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两场战争
末日已经降临，但先祖文明却将世界真正的终结瞬间一次次地推迟了下去，通过折叠整个世界的资讯，他们将本应该随着末日一同闭合的世界线转为开放，从而避免了最糟糕的那个未来——万物终结成为既定历史的未来。
所以每当这个世界被破坏到极限，疯嚣之主的力量即将吞噬所有秩序的一刻，这个世界便会重启，仿若读档般地将一切重来一遍，先祖文明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接受末日，时至今日，这种轮回与推迟已经进行了不知多少次。
这种推迟看似是无限期的，但事实证明，先祖文明并不能真正彻底地做到这一点。
世界在不断衰退，负责在纪元重启之后寻找彻底战胜疯嚣之主的方法、重建文明体系的传承者们也在不断衰退，最初的完整宇宙因一次次重启而愈发衰弱，从星辰大海一直退到了行星表面，而传承者们也从先祖文明那些神一般强大的领袖们变成了一代代浑浑噩噩的凡人。
根据神之心数据库里面的日志记载，最初重启纪元的传承者有着十三位领袖，但在一次次纪元交替中，这些领袖一个个地衰退了，甚至被疯嚣之主的力量彻底污染、吞噬，当世界重启了上百次之后，其中绝大部分都已经彻底烟消云散，而即便是坚持到最近几个纪元的，也差不多完全忘记了第一纪元的事情。
他们只能记得几次轮回之前，甚至只记得上一次轮回的事情。
德拉贡的那位伯伦丁陛下以及康斯坦丝公主恐怕已经是最后还保持着大部分记忆的传承者了。
精神力量强大的首领们都是如此，那些追随他们的普通战士就更不用再提。
因此，关于这不断推迟的末日的真相，以及最初先祖文明时代的执念，都已经彻底消散在时间的长河之中，自从数个纪元之前赫尔松加的圣王连读取“神之心”数据库的方法都遗忘之后，就再也没人能把这些古老的知识寻找回来，也因此康斯坦丝仅仅知道纪元交替时现实世界发生的战争，却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深处，在那些堆叠错乱的历史回响中，另外一片战场也会同步开启。
所谓的纪元交替，其实是两场战争。
“守护者舰队已接敌，受损轻微，正在构筑稳定空间通道，后续部队将在十五分钟后抵达。”
“无人机军团已接敌，损失可忽略，正在构筑前线碉堡及炮台阵列，前进路线已打开。”
“已扫描到空间畸变形成，扫描到异常信息涨落，扫描到时间轴回滚现象……时间轴已稳定，确认当前空间正在扩展……正在确定当前时空演变模型。”
戈尔贡深渊那亘古不变的混沌天幕渐渐扭曲起来，大团大团暗红色的云被看不见的力量搅动，形成了支离破碎的、仿佛平行干扰纹一样的奇特结构，而在那倒悬的云海之中，无数阴影正在渐渐浮现。
那是遥远的大陆，破碎的天体，星舰残骸，各种各样来自不同纪元的远古回响。
“当纪元交替开始的时候，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现实世界，”郝仁看着那正在产生变化的天幕，无人机群已经做出反应，堡垒型无人机正在构筑迎击阵地，“这个世界经过无数次毁灭之后所产生的那些‘世界线碎片’堆叠在一起，也形成了一个深层次的世界，疯嚣之主的侵蚀会在两个世界同时开始。换句话说，自从某个纪元的传承者们把这件事遗忘之后，秩序文明的抵抗便被局限在了现实之中，而在这个‘深层世界’，疯嚣之主的力量会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疯狂增殖……”
薇薇安深吸了一口冷气：“所以从那之后，他们每一次抵抗都会以更快的速度全线溃败，而且永远都不会有胜利的希望——因为世界正在从深处崩溃，可他们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没错，赫尔松加的纪元是最后一次在两个战场同时作战的纪元，但自从圣王被化为生命树并被永远束缚在纪元终末的时刻，下一个纪元的传承就出现了重大偏差，而只要一次出现偏差，未来就会万劫不复，”郝仁摇摇头，“不过没关系，诺兰在神之心的数据库中找到了这部分资料，拉赫瑞恩人去守护他们的现实世界，而深层世界的这一仗……我们来替他们打就好了。”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云海下方传来，随后一个银白色的影子劈开云层，慢慢上浮到郝仁一行所处的小行星附近——巨龟岩台号靠近过来，诺兰的声音随之响起：“别愣着啦，赶快上船！”
莉莉有点惊讶：“诺兰……你不是在地心搞工程么？”
“基础设施都搞定了，也建立了稳定链接，剩下的可以交给我的伺服器，我远程指挥着就行，”飞船上传来了诺兰得意洋洋的声音，“作为一艘优秀的网红飞船，这种可以冲在舰队前头自拍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郝仁无奈地捂着额头：“严肃点，这场仗不一定好打——虽然现在的拉赫瑞恩你一艘船就能横扫，但往前倒腾几代他们可是能跨越星辰大海的，再往前倒腾到先祖文明的话……哪怕面对守护者舰队他们恐怕也能打个有来有回，而咱们要面对的还是腐化版本，更不好对付。”
在武装无人机忙于构筑前线堡垒的时候，郝仁与莉莉、薇薇安站在了巨龟岩台号的舰桥上。
“我们要面对的主要敌人就是湮灭轮回中的残片，”诺兰的全息投影站在半空，按着郝仁的提醒她现在已经严肃起来，“我在神之心的数据库里找到了这套‘世界重置’系统的基本流程，发现它有着相当重大的缺陷，因为当时的先祖文明其实压根还没有达到能够操控宇宙资讯的程度，他们是借助世界末日的力量来补全了自己所缺失的技术的，所以整个重置过程其实基本上就是失控的——它会对世界进行重启，但重启之后会塑造成什么样，又能还原出多少东西，这些统统无法确定，也是因此，它留下了大量的系统错误和可供疯嚣之主成长的‘漏洞’，这些漏洞就一个纪元一个纪元地堆积在这里，一旦疯嚣之主的力量开始扩散，它们就是最容易被感染的部分。”
“说实话，这是个颇具天分的文明啊，”数据终端感叹着，“对宇宙内部的全部资讯进行研究并尝试操控，这是制造出跨世界引擎的前置科技，他们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要能继续走下去，就可以跳出宇宙，成为在虚空中航行的超级文明之一……可惜，太可惜了。”
郝仁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前线探针发来的数据。
数据显示，一个空前巨大的扭曲时空结构体正在迅速形成，它从世界的底层上浮，逐渐从虚妄转为实体，并以一种超维的方式包裹着拉赫瑞恩星球，其结构则仿佛蚁穴般纵横交错。戈尔贡深渊已经成为这个时空结构体的组成部分，而在戈尔贡深渊边缘，不断扩张的空间中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强弱不一的疯嚣反应。
“如果康斯坦丝知道这片战场的存在……”看着那规模越来越惊人的时空结构体，莉莉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房东啊，不是我怂啊，正常人要知道真相恐怕都得战略转移吧？”
“她是意志坚定的战士，但意志坚定不代表不会分心，传承者衰退到今天这个地步，康斯坦丝和她的骑士团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在世界深层的这片战场上有所作为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干脆让她不要知道这里的事情——至少在战争结束之前如此，”郝仁摇摇头，“当然，如果情况需要，莉亚会告诉她一切的。”
薇薇安看了他一眼：“你坚持要让康斯坦丝完成最后一场战斗是有原因的吧？”
“传承要让传承者完成，过多的帮助不是帮助，而是施舍，他们不需要施舍，”郝仁点点头，“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那颗神之心的设定，它会检测并记录纪元交替之战的结果，而战争结束的标志便是现实世界中最后一场战役的胜负，我不知道由外人来完成这个过程会有什么影响……但根据神之心的基础程序，能终结湮灭轮回的，只有传承者。”
舰桥上的广播响起：“侦测到大量实体单位正在从时空边界上浮，能量频谱分析中……确定为疯嚣污染。守护者舰队已迎击，无人机军团已迎击，各级自动堡垒已迎击。”
郝仁笑了一下，随手打开通讯器，萨拉曼的身影出现在全息投影上。
“萨拉曼军团长，侧翼位置可就交给你们了。”
萨拉曼哈哈大笑：“哈哈，放心吧，观察者，跟这种怪物打仗可是我们守护者军团的老本行！”
郝仁挂起通讯，看向诺兰：“让无人机把那些‘试验品’也全都准备好，在跟疯嚣之主正面开战前，有这么个试靶子的地方可算是千载难逢的。”
……
德拉贡帝国，北境六省与中部地区之间的战场。
已经痊愈的欧文大公与康斯坦丝站在城垛上，帝国兵团集结的战阵正在远方成型，军阵级护盾在那里连绵成片，仿佛一道波光粼粼的海岸线。
从那雄壮的军阵之中，不断升腾起来的却是一阵阵令人极度不安的黑暗衰亡之气。
腐化已经蔓延到所有的帝国兵团，不管是黑剑骑士还是普通士兵，恐怕都很难再找出一个纯粹的活人了。
在被黑剑骑士严密封锁的帝国中部地区，情况又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康斯坦丝并不知晓，她只知道这场在无数个纪元中不断重复的战争，今天还会继续上演。
沉重的脚步从城下传来，那些被称作“守护者”的巨人族开始昂首阔步地走向战场，在他们身边，萦绕着空前强大的、以人类的施法者们无法想象的能量湍流。
有他们在的话，这场战争的走向或许真的会不一样……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康斯坦丝的进军
一枚拖曳着耀眼光芒的燃晶炮弹在空中划过长长的抛物线，坠落在那半透明的城市级防护罩上，燃晶炮弹激活时迸发出来的混乱能量随之在护罩表面产生了连续不断的爆炸，在魔法能量的相互干扰和共鸣中，坚固的城市级防护罩迅速呈现出无数六边形拼合的结晶状态，并一块一块地被染上灰白的噪点。
当噪点数量超过临界值，雄鹰城的能量护盾终于悄无声息化为漫天光屑，这座伫立在帝国中部地区、作为帝都卫星城之一的军事化都市终于敞开了大门。
“‘波洛斯’燃晶巨炮发射完毕，进入冷却！”
“敌方防护盾解体，城市大门已崩塌！”
“注意城墙上的速射炮台和闪电链水晶！破法中队，去干扰他们的城防设施——断剑骑士们，随队出击！”
“侧翼已经抵达火力位置……侧翼开始轰击敌方城墙！”
战场上弥漫着硝烟，燃晶大炮的轰炸以及战略级法术的释放让这片土地上充斥着狂暴而危险的魔法能量，不受控的魔力随着战斗的持续而重新聚集，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游荡法力生物，然后这些法力生物又因战士们身上的汲取护符而迅速衰亡，重新成为引燃战火的一环。
在这焦灼而炙热的战场上，战死者的尸体随处可见，那些扭曲溃烂的肉块在烈焰炙烤下不断发出刺鼻的焦糊味，而尸体中最多的，还是那些变异狰狞的怪物。
“喝啊！！”伴随着一声雷霆霹雳般的怒吼，一名守护巨人高举着双手用力向前投去，而他手中真的投掷出了一道霹雳——那远非寻常人类魔法师所能施展出的“闪电箭”所能比拟，那是一道真正的雷电，甚至是比自然界中雷电威力还要巨大的雷击，它划过整片战场，将一段城墙整个轰飞出去，城墙上数以百计的抗魔符文石砖仅仅闪耀了一下便跟着墙体一起四分五裂。
更多的守护巨人开始阔步走向那座城市，在他们身后是一同冲锋的断剑骑士团以及北境军团。
从城墙的裂口、破碎的城门、地面的裂痕中，涌出了更多的黑色怪物。
那些怪物有的还披着人类时期的铠甲，有的却已经因肢体膨胀而将铠甲都吞噬到了自己体内，它们有相当一部分在之前的燃晶炮弹爆炸和巨人魔法攻击中灰飞烟灭，但仍然有相当一部分依靠着强大的生命力扛过了攻击，它们狂乱地嘶吼着，发出各种让人疯狂的亵渎噪音，但却迅速整合成了有序的阵型，并向着守护巨人和北境联军们冲去。
“为了母亲！”守护巨人中的指挥官看到那些渎神的怪物，立刻怒发冲冠，大声怒喝，“为了众生！！”
虽然疯嚣怪物力量强大，但在守护巨人压倒般的力量面前，这些已经衰退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腐化者终于还是节节败退了——在正面战场上，它们的数量开始锐减。
康斯坦丝挥舞长剑，剑刃上闪耀着明亮的电光，她将一只冲到自己面前的、曾经或许是高阶黑剑骑士的怪物斩成碎片，任凭那怪物死亡之后喷发出来的黑色烟尘与碎屑喷溅在自己的铠甲上。
她已经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身体，与“金妮”一模一样的容貌，但却是一头乌黑的长发。
而在她身后，是与她一同行动的十余名女骑士，那些女骑士穿着女式的铠甲，容貌全都和她一模一样，只不过她们皆是银发——就像金妮一样。
她们是康斯坦丝的克隆体，同时也是意识载体，她们与康斯坦丝一同战斗，也一同思考，几乎可以说是那位龙魂公主的延伸。
听到守护巨人的怒吼声，康斯坦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仿佛闲庭信步一样走在战场上的莉亚：“他们一旦杀得兴起就会高喊什么‘为了母亲’……这是世界树神殿的宗教信仰么？你们信奉一位拥有母性的神祗？”
莉亚听到之后愣了一下，脸上微不可察的浮现出一点尴尬，然后摇摇头：“不是信奉，是真的母亲……他们的传统就是尊重自己的妈妈……”
“是吗，那他们的母亲们一定都是和他们一样强大的女巨人，”康斯坦丝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正顶着雄鹰城的近防炮拆解城墙的守护巨人，由衷感叹，“真是多亏了他们。”
莉亚表情有点呆滞，然后握了握拳：“嗯，他们的母亲一定会长大的……”
康斯坦丝一时间没听清：“你说什么？”
“额不，没什么，”莉亚赶紧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这座城就要攻下来了。”
“是啊，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幸存下来……”康斯坦丝轻声叹息，“一路走来，几乎遍地腐化……”
雄鹰城的最后一支反抗力量终于被消灭了。
那只仿佛由无数肢体拼接起来、背上生满触须、头部没有面孔的血肉巨兽被守护巨人殴打致死，并在莉亚的目光直视中迅速化为灰黑色的烟雾，而随着这最后一头怪物的死亡，这座距离帝都最近的城市也终于正式宣告落入北境军团之手。
康斯坦丝与莉亚和欧文大公一同走在战后的街道上。
这里甚至已经快不能被叫做街道……它只是一堆坍塌的建筑废墟，在沿着原由的道路铺展开而已。
腐化力量的迅速爆发和蔓延几乎在一夜之间笼罩了中部地区全境，疯嚣之主特殊的依靠梦境传播、依靠恐惧等负面情绪壮大、一旦出现便会将所有物质一并腐蚀的特性对于人口密集的区域而言便是一场灾难。
黑剑骑士本身便是遍布帝国各地的，中部地区尤其如此，几乎每一座城镇中都有他们的驻兵，而当纪元交替之战开始，伯伦丁与黑剑骑士团被选作“湮灭载体”的一刻，这些骑士便成了数不尽的感染源。
他们与他们的扈从在短时间内便污染了所有的土地，普通帝国兵团的士兵是最先被感染的，然后是城镇中的普通人，再然后是城镇本身。
北境军团推进迅速，在守护巨人的支援下几乎是以势不可挡的态势在进攻，他们已经救下了大量还未被腐化感染的平民甚至帝国士兵，但比起疯嚣之力爆发瞬间所造成的破坏，能获救的终究是小部分。
而越是靠近帝都，腐化便越是彻底，能救下来的便越是稀少。
康斯坦丝看着路旁的残垣断壁，那些扭曲溃烂的血肉正在废墟中燃烧，渐渐化为漫天黑色烟尘，因邪恶力量腐化而变质的砖石也正在逐渐风化瓦解，这座古老而充满荣耀的城市从今日起，就将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了。
一些平民的尸体被北境士兵们从附近的地窖中拖了出来，他们死状狰狞，虽仍然大致保持着人类的外形，但肢体也有了较为明显的变异。
一名银发的克隆体女骑士在指挥那些搬运尸体的士兵：“烧掉吧，趁着他们还能以人的身份死去。”
康斯坦丝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但就在这时，一名北境士兵突然向这边跑了过来：“有幸存者！前面发现了幸存者！”
康斯坦丝迅速赶到了发现幸存者的地方。
他们躲藏在一座偏僻的教堂里——这教堂属于一个地方性的教会，在帝国境内像这样的教会并不少见，尽管皇帝本人不推崇宗教，但普通人对信仰有着需求，因而各种教堂在大城市中都是随处可见的——这座教堂已经近乎完全坍塌了，地表部分被那些狂乱的怪物当做巢穴，之后又在战斗中被推平，但教堂下面却有着一个大而坚固的地窖，一小批幸存者躲藏在里面，熬过了那些地狱般的日子。
他们有着男女老少，共同点是饥肠辘辘，惊恐而虚弱，长时间不见天日让他们身上带着腐臭不堪的气味。
康斯坦丝看到这些幸存者中竟然还有一个人穿着士兵的制服：那是帝国兵团普通下级兵士的衣服。
“给他们食物和饮水，再派个医师来，”康斯坦丝看着那些畏畏缩缩，又因虚弱不断发抖的幸存者，微微偏头对身边的一名克隆体姬骑士说道，她故意大声说出来，好让那些幸存者能安下心，“另外派个人看着他们吃东西，防止他们把自己撑死。”
说完之后，她微微呼了口气，低声对身旁的欧文大公说道：“意料之外的奇迹。”
“是啊，没想到还会有活人——我还以为在离帝都这么近的地方，城市里的一切都肯定全被腐化了呢。”
在适量进食和饮水之后，那些形容枯槁的幸存者终于稍微精神了一些。
康斯坦丝来到那名帝国士兵面前，弯下腰来：“你是一名士兵——知道的应该比别人多一些。”
“是我组织大家逃进地窖的，”那帝国兵认出了康斯坦丝的身份，顿时有些惶恐，但他起身行礼的动作又被对方按了回去，“我……谢谢，公主殿下，我已经知道你们是正义的，那些……那些黑剑骑士和我的长官们都已经变成了怪物，你们是来救我们的？”
“不仅仅是为了救你们，”康斯坦丝轻轻摇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整个城市已经完全被湮灭的气息笼罩了，即便那些怪物没有发现你们，难道他们的气息也没有蔓延到地窖里？”
士兵张了张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旁边的一个老婆婆便抢着开了口：“是神的庇佑啊，公主殿下，一定是白昼之神拉马和黑夜之神苏在庇护我们。这座教堂是神拯救世界的关键……”
白昼之神和黑夜之神显然是这座教堂原本所供奉的神祗，而开口的老婆婆多半是这里的信徒一类，可是康斯坦丝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却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神不会救你们，神什么都不会做——只有人才会拯救这个世界。”
莉亚想了想，决定低头继续抠手指头，就当没听见。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平行的战场
穿着帝国兵团制式服装的士兵得到了一条毯子和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他捧着水杯，用仍然有些颤抖的语气说着自己和一群幸存者这些日子以来的可怕经历：
“城里的气氛从很早以前就不对了，在军队里能看的东西比平民要多——那些黑剑骑士聚集起来，接管了一大半的指挥权，还下了一大堆奇怪的命令，比如让我们把城里的奠基石搬到城外掩埋起来……
“后来他们禁止了对外通信，说是因为战争期间的特殊管制，接着兵营开始分区隔离，我们按照大队编制被划分开来，他们按顺序把一个个大队派出去，说是执行任务，但根本没人看到有任何大队离开营地，那些被‘派出去’的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似的。
“接着那些被‘派出去’的大队又回来了，我远远地看到他们，感觉他们已经从内部变成别的什么东西……我不是说容貌，他们的容貌还和以前一样，但眼睛很奇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对劲的气息。
“城里的失踪事件开始越来越多，人人都开始做噩梦，噩梦就跟真的一样，我们在梦里看到长着无数眼睛和无数手脚的怪物，有时候一觉醒来，我们甚至都能在墙上看到那些眼睛——有一些士兵开始感到害怕，认为自己是受了诅咒，于是去找自己的长官，长官便带那些士兵去找魔法师们‘解除诅咒’。第二天他们便被带了回来，看上去很正常的样子，睡觉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正在做噩梦的迹象，可是我更害怕了，因为我觉得他们其实压根已经不再睡觉……他们只是躺在那里，整晚整晚地躺着，装出正常人在睡觉的模样而已。
“我认识一个叫怀特的，他跟我是同乡，他原本睡觉非常不老实，但在被带走又回来之后，他每天晚上睡觉都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翻身也不打呼噜……
“有一次我晚上醒来，便看到怀特又是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我凑过去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他睁着眼睛！他盯着我看，一直看着，他不说话，但我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的声音在我脑袋里！”
幸存下来的士兵开始发抖，他的话凌乱不堪，琐碎而繁复，康斯坦丝不得不给他施加了一个安抚精神的小法术：“冷静，冷静，那些怪物都已经死了——说重点，后来怎么了？”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在那之后的第二天，一个黑剑骑士便来找我，说有个特殊任务要给我——他们说有一个街区爆发了诅咒瘟疫，让包括我在内的一批士兵去帮忙‘处理’掉感染瘟疫的人。我到那之后便发现情况不对，根本没有什么瘟疫的迹象，他们只是在把整条街堵死，然后让黑剑骑士进去杀人而已……
“我便找机会逃跑了——逃跑并不困难，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这一点。他们根本不在意我跑出去，而且他们明显已经发现我了。当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明明白白地看到他们全都站在原地，看着我藏身的地方，每一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就跟木偶一样……后来我跑到城区里，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在我们被封闭隔离的时候，整个城里已经没多少正常人了，他们刚开始是偷偷地感染、扩大，等到几乎替换了一大半的人之后便光明正大地在街上抓人，而到了我逃跑的那一天，几乎全城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它们’！我跑到任何地方都一样，根本逃不过它们的眼睛，它们的眼睛都是连在一起的！
“可是我还是找到了一些幸存者，就是那些跟我在一起的人。公主殿下，您一定想不到我当时多么惊讶和高兴——他们原本是藏在一个破工厂里的，最早的时候人还很多，但后来不断有人在睡梦中听到些声音，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在听到声音之后便立刻起身，走进工厂外面的夜幕中，但走出去的人就再也没回来过，于是剩下的人不得不把自己绑在柱子上才敢睡觉，可即便这样，人还是越来越少，一些人就好像凭空被噩梦吞噬一般失去了踪影，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人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而在那之后不久，黑剑骑士便开始领着士兵对城市做最后的‘清理’，那时候城里九成以上的人都变成了‘它们’，仅剩的正常人根本藏不住。士兵们亮出刀剑来，光明正大地把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被转化的正常人从藏身处拖出来，并在街上把他们杀死，而其他人就在旁边看着，脸上带着饥饿的表情……
“因为我曾经也是士兵，所以提前一步察觉了这件事，于是便带着大家离开工厂开始逃亡，我想办法绕过了那些士兵的耳目，中间又损失了几个人……但最后我们还是找到了这个教堂，教堂下面有个很大的地窖，并且地窖的入口可以封闭起来，于是我们便躲在了里面，一直到今天。”
幸存士兵那杂乱无章的讲述终于结束了，康斯坦丝轻声叹息：“如此有计划有逻辑……所以那些处在半转化阶段的怪物反而比完全转化之后更加可怕，可怕的是智慧啊。”
以幸存士兵的叙述能力和现在的精神状态，他很难把过去那些日子里的可怕经历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也不会有什么精妙的修辞和比喻来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但仅仅从他所讲的那些事情，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到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景象——整个城市一点点被“异化”，阴森恐怖的气息每天都愈发明显和严重，每一个人都在逐渐变成怪物，而导致这一切的力量却又强大到无从对抗。
而且还无处可逃——因为怪物们从一开始就封锁了所有能离开城市的道路。
这才只是纪元交替之战最初的一个月而已，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这个世界的噩梦只不过刚刚响起一个前奏曲罢了。
“看样子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屏蔽了那些腐化之力，让你们在地窖里幸存了下来，”莉亚看着士兵的眼睛，她能判断出对方每一句话的真假以及每一句话背后所可能隐藏的线索，但从士兵的思绪中，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这些人最终幸存的理由——他们并没有意志强韧到可以抵抗疯嚣的侵蚀，事实上在这么多天的折磨之后，这些人的精神早就脆弱到了极点，别说是疯嚣之力，哪怕只是一只噩梦衍生体都足够腐化他们的精神了，“那原由应该便是那地窖本身了。”
“地窖里能找到的东西就这些，”凯姆带领着几名北境士兵将一些杂物堆了出来，“如果这里面没有，那或许就是地窖的结构中存在某种类似结界的东西……”
北境士兵们把地窖里看起来可能具备特殊力量的东西都搬了出来——甚至那些看起来不可能有特殊之处的东西也搬了出来。破烂的陶罐，发霉的刀剑，旧神像，仪式用品，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摊开一地。
但所幸它们的数量并不多：看来这座教堂原本也不怎么富裕。
康斯坦丝和莉亚走上前去检查那些东西，她们都第一时间把视线从那些宗教器物上转移开来：前者是显然对所谓的神明不怎么感冒，而后者则从比较专业的角度分析出那个所谓的白昼之神与黑夜之神应该不是同行……
莉亚的视线突然被杂物中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给吸引了。
康斯坦丝的目光也被那件有着格外存在感的东西给吸引，她伸出长剑将那东西挑起，微微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还不等她看清楚，莉亚便突然低声惊呼起来：“咦？！”
只见被康斯坦丝挑在剑尖的是一只很小巧的银白色宽臂环，臂环的样式很华丽，加宽的边沿让它看上去甚至有点像是一只护臂，那上面用镂空细纹的方法刻画出了繁复的符文与动植物的形象，但其尺寸却明显不适合成年人，而更像是戴在小孩子手臂上的饰物。
听到莉亚的声音，康斯坦丝顿时忍不住看了身旁这个充满神秘而且有着各种不可思议力量的“小女孩”一眼，结果脑海中不知怎的把对方和那只臂环联系在了一起。
尺寸上……好像合适？
“这个……”康斯坦丝不太肯定地看着莉亚，“该不会是你的吧？”
莉亚刚想摇头否定，但紧跟着又好像想到什么，便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地说道：“我只是看着有点眼熟罢了。这种地方教会的教堂里面……会有我的东西么？”
“我只是觉得尺寸挺接近，”康斯坦丝拿起臂环在自己胳膊上比划了一下——当然，她现在穿着铠甲是肯定套不上的，但即便没有穿铠甲，这臂环也不适合她，“明显是儿童用的……”
莉亚：“……”
“拿来让我看看。”在忍住了额头的青筋之后，莉亚语气生硬地对康斯坦丝伸出手去。
“诺——给你。”
康斯坦丝把臂环递了过去，而就在莉亚手指接触到那臂环的一瞬间，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轰然巨响。
两人同时惊愕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天空仿佛裂开了一道巨缝，那暗红色的扭曲缝隙与戈尔贡深渊极其相似，而在缝隙之中，可以看到无数漂浮的残骸与闪耀的火光，一道道雷霆般的光束在那些阴影之间纵横交错，爆炸连绵不断地从云海深处迸发出来。
而一条隐隐约约的、白色长河一般的发光带则横贯了那个缝隙背后的混沌世界。
莉亚心中一惊，立刻将手从臂环上移开。
天空的异象随之消失不见。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世界深层之战
骤然出现在天空的那片异域战场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但其壮丽却又恐怖的疯狂却已然深深印在康斯坦丝的脑海中，她仍然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态，尽管天空已经重新被云层笼罩，那片在火焰与雷霆中熊熊燃烧的扭曲时空却仍然仿佛印在她的视网膜里一样。
终于，她收回了视线，有点茫然地看向周围，却发现周围的普通士兵仍然只是在做着各自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盯着天上看，也没有一个人露出惊慌或者无措的模样，就好像他们完全没听到刚才的一声巨响，也没看到天空裂开之后呈现出的景象似的。
其他人看不到刚才那一幕？
康斯坦丝瞬间明白过来，并低头看向身旁的莉亚，而后者这时候正在略带慌张地搓着手指。
“刚才那是什么？”康斯坦丝忍不住开口问道，“天上那个……”
“是幻觉。”莉亚瞬间抬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康斯坦丝眨眨眼：“但我确实看……”
“是幻觉。”莉亚绷着脸，努力让自己认真一点。
康斯坦丝：“……”
“好吧，不是幻觉，”莉亚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使用神言扭曲现实的想法，“你刚才看到的是这个世界另一层正在发生的事情。”
“果然……”康斯坦丝紧皱眉头，脑海中一瞬间涌上了不知道多少思绪，“我知道……我看过那个空间，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过，但我知道那里是戈尔贡深渊……可是我记忆中的戈尔贡深渊并没有那样的战场……”
莉亚看了刚才匆忙中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臂环一眼，那臂环在她的注视中流过了一片微光，随后她将其捡起来套在自己胳膊上，这一次，天空并没有什么异象出现：“本来不想让你提前知道太多的……因为郝仁担心你的意志会动摇，进而影响到最后一场战斗。毕竟……你可能是最后一个有能力终结湮灭轮回的传承者了，你的战斗将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次希望。”
康斯坦丝很聪明，事实上哪怕她不聪明，倚靠着无数次轮回所积累下来的经验和历练也足以让她具备足够的智慧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所以……郝仁他们应该就在戈尔贡深渊吧？我刚才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们……那是什么？这个世界平行存在的另一片战场么？”
“就像你说的那样，传承者经历无数轮回，每一次轮回都会导致一部分记忆被剥离，所以你自然不会知道另外一片战场的存在……那里可不只是戈尔贡深渊，而是世界的背面，”莉亚摇摇头，“来吧，我详细告诉你真相。”
……
“守护者军团第二梯队各级战舰受损严重，后退修复，第三梯队进入炮击阵位！”
“无人机群已经释放脉冲云雾，确认敌舰队活性降低——湮灭长矛进入待机发状态！”
“侦测到高能量反应，全舰做好抗冲击准备——3，2，1，冲击抵达！”
一阵剧烈的晃动从脚下传来，外部监视器传来的画面上也随之出现了大片白色的闪光，巨龟岩台号的护盾在一束高能光束的轰击下剧烈波动着，但很快便重新恢复了稳定。
郝仁扶稳座椅，一边看着各处侦查探针传回来的画面一边询问：“诺兰，报告损伤。”
“护盾未被击穿，本舰受损轻微，”诺兰的声音从舰桥广播中传来，“另外，这片时空结构体仍然在不断扩展，现有侦测探针已无法满足监视需求——时空结构体的扩展速度超过了探针的补充和部署速度。”
“很正常，我们不可能扫描整个时空结构体，”郝仁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这片时空结构体是这个宇宙经过无数次湮灭与重生之后重组出来的，它包含着每一次世界末日之后宇宙剥离下来的碎片与执念……我们的探针能扫描一片战场，却不可能扫描整个世界的每一次沧海桑田。”
薇薇安看向舰桥中央的大型全息投影，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和戈尔贡战舰不一样的东西浮出来了。”
混乱的战场边缘，时空已经呈现出极端混沌的状态，大片大片的云海在炮火轰鸣中被撕碎，无数纵横交错的暗色条纹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了仿佛蛛网般怪异而可怖的结构，而在那些暗色的条纹中，依稀可以看到闪烁的旧日群星，以及一个个逐渐上浮的混沌虚影。
那些虚影逐渐凝结出实体，终于呈现出其本来面貌：那是一座座仿佛倒立金字塔般的巨大星舰，每一座星舰的表面都镶嵌着海量的水晶以及符文阵列，而在星舰周围，则可以看到数不尽的浮游炮台以及用途不明的尖塔。
这些新浮现出来的旧日幻象在凝结成实体之后便开始迅速变化，它们那银白色的装甲几乎在瞬间被黑暗覆盖，大量变异增生的触须从舰体内蔓延出来，在星空中以令人恐惧的姿态蠕动、延伸，而随着星舰装甲的打开，无数的跃迁式舰载机和重型跃迁导弹也仿佛保卫蜂巢的蜂群般涌了出来，冲向战场各处的守护者舰队以及那些武装无人机。
永远没有感情的战术辅助AI再次开始广播：“检测到未知单位在当前时空实体化——确认敌意，正在制定迎敌方案——基本作战方案已下达，重型无人机第1至第195大队进入拦截位置，广域型跃迁干扰器展开。”
“是另外一个纪元的残响实体化了，”郝仁将手按在控制台上，面色冷峻地说道，“这便是这片平行战场的规则——只要秩序不灭，疯嚣之力就会不断将一个又一个纪元中的残响唤醒并派上战场，这片时空结构体的不断延伸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坚持，那么就会有更加靠近远古时代、更加强大的旧日文明出现。我们刚开始对付的还只是赫尔松加的低技术武装卫星，但现在出现的这些……明显已经比戈尔贡星舰还要厉害了。”
莉莉顿时瞪大了眼睛：“那这岂不是会越打越难？谁来都得死吧？！”
“有一个最高难度，”郝仁咧嘴笑了一下，“最多也只会到先祖文明而已。”
莉莉想了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你说过先祖文明可能会比守护者军团还能打的！”
“所以我们在这片战场上的任务便是坚持，坚持尽可能多的波次，一直等到康斯坦丝完成这次纪元交替为止，”郝仁静静地说道，“而随着她不断靠近帝都，靠近最终战场，我们这片时空中的敌人也会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并进化——两个平行战场相互干涉相互影响，其中一个推进的时候另外一个便会加速，其中一个溃败的时候另外一个也会急转直下，而一旦两个战场同时沦陷，那便是秩序世界全面崩盘，纪元重启的时候了。”
“在此之前的无数次湮灭轮回，纪元交替，最终都是因两处战场全面崩溃所引发的，是吧？”薇薇安开口道，“而且自从这个文明彻底失去了在世界深层的防线之后，他们就等于失去了在正常情况下翻盘的机会——不管他们如何努力挣扎，都不可能取得真正的胜利。”
“所以审查官就是干这个的，”郝仁笑了笑，“这个文明有潜力，有韧性，有勇气和信念，他们只是缺个机会而已——现在，咱们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这边话音刚落，脑海中便突然响起了莉亚的声音：“郝仁，我这边发现点情况。”
“怎么了？”
“康斯坦丝看到了你们那边的景象——不过只有她和我两个人看到。”
“啊？”郝仁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了？”
“看样子几千年前我那暴走的神力将拉赫瑞恩一分为二之后在这个世界所留下的不仅仅是一道世界裂痕那么简单，”莉亚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无奈，“我们在靠近帝都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神器’，是从创世神殿中遗落的、我的个人物品。”
莉亚的声音并非只在郝仁脑海中响起，因此这一时间，舰桥上的三个人都面面相觑。
“我的神力重塑了这个世界，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留下一些痕迹，但我没想到这些痕迹会强烈到实体化的程度，”莉亚说道，“我和康斯坦丝同时接触了那样东西，结果不小心短时间打开了世界表层和深层的界限，这其中的原理应该是神力的共振贯通时空所致。总而言之康斯坦丝已经目睹你们的战场，我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郝仁沉吟片刻：“那么……她有什么反应？”
“她决定继续向帝都进发，就像之前计划的一样，终结所有的纪元交替之战。我认为她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个有关于她个人的真相，你也告诉她了？她同样没有动摇？”
“没有。这一点让我都很意外。”
“那么……很好，”郝仁轻轻呼了口气，“她已经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就让她走下去吧。莉亚，你把刚才你激活神力共振时候的数据给我，我这边有个计划。”
“好。我顺便把我们发现的‘东西’给你，我大概猜到你要干什么了——但是千万小心，神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放心吧——至少在现阶段，我比你看的书都多。”
“噫——”
莉亚的精神力量脱离了郝仁的脑海，而与此同时，舰桥的控制台上也浮现出一片光华，当光芒散去之后，一只小巧的臂环出现在郝仁面前。
而在这个臂环被传送至“深层战场”的同时，郝仁便感觉这片时空仿佛发生了一次微弱的“偏移”，这种感觉极为难以描述，它超脱人类的感官与思维，郝仁觉得如果非让他说出来的话，那便是刚才的一瞬间，他觉得巨龟岩台号外面的整片时空突然化为了虚无，战场上除了守护者舰队和无人机军团之外的一切都失去了实体，而在下一瞬间，这种感觉又烟消云散。
即便只是这一瞬间的感觉，也让他确信了一件事：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数千年前将拉赫瑞恩一分为二的那道神力冲击波……余波未消。
它的力量还可以再发挥一次余热。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最后一战-A面
拉赫瑞恩，这个轮回了无数次，毁灭了无数次，又重塑了无数次的世界就仿佛一个锁死的绝望轮盘，它的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地紧紧咬住，启动之后便无法阻挡地向着最终的末日不断沉沦，这个世界的人类用尽全力来抵抗这台机器的运转，然而以他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从内部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一道强大的，甚至可以说是蛮横粗暴的外力却打破了这个轮盘的运作，将它那些严丝合缝的齿轮打出了一道道巨大的缺口。
那就是几千年前，创世女神莉亚彻底失去意识时所释放出去的失控神力。
失控的神力形成了一道冲击波，将拉赫瑞恩星球一分为二，并且不仅仅是在物质世界将其一分为二，直达本源的神力甚至将这个世界的所有维度，所有历史，所以残缺的世界线都劈成了两半，尽管在那之后莉亚的力量又重塑这个世界，可是神力所造成的影响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这里，时至今日都没有消散。
拉赫瑞恩的湮灭与重塑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日常，但是几千年前由外力所造成的那次“意外重塑”就像一个不合规的零件般卡住了这个世界，而现在，郝仁手中就仿佛拿着足以撬动这个零件的“杠杆”。
莉亚的臂环——强调一下是儿童型的。
从世界深层不断浮现出来的往日阴影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疯嚣之力的不断侵蚀下，它们纷纷从各自所沉睡的时间线中苏醒过来，在物质世界凝聚出自己往昔的形态，并向守护者舰队和无人机军团发起一波波自杀式的猛攻。戈尔贡星舰放出了潮水般的舰载机，图门帝国的战斗卫星在战场边缘自爆，赫尔松加的最后一座虹光炮台正在缓缓沉入云海，而那些刚刚上浮的、仿佛倒金字塔一般的巨舰则正在将更多的跃迁导弹推入战场。
守护者舰队在战场边缘结成了数个堡垒阵地，撑起强大的护盾抵挡着那些不断增生、不断升级的腐化幽灵，刚开始他们还依靠战舰技术上的碾压性优势横扫敌人，但慢慢的，从云海中上浮的敌人便可以用数量来硬抗守护者星舰的攻击，再然后，这些幽灵便强化到了凭质量也不落下风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无人机军团不断传送过来的强大武器便成了压阵的关键：从晶核研究站以及梦位面各个大型军工厂运过来的是原本为了应对疯嚣之战而准备的验证型兵器，包括量产型的湮灭长矛以及升级之后的无人机军团巨炮，还有类似数学率阻断器和光速紊乱设备在内的几台试验机，这些武器被提前推到了实战的战场上，以这个战火纷飞的地方当做绝佳的靶场——它们大放异彩。
从某种角度看，在拉赫瑞恩的这场“意外之战”倒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收获了。
在无人机阵地内部，一片以能量光束连接起来的水晶阵列开始充能，大大小小的水晶漂浮起来，形成仿佛矛尖般的梭形结构，而水晶阵列周围的大量附属设备则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在数秒钟的充能之后，一道刺眼的白色光束脱离了束缚力场的约束，向着远方的一艘戈尔贡星舰激射而去。
光束轻而易举地贯穿了那艘巨舰，并将飞船内部数以千计的“戈尔贡领主”撕成碎片。
“湮灭长矛果然还是最好使的东西，”莉莉兴奋地看着高能光束横扫战场的景象，尾巴在身后使劲甩来甩去，“我就说嘛，什么战术都是送，大炮筒子才是真理……”
薇薇安白了她一眼：“平常少看点莽夫向的攻略，你这样迟早有一天得把你那四张毕业证都给撕了。”
郝仁没有理会身后两人日常般的斗嘴，而是将那只小巧的臂环放在面前的泛用型交互平台上，随后他抬起头，看着远方那云海的尽头。
在云海尽头，一道苍白的、仿佛丑陋伤疤般的裂隙已经愈发明显，它贯通了整片时空，其边缘处是四散出去的龟裂纹路，时不时会有一些敌人从那道裂隙的附近浮现出来，但它们只要出现，便会立刻被苍白裂隙中逸散出的能量给撕成碎片——连一秒钟的挣扎都不存在。
那是世界裂痕在这片时空中的投影，或者说是表层世界的裂痕在深层世界中的延伸，与已经以行星伤口的形式固化下来的世界裂痕不同，在这片时空中的裂痕……仍然是处于活动状态的。
“Boss，我承认你的计划很刺激，但你确认这么干真的没事儿么？”诺兰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发虚。
“废话，我这么认真严谨的一个人，可能为了刷个sss评价就把自己给炸了么？”郝仁一瞪眼，“我研究创世女神的神力这么长时间了，而且还专门收集了那道裂隙的能量样本，提前我还专门查了上头发下来的资料，要是做这么多准备还能玩脱，不用在这儿炸，我自己找个地方死去好么。”
“好好好，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反正我只是一艘船。”
平台上的神之臂环（儿童款）在反重力场的作用下漂浮起来，随之有几道光束在诺兰的控制下聚焦到那臂环上，后者立刻发出悦耳的一声轻鸣。
诺兰的声音听上去颇有怨念，但干活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拖延。
旁边的通讯器突然激活，萨拉曼的影像出现在通讯器上空：“观察者，侧翼第一到第二防线的压力过大，敌人的数量已经达到守护者舰队的三倍，我们必须再次后撤了。”
“嗯。这说明康斯坦丝已经踏入帝都，这个世界的疯嚣之力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在她攻下帝都之前逼迫纪元重启，”郝仁点点头，“不用担心，再坚持一小会就好——我这里给那些怪物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萨拉曼差不多能猜到郝仁在干什么——作为守护巨人，没有人比他更能感受到创世女神的神力波动了：“我看到那些神力余波正在重新活跃起来……难道你打算再次撕裂这个世界？！”
“不，我只是打算撕裂这片战场而已，”郝仁微微笑着，同时在控制台上输入了最终确认的指令，“这道神力冲击波经过了最初撕裂世界的损耗以及接下来几千年的衰退，已经不可能再具备当年的力量了，但如果在这里激活的话……将这片时空结构体再次撕裂倒是绰绰有余。”
“需要我军配合么？”
“不，不用，我已经设置了几个能量焦点，时空结构体会在那几个能量焦点附近断裂，之后敌人的上浮就会被阻断，你们只需要在那之后解决掉战场上还活着的单位就可以。我相信……这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的。”
“大胆的计划，不过我们很乐意配合，”萨拉曼脸上露出了微笑，“在母亲的神力光辉中作战，这是守护者们最擅长做的事。”
通讯挂断，郝仁抬眼望向云海远端那道贯穿整个时空结构体的苍白裂隙。
诺兰的声音在舰桥上响起：“调试共鸣结束，神性广播将在五秒钟后开始……4，3，2，1……广播开始。”
巨龟岩台号的所有天线系统在那一瞬间发出了过载的嘶鸣噪音，强大的能量涌入冗余线路，飞船四周都冒出了无数噼噼啪啪的细碎火花。
所有敌人——不论是正在和守护者交战的还是刚刚从云海中上浮的——在这一瞬间都感应到了那道能量的爆发，尽管缺乏理智，但本能还是立刻驱使着它们掉转过头，准备冲向那个带给它们巨大危机感的能量源。
可是它们注定做不到了。
在同源神力的刺激下，原本就处于极端不安定状态的苍白裂隙终于再次暴走起来，蕴藏在裂隙中的、来自数千年前的真神神力瞬间释放，以完成它那数千年前未竟的任务。
撕裂这片时空。
苍白的裂隙骤然间扩大，整片云海以及云海上空的混沌空间顿时支离破碎……
帝都，暴雨倾盆。
在中部地区从未有过的豪雨从天而降，冲刷着这个在黑暗与绝望中不断沉沦的世界，帝都那巍峨的黑色城墙已经近在眼前，一砖一石似乎仍然和上次见面时一样。
漆黑的石砖坚固厚重，城墙上竖立着仿佛矛尖般的黑钢城垛，间隔数百米的龙首雕塑在城墙顶部排列开来，就仿佛湮灭轮回中倒下的一代代帝王般沉默地俯视着这个世界。
城外的平原上，烈焰已经被大雨浇熄，但那化不开的硝烟与血腥气却难以被雨水冲刷下去，无数狰狞扭曲的肢体散落在大地上，从那些肢体上升腾出来的黑色烟尘凝聚在战场上空，仿佛不散的乌云般笼罩着一切。
康斯坦丝手执长剑站在队列前，她仰望着墨色的天空，手慢慢握紧：“回家了……但是真不想要这番天气啊。”
莉亚也在抬头仰望天空，但她的视线却穿透了天际，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通过神力的共鸣，她能看到另外一层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郝仁啊……你这是让我炸了两次啊……”
康斯坦丝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莉亚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最后一战了。你们的最后一战。”
康斯坦丝看向周围那些守护巨人——那些强大到明显不是凡人的战士正站在战场的边缘，一张张严肃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而在守护巨人脚下，北境军团的战士和断剑骑士们正在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我和我的巨人们不会插手接下来的战斗，”莉亚说道，“即便你战死在里面，我们也不会出手。”
康斯坦丝笑了起来：“那样正如我所愿。”
“是么……”莉亚也在微笑，“那我再补充一句，即便你战死了，我也与你同在。”
康斯坦丝若有所思：“你……到底是谁？”
“还是先不说了，说出来尴尬，”莉亚摆摆手，“等这场仗打完我再告诉你吧。”
“好吧好吧，你们每个人都是神神秘秘的，虽然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康斯坦丝洒脱地说道，随后转过身，向着自己的骑士团走去，“那么，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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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战-B面
时空，撕裂了。
尽管衰退九千多年，尽管已经在劈开行星的过程中产生了一次损耗，真神的力量仍然恐怖绝伦，它在这个由支离破碎的历史残片所堆积成的世界中蛰伏至今，始终未曾真正固化下来，而当同源的神力与它共鸣的一瞬间，它所积累的所有能量便在眨眼间四散迸射。
那道横亘在时空结构体中的苍白裂隙骤然扩大，并扭曲成各种骇人的形态，裂隙周围的细微龟裂纹就好像活过来一般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裂隙所到之处，不管是物质还是能量，甚至空间本身都立刻湮灭粉碎，化为最基础的信息元。这片本就混沌不堪的空间在神力风暴的肆虐之下更加混乱，那片无止境的云海中卷起了数十公里高的风暴，神力奔流时卷起的一点点余波便在这些风暴中制造出了数以亿万的雷霆闪电，而在这样恐怖的力量面前，不断蔓延、上浮的时空结构体终于第一次停止了增长。
郝仁以肉眼便可观察到战场边缘出现了大面积的“塌陷”，那里的空间中好像凭空出现了无数质量超强的引力源，在神力风暴扫过的地方，光线不自然地弯曲、堆叠起来，形成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帷幕，而在帷幕中，可以看到大量被疯嚣之力污染的戈尔贡星舰以及其它纪元的飞船、士兵、建筑物都纷纷瓦解。
“时空结构体停止增长，转入瓦解阶段……”辅助AI没有感情，只知道生硬地汇报它所收集到的情报，“神力风暴强度在高速衰退，预计三分钟后越过平衡点……”
仅凭着莉亚在这层时空中留下的神力余波当然不可能一劳永逸地摧毁这里的一切，但对郝仁而言，这种程度的大boom就已经足够了。
肆虐的神力扫清了战场边缘的一切，不但阻止了时空结构体的继续增长，也一并压制了那些被腐化的古代舰队的“上浮”速度。
“进攻的时机到了！”萨拉曼的声音在守护者舰队的指挥系统中怒吼着，“为了母亲！为了众生！”
“为了母亲，为了众生！”
一度被压制着连续后退的守护者舰队迸发出全部的怒火，无以计数的高能光束与飞弹洒向那些从神力冲击波中幸存下来的腐化残响，混沌的赤色云海骤然被战火点燃。
无人机军团也完成了新一轮的湮灭长矛充能，随着开火指令下达，上百道刺眼的白色光束从军团阵地中迸发出来，刺穿了无尽的混沌云海，并缓缓移动着在战场上切割出一道道空间崩裂的纹路。
战场上方的空间卷曲起来，呈现出虚假的星空，那些变异、硕大、疯狂的群星是宇宙灭亡时噩梦般的记忆，在神力冲击波的后续影响下，它们摇晃着，震颤着，随后纷纷坠落。
而在战场下方，那无尽的云海终于被冲开一道道裂口：当时空结构体的稳定性降低到极点，神力共鸣强烈到极点之后，分割这个世界的那层屏障也不再稳固，深层世界和表层世界出现了细小而短暂的通道，郝仁望向外部监视器传来的画面，他看到拉赫瑞恩的云与山，被战火覆盖的大地，以及一座黑色的城池，一支正在挺近的军队。
……
暴雨稍有减弱，但始终未曾停歇。
暴雨中作战不是明智之举，若是在正常的战场上，面对正常的敌人，一个正常的指挥官绝不会选择在暴雨倾盆中去进攻一座坚固的城池。
然而康斯坦丝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这个世界也别无选择。
暴雨是不会停的，它并非自然界的现象，而是这个世界走向疯狂时的体现，机会则只有一次，能够站在“湮灭”之力的巢穴前，并对其发动直接进攻的机会，只有一次。
这是在无数时光泯灭，纪元交替，湮灭轮回中，从第一纪元伊始直到今天为止的唯一一次机会。
一头垂死的腐化怪物嘶吼着从雨中冲了出来，那狰狞丑陋的面孔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特征，甚至其身上也再无半点人类肢体的迹象，只能看到它的外皮上挂着一点点金属的残片，显示它可能曾经是一名黑剑骑士，亦或者是帝国兵团的成员。
康斯坦丝抬手，挥剑，强大的魔力聚焦在剑刃上，迸发出比断剑骑士的光刃还要强大的力量，怪物没有扑到她面前便被一剑分成两半，在雨幕中化为漫天的烟尘。
“继续前进！警戒侧翼！夷平所有遮挡物——包括你们看到的每一座民居！”
“怪物可能从任何地方冒出来！”
远方在传来小队指挥官的吼声，他们的声音穿透了雨帘，而时不时响起的一阵阵炮声与爆炸则在空气中振荡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帝都古老的房屋被燃晶大炮摧毁，充满历史与荣耀的城市雕塑与塔楼也在战场魔法的轰击中轰然倒塌，而那些倒下的，无一不是康斯坦丝从小看着长大的事物。
今天，在这一天之内，它们全都会烟消云散。
那些巨人就在城外，与他们所效忠的那个“小女孩”一起远远地眺望着这片战场——就像恪守着某种古老的信条，以一种仪式般的庄重旁观着这场战斗。
而士兵们对此则没有任何疑问与抱怨。
又一头怪物被康斯坦丝斩成两半，她的另一只手则释放出一道闪电，救下了一个因脚步不稳而倒在地上的北境战士。
她凝视着眼前这座在战火中慢慢毁灭的城市，脑海中仿佛又出现了莉亚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么？关于那些轮回的真相……
“它们并非什么诅咒，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恶意，而是先祖文明留给你们唯一的遗产，是他们付出巨大代价之后，从末日与灾厄口中抢夺下来的仅有希望。
“在你们战斗的时候，另外一片战场上也在爆发战斗……”
一声隆隆的巨响从天空传来，甚至连永不停歇的暴雨在那一刻似乎都减弱了几分，士兵们发出惊呼，康斯坦丝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云层裂开，一个混沌、污浊的时空出现在天上，无数战舰正在那个时空中厮杀。
这一次，她不是通过神力共鸣看到了另一层世界的景象，而是因时空撕裂导致两层世界发生了交互，因此不止她能看到天空的异象，普通士兵也能。
“不要在意天空！”她大声吼道，魔力加持下的声音响彻整片战场，“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各级指挥官迅速维持了秩序，康斯坦丝眼前却仿佛浮现出莉亚那略带着怜悯的面容。
她听到莉亚的声音又在自己脑海中响起：“……可是，康斯坦丝，你知道么？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传承者，或者说，你不是一个正常的传承者……”
她近乎本能地抬手挥剑，格挡住了一只漆黑利爪的袭击。
“在知道你能够以类似黑剑骑士传输意识的方式在十几个克隆体之间跳转之后，我对你产生了一点点兴趣，而且我们知道你那不同寻常的诞生方式——你是在两百多年前，被伯伦丁皇帝从一片熔岩湖中带出来的，你既不像短寿的传承者一样有正常的父母，也不像长寿的传承者一样来自上古……”
那有着漆黑利爪的怪物倒下了，在暴雨中，他的身体迅速升腾消散，而他的面孔则在最后一瞬间还原成了人类的样貌，那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一个无名的帝国士兵。
他甚至还对康斯坦丝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仰慕。
就像很多帝国士兵与骑士在觐见公主时露出的表情一样——虽然他们总会努力隐藏起来，但康斯坦丝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康斯坦丝抬起头，看到皇宫已经出现在眼前，那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看着那熟悉的高墙与一座座尖塔，她发现自己的心情比预想的还要平静。
身边的战士们已经个个带伤，跟着自己一同冲进城中的断剑骑士也只剩下了一半不到，大量士兵在后方形成防线，抵挡着不断反扑过来的怪物，在暴雨所形成的水幕中，那些身影显得格外遥远。
一路上倒下的士兵大多是自行了断的——在被湮灭爪牙攻击受伤，或者体力不支掉队之后，几乎所有士兵都会自我了断，他们会激活自己身上携带的符文石，将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这样，敌人的数量就不会增加。
皇宫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安静的有些异样，在城市其他地方随处可见变异的怪物，但在这湮灭源头盘踞之处，一切却安静的仿佛一片净土。
康斯坦丝深吸一口气，她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个虽然略带稚嫩，但却莫名让人信赖与安心的声音：“康斯坦丝，我检查了你的灵魂——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检查的。你知道为什么你可以那么轻松地在十几个克隆体之间传输意识，而没有丝毫的不适与迟滞么？
“因为你的灵魂是人造的。”
查理曼穿过雨幕走了过来，他身上冒着蒸腾的热气，手中提着那把举世闻名的伊苏圣剑“烈阳”，他看着康斯坦丝，脸上较之前多了更多的沉稳：“里面好像有古怪，我们可以先……”
康斯坦丝挥手打断对方：“我先上，其他人跟着我。”
没有任何疑问与迟疑，查理曼立刻开始整顿自己手下的士兵，断剑骑士们和北境战士们也纷纷聚集起来，在康斯坦丝身后与两翼结成行进式防御阵列。
“康斯坦丝，你的灵魂由大量碎片与记忆拼接而成，那些记忆就是你所知的‘传承知识’，而组成你灵魂的碎片则应当是来自那些真正的传承者。
宫殿中静的出奇，走过大门的时候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任何怪物，也看不到任何血迹与战斗过的痕迹，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黑暗可怖的力量就盘踞在这里。
在每一条走廊，每一扇门后，每一盏灯下，都浮动着不详的黑暗阴影。
“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康斯坦丝，制造你灵魂的人应该就是你的父亲，而你诞生之处的那片熔岩湖，多半也是伯伦丁为了抹消痕迹所做，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恐怕是因为真正的传承者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创造了你，给了你传承者应有的知识，并告诉你传承者的使命，但你那些轮回的记忆其实都是虚假的，你真正诞生的时间就是两百年前，你所真正经历过的人生……也只是这两百年而已。
一路畅通无阻地踏入正殿，康斯坦丝看到了那个坐在王位上的身影，就和记忆中的一样，他坐在王座上，身上却仍然穿戴着全套的甲胄，甚至连面孔都隐藏在厚重的面甲之下。
除此之外，大殿中没有任何侍卫与官员。
龙魂皇帝伯伦丁就这样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在康斯坦丝与她的战士们到来之前，整个皇宫中也只有他一人而已，就如他在这世间的身份——唯一的，最后的传承者。
也是这个纪元中最孤独的帝王。
作为湮灭之力在这一纪元中的载体，所有变异怪物的根源，伯伦丁身上却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肉眼可见的变异，最起码他那身甲胄让他看起来还有着仿佛人类一般的形体。
可是每个人仍然忍不住握紧了武器——因为从那身黑暗深沉的盔甲中，传出来的是比此前任何一只怪物都要恐怖的、极端疯狂与压抑的气息。
康斯坦丝静静地注视着王座，她知道自己的父皇已经不在了，那身盔甲中所容纳的，唯有空洞与狂乱而已。
在她的注视中，那披覆着铠甲的身影慢慢站了起来，“它”一步一步走下王座，钢铁摩擦之间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而从那铠甲中所传出来的声音要比钢铁的摩擦声更加刺耳可怖：“啊，你来了，我最最亲爱的女儿……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康斯坦丝微微扬起长剑，走向那怪物：“加冕为王。”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 终结与新生
伴随着最后一声钢铁交击的鸣响，那仿若魔神般不可战胜的高大身影终于倒下了。
康斯坦丝手中的长剑折断成两节，在最后一刻，她以雷霆之力灌注进剑刃中，在欧文大公拼死掩护下终于找到了进攻的缺口，成功击穿了伯伦丁的胸甲。
暴虐的雷霆力量从胸甲的破洞中钻入伯伦丁体内，破坏了这幅铠甲内所有的东西——不论那里面究竟还是不是人类的肉.体——在承受了无数次重创之后，这决定性的一击终于耗尽他的体力，即便是湮灭之力，也无法让他再次站起来了。
康斯坦丝有些发愣，她呆呆地看了手中已经折断的长剑一眼，仿佛仍然没有从之前的战斗中清醒过来，直到身后有一名士兵的武器脱手落在地上，她才意识到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她环视着这间大殿——或者说曾经的宫殿废墟，入目之处便皆是坍塌毁坏之后的残砖碎瓦，整个殿堂因之前的战斗坍塌大半，宏伟的拱顶只剩下二分之一摇摇欲坠地挂在上方，剩下二分之一则支离破碎地落在地上。
大雨从破裂的拱顶毫无阻隔地泼洒下来，冲刷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地方，在那四溢横流的雨水中，混着浓的化不开的血色。
倒塌的残垣断壁之间，可见到被掩埋的士兵的手脚暴露在外，那些肢体的主人以生命为代价，为康斯坦丝争取了每一次进攻的机会，现在他们已经失去生机，而幸存下来的战士们则摇摇晃晃地来到废墟之间，沉默地聚敛着袍泽的遗体。
查理曼失去了一条手臂，一块寒冰冻结在他的肩膀附近，以阻止血液的进一步流失，他用仅存的右手握着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欧文大公。
“看什么，我又没死，”躺在地上的老将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比起之前受的伤，这已经是小问题了。不过你们谁能来帮我挡一下雨？”
康斯坦丝走向欧文大公，但后者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晃了晃，阻止了她的动作：“殿下……不，陛下，去看看您的父皇吧，我死不了。”
康斯坦丝点了点头，来到龙魂皇帝伯伦丁的身旁。
她弯下腰来，用断剑撑着自己的身体，看着眼前这个披覆一身黑甲的男人。他仍然如记忆中一样高大，但此刻却有着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虚弱，雨水从天而降，落在冷冰冰的盔甲上，在盔甲的沟壑间汇聚成流水，它们流淌着，仿佛将生命力一并带走般流淌着。
湮灭之力退却了，康斯坦丝很清楚这一点，因为那些被伯伦丁杀死或击伤的士兵此刻还没有发生变异，换句话说……这幅盔甲中的又是她的父皇了。
她伸出手去，想要取下伯伦丁的头盔，但后者不可思议般地突然抬起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别打开，我的康妮，我现在很吓人。”
“都结束了，父皇。”
“是的，都结束了，”从那头盔中传来了嘶哑低沉的声音，每说一个字，那声音便仿佛再度低沉一分，“都结束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轻声说道：“康妮，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我已经知道了，”康斯坦丝将手按在伯伦丁的胸口，“关于我的来历。”
“……恨我么？”
“不，”康斯坦丝摇了摇头，“传承必须由传承者来完成……而我很高兴您能成为我的父亲。”
“是么，那就好。”
一道微光从身后亮起，康斯坦丝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温暖起来，她听到了莉亚的声音：“我救不了他。”
康斯坦丝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随后轻声说道：“……我知道。”
伯伦丁看到了凭空出现在康斯坦丝身后的那个身影，但在他已经异质化并且逐渐消散的视野中，他根本无法看清那个身影的真正形象，他只能看到一团光芒，一团温暖的、散发着不可思议力量的光芒站在自己面前，而那团光芒此刻正在向着自己走来。
康斯坦丝看着莉亚走到伯伦丁身旁，终于说出了她有生以来对别人说出的第一个请求：“祝福他，好么？”
莉亚回头看了康斯坦丝一眼，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你好像猜到我的身份了？”
“在碰到那个臂环之后，”康斯坦丝静静地看着莉亚的眼睛，“我便能‘看’到一些东西。”
莉亚点了点头：“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我在这里陪着他。”
康斯坦丝带领着自己的士兵与骑士们离开了已经坍塌成废墟的宫殿，在雨幕之中，只剩下小小的女神和已经垂死的最后一位传承者。
莉亚在伯伦丁身旁蹲下：“还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会尽全力去做，这是你们应得的。”
“给我一场梦吧，”从那厚重的黑钢头盔中传来了愈发微弱的声音，“一场有关过去的梦……那些我已经忘掉的人，那些古老纪元中发生的事情……榨干我的灵魂也好，撕碎它也好，不论任何代价，我都想再见他们一面……见见那些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老朋友们。”
莉亚将手轻轻放在伯伦丁的额头：“睡吧，孩子，好好睡吧。”
那是漫长的黑暗，漫长到让人几乎怀疑光明从未存在，让人怀疑这个世界是否从始至终便只有这深沉的夜幕，但最终，光明还是到来了。
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楚，只有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母亲一般。
这个声音哄他入睡，这个声音又唤他醒来。
他看向四周，看到了一大片草坪，灿烂的阳光正洒在绿草地上，弥漫出慵懒而惬意的光辉。
那草坪上正进行着一场宴会，形形色色的人聚拢在长桌旁，他们手中端着酒杯，互相之间说笑个不停。
他们的面容模糊，每一个人都异常熟悉，但他却想不起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突然之间，所有模糊的面容都清晰了，一个个名字就像从心里涌出来般梗在他的喉咙里。
他起身向着那长桌走去，黑色铠甲从他身上一块一块地破碎掉落，他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穿着这样奇怪的装束睡在这里，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长桌旁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笑着举起酒杯，亲切地喊着他的名字。
图门，提亚马特，赫尔松加……每一个人都在。
他们举杯畅饮，谈笑着一些似乎非常非常古老，但又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的宴饮一直持续到晚上，持续到繁星升起，瑰丽的天河遮蔽天空的时刻。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沉醉在遍布群星的夜色中。
“走吧，”有人拉了拉他的胳膊，他转过头，看到健壮的提亚马特正站在自己身旁，而在提亚马特身后，是面带微笑的友人们，“大家都在等你呢。”
在所有人中身材最为高大的赫尔松加也在对他微笑：“出发吧，是咱们离开的时候了。”
他笑起来。
是离开的时候了，朋友们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出发，他已经迟到太多年了。
他抬起脚步，与朋友们一起，走向那个洒满星光的世界……
雨渐渐停息，来自天空的低沉轰响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莉亚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她一只手放在伯伦丁的额头，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后者那带着铁手套的右手。
但在某个瞬间之后，她发出微微的叹息，站起身来。
伯伦丁的头盔仿佛失去连接般滚落到一旁，那身黑色铠甲各处的部件也纷纷碎裂，崩落，在铠甲的空腔之中，已经空无一物。
“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天空的阴云开始退却，就仿佛厚重的铅质外壳被人一刀劈开般迅速地裂成两半，虽无阳光，但神力屏障的光辉却透过云层洒向了这个在短短一个月内便已经满目疮痍的世界。
第一缕光照进了已成废墟的皇宫，落在正倚靠着兵器休息的战士们身上，而第二缕光则穿透时空的边界，劈开了仅存的云海，洒向那些正慢慢解体的上古舰队。
“各单位已停止攻击。”辅助AI汇报道。
深层世界的云海终于彻底消散，混沌与异化的时空在迅速修复，而依托着这个扭曲时空存在的古老残响们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黑色的腐化痕迹从他们身上迅速褪去，来自不同纪元的战舰与战士们沐浴在光芒中慢慢消散，融入大气。深层世界与表层世界的连接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在外部监视器传来的画面上，甚至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拉赫瑞恩的大地。
这却不是空间崩坏的迹象，恰恰相反，这意味着这个世界的扭曲终于得到了纠正，因湮灭轮回而产生的深层世界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它正在迅速平复成为正常时空的一部分。
莉莉和薇薇安出神地望着这时空变换的景象，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郝仁也在出神地看着外面的景象，他看到混沌空间上部那些异化到有些可怖的星空正在逐渐复位，群星正慢慢变成它们曾经的样子，而在逐渐凝聚起来的星河背景中，一艘银白色的巨大星舰突然浮现出来，它喷吐着明亮的尾焰，缓缓加速驶向远方，在星舰侧面的装甲带上，“启示录号”几个字在星光中熠熠生辉。
郝仁就这么一直注视着它，直到它和其它的古代残响一样化为四散的光粒子，与整片星空一同消失在视野中为止。
诺兰低下头，看着自己留在地心的检测设备刚刚传回来的数据，那是“神之心”在几秒钟前所发出的，它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最后的湮灭载体已被摧毁。
战争结束了。
（诸位，希灵有Wiki百科了，一波大触们整理出了《希灵帝国》的设定集，将会持续更新，具体情况可以去异常生物见闻录吧或者希灵帝国吧的更新贴上了解。同时欢迎有意向的粉丝参与设定集的完善，群号437029548
）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暴雨已停
暴雨已停。
昔日辉煌的帝都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在这湮灭力量爆发的源头，没有任何幸存者。
整座城市在燃晶大炮的轰炸以及后续地面部队的推进中被拆成了满地残砖碎瓦，城市中原本的军民已经全部异化为怪物，并在伯伦丁大帝死去之后尽皆烟消云散，一场豪雨不但冲刷了废墟中的血迹，也将战场上的硝烟和血腥气一并净化，当光明穿透云层，洒向这片大地的时候，唯有“新生”二字可以形容。
存活下来的士兵们开始在各级指挥官的命令下重整编队，统计损伤，然而他们的重整进度并不理想，因为即便是他们的指挥官，这时候也忍不住会被天空的景象吸引注意力：
在彻底放晴的高远蓝天之上，漂浮着无以计数的庞大星舰，更有浩如烟海的武装无人机群在星舰之间穿梭不休，而那些星舰明显是刚刚经历过战火：不少巨舰表面仍然在迸裂出火花，甚至冒着滚滚的浓烟，一些甚至彻底失去了动力，正在被友军以某种牵引装置固定在天上，以防止坠向大地。
在异化的时空结构重新归位之后，那些往日残响也跟着烟消云散，原本隐藏在世界另一面的舰队自然也就暴露在了拉赫瑞恩人面前。
事实上，拉赫瑞恩人此刻所看到的舰队也只是之前战场上总兵力的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战舰已经在时空结构复位的时候离开了大气层，他们此刻悬停在行星的高位轨道上，然而由于神力屏障的存在，地表的人别说是肉眼观测，哪怕用探测魔法也是找不到它们的。
幸运的是，这支星际舰队的存在并没有引发骚乱或者恐慌，至少康斯坦丝手下的士兵们还是比较淡然的，因为他们已经近距离看到过同样的飞船：虽然只看到了三艘而已。
康斯坦丝站在已经化为废墟的宫殿大门前，望着城区的方向，烟尘正从那些倒塌的建筑物中升起，在天光照耀下迅速消散着。
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等回头，便听到莉亚的声音响起：“他走了，走的很平静，今后再不会有什么东西打扰他。”
康斯坦丝沉默了几秒钟，轻轻点头：“那就好。”
“你在想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康斯坦丝转过身来，脸上罕有地带着一丝迷茫，“我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已经结束……这么多次的轮回与重启，我们一场仗打了无数年，打到宇宙一次次重启，然后就在这一天之内结束了，所有的湮灭力量，这个宇宙不断重启的过程……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确实还有一些残余的事情要处理，”莉亚笑了起来，“但那就不是你们的事情了。”
“你……真的是……”康斯坦丝上下打量着莉亚，“我在接触到臂环之后看到的那些记忆都是真的？”
“我们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来自世界树神殿，”莉亚仰着头，脸上是恶作剧成功一般的笑容，“没骗你啊，我现在就住在世界树神殿呢。当然，其他人的成分可能比较复杂一些，但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跟你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你就把我们当一个团队来理解就好。”
“……是么，”康斯坦丝轻声说道，随后转过了身子，看向那些脱力之后倒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以及在士兵之间走来走去的军官们，“其实我一直是不信神的。”
“看得出来，我还记着你在雄鹰城说过的话，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对神的意见很大。”
“因为在这么多次纪元交替中，传承者们都是自己走过来的，我们靠的是人的力量，而神……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传承者都不信神，甚至抵触神，我是这样，我的父皇同样如此。”
“但你们的帝国境内却有神殿。”
“因为对于平民大众而言，它们的存在有其价值，”康斯坦丝说道，“传承者不信神，但如果信仰能用来维系秩序，我们就拿来用，这就是我们的处世之道。”
这时候二人身后突然亮起了一道传送光束，郝仁的声音随之传来：“你说的很对，而且这也是大多数情况下凡人世界教会存在的意义。”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所做的一切，”康斯坦丝向郝仁郑重其事地弯下腰去，“你们在我们所看不到的地方，为了这个世界与敌人厮杀，而你们原本根本不必做到这一点。”
“别这么说，这还真是我的工作，”郝仁赶紧把康斯坦丝扶起来，“而且说实话，现在你也看到了，神并不是不管你们，只是之前她管不到而已，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今后正儿八经推广个教会什么的？起码供个真的。”
康斯坦丝脸上划过一丝困扰：“这个……我还没想过……”
“可以试试看，反正不要钱，”郝仁乐呵呵地说道，“而且你要觉得莉亚不好推广的话我还能给你推荐另外一个，那是我老板，她虽然现在暂时管不到你们这里，但业务总会拓展过来的。”
康斯坦丝脸上的困扰彻底变成了蒙圈：“……啊？”
莉亚则立刻瞪着眼睛：“为什么我会不好推广啊！”
看到康斯坦丝那纠结的模样，郝仁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只是开个玩笑。你们啊，暂且还是不要搞这方面的事情，而且如果可以的话……就用隐世组织那一套说辞来解释我们就好了。”
康斯坦丝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为什么？”
“有的文明需要神，有的不需要，”作出回答的却是一旁的莉亚，她脸上此刻也带上了严肃的表情，“你们有着优秀的特质，是我所见过的最顽强的凡人种群，即便你们的文明衰退到现在这种程度，传承者也只剩下你这‘半个’，但我看到了那些士兵，那些伊苏来的援军，他们骨子里的特质仍然没有变。相信我，康斯坦丝，你们是不需要神的——你们依靠人的力量便可以走下去，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神如果冒出来庇护你们，那是对你们才能的浪费和辱没。”
她接着又说道：“但如果你们需要一个强大的朋友，我随时都乐意帮忙。我会聆听来自你们的声音，你们重建文明时遇上了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我，我能听到——但不要信仰我，也不要膜拜我，以防止捆住了你们自己的手脚。要知道，一旦我成为了你们的信仰，再想把神坛推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这场战争中，白昼之神没有出现，黑夜之神更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神明都没有出现，明白了么？”
“我……明白，”康斯坦丝怔怔的说道，视线聚焦在莉亚身上，“我只是没想到会从一位神明口中听到推广无神论的建议，你竟拒绝人的信仰，这与我想象中的你们大不一样……你们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差不多吧，”莉亚摊手说道，“就像传承者的实用主义一样，我们其实也是实用主义的。有一些种族天生心志坚韧而且一根筋，一座神坛对他们而言反而是慢性毒药，而有些种族却需要信仰来凝聚力量，要依靠神的名义才能成长——可这也没什么丢人的，最终也只是文明形态不同罢了。”
就在这时，郝仁掏出数据终端打开全息投影看了一眼，随后他摆摆手：“我觉得关于宗教信仰这个咱们可以留待日后慢慢讨论，现在还是继续考虑各自接下来的工作吧。康斯坦丝，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康斯坦丝好奇地问道，“借什么？”
“那根统御权杖，”郝仁说道，“它其实是‘神之心’的控制组件。”
康斯坦丝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那根在一次次纪元重启中流转的白金权杖被取了出来，在权杖自身的力量驱动下，它静静地漂浮在众人眼前。
“……我们一直以为统御权杖是进行纪元交替仪式的物品，”康斯坦丝有些出神地看着它，“先祖文明创造了它，但后来所有人竟然都忘了它真正的作用……”
“因为它有终极防护协议，每一次纪元交替战争的最后战场上，统御权杖就必然是最终防线的一部分，而在这个防线崩溃之后世界便会重启，久而久之，你们将它当成是执行纪元交替的仪式物品也就不奇怪了，”郝仁不紧不慢地说道，随后将权杖拿到手中，“虽然是我开口借的……但真的交给我们没问题么？”
“纪元交替已经终结，不管是统御权杖还是神之心，对我们而言都已经不需要了，”康斯坦丝淡淡地说道，“而且它与我们这个纪元之间有着无数层的科技代差，如今的我们甚至连抵达神之心的能力都没有，而即便是我们有朝一日发展起来，我们也可能走上不同的技术路线，一个来自上古却又无法研究的古遗物……还是交给真正需要它的人更有用。”
说着，她嘴角翘了一下：“更何况——你们拯救了这个世界，我们还有别的谢礼能拿得出手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郝仁将统御权杖收了起来，“我们会让神之心派上更大用场的。”
康斯坦丝微微笑了一下，随后有些感慨地说道：“神之心啊……我忍不住会好奇，先祖文明在创造它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给它起的这个名字？或许那时候他们真的绝望到了希望能有一个神来帮助自己吧……”
“虽然迟了点，但好歹是等到了。”郝仁笑呵呵地说道，随后与其他人一同消失在传送的光芒中。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神之心
拉赫瑞恩·地心。
工程无人机已经将这颗冷却下来的行星心脏从头到尾扫描完毕，并在它的外壳上搭建了无数研究设施以及工程组件，那些林立的高塔和连接管道与星核放在一起，让郝仁忍不住生出一种“动手术”的心态来。
就好像正在给行星核心开刀似的……
“实际上也跟开刀差不多了，”诺兰听到郝仁的联想之后笑着说道，“神之心位于地心深处，外面包裹的是正常的金属与岩石层，要把它取出来还真的要开刀才行。其实最初神之心应该是浸泡在熔融的岩浆里面的，但随着这颗星球被一分为二，地心迅速冷却，神之心也就被逐渐凝固的岩浆给封住了。”
郝仁挑了挑眉毛：“但它对外的信息影响力倒是不受影响。”
诺兰摊开手：“它的工作机制建立在宇宙规则之上，区区物质上的影响对它而言不算什么。”
说着，她便已经对工程机械们下令，开始对星核表面那层已经凝固但仍然灼热的岩石进行切割作业。
数十架工程无人机飞到切割点上方，下方对应位置的连接管道和支撑框架同时折叠并向四周退去，片刻之后，刺目的切割光束便从工程无人机前端迸发出来，在地心的表皮上划出一道道明亮而熔融的痕迹。
后续的工程机械立刻跟进，它们启动了牵引光束，将那些被剥离下来的岩壳与熔融物质拖拽到一旁去。
莉莉趴在栏杆上看着全息投影里呈现出来的景象，尾巴在身后使劲甩来甩去：“哦哦——我想起咱们当初在霍尔莱塔挖长子时候的景象啦！不过那些艾瑞姆工程飞船在地上打洞的时候动静比这还大！”
“咱们这是高精度作业，挖超古代科技结晶跟挖皮糙肉厚的长子能一样么？”郝仁斜了莉莉一眼，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那甩来甩去的尾巴上，他顺手拽了一下对方的尾巴尖，“我说你这是在地表的时候不让变身给憋坏了么？这尾巴已经甩俩钟头了也不累？”
“哇！”莉莉一声惊呼差点跳起来，扭头气鼓鼓的瞪着郝仁，“房东你吓我一跳！说多少次了抓尾巴之前打个招呼——这样随便吓人尾巴是会抽筋的！”
薇薇安也白了郝仁一眼：“成天撩拨大狗，你也不怕她咬你。”
郝仁讪讪地笑了两声，转头看着逐渐被挖开的神之心保护层：“你们说……那玩意儿真的是咱们要找的‘疫苗’么？到这一步了我突然有点虚呢……”
“其实我也有点虚，”坐旁边神游天外（其实是在写作业）的莉亚突然转过神来说道，“这个世界的情况跟咱们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疯嚣之主并不是被某种东西给削弱了，而是当地的先祖文明通过技术手段强行给宇宙延续了生命，虽然从结果上同样达到了‘压制疯嚣破坏力’的目的，但我也不敢确定神之心会因此具备疫苗的效果。”
说话间，工程机械群的挖掘光束已经渐渐降低了强度，并最终全部停机，在牵引设备将那些飘散出来的挖掘残渣都拖走之后，地心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宽达两公里、边缘不规则、大致呈菱形的缺口。
在缺口底部，一片银白色的物质闪烁着微微的光晕。
郝仁一行搭乘小型的穿梭机离开巨龟岩台号，很快便抵达了那仍然充盈着惊人热量的挖掘坑底部。
由于有着先进的切割光束和不间断的引力牵引，挖掘坑底被清理的异常干净，不会像普通的工程作业一样留下大量的残渣需要清理，郝仁一行离开穿梭机之后立刻便意识到这层银白色的物质其实是一层合金壳。
它的质感有些接近钛合金，但各种仪器设备读取到的数据显示它的强度甚至和创世引擎的核心不相上下。
合金壳上可以看到大量笔直的线条纹路，就好像电路板的电路一样铺满了整个“地面”，而在那些纹路之间，则有着银白色的光芒在不断明暗变化。
那种明暗变化与诺兰侦听到的“心跳声”完全吻合。
“还能听到‘心跳声’，”诺兰的身影出现在数据终端的全息投影上，她仍然在用各种设备监听着神之心传递出来的数据，“心跳声很平稳，神之心现在处于很平静的状态。”
郝仁随口问了一句：“你还在和它维持交流么？”
“是的，我们的数据连接始终没有中断，”诺兰回答道，“我已经把那套来自奠基石的解码-转移语言输入到本舰的特殊语言库中，现在我可以和神之心进行直接对话。不过它并没有太高的智能，作为一个重启宇宙用的设备，它把大多数计算力都分给了世界重塑模块，其思考能力仅相当于最基础的AI。”
郝仁对此并不意外：“也是……毕竟它并不需要思考太复杂的东西，而且给它设置太高智能的话……经过无数次湮灭轮回之后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薇薇安低头看着脚踩的那层合金“地面”，虽然地心周围引力极端微弱，但在接触到神之心的表面之后她却感受到了和地球上差不多的重力，这让她能稳稳站立。
“这表面似乎有一层东西，”莉莉蹲了下来，用爪子挠挠地面，她发现自己的手指并没有直接接触到那层金属，在金属表面另有一层仿佛能量屏障一样的东西阻隔了她，“好像是层护盾？”
“没错，这是保护层，”郝仁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随身空间取出了那根“统御权杖”，“奠基石里带有的数据库只是信息层面的访问权限，只能在数据层打开神之心，但神之心本身还是有物理封锁的，就是这层保护层。我让诺兰在这里开个洞，就是因为解除物理封锁的‘接口’在这附近。”
他将那统御权杖重重地顿在神之心的表面。
当两者接触的一瞬间，从接触点便泛出了一层层的光芒纹路，这些光芒就仿佛水面上的波纹般层层叠叠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而与此同时，郝仁也感到脚下传来了连续不断的震颤。
他提起权杖，再次将它撞击在神之心的表面，那些不断扩散的光环随之变成了连续不断的光晕，而合金地面的震颤则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这东西真的是这么用的么？”莉莉拉着薇薇安嘀嘀咕咕，“房东不会把它磕坏吧？”
“你得了吧，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轻没重的？”薇薇安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鄙视，“回家开门都能把门拽下来，在你手里估计就没有不能磕坏的。”
而就在俩人嘀嘀咕咕的时候，郝仁那边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诺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Boss，神之心就要解除屏蔽了！”
“你让工程机械全都后撤，”郝仁看了一眼远处正在震颤中不断崩落的地心碎片，一边拎起统御权杖一边转头招呼薇薇安等人，“大家跟我先撤开一点！神之心就要开壳子啦！”
工程机械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在神之心发出明显异动的同时便已经纷纷后撤，而等到郝仁几个通过空间传送来到距离地心数公里之外的“安全点”上之后，神之心的外壳也终于彻底打开。
只见那黑红色的灼热地核裂开了无数道口子，少量仍然呈熔融态的岩浆从裂口中不断喷发出来，并将大量碎片抛向四面八方，紧接着地核的外壳仿佛承受不住内部压力般迅速膨胀起来，在一阵极端沉闷的闷响之后，那层已经冷却凝固的“保护壳”终于四分五裂。
但那层冷却的地核保护层并不是郝仁所关心的，它们对曾经从霍尔莱塔挖走两个长子的传说级挖掘机专家太阳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顶多也就是多挖一会的事儿，真正重要的是……神之心自带的那层屏障终于解除了。
它彻底呈现在众人眼前，并且处于可控制的状态。
那是一个银白色的巨大球形结构体，但却不像郝仁之前想象的那样“光滑”——他之前被自己所看到的那层合金表面给误导了，但事实上，他当时所看到的只不过是神之心外层的一处平台而已。
在那直径约五公里的圆球表面，分布着无数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六边形平台，还有各种涡轮状和管状的怪异结构，它们有的看起来像是放大无数倍的数据接口，有的则像是与某种更大规模结构体连接用的框架，还有大量像是水晶簇一样的东西生长在六边形平台和管道结构之间，看上去美丽但又诡异。
莉莉嘀嘀咕咕起来：“这东西看着好像和别的什么东西连在一起过啊……”
“确实如此，神之心在诞生之初并非单独存在，而是曾被安装在各种各样的平台上，”诺兰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数据终端上方，“最初，是一座行星战舰作为它的‘王座’，那座星球战舰名为‘摩克拉’，但在数个纪元之后摩克拉便被摧毁了，之后神之心被后续纪元的人安装在各种不同的东西上面，太空堡垒，大型星舰，甚至放置在星球表面。它沉入地心还是最近几个纪元的事情，那时候拉赫瑞恩文明已经没有了对神之心进行任何操作或读取的能力，甚至也不知道神之心的作用，神之心是在完全接受不到外部指令的情况下才启动了备选方案，自行寻找的‘安全庇护所’。”
郝仁没有说话，他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统御权杖，遥望着那颗正在地心碎片环绕中熠熠生辉的“迷你星球”。
此刻，正有海量的数据与信息涌入他的脑海——通过统御权杖。
薇薇安终于注意到了郝仁长时间的沉默与呆滞，立刻关心地问道：“郝仁？郝仁？你怎么了？”
连着叫了好几声，郝仁才终于惊醒过来，他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刚才神之心通过统御权杖给我发了个说明书过来……”
其他人一头雾水：“说明书？”
郝仁露出灿烂的笑容，扭头看向莉亚：“咱们不是一直在头疼创世引擎缺少一个高性能核心么？现在咱们有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疫苗
神之心的功能很单纯，先祖文明创造它，仅仅是为了让它能够成为这个宇宙的最后一道安全程序：当湮灭力量即将将所有秩序摧毁的前一瞬间，神之心便启动以重启整个世界。
但为了实现这个单纯的功能，他们在神之心上花的功夫可不简单。
重置世界——即便只是尚不成熟的粗浅技术——也需要做到对宇宙规则的高度了解和掌控，需要能够干涉宇宙底层数据，以及最重要的、极其恐怖的计算力。
神之心的一大部分模块都是为这个计算力提供支持的，而它剩下的模块则有一部分是用来实现对底层法则的干涉作用，以及和其它设备连接时候留下的接口残余。
“我从统御权杖中得到了详细参数，虽然很多参数还看不太明白，但至少在计算能力这一块已经清楚无误了，神之心完全能够满足创世引擎的需要，”看着神之心周围的地心碎块被牵引设备迅速“打捞”干净，郝仁扭头对莉亚说道，“当然，虽然硬件上是达标的，但毕竟是两个技术树的产物，在驱动程序和语言转换方面还需要稍微改动一下，而且神之心设计之初就没有为其他设备提供运算支持的功能，这方面还需要你努力一下。”
“有个达标的硬件就已经足够了！”莉亚脸上已经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软件什么的我那有现成的东西，咱们现在还有了转码本，修修改改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这东西的尺寸跟创世引擎核心舱的尺寸明显不匹配，回头我还得改一下创世引擎里面的结构。嗯，也不麻烦。”
郝仁点点头，转身看着工程机械们在神之心周围飞来飞去地给它安装外置推进器和空间泡发生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话又说回来，诺兰你之前从神之心数据库里找到的资料上是不是写着这东西是先祖文明用他们最高领袖的心脏做出来的？”
诺兰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郝仁摸着下巴：“emmmmmm……该说是心真大还是什么呢……”
“你思路精奇的跟大狗有一拼！”薇薇安顿时目瞪口呆，“这先祖文明的科技树一看就已经点到概念层了好么！天知道他们说的把心脏抽取出来是个什么层面的意思——而且人家还有后续加工呢！”
“啊，这倒也是，”郝仁摸着头发嘀咕道，望向神之心的视线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不管怎么样，当年为了制造这颗‘心脏’而牺牲的那些无名王者们应该能安息了吧……拉赫瑞恩文明最终还是存活了下来，湮灭轮回和那个原本注定要来的末日也被成功终结，他们把末日推迟了那么多次，这一次总算是真正永远地推迟了……”
“不，末日总会来的，搭档，宇宙也有寿命极限，万物没有永恒，”数据终端幽幽说道，“但至少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湮灭’和一场没有希望的战争而死。”
“这个支离破碎的宇宙终会消亡，但那一天将在很久很久以后，或许会久到拉赫瑞恩文明再次崛起，甚至超越了他们的先祖，”莉亚静静地说道，“我有一个计划……”
郝仁好奇地看着她：“什么计划？”
“拉赫瑞恩文明被困在这颗星球上，星球之外是一片混沌虚无，虽然神力屏障保护了他们，但将来总有一天，这颗孤零零的星球会成为他们的孤岛，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恢复先祖文明的高度几乎只是个空想，”莉亚很认真地说道，“黑暗领域被独立的时空法则控制，因此我不可能把它融入到梦位面去，所以我想在拉赫瑞恩周围创造出一片星空——就在启示录号启程时咱们看到的那片星空，我已经记下来了，虽然不知道那是第几纪元，但拉赫瑞恩文明在曾经的某一天一定是沐浴在那片星光下的……我想把它还给这个文明。”
“为他们创造一片群星么，很好的想法，”郝仁也被莉亚所描绘的计划所触动，但他又有所疑问，“能做到么？对三大神系的正式造物神而言或许这不难，但你现在应该还做不到这种事情吧……那可是亿万的恒星和行星，还有一片广袤的宇宙空间，它的规模比现在的整个黑暗领域还要大。”
“我会努力学的，”莉亚握着拳头在胸前晃了晃，“而且黑暗领域的混沌区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啊，有很多信息残片飘荡在它的边缘，我可以从里面提取出塑造群星的材料，而且我最近也学到了怎么在虚空中张开秩序场，还有世界屏障的知识，我可以重塑黑暗领域的世界屏障，让它扩展起来……”
莉亚说着，脸上带着自信的表情：“或许我需要很多年才能做到这些，但我总能掌握的。我要在拉赫瑞恩的凡人们拥有了飞向群星的能力之前完成这些，然后我就帮他们打开星球上的屏障，到时候就是——哗，大惊喜！”
“那你可得加点紧，”莉莉特真诚地提醒道，“别小看了人类点科技树的能力，到时候人家轨道望远镜都发射升空了你还手忙脚乱地在别的星球上画贴图，让人看见了多尴尬。”
哈士奇姑娘的思路一如既往凌驾于众人之上。
莉亚还是不适应跟这个哈士奇精的交流模式，竟然还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一拍巴掌：“那我就先给他们设置个视界屏障之类的东西，然后用引力扰动或者空间畸变解释过去，等完工之后再把屏障撤掉。等他们发展到能了解宇宙真相而且还不会被神明概念影响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们那些都是DLC……”
郝仁差点从半空掉下去：“神特么DLC——咱们是怎么从一开始那么严肃的话题歪到这上面的？！”
薇薇安默不作声地指了指站在旁边一脸无辜的哈士奇姑娘。
“莉莉把你脑洞收一收！”郝仁白了哈士奇精一眼，“莉亚还念书呢，都被你带坏了！”
然后他又转向莉亚：“平常这家伙说的话你不用全当真——里面能有一半过脑子的都算她超常发挥了。尤其是在这么个热出人命的地方，她这智……哎哎哎莉莉你咋又咬人了！！”
莉亚看了看郝仁，又看看咬着对方胳膊死不松口的莉莉，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要多多学习……
而就在这时，诺兰的全息投影突然又出现在众人身旁，她看了撩拨不成反被咬的郝仁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Boss，有一点新发现。”
诺兰的声音在此刻听来简直是个天籁，郝仁赶紧趁这机会一甩手从莉莉的尖牙下面抽出胳膊：“别闹别闹，这有正事了——啥发现？”
诺兰只说了两个字：“疫苗。”
不管是正在检查牙印的郝仁还是正舔着牙准备找地方重新下嘴的莉莉，以及在旁边围观的薇薇安和莉亚，在听到这俩字的时候都是一呆。
片刻之后，一架工程型无人机便来到了众人面前，在那无人机的前端，用机械臂固定着一块黑色的、仿佛黑曜石一般质地的石板。
“这是什么？”郝仁皱了皱眉，“一块奠基石？”
“没错，就是奠基石，但应当是所有奠基石的‘母石’，”诺兰说道，“它被存放在神之心里的一个特殊舱室内，安保非常严密，如果不是统御权杖给了我们完全的操作权限，我甚至不知道这个舱室的存在。”
“奠基石怎么会是‘疫苗’？”郝仁有些不解，“根据咱们掌握的情报，先祖文明不是并未研发出什么疫苗么？”
“他们确实没有研发出疫苗，这‘疫苗’是在一次次纪元交替之后自己产生的，”诺兰解释着，“奠基石的作用就如它们的名字，是世界重塑的‘奠基’支点。由于技术的不完善，先祖文明无法像神族一样凭空操纵宇宙规律，他们必须设置无数的‘中继点’来实现神之心的功能，这些中继点就是奠基石。每次纪元交替，神之心都需要首先采集全宇宙的大量数据，然后复位、重启，而在重启之后它又需要设置新的数据采集点和注入点，所以所谓的奠基石不仅仅是神之心数据库的解码本，更是它的……”
“传感器和输出端？”郝仁接过了诺兰的后半句话，“我明白了，所以眼前这块……”
“所有奠基石都是由它复制出来的，而在宇宙毁灭之后，所有被毁灭的奠基石的信息也会被上传至这块‘母石’，这过程有点类似质量投影，但很显然粗浅的多，”诺兰评价着先祖文明的技术，并揭示了奠基石是如何成为“疫苗”的，“原本神之心的重启过程会完全重置世界上的疯嚣污染，包括奠基石也会被重置，但这个过程持续了许多次之后，这个匆忙之间造出来的‘神器’终于出了状况，不知道是哪一个纪元出了些纰漏，有一块奠基石在被污染的状态下完成了上传。”
郝仁立刻皱起眉：“如此大的事故？神之心竟然没被感染？”
“没有，如果疯嚣之主的本体仍然在这个宇宙，感染肯定会进一步扩大，但这个宇宙只有疯嚣之主残留的力量，而这些残余力量就没那么难对付了，”诺兰摇摇头，“神之心在当时应该是检测到了系统故障，我在日志中发现有一段时期它频繁地重置某些关键进程——这大概也是传承者们灵魂记忆受损的原因之一，但不管怎么说，它的紧急处置产生了效果，留在奠基石里的疯嚣污染……被转化了，而这块奠基石本身则成为了我们要找的疫苗。”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告别拉赫瑞恩
看着那已经成为“疫苗”的奠基石母石，郝仁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过程听着真TM合理……免疫系统的工作机制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有时候宇宙的运行确实如同一个生物，世间万物很多道理都是互通的，”数据终端在旁边悠悠然地说道，“血条越打越长，脸皮越揍越厚，差不多一个意思……”
“你这个比喻很成问题啊……”郝仁看了数据终端一眼，“而且血条越打越长是个什么鬼——bug么！”
“本机就是想强行押个韵……结果还没押上。”
郝仁扯扯嘴角，把关注点重新放到疫苗上：在经受过检视之后，黑色方尖碑已经被工程机械打包放进一个大型的收纳容器中，随后这个容器将通过空间传送的方式先一步运到世界树神殿，并在那里得到妥善的保护和进一步研究。他询问着莉亚对疫苗接下来的安排：“话说这东西你打算怎么用？”
“具体运用方式还要看之后更详细的分析报告，”莉亚想了想，“不过在看过初步数据之后我确实已经有个想法了。那块母石具备信息复制的特质，或许我们可以将它作为一个‘信息源’，并在疯嚣之主的活动区域大规模广播，疫苗的效果将削弱疯嚣之主的感染性并压制它的扩散速度，而这两点正是它最大的危险所在。运用得当的话，咱们在最终决战的时候就可以有效控制战场的规模了。”
郝仁轻出口气：“如果能够成功，那真是再好不过……能够控制战场规模和污染蔓延，就能减少无数的损失啊……毕竟现在梦位面不少星球都开始生态复苏了，那些行星缓过气来可不容易。”
“神之心也是要运走的，”薇薇安则看向神之心的方向，现在神之心周围的漂浮碎块都已经打捞的差不多了，工程机械忙忙碌碌地在神之心上安装了数不尽的推进器和跃迁发生器，让这东西具备了自行移动的能力，“但把这么大一个东西从拉赫瑞恩的地心里取走……对这颗星球不会有影响么？”
“几乎没什么影响，”郝仁摇摇头，“拉赫瑞恩情况很特殊，它的地心早已经和行星其它部分失去连接，而且这颗星球的地热系统冷却多年，地表很少会有较为剧烈的地质活动，仅有的地壳变化也是受神力影响而非地心影响的。当然，咱们在这儿的工程作业也确实会对世界裂痕的深层环境造成一些改变，但拉赫瑞恩人此前还从未接触过这个层面，所以这里的环境是否改变过对他们的发展影响也不大——顶多咱们把这里原本的环境参数做个数据库交给地表的几个国度，等将来他们发展到可以解析这些数据的时候就当成历史记录来看看吧。”
在这之后，是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
神之心被顺利转移至梦位面，对它的进一步研究和改造工程正式启动，对“疫苗”的分析工作也在顺利推进，由于获得了神之心系统的全部权限，这些工作的进展甚至好的有些出人意料。
而这些事情对于留在拉赫瑞恩的人而言就有些遥远了。
突如其来的战争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灾难性破坏，“湮灭”的力量是那些对纪元交替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所无法想象的——世间任何一种天灾人祸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尽管在“异邦盟友”的帮助下，战争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以胜利结束，但作为湮灭爆发的源头，德拉贡帝国仍然受到重创，帝国中部地区几乎成为一片腐败废土，大多数城镇十室九空，而越是靠近帝都废墟，这种破坏就越是彻底——如果从空中看去，帝国中部就好像盛开了一朵漆黑的腐败之花，溃烂的大地以帝都为中心向着四周辐射蔓延，在那黑色焦痕所到之处，文明的灯火已经十不存一。
情况较好的是北部和南部地区：南部的内厄姆伯爵以灰山城为据点第一时间起兵，迅速驱逐了周边中小型城镇里的黑剑骑士，并在旷野中构筑起了大量的、仿佛蜂窝般层层叠叠的隔离带，这种准备充足的行动挽救了南方的大量人口，虽然怪物军团在内厄姆伯爵所构筑的防线上撕开了不少口子，但至少几个重要城镇都幸免于难；而北方情况就更好了，北境军团是主动出击，虽然中间一度受挫并退回到六省以内，但在守护者军团加入之后，他们的推进便再未停下，从头至尾腐化的力量都未能侵入到北境六省内部，而仅仅是在边境线上留下了一些伤痕。
只不过帝国北方苦寒贫瘠，本就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因此即便保存完好，北方六省在“价值”上仍然和半毁的南方差不了多少。
而除了这些地方之外，帝国的东部和西部也受到了湮灭力量的腐蚀，这两个方向的情况都不甚乐观，但比起几乎全毁的中部地区……至少还是有希望的。
夜幕降临，康斯坦丝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从沉重而繁杂的公务中解脱出来，推开门来到露天的阳台上，看着晴朗的夜空，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
空气中仍然有着淡淡的焦臭味道，那是尚未痊愈的大地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这里不是华丽的皇宫，也不是霜雪城的城堡，甚至连一处临时行宫都算不上，它只是雄鹰城边缘一座残破的贵族宅院而已，这里原本的主人已经逃亡，不知死在了哪里，而留下的这处住所则在一番勉强修护之后作为康斯坦丝的落脚处。
这已经比城里大多数地方要好了——至少它的围墙没有全部塌掉。
康斯坦丝望向帝都的方向，她当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她还能清楚地记着那座城市化为彻底的尘埃时的景象：为了清除掉伯伦丁死后所残存的最后一点点腐化气息，也为了防止某些还没死透的特殊怪物成为隐患，莉亚命令那座城市归于尘土，现在帝都已经成为一片黑色的平原，除了少数抢救出来的珍贵文物和纪念品之外，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因此，雄鹰城才成了这种危难时刻的紧急“都城”。
幸好这座城市中心的魔网中继塔还能用，否则康斯坦丝真的要面对好不容易打赢了怪物却失去联络大军被困在废墟中央的窘迫局面了。
身后突然亮起一片闪光，康斯坦丝回过头，看到几位“异邦友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当上女王的感觉怎么样？”
郝仁看着眼前的“公主殿下”，忍不住笑着问道。
“身心俱疲，”康斯坦丝在这些特殊的朋友面前放下平日里的矜持和规范，诚心诚意地说道，“说实话，我从未想过成为女王之后要做这些……我甚至没想过这场仗能这么快就打完，而且还打赢了。”
“本来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上的战场，结果突然间就凯旋回来了，你蒙圈也是正常的，”莉莉摆着手说道，“我当年第一次进北大也是这个心态——那可是我人生第一次看着食堂不知所措……”
康斯坦丝：“……？”
“别理她，她说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薇薇安顺手把莉莉推到一边，“至于你……你肯定不是那种能放弃的人，所以还是加油吧。”
康斯坦丝笑了笑：“多谢鼓励，其实还好——至少有十几个克隆体能帮我分担一些事情，等欧文大公痊愈了，还可以把北境事务重新交还给他，我就能轻松不少。”
郝仁点点头：“查理曼和艾文娜已经返回伊苏了么？”
“昨天便离开了，带着白城联邦的军队一起走的，”康斯坦丝说着，还开了个玩笑，“毕竟以德拉贡现在的情况……我们可养不活他们。”
“听说查理曼断了一条胳膊，”郝仁摸着下巴，“本来我是想帮他看看的，但我听说你们帮他治好了？”
“生化技术和仿生机械是德拉贡帝国的强项，而且查理曼还特意要求我们给他定做了一条造型鲜明的机械手臂，拒绝了自体克隆的建议，”康斯坦丝的嘴角微微翘起来，“那条手臂和这场战争都会成为他的资本，如无意外的话，将来的伊苏之王也就是他了。”
莉亚看着康斯坦丝的眼睛，露出赞许的目光：“看样子你们都把自己的事情处理的很好，并没有我们继续插手的必要。”
“你们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康斯坦丝深深地弯下腰去，“接下来的路，让我们自己走就好。”
“加油吧，好好走下去，”莉亚伸出手，摸了摸康斯坦丝的头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等你们走出这颗星球的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份大礼……”
康斯坦丝抬起头，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礼物么……”康斯坦丝望向远方，在夜幕笼罩的残破城市中，一点零星的灯火正在亮起，幸存下来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就像在开拓年代进军荒野的先民们一样，互相依偎着以那微薄的灯光驱散黑暗，准备捱过接下来的漫漫长夜。
“活下来，已经是一份大礼了。”
穿过世界树神殿的传送门，神殿内清新而洋溢着生命力的空气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一个深呼吸。
“话说这样就可以了么？”薇薇安问道，“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艰苦，很多地方的疯嚣力量虽然被净化了，但被破坏的土地却还是需要多年才能自愈，德拉贡帝国的重建会比当年的拓荒还要困难。”
“这样就可以了，”莉亚静静地说道，“我相信他们能走好的，而我们……还有我们要做的事情。”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在世界树神殿的休息区，伊扎克斯笑呵呵地看着正瘫在沙发上像条咸鱼的郝仁：“你们这一趟去的时间可不短啊，还以为几天就能回来，结果一趟去了一个多月。”
“拉赫瑞恩的事儿太复杂了，我现在最头大的就是连报告都不好写，”郝仁一脸的生无可恋，“幸好最后所有事情都还算平稳解决，而且挖到了不得了的宝贝——顺便还给莉亚增加了个长远目标。”
“我看到你们带回来的东西来着，”伊扎克斯点点头，“听说是要送往创世引擎的组装工厂。”
郝仁嗯了一声：“没错，这样一来创世引擎就算完工了，进攻黑暗领域所需的最大一张王牌也就准备完毕。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们会在这儿呆着——我还以为你们跟平常一样在家歇着呢。”
伊扎克斯笑了笑，看着正在不远处跟莉莉聊天的南宫兄妹以及和伊丽莎白玩闹的上蹿下跳的滚，耸了耸肩：“成天在地球上呆着也没意思，隔三差五的我们就来这边看看。这几年里梦位面的各种事件我们也都是全程参与过来的，比较了解情况，萨拉曼和他的守护者军团刚刚回归，他们经常会找我们打听一些事情。”
说着，他露出点无奈的表情：“当然还有个原因是来遛猫……她三天不出门就跟疯了似的，与其让她去城里面闯祸不如让她来这边可劲折腾。”
郝仁愣愣地看了已经爬到不远处巨藤顶端的猫姑娘一眼，感觉很不可思议：“这家伙还不适应在人类世界生活呢？我记着前阵子她连上街买菜和自己去市里买衣服都学会了啊……”
“那是她压抑着本能呢，”薇薇安的声音从郝仁身后传来，“乖乖掏钱买东西单纯只是完成任务有小鱼干吃，除此之外她胡闹起来还是一点都没收敛——毕竟当年是野猫。”
说话间，远处正沿着世界树内部的巨藤爬来爬去的猫姑娘突然就唰唰唰地窜了过来，在郝仁身边飞快地绕着圈子：“说我呢喵？说我呢喵？”
郝仁顺手摁住猫姑娘的脑袋：“是是是，哪都有你，耳朵灵的跟莉莉似……嗯？！”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突然袭来，郝仁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只是他，神殿里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感觉到了那股冲击，每一个人——包括那些忙忙碌碌稀里糊涂的小妖精在内——全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并困惑地看向四周。
这种心悸感无法用语言描述，也说不清楚来自哪里，在那一瞬间的感觉就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黑暗而混沌的世界中，世界被迷雾笼罩，完全不辨周围情况，而你却清楚地感受到，在迷雾深处的某个地方，一个空前恐怖的强大怪物苏醒了过来，而且它已经注意到了迷雾中的一切生灵……
下一秒，心悸感开始迅速消退，而大厅中则浮现出一缕光辉，光辉消散之后，莉亚站在众人面前。
伊扎克斯皱着眉看向创世女神：“刚才那个难不成是……”
“疯嚣之主的‘胎动’，”莉亚飞快说道，“我设置在黑暗领域中的预警装置对全宇宙发出了示警信号。”
郝仁迅速停止吸猫，之前那咸鱼一般慵懒的气息完全消失，他飞快地起身并一把抓过旁边的数据终端：“去通讯大厅！”
通讯大厅同样位于世界树神殿内部，但其结构与风格却和神殿里别的地方截然不同，这里遍布浅蓝色的水晶以及银白色的合金框架，陈列着各种希灵风格的设施设备，与其说是神殿的一部分，倒更像是晶核研究站的延伸——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通讯大厅是晶核研究站的一部分投影形成，其作用便是把晶核研究站以及郝仁在梦位面设置的各种设施全部整合起来，汇入同一个数据链路之中，并和世界树神殿以及创世女神所留下的各种信息网络建立连接。之前郝仁在世界树神殿里设置的各种临时性的数据接口如今都已经被整合到这间大厅里面，而它的存在，也着实提高了各个项目的执行效率和稳定性。
在大厅内，郝仁看到了阿苏曼以及列门杜萨的全息影像，显然在之前那道“全宇宙示警信号”亮灯的瞬间，两人便已经在线上等着了。
而在郝仁进入大厅之后，其它几处的全息装置也一个接一个地激活，穆鲁、洛肯、萨拉曼等人分别出现在通讯画面上。
“情报已经确认，黑暗深渊正在发出第一级示警信号，示警信号来自女神大人所设置的最古老的防御系统，”阿苏曼的声音首先响起，它承担着监视黑暗深渊牢笼以及和守夜者定期联络的任务，自然要第一个汇报情况，“另外已经紧急联络守夜人，确认该系统所处的防御层在发出一级示警信号之后已完全沉默，现在处于彻底失联状态。”
莉亚紧皱着眉：“可以确定那个防御层彻底完了……驻守该层的守夜人呢？”
“因撤离及时，守夜人已经全部转移至中层防线，目前正分批次向外层区继续撤退，人员没有损失。”
“那还好……”莉亚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我应该还设置了另外一套报警装置……目前还没反应么？”
“暂时没有。”
郝仁看了莉亚一眼：“一级示警信号是个什么级别？”
“仅次于最高的‘零级’，”莉亚静静地说道，“一级意味着所有收容措施即将或已经突破临界点，监狱正在彻底丧失功能，而到了零级……零级已经不再是示警信号了，那是一个全宇宙的通告，通告所有封印已经完全破坏，收容失效，疯嚣之主处于完全活跃状态，与其说是个警报，其实更像是遗言。”
郝仁听到自己身后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他也不例外：“所以一级示警其实也就相当于最高警报了……距离转变到零级还有多久？”
莉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转身查看着阿苏曼发来的大量数据，无数全息影像环绕在她身边，跳跃的参数和曲线描绘着宇宙中心那不断崩坏的时空的现状，在足足几分钟的计算之后，她才转过身来：“我们最多还有两个月——这是算上监狱功能失效之后它所残余的结构对疯嚣之主的迟滞效应，以及守夜人们能拖延的最长时间。但守夜人部队不能折损在里面，所以一旦情况迅速恶化，我们可能连两个月都不会有。”
“那就按照最糟糕的情况做准备，”郝仁飞快地说道，转头看向列门杜萨，“创世引擎要什么时候能彻底完工？”
“神之心的接口已经完成，创世引擎内部的容纳结构也将在三天内完成改造，整体组装在十天内完成，”列门杜萨一口气说道，“在这期间可以完成对神之心的驱动重写以及数据库重置，但完工之后我们恐怕没有多少测试机会了……它将以试验机的形式被送上战场。”
“没关系，灭世女神手里也只有个试验机，”郝仁说着，又转头看向穆鲁，“各个生态行星情况如何？”
穆鲁一开始仅仅是作为塔纳古斯的“园丁”，但在塔纳古斯的生态圈慢慢步入正轨之后，穆鲁的工作范围便进一步扩展，他开始负责整理、监控梦位面各处所发现的生态行星的资料。
由于旧有的长子网络已经毁灭，对这些生态行星的监控是由新建的“卓姆网络”来完成的。
所谓卓姆网络，便是以晶核研究站与无人机群的天线系统为载体，以卓姆的精神投影来进行操控的那套网络，在代行者母星上，这个技术首次应用并顺利通过了验收，现在郝仁正在将它大规模推广到每一颗已经列入档案库的生态星球上，包括霍尔莱塔和艾欧。
“各生态星球状况正常，暂未发现被疯嚣力量侵蚀的迹象。”
郝仁点点头：“重点监控存在智慧生物的星球，尤其是他们的梦境，一旦发现大规模的行为失序或者噩梦渗透，就启动精神过滤。”
疯嚣之主特殊的感染和蔓延方式对所有具备灵智的生命而言都尤为危险，尤其是当这些生物具备做梦的能力时，其危险更是会成倍放大，因此郝仁不得不在每一颗发现的生态星球附近都设置了精神过滤装置来作为保险。
但说起来高端，这个精神过滤装置本质上其实只是一种“神力聚焦透镜”，它的作用是从莉亚所建造的神力共振网络汲取适量能量，聚焦之后照射在生态星球上，以达到对疯嚣之力覆盖或干扰的作用。
在短时间内，这种“精神过滤”装置确实能起到效果，但如果长时间开启，这种凡人无法承受的力量却会对生态行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最轻微的也会导致所有具备灵智的生物变成傻子。
因此精神过滤装置只有在确认疯嚣力量已经开始大规模侵蚀星球的时候才被允许开启，而且只能开启很短暂的时间。
“不管是增强对生态行星的监控还是设置精神过滤装置，都只是辅助手段，”等安排完一系列应对措施之后，郝仁转头对莉亚说道，“决定这个宇宙未来的，还在黑暗深渊里面。”
“是啊……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莉亚轻轻呼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总要做个了结。”
郝仁微微点头，看向旁边的全息投影，在那全息投影上，显示的是阿苏曼对黑暗深渊方向的监控影像。
“是时候去‘分界线’附近看看了。”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分界线
黑暗深渊牢笼的所有封印措施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亡，这座用真神力量镇压了数千万年之久的监狱在经过漫长的服役之后抵达了它的寿命尽头，那些超限运行的符文阵列、神力节点、监控天体在黑暗力量的侵蚀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一股仿佛具备实质般的阴影正从宇宙深处蔓延出来，将那些在太空中发出微光的节点逐一吞噬。
而那些被吞噬的节点在毁灭之前发出了预先设定好的示警信号，当示警信号广播到全宇宙之后，一系列应对措施开始迅速运作。
庞大的无人机军团开始浩浩荡荡地向着宇宙中心集结，那些从许久之前便开始全功率运转的无人机巢穴与工厂也将生产集结点设置到了黑暗深渊周围的数千万个预设坐标上，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休养生息、恢复战斗能力的守护者军团也离开X星团，分批次抵达了监狱附近的坐标点。
而不管是无人机军团的坐标点还是守护者军团的坐标点上，都早已经设置了数不尽的浮游炮塔、武装卫星群、防护屏障以及其它各种具备战斗能力的宇宙堡垒。
而这些坐标点连接起来，所形成的防线便被称作“分界线”。
那是分割安全宇宙与疯狂宇宙的界限。
虽然疯嚣之主还没有完全脱离控制，但在一些区域已经爆发了小规模的战斗。
分界线上几乎没有天体，但那也仅仅是“几乎”而已，在如此广袤的太空区域内，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些阴沉而古老的太古星体，即便创世女神当年已经刻意清理过这片宇宙，可是随着群星的运行，一些天体仍然会落入黑暗深渊的辐射范围之内。
而这些实体物质便会成为疯嚣之主脱困过程中的先头部队，在黑暗深渊的辐射下，这些物质会瓦解并重组，凭空生成那些来自噩梦世界的怪物，然后在本能的驱使下向着宇宙中每一个有着生机和智慧反应的方向前进。
放跑这些初期衍生体无疑是致命的，它们会大大加快疯嚣之主脱困以及污染这个世界的能力，所以分界线上所有的监控岗哨都运行了起来，无人机和守护者军团组成的巡逻部队四处出击，猎杀着那些从混沌中诞生的“愚行者”，同时也是在为接下来的正式战争做着热身准备。
黑暗深沉的宇宙中浮现出一团扭曲的光幕，光幕散去之后，巨龟岩台号在一大群重型无人机的簇拥之下抵达了跳跃坐标点。
郝仁站在飞船上层的观景平台上，看着宇宙中的景象。距离飞船最近的是位于下方的一颗暗色天体，那是一颗怪异、丑陋到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行星，它就像一颗溃烂扭曲的肿瘤般漂浮在太空中，表面遍布着暗红色的纹路和仿佛眼睛一样的结构，在星球正对着飞船的一面，那些纹路与眼睛甚至仿佛形成了一张人脸，一张带着巨大痛苦，扭曲不堪的面庞。
在黑暗深渊附近的天体基本上都是如此可怖的，即便它们并没有生态系统，那些无机的岩石也仍然会被疯嚣之主的力量转化成这幅模样。
在那颗丑陋星球附近可以看到无数闪耀的光点，那是武装无人机部队和守护者军团的战舰正在对行星表面进行轰炸。根据扫描结果显示，在那颗星球上出现了大量的疯嚣反应，因此“清洁部队”正在执行清扫工作。
“这种程度的清扫就可以么？”薇薇安也和郝仁一同观望着那颗令人不快的行星，“它看上去已经整个腐化了，可不只是表面产生了怪物那么简单。”
“湮灭长矛的数量有限，要全部集中在黑暗深渊的防线上，这种仅仅是受到污染的星球没必要浪费超级武器的火力，”郝仁随口说道，“而且还需要采集样本，借以判断疯嚣之主的渗透程度。”
莉莉扒着头往下看了一会，尾巴微微蓬松起来：“我觉得主要是这颗星球太丑了……让人看一眼就特想把它整个炸掉。”
“别看我，”郝仁无辜地看了薇薇安一眼，“我可从来没给她灌输过这方面的思想……天知道她怎么越来越朝着跟我一样的方向发展了。”
薇薇安撇撇嘴，抬头望向远方：“话说……那里就是黑暗深渊么？”
那是一片完全没有星光的宙域。
宇宙在这条界线上仿佛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一侧充满熠熠光辉，群星闪耀，生机勃勃，但另一侧却沉沦在彻底的黑暗之中，所有的光芒都被吞噬殆尽，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无形的黑雾在缓慢蠕动，不断增长消亡，但又无时无刻不在扩大自身。
整个宇宙的中心就仿佛一个漆黑的空洞一般。
黑暗深渊深处并非全然没有光亮，创世女神留下的符文阵列以及那些作为监视点的“孤星”都是发光体，但由于监狱残存的屏蔽系统还在产生作用，这些光芒是无法传达到外界的，黑暗深渊牢笼就好像被一层“视界”笼罩着一般，内外只能依靠一个极为有限的“安全线路”来进行交流。
之前黑暗深渊里的一名守夜者在边界线附近建立了晶塔，这个交流线路得到了一定的拓宽，郝仁他们如今可以和牢笼里的看守者们进行直接的交谈，但在边界线上的这层黑暗视界仍然还是存在的。
“在这里看的够多了，回舰桥吧，”再度望了一眼黑暗深渊的方向，郝仁压制住内心深处那种令人不快的感觉，转身走向闸门，“我得跟莉亚谈谈。”
片刻之后，在巨龟岩台号的舰桥上，莉亚刚看完了萨拉曼发给她的报告。
“目前的泄露主要集中在X-32区，也就是咱们目前正视察的这个区域，和我预计的一样，这里存在一个薄弱点，疯嚣之主会首先从这里突破，此处也会成为开战之后进入战场的主要通道，”莉亚抬起头，看着郝仁他们几个，“而根据守夜人发来的情报，黑暗深渊深处的‘不协调音’已经消失，几乎所有的疯嚣力量都处在整合状态，这意味着我的那个邪神分身已经快要完成最终的适应，她和疯嚣之力彻底融合在一块了。”
“感觉是个坏消息啊，”伊扎克斯摸着下巴说道，“原本还以为能趁着她虚弱期先干掉呢……”
“其实也不完全是个坏消息，”莉亚摇了摇头，“她和疯嚣之主合二为一，一方面确实是变得更加强大了，但另一方面却也让疯嚣之主出现了可以被消灭的弱点。我当年跟疯嚣之主开战的时候遇上的最大问题就是没办法彻底消灭它——它并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个体，也没有固定的形态和弱点，我当年与其说是在和敌人开战，倒更像是在与那片宇宙空间本身战斗，周围的时空，物质，能量，参数，全都是疯嚣之主的一部分，就如挥剑去砍一团雾气般让人无从下手，所以最终我才只能选择把那片宙域封印起来……因为根本找不到完全消灭疯嚣之主的办法。”
郝仁微微点头：“现在那家伙有了个载体，倒是可以被完全消灭了。”
莉莉也微微点头：“总感觉你那段描述概括起来就是对着空气一顿操作，发现打不赢之后用管理员权限锁了地图……”
众人：“……”
薇薇安叹了口气，嘀嘀咕咕：“这种‘这家伙脑洞大开下说的话莫名切中了要点但还是想锤爆她狗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莉亚一时间也有点尴尬，但好歹是个真神，心态还是过得去的，直接就无视了莉莉的话继续说道：“根据疯嚣之主产生的新变化，以及咱们这边战斗力的具体结构，我已经推演了开战之后的大体情况。战场毫无疑问将分成两个部分。
“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从疯嚣之主的源头中蔓延出来的腐化力量——这股腐化力量不仅包括污染气息，也包括那些被污染气息所塑造、转化而来的怪物，它们是敌人的炮灰，但也是唯一的部队，其数量绝对惊人而且源源不绝。战场的第一部分便是对付它们，交战区域应该是在黑暗深渊外围，由无人机群、守护者部队负责对其阻截和剿灭。这片战场相当重要，因为每有一波腐化力量逸散出去，便意味着这个宇宙的平衡向着疯狂与崩溃的临界点又偏移一分，被污染的宇宙区域会反过来增强疯嚣之的力量，而且污染区越大，我们的战场空间也就越小，一旦在这片战场上出现失利，大军将陷入滚雪球一般不断增大的压力中，并最终崩溃。
“而我们要对付的第二部分，便是疯嚣之主的源头，也是它现在新出现的核心——我的邪神分身。我相信那个分身已经制造出了腐化版的创世引擎，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邪神再加上一件超级神器，同时还要加上疯嚣之主的力量加成。这第二片战场便是决定胜负的环节，如果这里打不赢，那别的地方都打赢了也没用，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重新施加封印，然后把过去几千万年的事情再重演一遍而已。”
说到这，她摇了摇头：“让历史重演一遍可不是咱们在这儿的目的。”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郝仁你竟然藏了兵
“两处战场……两个目标……”听到莉亚的分析，郝仁微微点了点头，他之前也推演过和疯嚣之主最终决战的情况，结论与创世女神的看法是差不多的，要对付那个特殊的敌人，其衍生体以及本体毫无疑问便是最重要的两大挑战，“外围防线的主要任务是阻击以及削弱衍生体的力量，防止疯嚣之主扩散，中心区的任务便是正面对抗疯嚣之主的本体么……那看来进入中心区的必须是精兵强将啊。”
“我肯定是要亲自进去，”莉亚点点头，“还有即将完工的创世引擎——那将是咱们最大的武器。”
“还有我，”郝仁指了指自己，“虽然我没你能打，但这儿除你之外神性最高的也就剩下我了，能在那种环境下活动自如而且保持完整战斗力的应该就咱们两个人吧。”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薇薇安突然开口：“我也去。”
郝仁有些担心地看了对方一眼：“你……”
“我已经取回了全部的力量，而且我的力量与创世女神同源，我们一同出战的话将形成互补，”薇薇安看着郝仁的眼睛，“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看着薇薇安坚定的眼神，郝仁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他还是多说了一句：“我是可以复活的——合同上这么写的。”
“这跟能不能复活没关系，”薇薇安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不想在决战到来的时候不跟你在一起。再说了，我又不会拖你后腿——我现在把红月招出来你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我呢。”
莉莉看看郝仁又看看薇薇安，忍不住呲牙咧嘴一番：“你俩差不多就得了啊，这么严肃的场合撒狗粮有点不合适的知道不？”
然后周围所有人就都跟着一起点头，连莉亚都开始跟着点头……
“咳咳，说正事说正事，”郝仁赶紧干咳两声转移话题，他看向伊扎克斯等人，“中心区可以交给我们，外围防线则交给无人机军团和守护者们负责，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战线，我希望能交给你们。”
“还有一条战线？”南宫三八愣了愣，“我们不是只需要在最外边负责喊666就行的么？”
南宫五月立刻就一尾巴甩在她哥头上了：“哥！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这实话实话嘛，”南宫三八特振振有词地说道，“黑暗深渊里边那是高端玩家的领域，咱们几个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那里边两条战线一条是太空大战，一条是神仙打架，不管哪个看起来都不好搞啊……”
“你说的不错，但是在黑暗深渊之外还会有战场，”郝仁等南宫三八说完才解释道，“黑暗深渊牢笼这里的战场可以视作是‘神的战线’，但各个幸存文明那里也应该做好准备才行。”
“也就是所谓‘人的战线’么……”莉亚轻轻点头，梦位面的星图随之在她身后展开，“霍尔莱塔，塔纳古斯-卓姆，艾欧，代行者，还有另外几个你们发现的幸存星球，他们已经是这个纪元硕果仅存的凡人文明了，我们必须保证他们不会在这最后的决战中被波及毁灭。”
伊扎克斯皱了皱眉：“咱们刚才不是说有精神过滤装置么？”
“那只是一层防御措施，但我们不能全指望防御措施，”郝仁严肃地说道，“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无孔不入的疯嚣之主总会找到机会侵入那些幸存者文明——因为那些存在心智反应的信号源在这个一片荒芜的梦位面就像夜里的灯火一样醒目，而凡人的心智是最容易吸引疯嚣之主注意的。”
“为了挣脱控制，它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扫描整个宇宙的智慧反应，并尝试通过侵入那些凡人的心智来撕开黑暗领域外围区的防线，”莉亚接过郝仁的话说道，“所以就需要有一支队伍来监控并随时扑灭那些在凡人世界中冒出来的‘渗透点’。说实话，我们在黑暗领域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因此并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再次分散……”
“哦哦，我明白了，场外救火队员呗，你们这么一说确实挺必要，”南宫三八恍然点头，但紧跟着就皱起眉来，“不过你们这是就指望着我们几个人去监控好几个星球的情况？要是只有一两个‘渗透点’出现还好说，我们传送过去打一打小怪兽也就完了，但如果好几个星球同时出现渗透点呢？”
伊扎克斯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思索：“魔王城有几万精兵，艾瑞姆精灵那边肯定也很乐意响应你这个太阳王的征召……这些军队或许无法应付太空战斗，但用来控制行星地表的态势还是做得到的。可是……”
“他们都在表世界啊，”莉莉挠着头发，耳朵和尾巴一起晃来晃去的，“怎么看这么一大波军队要穿过现实之墙都是不现实的吧……还是说现实之墙已经结实到可以安排十万人组团过去了？”
郝仁听到这儿，露出神秘的笑容：“由于现实之墙的限制，魔王城和艾瑞姆精灵的军队肯定是过不去的，撑死能过百八十个高端战力过来，但有一支军队却不受此限制……或者说受的限制很小，恰好能钻现实之墙的空子。”
其它几个人面面相觑，除了低头抱着一条咸鱼在啃的滚之外，每个人都露出蒙圈的表情，南宫三八憋半天才终于憋出话来：“你啥时候还藏了一波兵么？”
“我没藏啊，你们都知道的，”郝仁呵呵一乐，终于不卖关子了，“就是恩赫里亚军团。”
南宫三八顿时露出恍然的模样，拉长了音调：“哦——话说是谁来着？”
“你没想起来还哦个什么劲儿！”南宫五月再次用尾巴抽了三八一下，要不是这儿人太多她估计已经把自家老哥卷起来拍地上了，接着她有点尴尬，“话说我也没想起来……”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为自己开脱：“但也不能怪我啊！鱼的记忆力本来就不好……”
“你一个千变万化的元素生物，就因为地球上有个人鱼公主你还真拿自己当鱼了？”莉莉不屑地撇了兄妹俩一眼，“恩赫里亚啊！都忘了？尤古多拉希尔，九大王国那边，阿斯加德神域的那些英灵军队呗，房东手里那个冈格尼尔长枪还是在那边爆出来的呢……话说房东还是九大王国之主呢。”
南宫三八顿时捂着额头：“我去……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我都给忘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咱们还在那捡了个奥丁来着。话说恩赫里亚军团已经恢复建制了？”
“他们是‘英灵军团’，但说白了其实是一种融合了亡灵技术和炼金术的‘机器人’，”郝仁笑呵呵地说道，“只不过因为当年猎魔人拆了奥丁老家之后捣毁了所有的维修站，导致恩赫里亚们一个个因失去维护而要么因故障停机要么实力下降，但亡灵造物的核心却不是那么容易坏的，只要能修好它们的‘机体’，要重新活动起来也不过再充能一下而已。当初我在阿斯加德留下了工程机械来修复那里的各种设备，并让那个最后的瓦尔基里负责重建恩赫里亚军团，现在那里的一切早已恢复了。”
莉莉惊讶地看着郝仁：“哇——完全没想到！话说房东你啥时候做了这些事的？”
“妈蛋我每天超忙的好么！哪能跟你们一样成天摸鱼！”
莉莉一脸不解：“可是我们摸鱼的时候你也在摸啊……”
郝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啥意思：“……我说的摸鱼不是豆豆！”
“这么说，恩赫里亚军团可以无视现实之墙的‘带宽限制’？”最后还是团队里的良心，最后的“正事儿捍卫者”伊扎克斯开口把已经跑偏的话题拽了回来。
“没错，因为它们并非完整的‘智慧生物’，虽然它们被注入了灵魂，但那灵魂经过冲洗和重新编译，实际上已经相当于某种程序，而在程序操控之下的恩赫里亚装甲也只是一件‘物品’罢了，在现实之墙面前，它们与一块同等质量的钢铁所占的带宽也差不了多少。而在裂痕星云那边……每年在两个宇宙之间交换的物质总量足够塞进去无数个恩赫里亚军团。”
伊扎克斯问出了个关键的问题：“我们有多少恩赫里亚可用？”
“根据瓦尔基里不久前发来的报告，目前可以投入战斗的恩赫里亚有六万左右，而且她现在正在尝试重启一个奥丁时代的古代武库，如果那里的系统恢复运作，还会有两万恩赫里亚和一些神话时代的自律兵器可用。”
由于打过一次交道，并且收集了详细的数据，在场众人不管当初有没有参与过尤古多拉希尔的行动都对那些“恩赫里亚”的实力有所了解——超强合金制造的装甲外壳，手执光束武器或者超合金刀剑，力大无穷而且全身没有要害，只有在能量枯竭或者被彻底粉碎的情况下才会停止运行，可以说是完美的机械士兵。
如果不是当时的恩赫里亚军团年久失修、缺乏能量供应以及指挥官发狂，郝仁遇上那帮魔幻版终结者还真不一定能讨多少好处。
现在它们得到了妥善的维护休整，身上部分零件还得到了郝仁的强化，如果用来应付行星表面的“灭火行动”，毫无疑问是可堪一用的。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引擎问题
讨论各种对策，推演战争中的变数，寻找防线上可能潜在的漏洞，这些事情几乎持续了一整天。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完成了对黑暗深渊防线的巡视，检查了刚刚落成的无人机重型堡垒群的运行情况，与黑暗深渊牢笼内的守夜人军团进行了一次通讯，最后返回了世界树神殿的休息区。
但直到坐在神殿里的晚餐长桌旁，他们还是忍不住在讨论即将到来的那场战争。
“总感觉不管怎么安排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薇薇安忍不住捂着脑门摇着头说道，“说实话，当初神话时代的时候我也曾帮助一些朋友应对猎魔人的攻势，神战后期我也算参与过几次他们的会议，但那带来的压力跟今天完全没法比……”
连见多识广的薇薇安都发出这种无奈的感叹，其他人当然更是如此。说到底郝仁身边的小伙伴们也都不是什么战争人才，打架的时候充当战斗力还可以，但让他们参与制定什么战争计划那着实有点强人所难了，这里面大概也就伊扎克斯能算得上专业人士——但老王鼎盛时期也没有折腾过这么大的一片战场……
不过专业领域的事情自然有专业领域的人士负责，现在郝仁无比庆幸自己打造了无人机军团这样一个可以自己制定战斗方案、具备强大战略AI的“自律军队”，而且找到了像萨拉曼这样资深专业的指挥官，这样他们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时才不至于抓瞎。
“不管做多少准备，都会感觉没有做好准备，”莉亚则是被薇薇安的话牵动了自己的感慨，“与疯嚣之主的战争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爆发，你都会觉得太快了……所以有时候连我都会有点消极的想法，这很正常。”
“现在无人机和守护者军团已经就位，黑暗深渊周围的各处堡垒和要塞都陆续上线，剩下的就是安排各个幸存文明的庇护工作了，”郝仁点点头，并转向伊扎克斯，“我已经给恩赫里亚军团那边发了消息，他们通过裂痕星云直接传送过来很方便，到时候这支军团就交给你了——你是咱们几个人里在这方面最有经验的。”
伊扎克斯想了想：“嗯……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我并不太了解这支军队，虽然我指挥过各个种族的士兵作战，但像恩赫里亚那样的‘英灵部队’还是第一次。”
“那名瓦尔基里会随军团一同过来，具体的指挥工作由她负责，你只需要告诉她目标就可以，”郝仁解释道，“另外我会把各个星球上的传送门全部打通，你们有全部的通行权限，这样方便你们在各个星球之间移动。”
伊扎克斯咧嘴笑了起来：“那我就没问题了。话说真没想到啊……我竟然还会有在战场上领军冲杀的一天，而且还是率领着一支来自异世界的英灵部队……啧啧，作为退休之后的余兴节目，还真有点意思。”
南宫三八则搓着手在原地绕来绕去：“嘿，大决战，在几个星球之间奔袭，还领着一支英灵大军……我勒个去这突然史诗感就上来了，我有点紧张了怎么破？你们说这事儿结束之后那些星球上的人会给咱们立铜像么？”
南宫五月忍不住捂着脸：“哥……丢人的……”
“想要铜像还不简单？霍尔莱塔那边到现在还有‘好名都让狗起了’佣兵团的传说呢，”郝仁呵呵一乐，随后正了正色，“其实我有句话还是想说……那就是这次事件不比寻常，可以说是咱们所面对的最大的一次挑战，虽然咱们这儿有个真神当战斗力，但胜负仍然很难说，所以……”
“行了，你别说了，你想说啥我们都知道，”南宫三八不等郝仁说完就摆手打断了他，“这类似的话你以前好像就说过一次……不过我觉得吧，咱们这帮人在这个宇宙东奔西走地折腾了这么多年，不管是咱们团队内部，还是跟这个世界之间，应该都不是那种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起码我跟我妹是这样——所以都到这一步了，就别说不想干可以退出之类的话了。”
南宫五月有点意外地看着自家老哥：“哥，真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南宫三八呵呵一笑，一脸正气：“我主要是担心他真劝我几句我就从了心了……”
五月直接就是一尾巴甩在他脑门上，神殿里顿时洋溢着欢乐的空气……
“说实话，三八讲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我觉得咱们里面肯定有人并没想这么深远，她们跟着大家东奔西走地折腾，十成十是出于没心没肺——”薇薇安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向了不远处。
滚正蹲在桌子后面，腆着脸跟桌上的豆豆商量：“你让我舔一口，我把我刚写的日记给你吃喵！”
于是豆豆跳起来翻身就是一尾巴甩过去，而站在旁边的小弱鸡则落井下石地对着抱头喵呜的滚扔出去一波腐蚀能量箭，仿佛在喊666。
这样的景象郝仁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看过多少次了……
“这仨啊……这仨说实话还是留在家吧，”郝仁发自肺腑地说道，“接下来咱们要干的事可就真心不适合她们参与了。”
众人深以为然。
这时候南宫五月发现莉亚从刚才开始便没有在说话，而且一直带着思索的神色，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呢？”
莉亚抬起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没什么，只是想到这么多年之后，我的声音突然再次出现在那些孩子们心里……他们还会有人记得我是谁么？”
莉莉愣了一下：“你要全宇宙喊喇叭……不是，是要下神喻？”
“这是当然的啊，”郝仁替莉亚说道，“他们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各个幸存文明自己也得做好准备才行，要不一旦真的疯嚣之主的力量在他们的星球上形成了泄露点，那些没有准备的种族肯定会出大问题——即便不考虑这个，你们领着英灵军团在他们面前搞天降正义打小怪兽也很吓人的好么。所以肯定需要先对各个幸存者文明进行战争动员，然后在当地人的配合下你们再领着恩赫里亚军团去各地扑灭那些泄露点。”
“霍尔莱塔仍然保持着创世女神的信仰，有完整的教会和足够的影响力，目前居住在塔纳古斯的卓姆人虽然暂时没有重建宗教体系，但他们也是知道创世女神的，”薇薇安对莉亚说道，“而居住在艾欧的那个流亡文明麻烦一点……他们彻底断代了，代行者文明虽然没有断代但却已经放弃宗教，他们恐怕都不知道你是谁。”
“但他们知道审查官和无人机军团，”郝仁接过话茬，“配合着来吧，莉亚你在全宇宙放一波神喻，让各个幸存文明知道最终之战的事情，然后我再给他们广播几次，这样就不会有遗漏了。”
莉莉有点担心：“话说那些文明在收到这个通知之后会不会发生秩序崩溃之类的情况啊？”
“他们不是温室里长大的，”郝仁摇了摇头，“目前发现的幸存文明，有哪个不是刚刚从灭族之灾里挺过来？他们文明程度或许有高有低，但心理素质绝对都是一线水准。而且咱们也不是给他们全频道广播啊，先把消息传给他们的领袖和智囊团再说。”
听到郝仁在这方面也有安排，莉亚轻轻舒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郝仁看着莉亚，微笑起来：“其实你真应该跟霍尔莱塔的信徒们多说说话，他们应该是这个宇宙最大的奇迹——不但挺过了末日之灾，而且竟然保持完整信仰一直到今天，这可是独一份的。”
“其实我早就想了，不过……我说出来你们不准笑啊，我有点紧张来着，”莉亚吐了吐舌头，“发生了太多事，中间又隔了太多年，他们经历了一次世界末日，我经历了一次陨落沉睡……再次见面的话，说些什么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摇了摇头：“而且根据他们的宗教传说，一万年前的世界末日还是因为‘创世女神一怒灭世’才导致的……我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个事儿？”
郝仁忍不住捂着脑门：“这说出去谁TM敢信，女神不回应祈祷是因为女神怯场了……”
“你这真的是传说里头那个威严慈爱全知全能的创世女神么？”莉莉也目瞪狗呆地看着莉亚，“我怎么跟你越熟越觉得你是盗号的？”
“我以前也是这样啊……”莉亚有点局促地说道，“我最喜欢的是研究星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研究星星或者研究别的什么东西，跟凡人世界交流很多时候都是守护者们帮忙处理的。而且从很久以前我回应祈祷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传着传着就把我设定成威严形象了……而且每次我不吭声的时候他们都说那是女神的考验。”
郝仁扶额长叹：“哎，怪不得我老板说神话是跟原著最远的同人，那帮神棍胡编乱造起来连他们的神都能被吓着，你两天不看着就不知道他们把你编排成什么样了……”
莉亚只能尴尬地笑着，心中充满了对渡鸦12345的认同感。
而就在这时，神殿中突然浮现出了列门杜萨的影像，对方略有点紧张的声音打断了餐桌旁众人的闲谈。
“母亲，创世引擎这边出了点问题。”
莉亚立刻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在尝试让神之心与三个黄金圆盘进行连接的过程中观察到了异常强烈的信息涨落，”列门杜萨说道，“二者无法顺利建立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