械…这些元素分开来看,单纯是月鸣独树一帜的天赋,但如果通过电缆彼此连结交织,声波、电波、光波、地动波同时奏响,便会形成共振。”
“这种共振,会带来什么特殊影响?”
“会影响蓓露丹迪教堂的银钟!”
罗伊娜瞪大眼睛,吃惊地合不拢嘴。她从小生活于诺欧通修道院,自然知道教堂塔楼顶部的银质大钟。
特妮莎修女长慎重其事地介绍过大钟来源,说这种稀有银质材料来自圣都,只允许教会铸钟使用。如此想来包括圣心教堂、芬撒里尔教堂和希敏约格阿斯加德层圣主教堂,它们塔楼中同样拥有银质大钟。
“这些银钟…”
“齐格鲁秘银…”诺恩斯竖起雷瓦汀之剑,银色剑身在光线照耀下熠熠生辉,这把TierA级遗迹圣器同样由此稀材铸造,“秘银成分稳固、质量沉甸,无法轻易通过外力晃动和敲击来引发钟鸣。”
“那平时整点钟鸣是怎么产生的?”
“由机械控制同为秘银制成的摆锤,每逢整点敲击内壁,齐格鲁秘银间便会引发强烈共振。”
法亚拉用手势向罗伊娜解释钟鸣原理,他具备建筑工程天赋,通晓类似共鸣原理。
“如果教堂的整点钟鸣本身就是共振,为何要担忧月明们的声波和电波,会引发银**振呢?”
“不!格拉兹海姆遗迹从RC.004年英灵建都以来就明确,每日0-8点钟声由神隐宗教堂鸣响、9-18点交给圣心总、19-24点则为正临宗。三大教宗分时分工,由机械控制,使用权则交给教堂牧师,严格按教义规定,决不允许同时奏响。如果阳衍巡游仪式时,月鸣们引发了无意识的外力共振,就会导致一百座教堂银钟同时同刻响起钟鸣。”
“格拉兹海海姆的一百座教堂还要分是分工这么麻烦,诺欧通都是同时奏响,这样全城市民才能依靠钟声来辨别时间。”
法亚拉笑出了声,但笑声并非讥笑少女无知和天真,更像表达一种无奈:“我在金宫遗迹外偷偷听见,阳衍巴德尔会携带指环参加巡游仪式,而且是在斯卡狄执行长官和芬里尔将军胁迫下!”
罗伊娜对芬里尔之名并不陌生,诺欧通时这位遗迹城邦军司令差点杀死她,抢走冈格尼尔沙漏。
反观身旁,诺恩斯似乎终于明白法亚拉冗长故事的核心,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银剑回声不绝于耳。
“指环和钟鸣…”
“听懂了吧,瓦尔基里…那枚指环同样由齐格鲁秘银铸造,一旦身处格拉兹海姆与所有银**振,其结果便是…”
“血红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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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恩斯情不自禁地说出距今一百年前,发生于RC.376年,首都英灵那场灭世灾难。当时不仅毁掉整座旧陪都梵格尔夫,也彻底葬送了诗蔻蒂遗迹文明往昔的荣光。
这件灾难被很多诗蔻蒂人有意淡忘,却仍旧有人留在记忆里不曾轻易抹灭。遗迹城邦大动干戈举行洪荒节,召回月鸣筹备阳衍巡游,其背后真正阴谋竟然为重蹈百年前人间地狱的覆辙。普通人恐怕很难理解这种自取灭亡行为,但联想至流萤首领耀夜的末日黄昏计划,一系列事件瞬间环环相扣联系起来。
“血红英灵事件、旧陪都沦陷、乌尔德殖民军入侵诗蔻蒂,也是洪荒节所庆祝的日子…”
罗伊娜想起流萤RankVI娜蒂拉——旧陪都梵格尔夫的不死亡魂,为了向遗迹城邦复仇而存活百年,最终命运弄人埋葬于地底脉冲。
她虽然不是百年前灾难亲历者,但绝不想再度见证历史重演:“只要让月鸣们停止工作,不就可以阻止共振,避免灾难发生了吗?”
“没有想象中这么容易。”法亚拉面色凝重,“月鸣惧怕遗迹城邦威慑,绝不会轻易反抗命令,何况理由还是共振这种听上去缺乏根据的主观判断。一旦冒然站在政府对立面,家庭、事业甚至生命都可能白白搭上,轻易放弃神之子命运,没人会答应停止巡游仪式筹备工作。”
“可就这样无能为力的话…”
“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既然看穿了遗迹城邦和乌尔德殖民军的计划,就会有对策来阻止共振,我…”
一道白光划过树林,伴随清脆呼啸声,如利刃般插入法亚拉肩部。他痛苦地呻吟倒地,面部狰狞抽搐。白光并非刀剑,而是一张棱角锋利的白纸。
罗伊娜想要帮忙,却被更多飞翔而来的白纸所震慑,只得在瓦尔基里保护下拉开距离。白发长者手捧厚重书籍,由树林深处现身。
她认识眼前的长者,甚至说终生难忘。芬撒里尔时,双方有过一段并不愉快的经历。
“好久不见,诺欧通邮差少女和年轻瓦尔基里。”
“流萤RankIV…斯坦福。”罗伊娜眼睁睁看着长者走近法亚拉,将白纸折成尖刀抵在颈部。
“耀夜大人想见这位大名鼎鼎的首席规划师,所以我必须把他带走,请两位见谅。”
“果然…耀夜就在格拉兹海姆…尼奥尔德和娜瑟露思呢,他们在哪里?”
“关于这件事,本人无可奉告。”斯坦福皮笑肉不笑,从手中遗迹圣器无字文书撕下一页白纸放在眼前,“耀夜大人拖老朽转告二位,洪荒节将至,尽情享受节日的愉快时光吧。”
白纸泛起亮光后,斯坦福挟持法亚拉,启动无影黑靴“虫洞”技能,瞬间消失于树林中。
“流萤…竟然没有抓捕我们…”罗伊娜有些诧异,同时在地上看见一张信纸和一枚铜质钥匙,“这是…法亚拉先生从口袋里扔下,想要留给我们的讯息。”
诺恩斯抢先捡起信纸,他本想隐藏里面内容,却还是被邮差少女读出了上面潦草的笔迹。
“明夜正临的钟鸣最后奏响之时,相约竖琴下共赏时间序曲。
冯塔里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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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环日:代表行星乌尔德正处于夜晚,从卫星诗蔻蒂上只能看见包裹在星球轮廓边的浅蓝色光环,以及清晰眺望星球表面五彩斑斓的灯光。
第十节 往事没有记录在纸上 而是留在记忆里慢慢淡忘(下)
耀夜拿起湿巾仔细擦拭原始权杖表面灰尘,直至干净到金属表面反射出阳光,才心满意足地举起这件遗迹圣器来,触碰刚沾染黑色污物的湿巾。
神奇“魔法”发生了,湿巾恢复成原本白洁状态,就像从未被使用过一样。这就是TierA级遗迹圣器的初始技能——“螺旋之初”。
原始权杖来自诗蔻蒂背面第二大遗迹都市津利,这座穆斯贝尔大沙漠边陲重镇居住着数十万城民。他们以商贸和铁矿石加工为生,把峡谷地带丰富资源运输至星球各地,创造数之不尽的财富。遗迹城邦通过纳税和抽取佣金方式,在津利不断累积财富,滋养生活于首都格拉兹海姆的高官贵族。
但受制于战后协议和地理制约,乌尔德殖民军与遗迹城邦对津利遗迹管辖并不牢靠,反观蓓露丹迪教会才是这座都市最坚固的统治者。津利人崇拜阳衍,厌恶敛财的政府,又必须借助遗迹城邦巨大网络,获取赚钱捷径和通路。相互利益下,掌握星球秩序的两方在津利形成长达百年的对峙平衡。
耀夜成为打破平衡的幕后推手,为了展示流萤对联盟的衷心,他亲自前线出阵,仅用一天功夫便拿下津利遗迹,软禁阳衍后夺走遗迹圣器原始权杖。
“现在的阳衍太弱了,不仅无法发挥出圣器的力量,甚至几乎淡忘其存在。”耀夜悲悯地叹气,黑色面具遮挡住正脸,无法看清他忧愁的脸色,“还是上代阳衍更值得诗蔻蒂人信赖。对吧,巴德尔大人~”
“你对可怜阳衍们都做了些什么,有印之人!”
年过半百的老者用拐杖柱起虚弱身体,褶皱皮肤布满白斑之印。巴德尔为格拉兹海姆奉献数十年生命,早已沦为枯木朽株,唯有死亡才能解脱。
“放心,可爱阳衍们都好好待在家里。津利、芬撒里尔、金伦加…当然诺欧通除外。不过你心里清楚,诺欧通根本没有阳衍,只有一具亡魂在苦苦支撑。”
“你不是普通流民…你到底是谁,现出面具下的真正身份!”
“哈哈哈!我确实并非普通流民,耀夜乃萤火虫之王,引领不幸的地底昆虫们迎接黄昏降临。”
“哼!引领不幸昆虫的方式,就是将那些虫子葬送在地底世界吗!?”
“实现愿望需要牺牲,用不重要的虫子换取整座星球未来,相信巴德尔大人心里清楚该如何选择。”
耀夜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长者身边,抚摸阳衍巴德尔戴在无名指上的银质指环。格拉兹海姆遗迹圣器——TierS级尼布罗根指环,从血红英灵事件中失踪近百年后,被耀夜发掘于希敏约格脉冲,赠予格拉兹海姆作为联盟的礼物,从此这件神之器和新宿主几乎寸步不离。
阳衍巴德尔年轻时生活于圣都,信仰蓓露丹迪教义和史书《埃达》。他接受命运赐予的使命,自愿为诗蔻蒂星球献出生命。
得益于高人一等的遗迹之力,他受命前往星球背面格拉兹海姆,担任首都新一任阳衍,守护这座曾经拥有辉煌的遗迹都市。万万没想到,数十年后他竟然得到了原以为随旧陪都一同覆灭的遗迹圣器——尼布罗根指环。
作为诗蔻蒂仅有三件的TierS级圣器,尼布罗根指环拥有操纵灵魂的特殊能力,可以将人类灵魂移植到物体中,赋予生命形态。
然而灵魂移植在教义中属于禁忌,并不被允许激活,所以从未有人见识过指环真正力量。直到乌尔德殖民军入侵时,阳衍为守护英灵,决定违背禁忌启动遗迹圣器,引发那场被后人称为“血红英灵”的灾难。
得到尼布罗根指环后,神经质的巴德尔每天复读守卫英灵战争期间遗留下来的秘密文献,警示自身恪守灵魂移植禁忌。然而遗迹城邦和流萤却瞄准了指环,试图在洪荒节之日再度激活神之器。
“引导黄昏降临的关键钥匙,正是尼布罗根指环终焉技能——血红狂吟。”
“我不相信末日黄昏!《埃达》和最高主教从未提及过这件事,况且血红狂吟会带来灾难,而这次格拉兹海姆没有旧陪都做替罪羊了!”
巴德尔粗鲁地推开面具男人,他坚决反对佩戴指环参加阳衍巡游仪式,即便遭到遗迹城邦威胁。
“不用担心,巴德尔大人。”耀夜没有介意遭受粗鲁对待,他放下原始权杖,用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着。
离开希敏约格脉冲时,佩戴在指尖的尼布罗根指环复制体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从口袋里取出的一件银质手镯饰品,表面刻有蛇形图案。
“如果有它同在,终焉三位一体,血红狂吟不会引来灾难,而将化为末日黄昏。”
巴德尔见到手镯后,难以平复内心颤动。他虚弱地瘫坐在属于阳衍的高位上,痛苦掩面:“你这个疯子…”
“我永远记得百年前那段屈辱记忆,痛恨掠夺我们家园的乌尔德人。唯有末日黄昏,才能开启诗蔻蒂崭新的未来。”
“弗雷德里克不是傻子,斯卡狄更非善人。区区流民,何德何能对抗命运!”
“哈哈哈!流萤就喜欢打破命运,世界属于强者,不属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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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脱去军装,回归遗迹守护者本来装扮,行走于金宫富丽堂皇的回廊中。
他押送囚犯穿越紧紧相连的房间,抵达正北面阳衍之室,将月鸣法亚拉送至阳衍巴德尔和耀夜面前。
数周前,芬里尔发现关于阳衍巡游仪式的秘密对话遭外人窃听。陪同斯卡狄执行长官离开金宫时,他很快锁定了目标并进行监视。
果不其然,负责修缮金宫的政务厅首席建筑规划师——月鸣法亚拉,正擅自调查阳衍巡游仪式,并与通缉犯罗伊娜和诺恩斯在格拉兹海姆内接触。
城邦军与流萤合作,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星落湖展望台,将犯人法亚拉捉拿回金宫。但耀夜却下令放走瓦尔基里和圣器冈格尼尔沙漏,这令芬里尔无法理解背后用意。
“听说你有办法阻止银**振,中断血红英灵再现。”耀夜打量着外貌吊儿郎当的月鸣,“我很好奇,到底如何做到?”
“呵呵,不打自招,果然这就是阳衍巡游仪式的阴谋!”法亚拉肩部残留血渍,过多失血导致他眼神模糊,口齿不清,“我不会告诉你的,流民!瓦尔基里就在格拉兹海姆,你们的所作所为早被圣都盯上了。”
“圣都吗…可悲的神之子,总以为天赋和身份可以压倒一切。”耀夜用原始权杖启动技能治愈了眼前囚犯,暂时解除了伤口痛楚,“瓦尔基里的存在,正是黄昏所盼望。”
然而治愈伤口并非想表达善意,紧接着遗迹圣器再度启动,本已治愈的肩部突然加剧变化,血液大量迸发溢出,直到结痂留疤才终于停止。
“啊啊啊啊啊!”法亚拉失声尖叫,疼到几乎昏厥。
原始权杖进阶技能——螺旋之末,能够反向加速物体发展状态,将伤口持续放大至最终自然愈合,这个过程极其残忍。
“流萤首领耀夜,诚邀各位月鸣共同见证黄昏降临,洪荒初开。”
耀夜心满意足地折磨完囚犯后,向在场所有人宣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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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RankIV斯坦福身处格拉兹海姆遗迹金宫外廊,前方站着一排全副武装的遗迹城邦正规军。他年轻时活跃于诗蔻蒂正面都市帕尔雷周围,领导过数百人流民组织,这种阵势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以流民身份指挥无印之人,多少显得不太自在。
从希敏约格脉冲辗转来到格拉兹海姆后,他跟随首领耀夜进驻金宫,与遗迹守护长芬里尔合作,共同守护洪荒节期间阳衍的生命安全。
斯坦福始终视阳衍和守护者为敌人,当初加入流萤就是为推翻这种不公平的世界秩序。他不明白耀夜预谋着什么计划,唯独相信一切都为引导黄昏降临。
“瓦尔基里就在遗迹内。这件事交给你了,勒克儿。”
他与身旁佩戴头盔的军人窃窃私语,这位假扮城邦军队长的人物正是流萤RankV勒克儿。昨天勒克儿曾带队搜查圣心教堂,寻找疑似潜入格拉兹海姆的两位目标,最终一无所获搞得灰头土脸。
“哎~还是首领有办法,这几天我在城里可好找。”勒克儿边吐槽,边收整队伍准备离开,“话说你在展望台为什么不直接捉拿瓦尔基里?”
“因为冈格尼尔沙漏并不在他们手上,所以耀夜大人选择放虎归山,等待更大猎物。”
送走愤愤不平的同伴,白发苍苍的RankIV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最近他身体愈发抱恙,自知时间不多了。
“必须要撑到最终决战…”
打开遗迹圣器无字文书翻弄起书页,这些纸张外人看来一片空白,在斯坦福眼里却印满了各种圣器技能,从C级到A级因有尽有。此时此刻,首领耀夜和格拉兹海姆阳衍正在金宫内交谈,他不被允许进入阳衍之室,只能留在庭院。
也许思考太过入神,身经百战的斯坦福竟没注意到,有位军人始终站立于原地,没有跟随RankV勒克儿离开金宫。等到他重新合上无字文书发现异样时,已经过去五分钟之久。
“…年轻人,还不赶紧跟上队长。听说城邦军制度严厉,违反军规属于重罪。”
然而军人没有说话,转而把手伸向后侧背带,通常那里面存放着各种羁押犯人用军备物品。
斯坦福感觉到蹊跷,准备重新打开无字文书用纸刀保护自己。然而他低估了对手实力,背带包里拿出的并非刑具,而是一枚葫芦状宝瓶。
无字文书和葫芦宝瓶几乎同时泛起白光,白纸打中军人头盔,露出其隐藏面容。
“果然是你…吊车尾尼奥尔德,没想到竟然混进了格拉兹海姆。早知如此,应该该在希敏约格就了结你。”
“多亏它。”尼奥尔德得意地摆弄戴在头顶的遗迹圣器虚面帽,“耀夜在金宫里吧,我的目标是他!”
“就凭你想靠近首领?”
斯坦福尝试用无字文书启动技能,可圣器却没有产生任何响应,甚至白光都不再出现。他试图直接拦截尼奥尔德,却发现连身体都变得动弹不得。
“没用的,无限宝瓶可以固定目标和吸收圣器技能,你手里的圣器,现在只是本平凡无奇的书而已。”尼奥尔德重新戴上头盔,往金宫内侧回廊跑去,“永远别小看流民,哪怕只是一名吊车尾。”
RankIV斯坦福做梦都没想到,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竟然大意败给了无名小卒。
第十一节 失落的信件终究与收信人无缘(上)
偌大宽敞的阳衍之室正对星落湖,透过挑高落地窗可以欣赏到美丽湖景。首都格拉兹海姆自RC.004年建都,所有遗迹地界内建筑,沿袭了主卧面朝湖泊的风格。城民无论生活在哪片城区,都能欣赏到乌尔德和蓓露丹迪两颗星球的美丽倒影,金宫遗迹自然也不能免俗。
巴德尔后退至古铜色铁艺栏杆阳台,躲避室内乱做一团的糟糕局面。两位来自希敏约格脉冲的流民,竟然堂而皇之在金宫大打出手,这在格拉兹海姆、甚至整个遗迹文明超过千年历史长河中,恐怕也是第一次。
遗迹守护长芬里尔并没有加入混战,他押送囚犯法亚拉挡在落地窗前,守护年迈体弱的阳衍。
“还记得自己是遗迹守护者!”
巴德尔语气略带讽刺,与兢兢业业守护自己的芬里尔合作十五年之久,他做梦都没料到,这位遗迹守护者竟然会背叛蓓露丹迪教会。
“我一直是守护者,这点从未改变。”芬里尔平静地回答道。
十五年前,圣都亚格拉希尔发生轰动星球的芬布尔之冬后,教会和最高主教对圣都异状始终三缄其口。身处遥远星球背面格拉兹海姆的巴德尔,只听说圣都阳衍突然逝世的传闻,其他细节一概毫不知情。没过多久,芬里尔就被圣都派遣至格拉兹海姆,接任金宫遗迹守护者。
刚抵达首都时,这位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态度颇为傲慢。毕竟贵为布列达布利克堡垒培养出来的精英、万众瞩目的圣都守护者继承人,屈尊来到格拉兹海姆履职,内心自然充满不甘。他认为这座挤满乌尔德人、受战后协议约束的遗迹都市,根本没有发挥其实力的余地。
芬里尔曾多次写信送至圣都,提出调回原职请求,却从未收到任何回信。直到六年前遗迹城邦发动首次围剿战争,意图消灭盘踞于希敏约格脉冲的反政府组织流萤。他领命出击希望重新证明自己,获得返回圣都的契机,最终这场战争以遗迹城邦败北而告终。
巴德尔原以为自己的守护长会因失败而感到屈辱,放弃原先不切实际的理想。然而芬里尔返回金宫后却完全变了个人,不仅本职矜矜业业,还主动担起城邦军司令一职,把军队管理得井井有条。从此阳衍和守护者配合默契亲密无间,共同把格拉兹海姆推向欣欣向荣的巅峰。
如今想来,恐怕早在六年前,芬里尔就已经和流萤首领耀夜达成某种协议,并潜伏至今。
耀夜是个可怕的强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流萤子民都能痛下杀手。或许这种强者魅力深深打动了芬里尔,形成两人间畸形的共鸣。
巴德尔紧张地吞咽口水,期待阳衍之室里突然闯入的流民能击败耀夜,解救威胁的同时,把芬里尔重新带回“正轨”。
虽然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因为老迈阳衍从内心感觉,世界上恐怕没人能击败那个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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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奥尔德后脊全是虚汗,掩盖容貌的头盔再度被打翻在地。这次质地精良的银甲摔得粉粹,没法重新复用。
遗迹城邦军装备由格拉兹海姆最优秀高级匠人铸造,手艺传承至英灵时期,他们数百年来都负责为政府打造高级装备。
然而手艺虽然保留下来,材料却天差地别。相比齐格鲁秘银锻造而出的瓦尔基里盔甲,从津利运来的银石虽然做工地道,质地却天差地别。
可惜秘银在诗蔻蒂背面早已成为稀缺品,少数遗留于旧陪都的残渣也随希敏约格脉冲和流萤一同,永远埋藏于地底之下。
尼奥尔德突破RankIV斯坦福闯入阳衍之室时,房间里有两位他熟悉不过的对手——耀夜和芬里尔。他做好以一敌二准备,可耀夜却阻止了遗迹守护长插手流萤内部之事,单挑面前的组织“吊车尾”。
“看不起我吗,耀夜大人!”
尼奥尔德曾经非常崇拜这位童年时期救命恩人,可惜时过境迁,如今只剩下仇恨与愤怒。他想要打败耀夜为盖娜复仇,阻止末日黄昏,救回重要的家人,
“没想到竟然是尼奥尔德,看来盖娜的孩子们果然都不能轻视啊~”耀夜很熟悉阳光小屋三个孩子,对于尼奥尔德一路追至金宫,处变不惊的流萤首领也不免流露出一丝惊讶。
“娜瑟露思和梅尔克在哪里!”
“不顾危险潜入金宫,站在我的面前,只为寻找两个同伴下落?”耀夜更加惊讶,显然面前男生和其他流民大相径庭,“很遗憾,他们已经不在格拉兹海姆,而是乖乖待在新家。”
“新家?自从希敏约格毁灭之后,流民还有栖息之所吗?”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迎接更好未来的前提,是毁掉腐烂过去。流萤充斥着太多满足于现状,不再发光、也无法化身青鸟展翅飞翔的虫子,所以…我亲自动手去陈出新。”
“什么!”这句话触及到尼奥尔德内心最敏感部位,他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脸涨得通红,“毁灭希敏约格之人,是你!?”
“我的孩子,世界需要新秩序,而新秩序需要必要的牺牲。”耀夜笑了起来,即使通过面具都能想象到背后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庞。
愤怒的尼奥尔德取出圣器无限宝瓶,启动初始技能“附着”将耀夜定格于原地。自从逃离希敏约格后,在“某位朋友”教导下,他更加熟练地掌握了圣器使用诀窍。
趁此机会他拔出城邦军武器,刺向没有装甲护身的流萤首领。
可当长剑袭击耀夜前,剑身却不可思议地融化断裂,最终变成一团银色溶液,滴落在阳衍之室精致地毯上。
耀夜手中原始权杖散发出白色光芒,他轻松解除了“附着”,淡定地走到尼奥尔德身前:“很遗憾,吊车尾。你知道无限宝瓶从何而来吗?”
“…”尼奥尔德想做出反击,这次却换做他不敢轻举妄动了。刚才还是一滩溶液的银浆,转眼间变回银剑搁在他弱不禁风地脖颈前方。
“TierB级圣器无限宝瓶,一年前发掘于华纳海姆花园地底,曾是旧陪都梵格尔夫重要圣器之一。”
“旧陪都梵格尔夫…”
“还记得那里的岩石断层吗?旧陪都时,无限宝瓶将地底湖水吸收上来,经由断层倾泻而下形成壮观天然瀑布。”耀夜紧盯葫芦宝瓶,语调游刃有余,不着急抢回唾手可得的圣器,“诺欧通情报人佐科雷在诗蔻蒂各处收集遗迹圣器,我做了顺水人情把无限宝瓶送给他,换取诺欧通情报。所以我很清楚这件遗迹圣器的技能,可以说了如指掌。”
“所以刚才演了出戏是吗,装作被宝瓶吸附的模样。”
“我不过普通流民而已,并非专业演员。只是原始权杖可谓无限宝瓶天敌,它可以控制物体前后状态变化,包括圣器技能的启动和未启动。”
“圣器技能的启动和未启动…”
“银剑原来是溶液,由工匠锻造成长剑,原始权杖能够切换这两种状态;同理无限宝瓶把附着技能施加到我身上,就可以返回到未附着时状态。”
“…”
看见尼奥尔德一头雾水模样,耀夜无奈地摇头叹息,他扔掉长剑重新举起权杖,顶在男生不敢轻举妄动的胸前。
“或许不仅仅是圣器间技能相克问题,只是宿主的差异罢了。遗迹圣器留在吊车尾手里,确实有些浪费。”
“你说什么…”
尼奥尔德来不及把话说完,瞬间整个人自然后仰,反方向高速弹出了阳衍之室。砸碎落地窗玻璃后,他重重摔倒在阳台中。
五脏六腑因疼痛而翻腾,血液从口腔碰洒而出,尼奥尔德想起身反击,却无奈于自己的弱小和一事无成,不得不接受完败于耀夜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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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留有圆形印记的流民男生,全身银质盔甲粉碎破裂,随冲击惯性摔向阳衍之室阳台。
玻璃碎片如雨水般倾洒,遗迹守护长芬里尔第一反应是护在年老体弱阳衍身前,用盔甲挡住锋利玻璃,这使得身为囚犯的月鸣法亚拉暂时重获自由。
一只蓝染印花葫芦瓶从流民男生手中滑落,发出咚咚咚闷响,随惯性滚到法亚拉身边。他捡起瓶子,不置可否地看向重伤倒地的陌生人。
“快说释出两个字,启动圣器技能。”
男生声音虚弱低沉,似乎把最后希望投到并不相识的法亚拉身上,而令人恐怖的面具男——流萤首领耀夜正手握权杖,淡定自若地靠近阳台。
“快说释出!不然…我们都会死!”
法亚拉不确定能否掌控这件遗迹圣器,虽然同为神之子,月鸣与阳衍身份天差地别,根本无权接触这些神的宝物。但生死攸关之际,他唯有孤注一掷。
“可恶,不管了!释出!”
葫芦宝瓶响应了指令,散发如同权杖一摸一样的白光。大量白色纸片从瓶口飞出,如锋利尖刀刺向猝不及防的耀夜和芬里尔。
抓住敌人无力反击之际,法亚拉背起身受重伤的流民男生,出乎意料地直接从金宫三楼阳台跳下。
“你在做什么!”男生惊慌失措,奋力挣扎起来,
“别动,我们能活下去!”
法亚拉不担心跳下阳台会玉石俱焚,早于数周前,他便在金宫外立面埋下了“功课”。
这或许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衷心感谢,自己身体内那毫无价值的天赋吧。
第十二节 失落的信件终究与收信人无缘(下)
寒风由柱廊尽头呼啸而过,带来一丝凉意。时间已到今年第二个黑月,白天逐渐升高的气温,无不预示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季节已至。但格拉兹海姆仍会在夜间出现明显温差变化,告诫城民们寒季尚未离开。
尽管气候与昼夜不过是阳衍控制下,遗迹都市内虚伪的假象,首都却必须根据战后协议规则,沿袭行星乌尔德特有的四季分明气候。
第二个黑月正是冬去春来交替时节,每逢夜晚来临,阳衍便会降低气温来仿照行星真实气候。但首都内流传着另一个坊间版本——年迈体弱的阳衍即将枯萎,已经没有足够遗迹之力,维持春天的温暖阳光。
男人穿着标志性黑色大衣,帽子遮头,用同色围巾紧紧包裹住脸颊,步履匆匆地行走于柱廊下。
这些天他混迹于首都城民当中,聆听关于洪荒节和金宫遗迹一切相关信息,自然不会错过各种流言蜚语。
毋庸置疑,格拉兹海姆人对蓓露丹迪教会的信赖,远远低于遗迹城邦和乌尔德。这座因殖民军战争而逐渐畸形的都市,正在淡忘曾经刻骨铭心的伤疤。
离开柱廊,男人步入宽阔廊桥。他踏上桥面,脚下是蜿蜒的英灵河。这条河以星落湖为源头流淌在城内,把生命之源带给人们。
今夜格拉兹海姆格外明亮,英灵河反射出天空中蓝日状态的行星乌尔德,蔚蓝光芒透明如昼。而卫星蓓露丹迪则躲到硕大行星背后,消失于视野中。男人生怕在这个明亮夜晚暴露身份,赶紧离开廊桥进入下一段柱廊内。
又一阵凉风吹落他的连衣帽和黑色围巾,露出蓝色头发和肩部印记。好在深夜街头没有游手好闲的城民,也没有城邦军通勤巡逻。所有人都期待着四天后洪荒节的开幕,早早进入梦乡养精蓄锐。
瓦尔基里诺恩斯重新整理好行装,往目的地——星落湖展望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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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圣心教堂前,诺恩斯与罗伊娜大吵了一架。两人自从金伦加峡谷地带分道扬镳那次后,印象中便没有发生过如此激烈矛盾。
而吵架源头,正是法亚拉留在展望台树林里的纸条。“明夜正临的钟鸣最后奏响之时,相约竖琴下共赏时间序曲。冯塔里克留。”
冯塔里克正是两人初次相识时,诺恩斯在诺欧通邮局委托送递的信件——遗迹圣器冈格尼尔沙漏的收信人,也是罗伊娜远离故乡,经过千辛万苦长途跋涉,所要寻找的“终点”。送出信件完成委托,她便能够重返小镇诺欧通,回归到原本平凡生活当中去,事情本该如此才对。
然而经历翼手盗贼团拘禁、芬撒里尔之围、卷入埃吉尔湖异空间和希敏约格陨落,以及牵扯进流萤首领耀夜所策划的末日黄昏计划后,事情远不止交出冈格尼尔沙漏便能够净化诗蔻蒂这么简单。毫无疑问,平凡的诺欧通邮差少女早已卷入阴谋漩涡中心。
她不仅是冈格尼尔沙漏送信邮差,还是这件TierS级遗迹圣器宿主。所以完成委托前,有必要亲眼证实收信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要一起去,邮差需要亲眼见到收信人冯塔里克先生,才能决定是否送出信件!”
罗伊娜喋喋不休、倔强反抗的原因,是因为诺恩斯拒绝她同行。
昨天月鸣法亚拉遭流萤劫持后,展望台工作人员包括托莉雅在内,立刻被遗迹城邦限制行动。军队封锁了展望台出入口,严格盘问每一位月鸣,寻找身份可疑的入侵者,其中带队长官正是在诺欧通与诺恩斯大打出手的芬里尔司令。
所幸树林下方通往星际轨道发射塔方向小径尽头,修女玖莉正好在星落湖畔圣心教堂分部进行祭礼仪式。三人借由教堂地底密道,成功从星落湖区域逃脱,回到圣心教堂。
法亚拉所提及银**振与血红英灵事件,令众人无法平复内心焦灼的情绪。在贝克牧师允诺下,他们爬到教堂塔楼顶端,确认了银钟材质——齐格鲁秘银,与法亚拉所说完全一致。
如果遗迹城邦举办洪荒节是为引发第二次血红英灵事件,毁灭首都,他们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难道引导末日黄昏降临真正的钥匙,并非唤醒先古巨兽,而是摧毁星球表面所有遗迹?先是希敏约格,再是格拉兹海姆?
诺恩斯没有答案,身为瓦尔基里,他无法接触到世界真相,不过是执行任务的工具罢了。而知道真相之人,除了已经过世的希芙,只剩下神秘收信人冯塔里克。诺恩斯决定按照纸条所写赴约,但却并不准备带上邮差少女同行。
“纸条可能是伪造的,毕竟我们连法亚拉是敌是友也无法判断,所以我先去赴约更合适。”他重复一遍此前定论,带上围巾准备离开教堂,时间已临近深夜十二点。
“又想抛下我吗?明明说过是我的守护者,关键时刻却…”
“别太任性,小娜…瓦尔基里说得对,今晚只是去探明对方身份,并非要交出冈格尼尔沙漏。”
拜克斯难得在旁劝说吵架的两人,白色信鸽也认为拍档共同赴约存在风险。如今格拉兹海姆风声鹤唳环境下,冈格尼尔沙漏留在圣心教堂最为安全。
“我是冈格尼尔沙漏宿主,也是流萤和遗迹城邦通缉的目标。我有必要知道所有真相,亲自守护这座遗迹都市,避免重蹈诺欧通和芬撒里尔的覆辙,我…”罗伊娜越来越激动,泪水又不争气的流出来。
诺恩斯没有说任何话,他本就不擅长言语,自然不懂劝慰之词。留下拜克斯照看罗伊娜,瓦尔基里无情地转身离开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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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夜正临的钟鸣最后奏响之时,相约竖琴下共赏时间序曲。
正临寓意蓓露丹迪教会正临宗,每晚19-24点,首都格拉兹海姆由正临宗教堂负责鸣响银钟。最后奏响之时,正是深夜十二点新旧日交替。
竖琴之下,毫无疑问是造型酷似竖琴的星际轨道发射塔。它高耸矗立于星落湖畔,由乌尔德殖民军全天候负责监守。每天往来于行星和卫星间的政府要员、商人和军人出入于此,维系着两颗星球间的联络。
诺恩斯用法亚拉留下的钥匙,打开了展望台通往发射塔的树林密道,潜入竖琴之下。与此同时,寂静夜晚响起十二下清脆悠长的钟鸣。
“果然你选择独自赴约,和想象中一样。”
男人声音从发射塔底部角落传来,走近后,脸颊在行星蓝日光辉下逐渐清晰起来。
诺恩斯表情由警戒慢慢转为惊讶,他认识这个男人,但男人的名字不该是冯塔里克。
“别太惊讶,瓦尔基里,我先来看看而已。”男人火红色头发根根竖起,银色盔甲反射出耀眼光芒。
“诺欧通遗迹守护者雷克斯…”诺恩斯说出意想不到的名字,“你怎么会出现在格拉兹海姆?”
“来见见曾经的朋友,顺便带点礼物给那个流民小子。”雷克斯狡黠地笑起来。
“流民小子…”他大概猜到所说之人是谁,“收信人冯塔里克在哪儿?”
“当年唯唯诺诺的小野猫,现在说话真不客气,这得怪亚尔薇特教育无方吧~”
紧跟在红发守护者身后,声带沙哑沧桑的男人由同一处角落现身。他体型魁梧,身材比诺恩斯还高上不少。
“我就是冯塔里克,冈格尼尔沙漏收信人。”
男人整个脸颊用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两枚棕色瞳孔露在外面。他布满老茧的手心想要触碰时,被诺恩斯机敏地闪身躲开。
“我不是小野猫,而且亚尔薇特已经死了,为阻止末日黄昏!”
听闻亚尔薇特的逝去,冯塔里克眼神中忧伤转瞬即逝,抬头仰望蔚蓝色的行星乌尔德:“大家都忠诚于使命,想必她的灵魂也能得到安慰吧。”
“你呢?当她需要你时,你又在哪里?躲在格拉兹海姆等待收信吗?”
“还记得瓦尔基里信条吗,诺恩斯?”
“…当然!为使命而存在,为使命而牺牲。”
“没错~她希望我留在格拉兹海姆,守护希望的星火。”
“冈格尼尔沙漏我带过来了,希望的星火也在这里。我已经完成使命,接下来该怎么做!”
冯塔里克并不着急回答,他转身朝向竖琴星际轨道发射塔,手指由下而上的弧形轨道,摆出星际飞船高速移动的手势,指尖冲向天际星球。
“你的使命还未结束。接下来带着那孩子和冈格尼尔沙漏离开诗蔻蒂,去往乌尔德。”
“!”诺恩斯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什么意思!让我们选择逃避?末日黄昏呢?洪荒节呢?净化诗蔻蒂的使命呢?”
“这些是大人们的事,十五年前犯下的错误,必须由我们亲自弥补。”
冯塔里克从怀里取出一张邮局委托单和一份信件,交到诺恩斯手中。
信封背面有特殊纹章图案印泥,是一朵绽放月见草:“离开诗蔻蒂后,把信交给那孩子。”
“她不会轻易放弃这一切选择逃避!她可不是一般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所以这是瓦尔基里诺恩斯的新使命!阳衍希芙从诺欧通送来的信件并非冈格尼尔沙漏,而是你们两个人。信件我已经安全签收,接下来,我将成为新委托人。”
“别想用送信来糊弄过去!我需要知道末日黄昏真相,冯塔里克!”
两人眼神相互凝视毫不退让,诺恩斯需要向面前高大男人证明,自己不再是那只躲在冰窟里的小野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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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树林原路返回星落湖展望台,神隐宗教堂银钟响起一记鸣颤,时间来到深夜一点。
冯塔里克和守护者雷克斯同样离开了星际轨道发射塔,至于他们去往哪里,想要在格拉兹海姆做什么,诺恩斯并不知情。
完成了阳衍希芙托付的使命后,他摇身一变成为邮差,接受冯塔里克委托把“新信件”送往行星乌尔德。
但他相信,只要冈格尼尔沙漏依然留在格拉兹海姆,冯塔里克一定会在某个角落,暗地守护着一切。
咔嚓…脚底踢到某样东西,把诺恩斯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俯视脚底,看见一根浅灰色围巾,里面还夹杂着白色羽毛。而被踢到几日轮外的东西,则是一个军绿色邮差包,包里空空瘪瘪,没有装进任何物品。
“罗伊娜!”
诺恩斯嘴角颤抖,感觉到全身血液直冲头顶,差点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