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圆盘的异常
列门杜萨传来的紧急通讯直接让郝仁失去了吃饭的兴致——创世引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如今大战即将到来的时刻，它能否顺利完成组装并且启动甚至会直接影响到这场战争的终局，而现在……它竟然出问题了？
“具体怎么回事？”莉亚脸上的表情也异常严肃，她呼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之前模拟测试的时候不是已经解决了神之心的兼容问题了么？而且神之心的硬件也通过第一次连接测试来着……”
“神之心和创世引擎整体的兼容确实没问题，出状况的是那三个黄金圆盘，”列门杜萨解释道，“异常信息涨落是从圆盘释放出来的，我们尝试重置它们的数据库，但遇到了很奇怪的……状况。”
列门杜萨口中的“黄金圆盘”是郝仁之前在梦位面行动中所收集到的那三个。虽然另外九枚圆盘已经被灭世女神带进黑暗深渊之中，但除此之外的三个圆盘都在郝仁手上，它们虽然无法组成完整的运算阵列，却还是被装进了已经临近完工的创世引擎里面——用来充当二级运算器和指令缓存器，而这部分功能是相当有必要的。
因为神之心毕竟不是创世引擎原本的核心，作为一个来自异界科技树的产物，它和创世引擎之间的同步问题必然存在，尽管可以从软件上让两者达成兼容，可硬件上的缓冲和转接还是必不可少。列门杜萨所找到的最佳方案就是让创世引擎原本的运算核心——黄金圆盘阵列去充当二级运算器，而这个方案也经过了莉亚的确认，被认为是所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说实话，郝仁这时候宁可听到自家老板原地爆炸的消息，也不愿意听到这个唯一解决办法出了问题——毕竟渡鸦12345隔三差五就原地爆炸一次，而神之心却只有一个……
“黄金圆盘出问题……难道是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产生了故障么……”莉亚皱着眉咕哝起来，随后一挥手，身旁立刻浮现出一道闪烁着微光的传送门，“你在那边等着，我这就亲自过去看看情况。”
“我也去看看，”郝仁立马跟上，“虽然技术方面帮不上忙，但那三个圆盘都是我找到的，我对它们各自的情况多少还了解一些。”
“薇薇安你也过来，”莉亚在踏进传送门之前突然回头，伸手把薇薇安拉了起来，“兴许能帮上忙。”
三个人风风火火地开着传送门就走了，留下晚宴厅里的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大家倒是没有跟着去凑热闹的意思，毕竟不管从技术上还是事件上他们都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这事情貌似还挺严肃，就连莉莉都意识到这并不是凑热闹的时候……
南宫三八看了看传送门消失之后在空气中留下的光粒子，又看看眼前还没怎么动的“神国美食”，犹豫着说道：“那什么……咱们继续吃么？”
“继续吃呗，”莉莉大大咧咧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食物，“吃饱了才有劲儿打架……”
南宫五月想了想：“我觉得房东这次应该用不着咱们帮他打架，他明显需要技术支援。”
莉莉眼睛一翻：“房东的技术支援有哪次不是以打架收场的？”
众人当即无言以对，唯有三八以手加额：“妈蛋，有时候还真羡慕她的世界观……”
而在另一边，郝仁三个已经一步跨过万千光年的距离，来到了位于苏卢恩星云深处的“恒星锻炉”铸造厂。
传送门的落点位于一个漂浮在宇宙深处的白色平台上，这平台以巨石堆砌而成，宽达数公里，上面修筑着神殿、高塔以及用途不明的巨大水晶簇，苏卢恩星云那些古老的恒星在平台的背景中熠熠生辉，而在平台前方，则漂浮着一个巨大到令人的呼吸都忍不住微微暂停的太空结构体。
那是几乎已经完工的创世引擎。
事实上郝仁脚下的白色平台本身就是围绕着创世引擎运转的，它就像后者的卫星一般在轨道上运行，用来监控和调试这个在梦位面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超级神器。
临近完工的创世引擎此刻看上去更加接近一颗金属星球，原先那些复杂而神秘的内部结构已经被一层层厚重的淡金色外壳覆盖起来，在外壳缝隙之间流动的光芒让这颗金属之星显得熠熠生辉，在它那坚固的“钢铁”大地上，可以看到无数仿佛天线一般的尖锐凸起，那是引擎的法则操控“触点”，而在每一个触点周围，都可以看到大量飞来飞去的小型飞行器，那是正在对创世引擎做最后调整的工程机械们。
列门杜萨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他在莉亚面前躬身行礼：“母亲，您来了。”
“直接说正事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莉亚摆摆手，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刚才感应了一下引擎的状态，它的能量很紊乱……虽然表面看着一切正常，但大部分机能都处于相当不协调的状态。”
“因为那三个黄金圆盘相当‘不配合’，”列门杜萨沉声说道，“它们拒绝接受神之心发过来的指令，而且自顾自地释放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信息……这些信息不但无法让创世引擎稳定运行，反而导致它愈发混乱。我们现在不得不暂时切断了引擎的二级指令流，那些混乱的能量应该很快就会平息。”
莉亚皱着眉：“之前模拟测试怎么顺利通过的？”
“当时并没有真正让神之心和黄金圆盘连接，只是让前者和后者的蓝图进行了配对。”
“也就是说……至少从蓝图上，两者是没有冲突的，”莉亚点点头，“让我看看实物。”
“遵命。”
在列门杜萨的控制下，白色平台运行到了创世引擎的背面，在这里可以看到创世引擎的地壳张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大量光流和络绎不绝的工程机械在引擎内部穿梭，而那个神之心就漂浮在裂口前方，距神之心稍微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则漂浮着三个用肉眼几乎看不清楚的金色小点——正是那三个黄金圆盘。
原本也可称巨大的黄金圆盘在天体级的创世引擎面前也成了小不点，如果不是郝仁目力惊人，恐怕他都看不见它们……
“因为只是测试安装，所以并未把东西都塞进引擎的核心舱里，”列门杜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也幸亏我们把连接线路都留在外面，才在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切断了物理连接，没有对引擎本体造成损伤。”
“处置的不错，”莉亚点点头，并抬手对黄金圆盘轻轻一招，那三个金色小点立刻消失不见，并在下一瞬间出现在白色平台上，“现在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三个黄金圆盘静静地悬浮在郝仁、薇薇安以及莉亚面前，那直径达到十米的盘面上映照着远方群星的光辉，当莉亚靠近它们的时候，它们表面立刻闪烁起了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和文字。
“响应时一切正常……看起来也没有外部损伤……”莉亚一边靠近圆盘一边嘟嘟囔囔，“能量波动很平稳，符文组……有一点点缺失，但并不是致命问题，属于可以自我修复的范畴……”
她将手放在其中一个圆盘上，开始尝试沟通这个圆盘内部的信息，同时还一边说着：“说实话，在认真学习了信息控制论之后回头看看这些圆盘……果然发现它们有很多值得改进的地方哎，我当年用的信息簇集成方式太过繁琐了。只可惜现在咱们没时间，否则我肯定把它们全都重设一遍。”
郝仁没有搭话，而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在他的右手手掌上，一片仿佛血迹般的红色正隐隐浮现出来，而且发出清晰可感的热量。
“数据貌似没有丢失，硬件也处于正常状态，不过……”莉亚一边和圆盘沟通一边皱起了眉，然后突然发出讶异的声音，“咦？怎么好像多了一段东西……”
郝仁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的红色“血痕”已经清晰到仿佛刚印上去一般，赤红的颜色宛若鲜血，一股灼热感就好像直接烙在灵魂上一般无法忽视。
这时候薇薇安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立刻过来关心地问道：“你怎么……这东西怎么又冒出来了？”
“诶？”莉亚也终于察觉到了郝仁的举动，她把手从圆盘上拿下来，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便发现对方手掌上的异常，“你手上那是什么？”
郝仁感觉自己手掌上的红色血痕渐渐平复下去，灼热感也若有若无，他甩甩手解释着印痕的来历：“这玩意儿说起来还跟你有关呢——其实这是我上次接触黄金圆盘的时候留下的。”
随后，他便把血痕的来历对莉亚娓娓道来，在说起自己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些远古记忆时他还忍不住露出古怪的表情：“说实话，当时我看了那些幻象就感觉神神叨叨的，你在幻象里的形象简直比我老板还神棍——尤其是你抬头一瞥的时候，我冷汗都下来了你知道么。那时候真不敢想你真正的画风竟然是这样……”
“我现在画风怎么了？我一直这样好不好！都是你们胡乱脑补……”莉亚叉着腰不满地说道，“不过你说的那些事情……真的没想到，当时仅仅是血溅在了圆盘上，竟然会留下那种‘幻象’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上下打量了郝仁几眼，仿佛若有所思：“而且你还有读取这些幻象的能力……好奇怪……”
郝仁挠挠头发：“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不，我是想到了……”莉亚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郝仁手掌上的那红色印痕，现在它已经完全淡下去，但还是留有一个浅浅的痕迹，“这血迹……”
郝仁被对方盯的感觉浑身发毛：“你到底想到啥了？”
“薇薇安，你用你的精神力连接这三个圆盘——我教你怎么做，”莉亚没有回答，而是扭头冲薇薇安飞快地吩咐道，接着拉起郝仁就走向圆盘，“你来配合我一下。”
神明的力气大得惊人，郝仁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被对方拽着一巴掌按在了圆盘表面，与此同时莉亚也将手按在了附近的位置。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郝仁只感觉自己脑海中轰然一下巨震，紧接着便沉沦在一片黑暗之中……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那一日
在黑暗中沉沦，五感逐渐消失，甚至连精神世界都渐渐产生了解体、虚化的错觉，就仿佛自身已经消散在天地之间，从过去到未来都不曾存在一般——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会彻底慌神，然而郝仁却很快便镇定下来，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了。
每次被莉亚的神力拖入“女神幻境”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这个感觉，精神被抽取并注入到幻境世界的过程宛若重生，而这一次的反应只是比之前几次强烈了一些而已。
郝仁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等那种精神麻木、五感消失的感觉渐渐退去，他眼前果然便重新出现了亮光，双脚也再次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他环视四周，看到自己正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宏伟殿堂中，身边是宽阔到让人惊诧的长廊，长廊两壁排列着数十米高的水晶窗，一座座散发着微光的巨大立柱沿着长廊排列，一路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
在这之间，又有长长的布幔从穹顶垂下，那布幔上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熊熊火焰，火焰笼罩之中，可以看到有创世的神话图景在那些布幔表面不断变幻。
“果然……”郝仁低声咕哝着，心中却并无太大惊讶。
这场景他是见过的，正是昔日创始之星上的神殿，当初他在触摸黄金圆盘之后便被带到了这一幕幻境之中。但这次好像跟之前还有点不一样……
郝仁皱着眉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这一次的幻境比上次要多了很多细节，远方的景象也显得无比清晰，站在那些廊柱和门窗之间，他甚至忍不住产生“这里才是真实世界”的想法——在一番思考之后，他认为这种变化应该是莉亚的神力导致的。
毕竟上次他是机缘巧合才进入的幻境，这次却是被莉亚引导进来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莉亚呢？
郝仁四处寻找着，但却没有找到引导自己进入幻境的创世女神本人，倒是在他视野的角落中突然出现了一团明亮的闪光——那闪光爆发开来，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卷起一团灼热的风暴，将神殿的一部分窗户和立柱震的粉碎，而随着这道闪光与爆炸的出现，幻境中的一切就好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一般迅速运转起来。
震耳欲聋的爆炸从四面八方传来，无穷无尽的火焰和雷霆在窗外肆虐，然后又透过震裂的窗户涌进殿堂内部，整座建筑物在爆炸中剧烈的摇晃着，巨大的石块和金属从高高的穹顶坠落，一时间，天崩地裂。
“他们正在进攻正殿！神力屏障被突破了！”
“第二道门已经被攻破！预备队，预备队赶快去母亲那边！”
“大神殿正在下沉！起源之海的能量失控了，那些叛军在神殿下面打开了一道大门！赶快去……”
无数的喊杀声从或远或近的地方传来，守护巨人那包含着愤怒和战意的吼声就如雷霆一般在所有的殿堂内呼啸而过，中间还夹杂着真正的雷霆巨响与爆炸，郝仁第一时间撑起了护盾，抵挡着那些不断坠落的巨石和四处横溢的失控冲击波，然而他环视四周，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看不到那些守卫神殿的守护巨人，也看不到正在进攻这里的逆子军团。
又是一声战吼在身旁炸裂，他明明白白地听到那吼声就在自己百米开外响起，然而循声望去却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只看到在那里突然浮现出了一柄残缺的巨剑，剑刃上带着雷霆烈焰，并与某个看不见的东西发生了碰撞，盛大的爆炸将那里完全吞噬，大量碎石与金属破片扑面而来，在刚性护盾表面噼里啪啦地撞出无数火花。
抬手抵挡着这些杀伤力十足的破片，郝仁心中突然一紧：这一次的幻境果然跟之前完全不同！
这里发生的事情能作用于他身上！
那些撞在护盾上的破片全都是真的，而且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护盾容量正在一次次冲击波中飞快下降！
“我去，这地方不能呆了！”郝仁顿时出了一头的冷汗，随后拔腿就跑，照着自己上次记忆中的方向朝着神殿深处冲去——虽然不知道这个发生了变化的幻境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但他觉得幻境最中心，也就是创世女神陨落的地方肯定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就如他曾见证过的一样，这座古老而神圣的殿堂正在弑神者的攻击中飞快解体，那些华丽的立柱和墙垒就如沙土堆积般显得不堪一击，它们层层叠叠地坍塌下去，而创始之星的血色海洋则在神殿外面卷起了滔天的巨浪，像要吞噬这个地方一般不断涌来。
郝仁在火焰与浓烟中狂奔着，转瞬间便跨过了无数长长的走廊和宽广的殿堂，虽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但弑神者的进攻明显已经抵达最终的防线，神殿中没有一处不在燃烧，没有一处不在崩塌，而在前路的尽头，那扇依稀有点眼熟的大门已经被攻破，他能感觉到创世女神就在大门的背后。
由于已经经历过一次，再加上创世女神本身已经被自己找到并复活，郝仁觉得自己比上次要镇定了许多，他毫不犹豫地穿过大门，于是当初曾经见过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穿着金红色盔甲的身影站在神坛前，手中紧握着仿若宇宙碎片般的漆黑长剑，而神坛上则是静静迎接死亡的创世女神，后者仍然被一团光芒笼罩着，可还是能依稀辨别出正是莉亚的身形轮廓。
“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她个子很矮……”郝仁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句，大踏步地走向殿堂中央。
他发现这里的时间好像凝固了，在他进入这殿堂的瞬间，外面的战斗声便再也没有响起，殿堂内燃烧的火焰也诡异地静止在半空：这又是一个跟之前经历此幻境时不同之处。
他来到了那弑神的现场，伸手抓住弑神者的手臂——莉亚的真实面孔他已经见过，而且差不多每天都能见到，所以这一次他对创世女神并不怎么在意，但却对这位在一万年前完成“弑神壮举”的刺杀者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然而在看到那弑神者的面孔时，他却发现对方的面目笼罩着一层根本看不透的雾气。
“咦……”郝仁惊讶出声，接着便想放开自己的手，然而在他松手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弑神者”的身体突然仿佛蜡一般融化了，那身金红色的华丽盔甲软化、流淌下来，并迅速爬上了郝仁的手臂，后者被这突然的变故弄的不知所措，他赶快抽身并尝试甩掉正在爬上自己身体的“异物”，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不知被什么东西束缚着，连举手投足都艰难无比。
他觉得自己就像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全身所有的肢体都变得不听使唤并且沉重异常，而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那些如蜡般流淌的东西已经覆盖了自己的全身——他感觉自己仿佛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被套进了一层厚重的外壳里，而这个“外壳”却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他看到“自己”手中紧握着那把浮现群星的宇宙裂片长剑，并将它慢慢扬起，就仿佛电影中的慢动作一般，这把剑被缓慢而坚决地刺入了创世女神的胸膛。
他拼命想要重新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想要停下手上的动作，然而意志上再强的力量都无法传达到那明显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肢体上，直到弑神剑刺下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是徒劳的。
他无法改变这个幻境中已经记录过的事情——而且即便改变了，其实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是一份记录而已。
只不过这真相让他不寒而栗。
神的血顺着剑刃流淌，一些温热的血甚至喷溅出来，溅在他的手上，他看到“自己”松开了剑柄，于是神血便流到了手掌上，在那里留下一片灼热的印痕。
而眼前那个笼罩在光芒中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
所有的光辉都被凝聚、收拢，原本模模糊糊的身影变成了莉亚的形象，她穿着初次见面时那件白色的长裙，倚靠在神坛背后的黄金圆盘上，而在黄金圆盘后面，是正不断崩塌的宫殿与不断上涌的红色海洋。
创世女神的鲜血正顺着神坛流淌下来。
郝仁感觉自己四肢百骸上那种异常的沉重感突然消失了，他又重新掌握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在短暂的呆愣之后，他猛然冲向莉亚倒下的方向。
无数思绪在脑海中疯狂地打着旋，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此刻就好像灌满了浆糊般难以运转，然而在这巨大信息量所带来的冲击中，他仍然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明，他依靠这点清醒压下了所有的负面情绪，用胳膊撑起莉亚的上半身并检查她的情况。
在上次进入幻境时，他看到弑神事件发生之后紧接着便是创始之星的大爆炸以及神罚的降临，然而在这第二次经历的幻境中明显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创始之星的大爆炸并没有发生，神罚好像也没有降临，除了弑神事件本身之外，其它一切似乎都被暂时推迟了。
以郝仁现在的状态很难去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只感觉到莉亚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胳膊，神明的力量让他本就损耗严重的刚性护盾直接见了底，一股钻心的疼让他甚至怀疑自己骨头都快被捏断了。
莉亚死死地瞪着他，眼眶里满是泪花：“扎心的疼啊！！”
（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接不接受都是事实
时隔多年之后再次被扎心一剑，莉亚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而她突然开口倒是把郝仁从那种经受了巨量信息轰炸之后混混沌沌的状态惊醒过来，后者眨眨眼，将信将疑地看着小小的创世女神：“……莉亚？”
“是我啊！”莉亚嘴角抽抽着，“还看着干什么！帮我拔出来啊！”
郝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蒙圈的，但还是下意识地行动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放平莉亚，随后握住弑神剑的剑柄，但在即将拔出之前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你真的确定直接拔出来？我记着以前看书的时候讲过这种伤不能直接拔的，容易大出血挂掉……”
莉亚眼泪又快出来了：“这时候了你还废话这么多干嘛啊！这一剑捅进来正常情况下早应该死了好么！还用得着等大出血？”
郝仁想想也是，看现在莉亚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也能判断出她目前的状态应该是死不了的，于是便握紧了剑柄：“那你忍着点啊，我可要拔出来了！”
“你轻……”
“噗嗤。”
“呜噫——噫噫！！”
在“弑神剑”被拔出来的瞬间，郝仁便感觉它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这只是幻境中的物品，握在手中的时候充满了冰冷虚无之感，可是现在他却从剑上感觉到无比熟悉的气息，一同传来的还有无比熟悉的BB：“哎呀搭档，你又找我？这次怎么感觉跟以往不一样呢，本剑觉得晕晕乎乎……诶？这是啥地方？”
郝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弑神剑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哇啊啊啊！！这这这……这地方……这地方不是当年……本剑是不是睡糊涂了，搭档你是不是折腾时间线玩脱了，你是不是又卷到……噫噫噫！本剑看见女神了！女神怎么又躺那了！女神怎么又被捅了！本剑……”
郝仁和莉亚终于忍无可忍，俩人异口同声：“闭嘴！”
随后郝仁把弑神剑扔到旁边，在莉亚身旁蹲下身子：“你怎么样？”
莉亚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伤口——在弑神剑被拔出之后，那伤口便覆盖了一层光晕，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连带着被刺破的衣服也渐渐复原。
“放心，只是一场幻境，不会真的再死一次的，”莉亚吸了口气，“但这个是真疼啊……”
“我脑子有点乱，”郝仁一屁股坐在莉亚旁边，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突然就不受控制，然后还刺了你一剑……简直跟之前在幻象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在进入这个幻境之前，我立了一句神言，”莉亚仍然躺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各归其位。”
郝仁脸色差的像是被渡鸦12345踩着胸口扳着嘴灌下去两锅面汤：“……妈个鸡，果然是这样？”
莉亚翻着白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特意外，但一点都没惊喜，”郝仁看了满脸促狭的女神一眼，“我……这怎么就是这样呢？不管怎么想，这个展开方式也太特娘的峰回路转了点吧？”
“我哪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下次我再也不这么玩了，”莉亚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拽着郝仁的衣服费劲地坐了起来，“我当时没想到连自己也要再被扎一次……后悔死我了。”
郝仁看着莉亚的眼睛：“你早就猜到了？猜到我其实就是……”
“之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是在和黄金圆盘接触之后我看到了一些记忆，那是我当时在恍惚之中分裂出来的意识碎片，依附在圆盘上面，”莉亚解释道，“然后我又看到了你手上的印记……便打算验证一下。”
“可我手上的印记是前两年才意外印上去的，”郝仁看着自己的手，那血红色的痕迹刺眼无比，“那只是个意外……一般来讲这东西不应该是与生俱来么？”
“信息纠缠，这种事情本来就没办法用因果先后来解释，”莉亚叹了口气，“这印记必然是要出现在你身上的，可能会与生俱来，也可能会后天形成，但无论如何，它都会在你见到我之前出现，毕竟……这是你曾经弑神的证据。”
“……看来不接受也得接受了，”郝仁苦笑着叹了口气，“这真特么的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我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把你找出来然后复活，结果真相竟然是这个……这算啥？上辈子造的孽么？”
“别在女神面前骂街，尤其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女神，”莉亚白了郝仁一眼，随后转过头去，“我知道，这肯定不好接受……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之前也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但不管接不接受，这都是事实啊。”
“是啊，事实——一万年前我捅了你一剑。”郝仁自嘲着说道，但心中却感觉一直以来的很多事情此刻都得到了解释。
他与创世女神所留下的各种造物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对梦位面源生魔法体系的免疫体质，他那开启“幻境”的天赋，以及渡鸦12345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梦位面的事情，必须交给你才行。”
虽然连渡鸦12345本人都无法解释这内里的原因，但现在郝仁觉得自己已经找到答案了。
幻境仍然没有结束，在莉亚的神力支撑下，这个介于虚实之间的时空暂时凝固了下来，郝仁便和她一起呆在已经坍塌的大殿内，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岂止是有些尴尬，简直尴尬的要死。
良久之后，还是郝仁先打破了沉默：“我会负责的。”
莉亚：“……哎？”
“我说我会负责的，没听见么？”
莉亚想了想，突然鼓起脸瞪着眼睛：“可是你这样说太让人误解了好么！”
郝仁原本还真没多想，这时候让莉亚一提醒才醒过味来，顿时眼睛瞪的比对方还大：“你这满脑子都装了点啥！堂堂一个女神思想就不能纯洁点？！”
莉亚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甚至能精神十足地跟郝仁吵架：“这跟是不是女神有什么关系！你上辈子还弑神呢你怎么不说！”
“还说呢——我上辈子那弑神事件本身不还是你自己导演的么！”
“那也是你们本身就有这个计划啊，我就是顺水推舟地给了你们点技术支持和行动建议……”
“上辈子，上辈子的事情……”
神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直到半分钟后莉亚才一声长叹：“对啊，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一笔烂账，”郝仁摇摇头，“谁也别说谁了，掰扯不清。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剑我是认的，我不甩锅。”
然而莉亚却仿佛并不打算追究：“算了吧，我在一万年前就没打算记恨谁，再者就像你说的，我自己还是弑神事件的推手之一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笑了起来：“人不应该为上一世的事情负责，更何况你这一世做了这么多，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黑暗领域里睡着呢，更有可能疯嚣之主已经脱困，我在沉睡中便全盘皆输了。”
郝仁惊讶地看了莉亚一眼：“你心真宽。”
“那是，我多少也是神明，成天看着那么多熊孩子一样的凡人文明各种作死各种跳，心窄一点的早就气死了，”莉亚得意洋洋地抱着胳膊，随后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那一剑可是真疼，这个你得补偿我。”
“额……那不是你自己玩脱……好吧好吧，你说怎么补偿？”
“……我今天的作业能不能……”
“不能。”
“呜——”
“呜也不能。”
莉亚终于认命了：“好吧，那就算了。”
“不过话说回来，”郝仁这时候突然想起件事，“这事要是让你那些守护巨人们知道了，他们会找我拼命么？”
莉亚认真想了想：“如果是我回归之前，他们肯定找你拼命，但现在应该就不至于了。首先我已经回来了，所谓的陨落也便只是一场沉睡而已，其次你又帮他们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梦位面的全部重担也都在你肩上，守护者们不是极端的疯子，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理智的，最后——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前一世的事了不是么？”
说完之后，她还斜了郝仁一眼：“而且最最重要的——你吃饱撑的跟他们说这个干嘛？我都打算保密的。”
郝仁哑然失笑，感觉这事确实跟莉亚说的一样，接着他摇头感叹起来：“说起来，当初知道莉莉是猎魔人之王转世的时候我还想呢，自己上辈子会不会也是什么大人物……结果这可好了，是不是大人物暂且不说，反正上辈子干的事儿挺大。”
莉亚呲呲牙：“那是，把女神捅了个对穿！”
“太血腥暴力少儿不宜了，”郝仁捂着脸，“不过话说回来，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当初弑神一族被神罚所灭，真正动手的那个肯定是受神罚最狠的，那种情况下形神俱灭都算好的了……我又是怎么穿过现实之墙，还在地球上转世了的？”
郝仁这么一说，莉亚都不禁怔了一下：“对啊，你是怎么过去的……神罚之雷还有把人劈穿越的功能么？”
“别闹，神罚之雷要是还有这种功能那得被多少人当成福利啊，到时候凡人世界岂不是隔三差五就有几万几万的人堵着教堂骂自家上帝？”
莉亚想了想那副景象，顿时一个哆嗦：“有道理。”
郝仁摸着下巴，犹豫了一会才说道：“话说……咱们把刚才那段倒回去再看看怎么样？”
“敢情扎心的不是你！”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扎心啊，扎心
说实话，这真是郝仁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发自肺腑、最不掺假、最有说服力的“扎心”，莉亚把扎心俩字说出来的时候语气都是有点抖的，让人听着甚至都感同身受地觉得一阵疼……
然而郝仁还真没跟她开玩笑——虽然他提的这建议怎么听怎么像是逗人玩的：“你可以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啊，我只是想看看当时那一幕的每一个细节……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注意到郝仁脸上那格外认真的表情，莉亚也收敛了自己的怨念：“遗漏了什么？你是指什么？”
“我的视野当时受了限制，”郝仁指着自己的眼睛，“我只能看到当时自己第一视角能看到的东西，但我觉得周围应该还发生了某些事……那个弑神事件不可能如此简单不是么？就像刚才我说的，直面神罚的冲击，神魂俱灭都是轻的，可是我竟然还到地球上重生了，这非但没有被神罚毁灭，反而还像是受到了保护似的！”
莉亚理解郝仁的意思：一个在梦位面的灵魂，死亡之后要到地球上“轮回”，这中间是需要跨越现实之墙的，正常情况下哪怕半神都无法轻易做到这一点，然而一个被神罚毁灭的灵魂却做到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有某种外力在保护这个灵魂，并将它“推”到了表世界。
“目前为止所有从梦位面‘穿越’到地球上的异类都有一个共同点，”郝仁摸着下巴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都是被你送过来的。或者说……在整个梦位面，有能力把人送过现实之墙的，也就只有你了。”
莉亚张大了眼睛：郝仁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简直巨大！
“如果真是这样……”莉亚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你刺了我一剑，然后我还专门把你的灵魂保存了下来，临死前还用最后的力气把你送到了隔壁宇宙……”
郝仁看着莉亚的眼睛：“关于自己当时的想法，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
莉亚皱着眉用力想了想，轻轻摇头：“不行，想不起来……那一剑不仅仅是物理重创那么简单，我的灵魂和记忆也受了很大损伤，尤其是与那一剑有关的记忆更是模糊的像隔着水雾一样。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亲身过来又经历了一遍，我甚至已经记不起来当初那一剑是扎哪了。”
郝仁想了想：“所以还是按我建议的呗，咱倒回去再看看……”
莉亚一张小脸皱的几乎要拧巴到一块，堂堂创世女神在此刻感受到了人生……神生最大的纠结，但在纠结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那……就倒回去看看？”
“你记着把咱俩摘出去啊，”郝仁赶紧提醒，“你那个神言能收回的吧？”
“当然能！”莉亚白了郝仁一眼，“我玩脱一次就够了！”
说着，她踮起脚尖在郝仁胸口上用手指轻轻一点，又在自己身上勾画了一个闪亮的淡金色符文，以解除了之前“各归其位”的神言效果，接着她轻轻拍拍巴掌：“回溯。”
随着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中的一切都好像倒放般开始迅速“回退”。
那些坍塌的廊柱与拱顶纷纷飞回原位，熊熊燃烧的火焰也平息下去，神殿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创世女神，另一个则是那穿着金红色盔甲的弑神者。
而郝仁和莉亚本人则以旁观者的视角站在不远处，仿佛看舞台剧一般看着这本来由自己上演的一幕。
“这感觉真怪……”郝仁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有一种迷之羞耻感怎么回事？”
“我也一样诶，”莉亚也咕哝起来，“看着自己再‘死’一遍……虽然不是真的死了，但也好奇怪。”
郝仁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问了一句：“话说笼罩在他们身上的迷雾就不能撤掉么？”
莉亚顿时一拍脑门：“哦哦，对了，这是黄金圆盘被信息扰动留下的迷雾，我手动修复一下就行。”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些笼罩在弑神者与女神身上的、让人看不清他们真实面容的迷雾与光芒便瞬间消散，郝仁在旁边认真看了一下，沉声说道：“我上辈子竟然比三八还帅？”
“别嘚瑟了，都是基因调整出来的脸，漂不漂亮完全取决于捏脸技术，”莉亚撇着嘴，“而且你看看你上辈子这穿衣打扮的品味，浑身上下金光灿灿的还在盔甲上刻一堆的鬼画符，你自己看着不尴尬？”
郝仁顿时无言以对，而在这时，被回溯的时空再一次开始了正常的流转。
宫殿深处响起战斗的声音，整个殿堂开始剧烈摇晃，穹顶与廊柱纷纷坍塌下来，火焰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而在这即将倾颓的神殿内，弑神者一步步走向了站在神坛上的创世女神。
创世女神抿着嘴唇，脸上看不到任何恐惧与愤怒，她只是静静地等在那里，就好像在面对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莉亚站在几米外品头论足：“你看我当时的表情多淡然啊——镇定的我都佩服我自己。”
“……这么夸自己合适么？我跟你讲，当初我第一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被你的气质唬住了呢，你现在别毁我好不容易留下的那点好印象了……”
“噫，我平常很注意自己形象的，毕竟要给孩子们树个榜样嘛——也就在这里放松放松而已……啊，他把剑举起来了！”
“要动手了要动手了……”郝仁紧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瞄准了啊……扎下去了扎下去了！”
“呜噫——”看着幻象中的创世女神被一剑扎心，莉亚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把旁边的郝仁吓一大跳：“你怎么了？不是已经分隔……”
莉亚捂着胸口：“幻痛……”
郝仁：“……”
“你上辈子真混蛋，连萝莉都杀！”莉亚瞪了郝仁一眼，但语气中明显没有真的怒气。
郝仁则耸耸肩：“现在说这话还早呢，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当年的弑神一剑果然是有问题的。”
莉亚顿时愣住了：“你真看出什么东西了？”
“你再倒回去一点，”郝仁点点头，“就回到我刚戳死你的时候……”
莉亚脑门上“啵儿”地蹦出一道青筋：“薇薇安果然没说错，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好欠揍！”
郝仁：“……嘴快了嘴快了。”
虽然抱怨了几句，但莉亚还是按照郝仁的要求再次回溯了这里的时空，并将弑神一刻的那一幕再次重演。
这一次，她甚至还进行了慢放和段落循环……
“我感觉自己精神损伤极其严重，如果再放两遍我今天真的不写作业了，”莉亚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所以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就在这儿停！”郝仁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在紧绷着脸认真看着眼前的幻象，这时候突然大声喊道，“对对，就停这儿……你看一下，你是在笑着的！”
莉亚停住了此地的时空，而在这一瞬间，被弑神剑重创的创世女神正慢慢倒下，她的身形静滞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则果然如郝仁说的一样：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笑的甚至有点诡异。
就连莉亚自己在看到这笑容的时候都怔了一下，因为她对此根本没有记忆，短暂的呆愣之后她才醒过神来，不太确定地说道：“或许……是如释重负？毕竟是我自己策划了这件事，然后终于按照计划发展了……”
“但可不只是你在笑，”郝仁面沉似水，抬起手指向了那弑神之人，“你看看‘我’的表情。”
莉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表情微微一变：她看到了一个笑容。
在弑神者的脸上，有着和“昔日的她”几乎一样的微笑。
那默契的笑容就仿佛是两个人费尽千辛万苦共同努力达成目标之后所露出的、带着相互祝贺与欣慰的微笑。
翻译过来就是计划通。
“这俩人绝对有问题，”莉亚在静止的两人之间绕来绕去，左看右看之后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头一次看到凶手和受害人能相视一笑露出这种表情的。”
“什么叫这俩人，这不就是咱俩么？”郝仁瞥了莉亚一眼，“现在很明显了，虽然弑神者一族从上到下都是在脑子浆糊的情况下被两头当枪使，但至少里面有一个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自己的“前世”投影。
“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我们当年一定是谋划了什么——你和我，咱们之间有个计划，”莉亚低声说道，“看看这一幕，弑神一剑应该就是这个计划的最后一环。”
“弑神战争”本身从一开始就是个周密的计划，是创世女神与疯嚣之主共同推动的结果，所以郝仁和莉亚对这场战争都没有任何疑问，但在这场战争的最后时刻，弑神者刺下那一剑的行为本身，却明显还有着更深层的、另外一个目标。
而这个目标恐怕才是隐藏在层层迷雾、伪装、误导之下的，真正的目标。
郝仁静静地看着静止在半空的、弑神者与创世女神之间那默契而隐秘的微笑，然后又看向之前被自己随手插在地上的弑神剑。
他突然隐隐猜到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或许……我们只是在制造一件兵器。”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引擎完工
熟悉的眩晕感再一次袭来，这次它所持续的时间比进入幻境时要短暂很多，郝仁只是感觉眼前稍微黑了一下，等再脚踏实地的时候便注意到周围已经重新是白银平台上的景色了。
那硕大的黄金圆盘仍然漂浮在自己眼前，莉亚站在自己的左手边，列门杜萨站在不远处，而薇薇安则在自己的右边，正好奇地瞪大眼睛凑过来查看自己的情况。
郝仁突然睁眼把薇薇安吓了一跳：“哇！”
然后她摆摆手：“我刚才看到三个圆盘都暗下去了可是你俩还没醒过来，就来看看情况。”
郝仁捂着脑门醒了一下神：“呜……刚才在幻境里多呆了会。”
“晕晕晕……”莉亚也跟郝仁同时醒了过来，由于是自己用神力主动开启的幻境，所以连她这个真神都感觉到了和郝仁一样的眩晕，而且很显然她对此颇为不习惯，“下次不这么玩了……”
听到莉亚的声音，郝仁回头看了这位创世女神一眼，而对方也正好把视线转移过来，俩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现场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联想到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东西，总觉得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呢……要不问问女神大人还扎心不？
郝仁想了想，还是决定这时候不做死比较好。
“你俩……”薇薇安好奇地看看郝仁又看看莉亚，立刻就感觉这俩人有问题，“到底干什么了？你们一起进入了那个‘幻境’？你们在幻境中看到什么东西了？”
郝仁刚想开口就一眼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同样好奇看过来的列门杜萨，顿时把嗓子眼里的回答憋成了几声咳嗽：“咳咳，跟上次看的情况差不多，回头再跟你细说吧。”
莉亚也板着脸点头：“嗯嗯，我们看到的还是郝仁以前看过的那一幕，没啥大不了的。”
俩人这可没说谎，他们看到的确实是郝仁第一次进入幻象时便看过的那些景象，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换了个第一人称的视角而已……
虽然觉得有哪不对，但薇薇安还是相当配合地跟着郝仁转移了话题：“哦……那话说黄金圆盘情况如何？”
听到这里郝仁和莉亚同时感觉松了口气，而他们在离开幻境之前也确实检查了一下黄金圆盘出故障的原因，所以莉亚点点头便回答道：“这次应该能正常运行了。”
列门杜萨上前一步，躬身询问：“母亲，之前的故障是因为……”
“神明的记忆扰乱了圆盘原本的程序，”莉亚一摊手，“我的一部分意识残片依附在圆盘上了，虽然那残片的量极少，甚至连一缕思念都称不上，但由于位格极高的原因它还是干扰了正常的程序运行。现在我已经把那些意识残片回收并清理干净了，圆盘应该可以正常运作。”
列门杜萨露出放松的神色：“那就好。如此一来，创世引擎便可以完成最终的组装了。”
“现在就进行吧，”莉亚略一沉吟便吩咐道，“正好我也在这儿，亲眼看着这个东西完工也好。”
“是。”列门杜萨接受了命令，立刻便开始着手安排将三个黄金圆盘重新安装以及将神之心和创世引擎重启的各项准备工作。
白色平台移动到了更加靠近创世引擎地表的轨道上，以方便莉亚近距离观察引擎启动的过程，而那三个黄金圆盘则在牵引光束的作用下飘向引擎背面的巨大开口，在一系列工程机械的辅助下，大量线缆和犹若实质的光流从引擎内部被牵引出来，逐一连接在黄金圆盘边缘的接口，以及漂浮在裂口附近的“神之心”上。
整个连接过程仍然是在创世引擎外部进行——虽然莉亚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解决了黄金圆盘的“故障”，但如此大规模的工程必须足够谨慎才行，为了避免出现其它意料之外的情况，在整个连接过程顺利结束之前，列门杜萨都不打算把神之心塞进引擎里去。
紧张的等待过程也缓解了郝仁在得知某些真相之后的尴尬情绪，他看着正在远方太空中进行组装作业的机械群，觉得自己的心情大概就跟好不容易能放假回家的运维人员在离开岗位之前看着服务器机房是一样的——真TM不希望这玩意儿出一丁点问题啊……
在紧张感的驱使下，他甚至罕见地呼唤渡鸦12345的名字做了祈祷：“千万别出事儿啊，我愿用渡鸦12345原地爆炸三次来换这个项目的圆满结束……”
站旁边的薇薇安目瞪口呆：“作为一个教皇你这么祈祷好意思么？”
“圣经上写着呢，祈祷心诚则灵，这事儿的要点不在于说好听的，全在于要说发自肺腑的，”郝仁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反正我在这儿说她也听不到……”
薇薇安：“……”
而在另一边，神之心与创世引擎的连接也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所有的连接设备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整套系统也就差黄金圆盘而已，如今所有东西都抵达了它们各自应处的位置，随着列门杜萨的一声令下，最后一条能量管线被连上了创世引擎的能量核心。
“物理连接就绪，能量核心就绪，各组件连接已确认，各监控点进行最后一遍检查……”
在白色平台上，响起了来自铸造厂AI生硬的广播声，随着各条报告传来，列门杜萨看向莉亚的方向。
小小的创世女神此刻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轻轻点了点头：“点火吧。”
“开机指令已下达，创世引擎点火！”
那是壮观而瑰丽的一幕。
创世引擎淡金色的外壳在那一瞬间仿佛雾气般呈现出朦胧的虚化质感，紧接着便重新凝结为实体，一道道蓝白色光流在那片合金大地的缝隙之中飞快流淌着，让整个人造星球就如一颗正在迅速充血的心脏般明亮起来，而在那光芒闪烁之间，这原本并无生机的事物竟然带给人一种“它是活物”的错觉。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光华从创世引擎表面散发出来，那光芒盖过了茫茫宇宙中的一切星光，但却不让人有丝毫刺眼之感，郝仁感觉有一个无与伦比的力量正在冲刷自己，如果这股力量发挥威力的，它不但足够让自己灰飞烟灭，甚至足以杀死一个真神！
然而这力量却是受控的，随着点火过程的顺利进行，那无穷无尽的光华迅速收敛了起来，郝仁看到那些犹若实质的光芒眨眼间便退回到创世引擎的外壳上，而在那些光芒褪去的瞬间，他突然在创世引擎背后的黑暗太空背景中看到了一幕仿佛幻影般的景象。
那里的空间抖动着，浮现出了虚实不定的事物，有一颗暗红色的星球出现在太空中，那星球由大量扭曲增生的角质与血肉覆盖，在地壳缺损处则可以看到许多不断运行的复杂机械，它的尺寸与创世引擎几乎一模一样，但却散发着一股与创世引擎的生机截然相反的、充满毁灭与衰朽的强烈气息。
随后这个充满不详气息的天体淡去了，一个苍白的身影则出现在那里，她有着与莉亚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但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与温度，她冷漠地看着创世引擎以及郝仁等人的方向，一个声音则跨越时空直接在后者的脑海中回响起来：“……毫无意义。”
所有的影像终于完全消失了，抖动的太空再一次恢复常态，正准备拉响警报的列门杜萨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有点茫然问道：“母亲，这是……”
“共鸣而已，在我预料之中，”莉亚轻声说道，“灭世女神的引擎果然已经完工了……而我们的引擎与之同源，开机之后难免会有一些现象发生。”
“呦呵，对面态度还挺跳啊，”数据终端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越浪死的越快的道理都不懂，真以为自己跟疯嚣之主合体之后就天下无敌了啊——本机这是生不逢时，要当初从生产线上下来的时候当了永恒级战舰的主机，本机这时候直接一发星河糊脸怼的她.妈都不认识……”
这货突然冒出来BB把郝仁都吓了一跳：“卧槽……你啥时候来的？！”
“就你念叨着要把老板炸掉的时候来的，”数据终端晃晃身子，“妈个鸡，你们直接传送门一开就走了，本机想追上去结果就慢了一步就落在你闺女手里，差点连壳子都被那条鱼撬开啊……”
郝仁：“……你丫的刚才没录音吧？”
“紧张啥，整个宇宙天天念叨着把咱家那个上帝献祭掉的教皇又不止你一个，”数据终端毫不在意地说道，“话说回来，创世引擎这玩意儿……算是成功了么？”
几人的目光随之落在太空中。
那淡金色的人造天体正在黑暗的太空中静静悬浮着，充盈着澎湃的能量，表面笼罩着一层辉光。
它曾经被设计用来删除宇宙内的一切神性力量，然而现在，经过莉亚的重新编程，它已经成为一件可以攻破疯嚣之主防御、对黑暗深渊牢笼发动进攻的兵器。
“这张王牌已经到手上了，”莉亚轻声说道，“很快……正戏就将开场。”
“咱们要先回表世界一趟，”郝仁则对数据终端说道，“有件事需要渡鸦12345帮忙。”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渡鸦12345的帮助
两天后，渡鸦12345的“倒悬天国”中。
郝仁和薇薇安在离开梦位面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这个地方，与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以质量投影的形式进入表世界的莉亚。
很难得的是，渡鸦12345以相当正常的流程接待了三人——神国没有爆炸，神殿花园也没有烧起来，女神大人在神殿花园中的一处凉亭等着访客，说实话，这个女神经病一切正常的就跟让人魂穿了似的……
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奇特植物围成郁郁葱葱的花墙，在凉亭周围绕成一圈，奥术仆从将刚泡好的红茶送到客人们面前，一并送上的还有精致的茶点。郝仁看了一眼茶杯里面，在那微微荡漾的水面上，偶尔可以看到有仿佛星光一般的微光一闪而过。
而在圆桌对面，则坐着一脸淡然的渡鸦12345，她捧起茶杯，看着郝仁微微笑了一下：“你是什么表情？”
郝仁瞪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上司：“我去……女神姐姐你不会是让人给魂穿了吧？今天这个画风不对劲啊！怕不是上级又要来查岗？”
“你嘴里就不能蹦出点好话来么？”渡鸦12345瞥了郝仁一眼，“本女神平常给你的印象就那么不堪？”
郝仁仔细想了想，发自肺腑地点头：“你总结的挺到位。”
“滚，有你这么跟上级说话的么？”渡鸦12345翻着白眼，随后放下茶杯，“我偶尔呢，也是要稍微展现一下自己作为本宇宙最高管理神的气质和风度的，因为我早已知道你今天来是要说些什么。如果没错的话……梦位面的那场战争应该不远了吧？”
郝仁倒是真的有点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梦位面和表世界纠缠在一起，即便我进不去，也照样能稍微感知到‘那边’发生的变化，”渡鸦12345笑了起来，“而最近，我一直在关注两个世界的平衡与演变，我看到梦位面的稳定性开始有规律地波动，现实之墙不断渗出污染性的信息，怎么会猜不到那个疯嚣之主就要脱困了？”
听着对方故意轻描淡写的语气，郝仁可算知道了这位女神姐姐今天为啥表现的这么仙风道骨——敢情是好不容易干点正事观察到了梦位面的变化，紧接着就听到自己这边有事情要报告的消息，所以故意提前在这儿准备场子好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但是郝仁也不拆穿她，而是跟着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个月后就将是决战的日子。不过今天我过来还有另外一事跟你说……我们终于查清了当年弑神之人的真实身份。”
渡鸦12345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然后赶紧捧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意外：“哦？我记着那是一个已经被神罚彻底抹消的家伙吧？这方面还有什么可汇报的？”
郝仁吸了口气，确认渡鸦12345喝了口茶之后才指着自己：“是我上辈子干的。”
“噗——”
让你丫的再装！
渡鸦12345一口茶喷出至少三米远，之前好不容易坚持的形象毁于一旦，她把茶杯扔到一旁呼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郝仁：“你丫是故意的吧！”
紧跟着她便问道：“你那是啥意思？什么是你上辈子干的？”
而薇薇安显得比渡鸦12345还惊讶，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郝仁和莉亚，半晌才反应过来：“啊——你们之前在创世引擎那边支支吾吾的难道就是这个？”
郝仁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事儿从哪开始解释呢……其实我也并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啥的，大概那些记忆真的跟着那次神罚被劈的灰飞烟灭了吧，我是在黄金圆盘中看到了完整的幻象……”
当下，他便把自己在创世引擎铸造厂那里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是自从离开那地方之后他第一次把这些真相告诉别人。而直到他说完之后好几秒钟，渡鸦12345和薇薇安都还是愣着的。
最后渡鸦12345终于有动静了：“……你确认你不是因为开战前压力大所以来找老娘逗闷子的？”
“别闹了，我真要找人逗闷子去跟莉莉斗嘴都比来找你强，”郝仁捂着脑门，“这些事儿都是真的，我旁边这个创世女神能作证。”
“我作证，”莉亚立刻举起手，“当时我也跟着看的，而且还是第一人称——又让他扎了一剑。”
薇薇安眼神特古怪地看着郝仁：“所以……你上辈子刺杀莉亚，然后这辈子又把她救了回来……不行，我有点乱，得捋一捋。”
莉亚作为“受害者”这时候还主动开导呢：“薇薇安啊，你别太往心里去，当年那事儿隐情很多，如果我们没猜错，郝仁那一剑其实也是我授意的。”
正在那凌乱着的薇薇安下意识回了一句：“我们早就知道了啊，弑神战争背后有你推动……”
莉亚严肃起来，再次强调了一句：“我的意思是，郝仁‘那一剑’，是我授意的。”
“诶？”薇薇安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郝仁……我是说他上辈子，极有可能是唯一一个在知道全部实情的情况下参与弑神战争的‘弑神者’，”莉亚微微点头说道，“我们发现了线索，可以确定他的前世与当年的我存在某种默契，而且还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灭杀‘弑神者’的神罚其实只是个幌子，它真正的作用与尤古多拉希尔的‘穿界符文’一样，是把人从梦位面送到表世界……”
渡鸦12345立刻摆手打断了她：“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你在郝仁弑神之后把他的灵魂抽了出来，扔到了和尤古多拉希尔预设坐标一致的地方，也就是地球上，对吧？你俩从头到尾都是合计好的。”
郝仁点点头：“就这么回事，不过问题是现在我们俩并不能完全确定这一点，一切都只能推论出来。”
薇薇安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着郝仁：“所以你俩当年到底是想要干啥？”
回答她的却是莉亚：“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当年的计划肯定都是目标一致的，那么我当年做出的所有安排，互相之间也肯定是能配合上，或者衔接上的，包括尤古多拉希尔以及它所承载的梦位面难民，包括终焉网络和终焉王座，包括创世引擎，也包括你。而所有这些计划的核心，或者说最高‘节点’，就是你。”
薇薇安眨了眨眼，她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引路人”和“终焉网络最高节点”的身份在那摆着呢，但她还没明白莉亚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可以确定了，我当年和‘弑神者’合演一场戏，又把弑神者的灵魂送到地球，这肯定也是这堆计划的一环，而这个计划也肯定要联系在你身上——就如所有的线都汇聚于一点，你就是我所有计划都必将汇聚的那个‘点’。”
说到这，莉亚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可是……我现在完全不记得我当年和‘弑神者’有过什么约定，也不记得自己把他送到地球上的目的是什么，这部分记忆不是被隔离了，而是被彻底湮灭了，这就说明……”
“说明这件事必须瞒过那个‘灭世女神’，”薇薇安何其聪明，瞬间便想到了其中关键，“因为你和灭世女神的记忆是共享的，所以你在当年弑神事件的最后一刻干脆利落地湮灭了这段记忆！”
“因此我们可以推测，这件事的‘优先级’要高于你曾经做出的所有安排，”渡鸦12345不紧不慢地说道，“毕竟哪怕是创世引擎这种用来自灭满门的东西，你都没有瞒着灭世女神……啊，那创世引擎本身恐怕也只是一个幌子吧，故意给灭世女神看的？”
“它肯定不是幌子，”莉亚摇了摇头，“但也肯定不是……全部。”
“有意思……确实有点意思，你们当年玩了一手大的啊，要欺骗别人很容易，但要把自己也骗过去，那需要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大，”渡鸦12345摸着下巴，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她的视线在郝仁和莉亚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又落在了薇薇安身上，“所以……你们今天来找我了，是因为我在神学方面知道的肯定比你们多一些，你们想让我帮忙研究研究，当年那场‘弑神’的大戏到底有什么作用？”
郝仁和莉亚一块点头。
“那么我确实有个想法，”渡鸦12345笑了起来，“但那需要郝仁你和薇薇安两个人的配合。”
“我是没啥意见，”郝仁点点头，接着看向薇薇安，“不过你……”
“你没意见我就没意见，”薇薇安无所谓地说道，“反正女神也不会害我们。”
“那就齐活了，”渡鸦12345露出神秘的笑意，“我需要检查一下你们两个的灵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灵魂里应该藏了某种东西，某种……连我都给瞒过了的东西。”
渡鸦12345的“检查”并不像郝仁想象的那样需要繁琐的仪式和很长时间，事实上就在眼前的女神姐姐话音落下之后，他和薇薇安便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恍惚，几秒种后恍惚感渐渐消散，他们看到渡鸦12345正面色古怪地看着这边。
“检查……完啦？”郝仁有点不可思议地说道。
“啊，并不复杂，”渡鸦12345皱着眉，似乎她也有点惊讶，“奇怪……之前明明没有发现的，为什么现在却多出来……”
“多出什么来了？”郝仁顿时有点紧张，“灵魂还带增生的？是我还是薇薇安？”
“是你，我在你的灵魂中发现了一段新的信息……如果没猜错的话，恐怕是你接触了黄金圆盘里记录的那些‘真相’之后解除了某种封印，而这段信息正好能够和薇薇安的灵魂形成匹配。”
郝仁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些信息是干什么用的？”
“将你那把弑神剑拿出来吧，”渡鸦12345吸了口气，“我教你怎么用它——这是你原本就应当掌握的能力。”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组织需要你
裂痕星云，炼狱之星。
对于居住在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来说，他们脚下的大地和头顶的天空有着格外非凡的意义，关于天与地的神话传说源远流长，而这些神话传说又与现实丝丝相扣，恐怕世界上没有哪个凡人种族有着和他们一样的经历了——他们脚下的大地实质上是一个星球般巨大的超级生物的尸骸，而他们头顶的天空则一度被这个超级生物的枝叶覆盖，他们亲身经历了生活在下层地壳的时代，然后又亲眼见证上层地壳被强大的矿业星舰剥除、打开，陌生的星空则呈现在这些原住民面前……
然后又有了来到这颗星球，与行星系统链接在一起的尤古多拉希尔空间链，以及在夜空中熠熠生辉的、据说可以通往另一个宇宙的星云漩涡……
这些在寻常种族千万年都难以经历一次的巨变都是在短短的几年内发生的，而这必然会深刻且永久地影响到炼狱星上土著居民的文化和宗教观念，事实上这方面的影响现在就已经显露出来——关于天地的变化，以及浮现在天空的异界大陆群，各个部族的长老和智者们都陆陆续续给出了足以让族人们信服和安心的解释，而这些解释毫无疑问会在许多年后成为神话传说的一部分。
活生生的、摆在人面前的神话。
一想到自己便是亲身经历这些神话的一代人之一，甚至有可能在这些史诗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即便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磨练的部族战士盖泽尔也忍不住会生出一些飘飘然的感觉来。
他忍不住想到了一年前刚刚与自己结婚的妻子，以及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在这个天地巨变的时代，自己这个亲身经历过“与神同行”之奇迹的部族战士，能否将自己的荣耀延续到自己的子嗣身上呢？
脑海中浮现出了杂念，下一秒，他便被一团金色的光芒迎面击中，狠狠地被打飞出去，一时间天旋地转。
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之后，盖泽尔终于停了下来，他有些费力地撑起身子，看到不远处那副金色的铠甲正咔擦咔擦地走到自己眼前，那铠甲华丽而优雅，如同传说中众神的甲胄，但铠甲内却空无一物，只有如水的光芒在铠甲各个零件之间流淌，他的右手中执着一柄缠绕着火焰的长剑，左手则正向自己探来。
“谢谢……”盖泽尔有些羞赧地握住对方的手甲，被对方拉起身之后他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巨大的演武场被划分为一个个独立的区域，每个区域中都有一名勇士以及与勇士对练的“英灵战士”，他并不是最早倒下的，视线中至少有一半的部族战士正垂头丧气地离开平台，但让人沮丧的是他也并非坚持到最后的：仍然有十几个平台上的部族战士在跟英灵战士们打的难解难分。
“你失去了专注，”从金色铠甲中传来了有些空灵的声音，让盖泽尔的注意力从其它的演武平台上转移回来，“否则你可以支持更久——你是这里最优秀的战士之一。”
“我会牢记这次教训。”盖泽尔恭敬地垂头说道，仿佛多年前面对自己的武艺导师时一样毕恭毕敬。
作为被族人们敬仰的部族勇士，盖泽尔很少需要用这样恭敬的态度来面对别人，然而在这些英灵武士面前，他却相当乐意如此：这些来自“极光世界”的英灵个个都是强大无匹的战士，他们有着历经无尽武练的灵魂和远超凡人的战斗技艺，据说他们生前每一个人都至少赢得过一百次胜利，这样的战士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尊敬的。
而且更重要的，这些来自天上浮游大陆群的战士们还为地上世界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有用机器，他们那介于生者和死者之间的生命形态还帮助镇魂都市中的先祖之灵们完成了灵魂固化的仪式，他们还带来了很多与灵魂转化有关的知识和技术。
虽然地上世界要用粮食与肉类来交换这些东西，但族中长者经常说，知识才是最宝贵的财富，因此盖泽尔对这些被称作“英灵”的异域战士更有着格外的一层尊重。
粮食每年都能从地里长出来，可知识就不一样了。
在演武场的边缘，一座高高的巨石平台上，柏妮亚静静地看着下方正在进行的日常比试。两年的时光过去，这位曾经稚嫩的火之部族圣女已经略微褪去了稚气，虽然仍能看出些许不成熟的地方，但她已然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也因此，她才能够以部族联盟代表的身份站在这个汇聚了各大部族精锐勇士的演武场上，与来自极光世界的女武神一同检阅那些最最优秀的战士们。
柏妮亚把视线从演武场上暂时挪开，看向远方的地平线——那里有着一根仿佛通天之塔般的墨绿色支柱，就像曾经的天柱巨树一般宏伟，而在墨绿色支柱根部则依稀能够看到一些新建立的聚居点。在支柱的顶端，可以看到一片蔓延开来的、仿佛藤蔓一般的虚影，那些虚影在云层与星空幻象之间穿插生长，连接着一个个悬浮在高空中的大陆，时不时可以看到有明亮的光点在那些大陆之间一闪而过，那是“神使”们留下的机器在维护极光世界的运行。
“尤古多拉希尔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注意到柏妮亚的视线，站在她身旁的高挑女子开口说道，后者的嗓音很好听，但却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奇妙感觉，就像是神使留下的那些“会思考的机器”一样，“天之塔最近还有没有震动？”
柏妮亚看了一眼这位被称作“女武神”的异域女子，她知道对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瓦尔基里”，但不管是女武神还是瓦尔基里似乎都并非对方的真名，这让人感觉很怪，但来自极光世界的人似乎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怪异的。
女武神身上散发的淡淡微光和那凌然的气质让年轻的圣女稍微愣了一下，但柏妮亚很快便反应过来，并微微摇头：“天之塔最近一直很平静，黑与白的双子女神说那条‘触须’已经成功扎根了，今后除非意外或情况需要，否则不会再有变动。部族联盟的长老们最近正在商议开放民间的商队，允许平民自行攀登天之塔——随着你们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大地上，部族里有很多人都对极光世界很感兴趣。”
“是尤古多拉希尔。”女武神很认真地纠正道。
“但这个发音对我们而言太困难了，”柏妮亚吐吐舌头，这个不成熟的动作如果被长老们看到了肯定要念叨好久，“在地上，还是极光世界这个名字更通用一点——毕竟你们总是笼罩在一片极光里嘛。”
“也对，毕竟我们也在用悬空国来称呼你们的‘地上世界’，”女武神点点头，“对我们而言，你们反而才是漂浮在天上的人。”
柏妮亚轻声感叹：“神的力量……真的很神奇啊。”
女武神没有作声——尽管名字里带有一个“神”字，而且自己曾经的主人奥丁也被认为是众神的一员，但如今的女武神很明白，真正的神是更加伟大也更加难以想象的生物，非要说的话，也只有在夜晚的星空中不断旋转的那一道巨型星云漩涡（进入梦位面的大门）才算是神明力量的一点点显现，而这样遥远的东西是很难对柏妮亚解释清楚的，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很难想明白这些事情，因此她干脆选择了不回答。
柏妮亚对女武神的沉默似乎也很习以为常，她毫无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话说这个月你们要的粮食比以往少了三成，是发生什么了么？”
女武神轻轻点头：“米德加尔德大陆的自然环境正在飞快好转，人类开垦出来的土地都已经陆陆续续正式产粮，今后我们所需求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少。”
柏妮亚忍不住皱眉思索起来：“你们不要粮食了，那以后我们还交换什么呢？”
女武神看了柏妮亚一眼，脸上微微有些笑意：这位年轻的圣女虽然在符文法术方面很有天赋，也颇为擅长古文明方面的知识，但在别的领域就明显很不成熟了：“只要尤古多拉希尔和你们的世界都还在发展，贸易就只会越来越多，总会有新的产品是其中一方富裕但另一方却急缺的，你不用担心这些，就把这些留给那些专门处理此事的长老们吧。”
“好吧，就让镇魂都市的老爷爷们操心吧。”柏妮亚晃着脑袋说道，随后看向下方的演武场：部族战士们已经全部退下来，这时候换上去的是各个部族举荐过来的有潜力成为“勇士”的年轻战士，来自极光世界的英灵武士们开始以教导的方式与那些年轻战士对练，其战斗强度瞬间下降了好几个档次，但仍然把后者打的狼狈不堪，而之前那些同样是被打趴下了的部族战士则都站在演武场的边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正在接受操练的后辈们。
“英灵真的很厉害啊……”柏妮亚忍不住感叹着，“完全不用休息的……我们最厉害的战士都打不过他们。”
“成为恩赫里亚非常困难，每一个恩赫里亚在生前都是百胜的勇士，我们在最残酷的战场上收集了千百年的灵魂才组建出恩赫里亚军团，”女武神淡淡地说道，“所以这些英灵的强大是必然的，无需羡慕——如果你们也能把千百年间所有最优秀的勇士聚集起来，再有更加强大的武器装备，那么他们也不会比恩赫里亚们弱多少。”
柏妮亚很好奇：“你们这样收集最强大的战士，还不断加强训练他们，到底是为了对付什么样的敌人呢？”
“曾经是为了面对诸神黄昏，”女武神静静地说道，“但现在……是为了我们的新主人，为了消灭我们新主人眼前的敌人。”
这位身披银甲、高挑而优雅的瓦尔基里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向遥远的天空，望向那道通往梦位面的星云漩涡的方向。
在她那漂浮着各种瞄准标尺、辅助线、信息窗口的视野中，突然浮现出了醒目的文字：
“九大王国之主发出诏令：恩赫里亚军团即刻整备，四十八小时后前往阿斯加德-金宫集结，准备登舰。
英灵们，战争即将开始。”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女神的声音
一场豪雨似乎即将到来。
此刻本应是正午时分，然而浓重如墨一般的乌云却遮挡了几乎所有的阳光，天空昏暗的仿佛午夜，阳光从清晨到现在都未曾现身，于是城市中的灯火也从清晨到现在都不曾熄灭。
霍尔莱塔王都的大街小巷都显得冷冷清清，虽然现在还未下雨，但人们在这反常的天气中还是毫无出行的兴趣，不管贵族还是平民，似乎都感觉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正笼罩着这个世界，他们纷纷躲藏在自己家中，紧闭大门，关好窗户，安慰着家中的孩童，并企盼着这诡异的天象尽快结束。
但即便在这样的天气中，仍然有人会在外面奔走。王国的传奇元帅奥芙拉穿着她那身最钟爱的白色轻甲，正在几名侍从的陪同下前往辉耀大教堂，银白色的甲胄让她在昏暗的环境中仿佛一道跳跃的白色火焰，带给人一种鼓舞而安定的感觉，仅仅是注视着她那风风火火的背影，也让教堂广场上的卫兵们心绪平静下来。
踏入辉耀大教堂之后，外面那个昏沉的世界便仿佛被彻底隔绝，教堂里灯火通明，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尽管辉耀教派的“清修”戒律限定了教堂里面不会有什么华贵的装饰和过于舒适的陈设，但仅仅是进入一个这般明亮温暖的地方都足以让人心情愉悦起来了。
奥芙拉在圣肖像前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那副一直从教堂穹顶上垂下来的巨幅幕布，在那巨大的布幔上可以看到难以名状的色彩正纠缠在一起，形成诡异莫名的图案——这便是辉耀教派对他们心目中的创世女神的描绘，或者说是他们对“神明”这一存在的印象，千百年来，这些诡异的图案就一直悬挂在辉耀教派的每一座教堂里面。
然而实际上的情况又是如何呢？这种难以名状的图案真的是女神投影给信徒的印象么？亦或者是地上世界的凡人们在这千百年里不断受到来自地底生物的影响，在“长子”的精神暗示中所产生的幻觉？
奥芙拉仰望着布幔上的图案，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了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而且她知道这种不着边际的念头并非只有自己一人产生，事实上近几年对辉耀教派各种传说、教义、戒律的讨论和修订就始终未曾停止过，不仅是教派外那些不虔诚的“离经叛道者”在讨论这些事情，甚至连教会内部也在争论这些。
这一切都是从四年前开始的，奥芙拉很清楚——是在异邦人帮助世人们清除了这颗星球内部寄生的“长子”之后开始的，普通的平民对此可能不够了解，但奥芙拉和其它的一些知情人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中间的关联：
在长子被清除之后，来自地下深处的精神暗示也一并终止，地上世界的人类自然会受到一些影响，一些从未曾产生过的想法会冒出来，而一些曾经坚信不疑的东西也会随着精神暗示的终止而产生动摇，近几年辉耀教派所面临的种种争论正说明了这点。
作为一个军事领域而非宗教领域的人，奥芙拉不太敢确定这一变化是好是坏，辉耀教派或许会在脱离了“长子”的精神影响之后走上真正的正轨，但也有可能会从根本上被动摇——这完全取决于教会的信仰是受女神影响更多一些，还是受那些被腐化的长子影响更多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辉耀教派目前仍然是世界上影响力最大的教会，也是民众最信赖的宗教组织，千百年的积累是一个原因，几年前教皇与格尔顿教区长所作出的崇高牺牲则是另一个重要原因。
那牺牲至少证明了一点：不管教会在传承过程中受到了“长子”多少影响，至少前者保护这个世界的心是真的。
各种纷乱的思绪一并涌了上来，又渐渐消退下去，奥芙拉注意到一位修士正走向自己，于是主动开口问道：“教皇在什么地方？”
“冕下从昨天深夜便把自己关在祈祷室里，”年轻的修士躬身说道，虽然辉耀教派的神职人员在王国中有着特殊而超然的地位，但在奥芙拉这个活着的传奇面前，即便是教皇本人也会报以足够的敬意，更何况只是一名普通的助祭，“但他已经知道元帅您将在此刻造访，因此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是么……不着急，我在这里等一下就好，”奥芙拉温和地说道，随后转头看向教堂一角——两名修女正在那里低声交谈，看她们脸上那略有些紧张的神色，便知道教会在昨夜确实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陛下很关心‘神意’的问题——外面的天气你们也看到了，那绝不是这个季节应有的正常天象。”
“我们也在等待更加清晰的神意，”年轻的助祭说道，“神明的力量突然扫过这个世界，这是数千年来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仅有的类似记载还是来源于上古年代，在‘神威灭世’之前留下的记录。”
奥芙拉很理解地点点头：“可以理解。”
神明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而且离开了很久很久。
普通的平民不知道这个真相，甚至大部分神职人员都不知道“神已陨落”的事实，事实上就在几年前，连奥芙拉本人对这一切也是一无所知的，可是在那些异邦人到来之后，很多真相便被渐渐揭露出来。
奥芙拉很清楚，庇护这个世界的创世女神在一万年前便已经陨落，如今辉耀教派所祈祷，并在祈祷中获取力量的源头其实只是创世女神陨落之后留下的一点点“残响”而已。
但真神的“死亡”只是一种表象和暂时的情况，根据从贝琪伯爵那里得到的情报，创世女神的本体已经被异邦人们找到，而且似乎已经复苏，现在那位陨落万年的神明应当正在重新整顿这个宇宙的秩序，而霍尔莱塔……它只是这个无垠宇宙中极为渺小的角落而已。
所以直到如今，霍尔莱塔也没有接到女神传来的任何清晰意志——刚复苏的神明一定很忙吧。
可是在昨天晚上，情况却突然有了变化，神明的意志瞬间扫过整个星球，几乎所有的神职人员和较为虔诚的信徒都听到了神明的声音，只是人类的精神实在过于脆弱，没有一个人从那一瞬间的神意降临中领悟到任何实质意义，所以教皇从昨天晚上便把自己关在祈祷室里，以进行直接的神意沟通。
说来讽刺，这竟是辉耀教派几千年来第一次真正和神明建立联系。
在教堂深处的祈祷室内，新任的教皇奥图姆斯紧闭着双眼，俯身在圣肖像前，静静聆听着来自宇宙深处的、真神所传达的旨意。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成功建立联系。
尽管教会古老的典籍中记录着沟通神意的方法，各种源自上古的记载也描绘了神明在各种情况下降临的情况，可事实却是神明已经离开这个世界长达万年，所有的祈祷与沟通之法其实都是纸上谈兵，那些在一次次传承中变得凌乱错误的方法通常只能指向两个结果——
你所呼叫的上帝不在服务区。
你所呼叫的上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但不管怎么说，最后联系还是成功建立了，令老教皇颇为惭愧的是，那还是女神主动联系过来的。
神明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脑海中，仅仅只是听到这声音，便足以令普通的信徒热泪盈眶：“……是嘛，你们已经重建了文明啊……我沉睡了这么多年，真的难为你们了……
“昨天？啊咳咳……好久没有用过自由麦，一下子没……不，没什么，昨天晚上只是试验性地喊了个喇叭，其实并没有说话，所以你们领悟不出东西也是正常的。”
神明说的话，真深奥啊。
老教皇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激荡的情绪，恭敬而谨慎地问道：“吾主，信徒们最近不断看到不详的预兆，您可有什么指示？”
神明停顿了一下，温和地说道：“确实要发生一场灾难，我和我的朋友们会拼尽全力保护这个世界的安全，但你们也有自己的使命。”
“请主赐予明示。”
神明再次停顿了一下，声音才再次传来：“宇宙中最古老的邪恶力量苏醒了，我在很多年前曾经击败过它，但它再一次卷土重来，而它的目标，便是将整个世界拖入混沌和毁灭。
“我和我的朋友们会挡住它，并在这一次战争中彻底摧毁它，但这股力量无孔不入，它必将侵蚀凡人的世界，并妄图将你们的灵魂当成自己的食物，来增强它自己的力量。
“有一只军队会降临在你们面前，异邦人率领着那支军团。他们是来自异界的英灵，那支军团由光辉的金属铸造而成，金属铠甲里面是跳动的灵魂之火，你们一眼便可以分辨。
“而你们，要在这支军队到来之前整顿好你们自己的队伍，让士兵备好兵器，让平民呆在家中，在每一座城市和乡村中点燃圣火、泼洒圣水，并每天一次颂祷特殊的祷文，我会把那祷文发给你，它可以增强凡人对那股邪恶力量的抗性，保护你们的灵魂不被入侵……
“……除此之外，你们还应当停止尘世间的一切争斗，因为凡人内部的争端很容易被那股力量利用，它会在你们的负面情绪中趁虚而入，并将你们的争斗催化成足以毁灭世界的灾害。
“而如果已经有人被这股力量控制，你们便应当果断地处置，我会把辨别感染者以及处置不同感染的方式一并发给你。切记，不可滥用这力量，因为滥用力量所带来的负面情绪也是招引灾祸的源头……”
“是的，吾主，谨遵您的教诲，”老教皇立刻恭敬地说道，然后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问出自己的疑问，“吾主，您刚才下达旨意的时候多次停顿，难道……是还有什么旨意却不便告诉我们的么？只要是我们可以做到的，吾等必将誓死……”
“哦不是，我这正写五三呢。”
神明说的话，真深奥啊……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神意就是神意
大教堂内灯火通明，上千名神职者沉淀的精神力量以及这座圣殿本身所累积的神圣属性融合在一起，让教堂与外界如同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正被浓重的阴云笼罩，低沉压抑的异常天象仿佛预示着这个世界即将迎来的动荡与磨难，而仅仅一墙之隔的教堂内部，却处处充满着温和与光明。
可是即便教堂里有着“圣地”的属性，那些通明的灯火也难以消弭神职者们的紧张与不安。
教皇已经把自己关在祈祷室内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在这期间有数十次强烈的神术冲击从祈祷室内爆发出来，没有人知道这千百年来第一次的“与神对话”是否会顺利，对于新上任的奥图姆斯教皇而言，这是他作为神职者要面临的生涯挑战，而对于整个辉耀教派而言，这更是验证无数代人在无数岁月中的传承是否正确的时刻——如果教皇成功聆听了神意，并有神迹降下，那么教派无数年的传承将得到承认，其根基将无法动摇，而如果教皇失败了……
那么辉耀教派也就完了，此前的所有争论与教义阐释都毫无意义，作为一个侍奉真神的教会，当真神都否定其意义的一刻，教会的存在价值也将不复存在。
年轻的助祭来到祈祷室前，这里已经有数名主教在等候，他恭敬地对主教们行礼，低声询问着其中一人：“冕下还没有出来么？”
“教皇还在祈祷。”被询问的主教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奥芙拉元帅已经在教堂里了，”年轻助祭说道，“她带着国王的旨意。”
“但在祈祷结束前，谁都不能进去，”主教摇摇头，“或许教皇与神明的对话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年轻的助祭微微点头，和主教们一同在祈祷室的门前等候着。
而在祈祷室内，教皇奥图姆斯与神明的对话确实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创世女神正在将可以抵御疯嚣之主精神侵蚀的特殊祷文传授给他，一同传授的，还有大量早在上古时代便遗失的、有着强大威力的神术与仪式。
奥图姆斯从出生便接受洗礼，五岁起便以侍童的身份在辉耀教派接受神学教育，但在这数十年的漫长人生中他从未像今天这么激动过——神明传授的知识是如此宝贵，尤其是那些在数千年传承中遗失的部分更是有着非凡的意义，一代代神职者们为了从一点点残存古卷中还原出那些神术模型而耗尽了心力，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些古老的知识是不可能被完全修复的，并认为那些知识的遗失是凡人因傲慢而必须承受的惩戒，但谁又能想到，它们有朝一日会以这种形式得到复原呢？
神明不但没有丝毫怪罪子民的愚钝和忘本，反而亲自重新教授这一切。
奥图姆斯认为，自己恐怕是辉耀教派有史以来最幸运的教皇了。
而至于神明在传授这些知识时偶尔嘀咕的“比五三简单多了”、“一课一练好有用”、“这题其实有四种解法”之类不明所以的话语，奥图姆斯认为那正是神明思想深邃的体现——反正听不懂。
但在记录神术模型之前，他还是首先认真记录了那些可以抵御疯嚣侵蚀的祷文，毕竟传承知识什么的，还是得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讨论。
随着神术光辉渐渐消散，奥图姆斯看着眼前已经被录入各种法术模型和祷文原典的附魔卷轴，同时在内心虔诚地说道：“吾主，我已经将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了。”
“很好，接下来我还会同时向全世界所有的信徒发出谕令，他们会知晓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事情，但并非所有人都能使用高阶的神术——因此将祷文的原典交给你，你要把它们发给所有的主教以及主教以上的神职者，在一个月之内，你们必须掌握使用这些祷文的方法，并且在全世界布下防线。
“记住，从接过这些祷文的一刻起，你们便承担着保护民众的责任，你们会直面那个疯狂怪物在灵魂层面的侵蚀，直面这个宇宙最恐怖的一面……
“如果有人觉得自己心志不坚，便应提前退出，我不会怪罪于他，因为这种明智的退出反而会提前防止凡人世界的防线出现漏洞——但如果选择了接受，那便必须坚持到最后，而我会一直与你们同在。
“记住，你们不是孤军奋战。”
奥图姆斯感到自己的心灵正受到前所未有的触动，他虔诚地在圣肖像前俯下身：“主啊，我已准备好了！”
“那便去吧，我还有两道题没写……”
奥图姆斯带着敬畏以额头触地，随后站起身子，但就在他离开祈祷室之前，创世女神的意念突然又一次扫了过来：“等一下，奥图姆斯，还有一件事。”
教皇立刻停下脚步，转向圣肖像：“吾主，请您吩咐。”
“你面前这个跟抽象画一样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哎？”
这一刻，奥图姆斯感觉自己作为神职人员的人生正在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
“主啊……我们画的是你……”
“……哎？”
这一刻，远在亿万光年之外的莉亚也感觉自己作为女神的神生正在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
在不大不小的尴尬（好吧，在奥图姆斯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尴尬）之后，双方终于在圣肖像的问题上达成了相互理解和一致意见，新的圣像将取代“混沌年代”流传下来的那些抽象图案，而为了缓解这过于尴尬的气氛，奥图姆斯不得不找个新话题：“吾主，今日异常的天象……”
女神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困惑：“天象怎么了？”
“它是否也是在预兆接下来的动荡与混乱？我们需要对信众解释这一切……”
创世女神那边再次延迟了两秒才有声音传来：“啊，我的力量扫过世界，偶尔会因与大气层中的游离能量产生反应而造成一些天气异常，其实并无什么预兆功能。”
奥图姆斯：“……那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所以你们赶紧回家收衣服啊！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呢！”
奥图姆斯：“……”
祈祷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年轻的助祭以及早就守候在门外的几名主教快步迎上前去，他们看到教皇奥图姆斯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表情。
与神沟通对凡人而言果然是相当沉重的负担，哪怕是教会中最强大的教皇也不堪其负——主教们在看到奥图姆斯那踉跄的脚步之后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冕下，”一名主教来到教皇面前，“神谕……”
“神已降临，”奥图姆斯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道，同时从怀里取出了那充盈着澎湃神圣力量的卷轴，卷轴所散发出来的、纯粹程度远超人类神职者想象的神性力量立刻震慑了所有人，让现场虔诚的神官们忍不住弯下腰来，“这是祂赐予的知识。主还降下了旨意，命我们团结起来，准备迎接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具体情况稍后我会召开主教会议告诉大家。”
主教们纷纷躬下身子，虔诚地祝祷，声音中满是喜悦和坚定：“赞美吾主。”
奥图姆斯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之后接着说道：“吾主另外还有两条谕令……”
主教们齐声说道：“请冕下明示。”
“首先，圣肖像应重绘，就如我们之前几次会议所讨论的那样，我们现在的圣肖像是在受到‘长子’精神干扰的情况下所产生的集体幻觉，因长子被邪恶力量污染，那圣肖像也受到了扭曲——女神并未因此责怪我们，但我们必须重新绘制神明的形象。”
一边说着，他一边取出了另外一个卷轴：“神明已经降下启示，新的圣像便依此绘制即可。”
一名主教接过卷轴，仿佛手捧着足以引导世界命运的钥匙一般郑重其事地将其展开，他看到那卷轴上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小女孩，而她正一手叉腰一手对着观看者的方向伸手比出个V字。
众主教：“……”
奥图姆斯：“……”
“神意就是神意，”良久之后，奥图姆斯才坚定地说道，“照办就好。”
主教中也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那……另外一条谕令呢？”
“女神让我们别瞎猜天气，赶紧通知大家回家收衣服。”
众主教：“……”
奥图姆斯闭上眼睛，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神意就是神意。”
主教们终于散去了，奥图姆斯也总算轻出一口气，就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便感觉到自己和前任教皇确实有着不小的差距——尽管资历上相差不多，但自己的心性着实有待磨练。
他也注意到了仍然留在原地的年轻助祭，在对方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主动开口道：“奥芙拉元帅应该已经等很久了吧？”
“她在大教堂等您——拒绝了我们送她去休息室的安排。”
“在崇尚清修的辉耀教派，休息室也不比大堂舒适多少，”教皇微微点头，迈步向前走去，“我们一起去见她吧，一场战争就要开始，神已经在神的战场上就位，人也该走上人的战线了。”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撤离行动
结束神力连接之后，莉亚从神坛上跳了下来，一边玩着自己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一边跟郝仁嘀咕：“话说……你觉得我给他们的标准圣肖像是不是再庄重一点会比较好？”
郝仁想了想之前莉亚摆拍半天之后才终于敲定下来的“标准圣肖像”，发自肺腑地评论道：“说真的，我简直不敢想你当时脑子里都想了点啥——怕不是上次跟渡鸦12345见面的时候被对方平均了一下SAN值？”
莉亚顿时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那要不……我再给他们重发个经典版的？我当年有一个挺经典的宣传照来着，举着个傻兮兮的杖子，站在贝壳上，脑袋后面还有好几圈圣光——虽然我一直觉得很傻但当年流传特别广。”
说着她又嘀咕起来：“我这次主要是觉得吧，经历了一次沉睡重生之后总要有点新气象，而且现在梦位面百废待兴的，大家可能需要一个更有活力的女神来鼓舞一下士气什么的……”
郝仁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你也不怕有几个极端的狂信徒看见你那亲民形象之后直接士气崩了？”
莉亚大受打击：“那我果然还是换回去吧。”
不过这时候旁边的薇薇安突然开口了：“其实我觉得不换也行，你可以选择走偶像路线——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为了拯救啥啥啥的世界，谁谁谁决定站出来成为偶像……”
“你那都不挨着，而且都多早的老梗了，”莉莉打断了薇薇安，“不过我也觉得不用换了，亲民形象挺好的。而且你这回头再跟那个教皇换照片其实更容易崩人设……”
郝仁摆了摆手，阻止她们把话题越拉越远的举动：“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问题，咱们还是干正事吧。话说刚才那是最后一波神力广播了吧？”
莉亚叹了口气：“幸存者不多，能广播的星球也就那几个，其它几个生态行星上的土著还不会直立行走呢，霍尔莱塔就是最后一个了。”
“嗯……塔纳古斯-卓姆人刚脱离虚拟方舟两年，目前还是半配给制社会，组织度高的很，不会出乱子；霍尔莱塔的辉耀教派影响力极强，他们也能自己保证秩序；艾欧那边的社会重建进程虽然还不高，但他们总共也就一艘避难方舟的人口，现在刚发展到几个城市大小，再加上艾欧星球上空有我留下的武装卫星阵列，那边照看起来也容易；最后是代行者那边……他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几乎是个全军事化的种族，又有网络化思维，大概是几个盘子里最稳的一个，”郝仁摸着下巴一个个数过去，“剩下的几个原始生态行星直接交给武装卫星群来保护，这么算算，也就安排妥当了。”
“让凡人为自己的世界而战吧，”莉亚轻舒口气，“挺不挺的过去，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世界树神殿巍峨的大门向两边打开，万王之王洛肯那仿佛岩石雕刻一般的庞然身躯出现在大门口：“母亲，黑暗深渊传来最后一条通讯，疯嚣之主已彻底突破中层封锁线，守夜人部队将放弃所有哨所并按照计划撤出监狱。”
莉亚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郝仁：“我们去守望要塞。”
黑暗深沉的太空中，一片规模巨大的宇宙要塞静静地漂浮在群星之间。
它们有着明显的无人机巢风格——以漂浮天体为基础开始建设，从天体中延伸出来的金属护壁和连接框架再慢慢形成各种功能性的设施与巢穴，而在大型巢穴之间则修建着厚重的堡垒连接墙，在连接墙表面整齐排列着无人机炮台以及加强型要塞护盾发生器，无数大大小小的无人机子机和无人机母舰在这些设施之间穿梭不息，繁忙而沉默。
但这要塞群的规模却比任何一座正常的无人机巢穴都要巨大——它修筑了远远超过巢穴标准的阵地设施，比起偏向于增殖和开拓功能的无人机巢穴，它明显更倾向于守备功能，那些数不尽的护盾发生器和固定式炮台给人以强烈的印象，让人忍不住想到它便是一根坚实的钉子，死死钉在阵地上之后，便可以阻挡任何的狂风浪潮。
这里就是守望要塞，最靠近黑暗深渊宙域的一座军团设施，它已经极端逼近监狱的“视界”，以至于站在要塞的观景平台上便可以直接看到一片如墨的黑暗在眼前涌动，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压迫与窒息感。
守望要塞的名字由此而来。
而在守望要塞后方，还有无数座与它类似的要塞群被锚定在太空深处，量产型的湮灭长矛和无以计数的无人机炮台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静静等待着“囚犯”脱困的那一刻。
巨龟岩台号从翘曲空间脱离，平稳地降落在守望要塞的一号控制塔旁，通过控制塔延伸出的连接桥，莉亚与郝仁一行登上了控制塔顶端的观景平台。
黑暗深渊那层隔绝任何信息流动的“视界”在他们眼前涌动着，尽管实际上还有着数百万公里的距离，可仍然给人近在咫尺之感。
观景平台上方的金属闸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团液态金属从中缓缓降落下来，并蠕动着形成无人机集群意识的交互界面，那张不断变化的面孔看向郝仁的方向，无机质的声音从液态金属团深处传来：“距守夜人部队最后一次发出信号已经三十分钟，目前仍无任何新的信号传出。”
“守夜人部队在撤离之前摧毁了所有信息节点，并会关闭自己的所有交互功能，”莉亚解释道，“他们要最大程度地控制自己与外界的信息交换，以减少‘事件边界’的压力。”
“每一次信息交换，甚至每一次思绪波动，都会成为疯嚣之主的载体，”洛肯的声音从后上方传来，轰隆轰隆像是打雷一样，“所以守夜人部队在撤离的过程中是绝对不会有信息传来的。”
“但即便这样，疯嚣之主的‘边界本能’仍然会追踪到他们，并在他们越过外层防线的时候穷追不舍，”莉亚看向郝仁，“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
“在守夜人们撤出来的时候对付那些泄露出来的衍生体……是吧，”郝仁微微点头，“放心，无人机永远都在就绪状态，这座要塞的所有炮台都做好开火准备了。”
薇薇安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撤出来？”
莉亚闭上眼睛，片刻之后轻声说道：“还有十五分钟……如果没能出来，那便永远出不来了。”
郝仁看了无人机集群意识一眼，后者不用命令便开始自动启动应对方案：“要塞炮已做好准备，湮灭长矛进入充能状态。”
“守望要塞”那些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运作，一座座护盾发生器从维持状态转入了战时激发状态，仿佛水幕般的能量屏障顺着要塞群的边界升起，将整片区域笼罩其中，而在那些巍峨的合金护壁和连接塔表面，一座座炮台旋转着从底座上抬起，将炮口微调着指向黑暗深渊的方向。
随着能量脉络逐一亮起，大大小小的炮台纷纷涌动起了致命的光芒。
而在要塞群的最中央，四座特殊的“建筑”在推进器的推动下缓缓升了起来，它们的长方体外壳就像积木一般“崩塌”下去，并飞快地组合成为闪闪发亮的聚能阵列，涌动的能量在那些金属与水晶之间跳动着，形成了长达数公里的、仿佛长矛一般的结构体。
那就是最终定型的量产型湮灭长矛——经过拉赫瑞恩世界的实战检验，这些威力巨大的超级砰砰被证明完全达到了设计标准，经过进一步的能量管线优花以及程序调整之后，它们被安装到了黑暗深渊周围的每一座要塞中，守望要塞这里有四具，而在后方的防线上，还有数以千计的湮灭长矛蓄势待发。
黑暗深渊的“事件边界”（或“视界”）静静涌动着，那漆黑如墨的“薄膜”将另一侧的一切都锁死在信息的黑箱中，在守夜人部队摧毁了所有的信息节点之后，外围的联军已经再无法知晓监狱中的任何变化，一切都只能凭借创世女神对自己留下的各种设施的把握和推演来进行判断。
一艘来自守护者军团的黑色星舰在守望要塞的外围逡巡，这艘专门用于监控黑暗深渊的星舰正在将数据和报告源源不断地传回控制塔：
“距‘视界’打开还有三分钟，尚未观测到任何现象，未观测到任何信息涨落。”
“有微量疯嚣污染渗透，渗透未达到警戒值。”
“距‘视界’打开还有两分钟，疯嚣污染渗透正在加剧……仍未接收到守夜人的信号。”
“本舰将开启增强天线，请各监听员做好抵御精神污染准备。”
郝仁紧皱眉头，看着远方那片黑暗帷幕，而莉莉则在旁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嘀咕着：“关掉所有感知与交流，在黑暗深渊里面穿过整个外层防线……呜咕……就像小聋瞎挑战大逃杀……想想都感觉好可怕……”
“那些星空之民可以做到，”莉亚淡淡地说道，“在黑暗深渊中坚守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习惯这种‘静默’了。”
薇薇安轻声叹息：“他们用静默换来了这个宇宙几千万年的生命繁茂……”
来自“哨兵”的通讯打断了她的感叹：“距‘视界’打开还有十五秒……观测到信息涨落！是守夜人的信号！注意，疯嚣污染正大量渗出！观测到衍生体！肉眼可见！”
在那漆黑的“视界”表面，一片辉煌的光之海洋正渐渐上浮。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守夜人部队
在那层仿佛幕布般缓缓涌动的黑暗视界表面，突然浮现出了连绵成片的粼粼波光。
在几秒钟之后，郝仁才意识到那些闪烁的波光其实就是星空之民组成的守夜人部队。
一团又一团梭形或圆盘状的光芒从视界表面冒了出来，它们的规模从数百米到数百公里都有，尺寸可谓有着天渊之别，而其共同点便是它们都散发着黄白色的光芒，其内部不断有电光闪耀，并且有着复数的明亮内核在其深处游走。这些就是处于转移状态的星空之民——他们脱离了星舰形态，转化为更加原始的能量聚合态以加快在黑暗深渊中的行进速度，而成千上万的星空之民以这种形态聚集在一起，所产生的景象简直可以用壮观来形容。
那便是一片呼啸而来的光之海洋。
不过在这片光之海洋背后，却还有着无以计数的混沌黑暗在追逐他们。
“注意，侦测到大规模疯嚣泄露，已目视到衍生体……所有武器解除限制，锁定C-3至C-6射界！”
随着守夜人部队的脱离，那层黑暗视界就仿佛沸腾的油锅般剧烈翻滚起来，无数奇形怪状的阴影从帷幕表面脱离，在太空中迅速凝结成实体，化为各种各样令人一眼望去便头皮发麻的怪物——有的是长着无数肢体的巨人，有的是布满大大小小的眼睛的肉块，有的甚至干脆就是一团烟雾，烟雾中不断喷涌出溃烂的血肉和撕裂的面孔，这些盲目痴愚的衍生体紧咬着守夜人部队撤离的方向，成片成片地涌了出来。
“除湮灭长矛外，所有炮台自由开火！”
郝仁一声令下，守望要塞所有的防护壁立刻流淌起如水的波光，数十万道刺眼的光束跨越茫茫太空，射向远处那片正不断涌来的衍生体大军。
而在守望要塞开火的同时，撤离出来的守夜人部队也同时做出了反应——尽管是第一次站在同一片战场上，两者却配合默契的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一般。那些大大小小的光团在太空中灵活地移动着，分成数十股“支流”绕开了守望要塞的主要射击路径，并迅速在战场边缘集结、开始转换形态。
光团剧烈收缩、变形，电芒噼里啪啦地在其表面游走，就仿佛浓雾散去之后露出本体一般，复杂的水晶结构从那些光雾内部探了出来，短短几分钟之后，那些原本如雾一般的光团便化为了一支支水晶舰队。
其风格就如阿苏曼一样。
在短暂的调整位置之后，水晶战舰便进入了最佳的射击位置：它们那看似固化的结晶结构其实随时可以变化形态，无数大大小小的晶簇从战舰表面“生长”出来，而每一个晶簇都是威力极大的镭射炮台。
“守夜人部队已全数脱离黑暗深渊！”一个和阿苏曼很相似的空灵声音从控制塔通讯器中传来，“这里是守夜人最高指挥官阿提尔，感谢友军的协助。”
“阿提尔？”莉亚好奇地问了一句，“我记着守夜人的指挥官是……”
“女神，很高兴能再次听到您的声音。我们的长官已在‘囚犯’冲破中层防线时阵亡，”阿提尔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变化，“守夜人部队折损了三分之一——这里剩下的就是全部了。”
“……我明白了，”莉亚轻声叹了口气，“你们的勇敢牺牲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但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渗透出来的污染力量正在不断入侵现实世界，请和我们配合消灭它们。”
“这便是守夜人的使命。”
星空之民的水晶舰队开始对那些追击出来的疯嚣衍生体进行猛烈还击，而守望要塞在开启全部火炮的同时也释放了各个巢穴中的无人机群，如蜂群一般的无人机部队从各个发进口涌了出来，迎向那些同样有着庞大数量的怪物大军，而夹杂在那些重型武装无人机之间的，还有为数不少的新型自爆机体。
自爆无人机是无人机群中的传统型号，但将其编入一线部队还是最近的事情——在统计了黑暗深渊分界线上的大量战报之后，郝仁发现从黑暗深渊中涌出来的疯嚣衍生体有着更高的战斗力和进攻欲.望，在这些“精英炮灰”面前，只有重型武装无人机能发挥出一如既往的战斗力，而轻型机体则几乎无法存活过第一轮攻击，面对这种局面，郝仁干脆把所有的轻型机体都进行了回炉改造，拆掉武器模块和弹仓之后给它们塞了一肚子的爆炸物……
事实证明，作为在战场上存活时间短暂到以分钟计的单位，自爆者能发挥的作用果然强于传统的轻型战斗型号，毕竟后者几乎开不了几炮就会被击毁，而前者随时都能一个boom收走成片的人头……当然也包括自己的。
站在控制塔的上层观景平台上，莉亚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炮火横飞的宇宙，那些丑陋的怪物在距离要塞至少有百万公里的地方被成片消灭，但她仍然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怪物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她轻轻摇了摇头：“黑暗深渊里面几乎没有正常的物质，这些血肉怪物其实全都来自于噩梦，而且……它们全都是‘新型号’。”
“新型号？”郝仁好奇地问了一句。
“原本在黑暗深渊中出现的疯嚣衍生体不会有这么多的形态和五花八门的攻击方式，它们通常都是一团混沌的烟雾，攻击方式单调而且也容易对付的多，”莉亚摇了摇头，“但是这些……它们显然来自明确的噩梦，更加复杂，更加多变，也更加狡诈。这种具备确切形体的怪物通常会出现在具备心智反应的文明聚居区，而在这里……”
郝仁皱着眉：“灭世女神创造了它们？”
“灭世女神与我曾经一心同体，”莉亚轻轻点头，“而我链接着整个宇宙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心智，包括凡人的，也包括我创造出来的那些半神的，他们的美梦与噩梦都会与我共享……自然也就会与灭世女神共享。你们眼前所看到的这些，便是在过去几千万年里这个宇宙所有智慧生灵曾经在噩梦中浮现出的怪物们。”
整个宇宙，几千万年，有多少生灵曾经入梦，又有多少梦境中会浮现出可怖的怪物？一想到这短短几句话背后所隐含的数量，郝仁甚至会感觉头皮发麻。
薇薇安忍不住轻声感叹：“在梦位面……做梦真的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啊。”
来自哨兵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感叹：“疯嚣反应强度正在下降，视界开始复原。”
那些从黑暗深渊中涌出来的怪物终于被压制了，不再有新的怪物出现，而战场上数量有限的衍生体则在炮火攒射与无人机的猛攻中不断被削减。
疯嚣之主或者说灭世女神并没有完全挣脱束缚，它的本体仍然被最后一层屏障压制着，追击守夜人部队的只不过是疯嚣力量在边界区域的“影子”而已，因此其数量自然是有限的，在一场短暂而剧烈的交火之后，战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呼……我还以为要用到湮灭长矛了，”看着远方的“视界”渐渐平静，郝仁轻轻舒了口气，“最后一波反击的时候真特喵刺激。”
莉亚也在静静地看着远方的“视界”，但她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郝仁那么轻松，她那小小的眉头紧皱起来：“视界平复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疯嚣之主挣扎的很厉害。”
阿提尔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了出来：“从很久以前开始，囚犯的反应便明显异常，而在最近几年是变化最大的，内层防线的崩溃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一艘流线型的水晶战舰脱离了星空之民的队列，缓缓向着无人机控制塔靠拢过来，无人机群与星空之民的星舰建立起数据链接，在完成安全认证之后，一条连接通道从控制塔内探出，连接在水晶战舰腹部的一处开口上。
十几分钟后，控制塔上层观景平台的入口打开了，一块漂浮在半空的水晶进入了房间，那水晶有着和阿苏曼相似的形态和质地，内部同样封存着一团仿佛星云般的光芒，只不过那星云光芒里闪闪发亮的节点与阿苏曼有着明显的区别——这大概就是星空之民互相区分的标识？
飘进来的这块水晶便是守夜人部队的指挥官，阿提尔。
“已经多少年了……”莉亚来到那水晶面前，语气中满是感慨，“阿提尔……我还记着你当初自告奋勇要去镇守内层防线的样子……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我们听说了您陨落的消息，但我们一直坚信您终将回归，”阿提尔的声音仿佛风铃般悦耳，“可惜并非所有族人都能看到这一幕。”
“整个宇宙都必将铭记他们的牺牲——每一个牺牲者都要被铭记，”莉亚坚定地说道，“但前提是我们这个世界能挺过这次考验。”
说着，她向旁边微微退开，郝仁走到了阿提尔面前：“你好，我就是这支无人机军团的最高指挥官，也是本宇宙的观察者，你可以叫我郝仁。”
“我们在星间低语中听到您的名字，观察者，”阿提尔表面的光芒闪烁了一下，这大概是一个礼节，“阿苏曼对我们讲述过您的事迹，您在梦位面的所作所为堪称伟大。”
“职责以内罢了，”郝仁微微点头，“现在，跟我们讲讲黑暗深渊里面的事情吧。”
（推荐一本书，《三国之赤帝》，跟以前推过的书类型都不太一样，但脑洞和文笔俱佳，如果对历史穿越比较感兴趣而且对严谨度不那么较真的话可以一阅。）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最后一个计划
大型全息投影被打开，视界以内那片笼罩在混沌与黑暗中的疯狂宇宙终于第一次在郝仁面前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原本的黑暗深渊牢笼是被分为三层的，女神用神力在这片混沌中强行开辟出了有秩序的数道屏障，并将它们分为内中外三层防线，有大量符文阵列和人造天体分布在这三层防线上，用来镇压疯嚣之主的活动，”阿提尔如风铃一般奇妙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着，“但在收容失败之后，所有有形之物都在瓦解，如今大部分屏障都已经被疯嚣之力腐化拆解成为原始混沌，黑暗深渊也回归到了上古时的混乱状态，但仍然有一些东西残留下来。
“在这些区域，有一些残存的符文阵列和人造天体，它们以碎片的形式漂浮在宇宙中，其中一部分已经落入歪曲时空的夹缝里，它们仍然能发挥出少部分作用，可以作为在黑暗深渊深处活动的跳板。但它们非常不稳定，基本上所有的碎片都以小时为单位不断湮灭重生，而且总量是不断减少的。
“这里是原本的监测节点之一，我们在撤离的时候它还在运作，而且估计它能坚持到决战的时候。这个节点可以提供数据支持，也能用来转发信息，在战场上应当能发挥作用。
“这一区域原本有个武库，封存着大量上古时期的神性傀儡，但在囚犯脱困的过程中，百分之九十的傀儡都被消耗掉了，但武库本身很坚固，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莉亚打断了阿提尔的报告：“疯嚣之主的情况怎么样？”
“囚犯的‘衍生污染’已经完全充满整个黑暗深渊，而且它如今有了一个凝实的核心，该核心位于囚笼的最深处。那个核心周围有一层强大的混乱时空保护着，很难靠近。在这个核心的指挥下，原本无序盲动的疯嚣力量如今充满组织纪律性，它们甚至会用各种各样的战术来对付守夜人——这也是它能这么快就脱困的主要原因。”
莉亚皱着眉：“那个‘核心’本体没有移动过？”
“没有，它从出现之后就一直留在最深处，活动的只是那些衍生出来的污染而已。”
“那家伙在等着我，”莉亚叹了口气，“她相当清楚我会主动去找她，所以她就呆在疯嚣力量最富集的地方等着咱们去她的主场作战。在此之前，她会不断释放出疯嚣力量侵蚀现实世界，所以咱们是别无选择的。”
“这层混乱时空是最大的麻烦，”郝仁摸着下巴，看着全息投影上呈现出的时空结构示意图，“那个灭世女神把自己藏在一层多变的‘壳子’里，我猜这地方的时空规律肯定是她牢牢控制的，要穿过这样的时空结构，常规引擎或者空间传送的法术之类根本不管用，因为‘法则’掌握在别人手上。”
数据终端在空中晃来晃去：“在那种地方，应该也没有搞一个计算中心去慢慢破解数学规律的余裕吧。”
“强行突破不是不可能，争夺时空秩序的控制权而已，我和那个灭世女神在这方面是平级的，”莉亚抱着胳膊说道，“但这肯定会耗费我大量精力和体力。灭世女神在黑暗深渊里面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补充，可咱们的力量是损耗一分就少一分的。”
就在这时，诺兰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中响了起来——她就停靠在控制塔旁边，和无人机群的数据链建立着实时的联系，因此一直都在旁听：“或许我们可以直接把这层混乱时空破坏掉。”
“破坏掉？”郝仁眉毛一挑，“你有什么主意？咱们手头好像没有可以用来跟真神抢夺法则控制权的‘规则级武器’吧。”
“本舰的虚空引擎，”诺兰答道，“虚空引擎可以在世界屏障外面的无尽虚空中航行，并创造出独立的秩序场，这种秩序场其实就是一种‘强制执行机关’。只不过虚空引擎本身是带有安全锁的，这个安全锁让它无法在世界屏障内部运行，以防止对宇宙的秩序造成破坏，但如果解除它的安全锁，在那层混乱时空中进行过载的话……”
“我们可以在任何时空结构上炸个洞出来，”郝仁眼睛一亮，“但是能做到么？”
“说实话，不符合操作规范，这部分的设置是锁死的，从操作系统上绕不过去，连我都绕不过去，”诺兰说道，“但咱们可以把操作系统扔一边去嘛……”
郝仁大概猜到诺兰的意思了：“你是说……”
“飞船被人打坏那可就不关安全协议的事儿了，”诺兰悠悠说道，“本舰可以把安全锁的控制线路单独隔离出来，到时候你找个歼星撬棍……”
郝仁：“神TM歼星撬棍！”
“你这一棍子下去的后果至少是好几光年的时空崩溃，歼星撬棍那还是悠着说呢！”
“话说用这种方法把虚空引擎搞坏……你没问题么？”郝仁摆摆手，问出了自己很关心的问题，“我记着虚空引擎连接着动力组最大规模的能量管线，而且和所有推进器都是有联系的吧……”
“我可以在你搞事儿的时候暂时屏蔽其它引擎组的能量供应，这样虚空引擎报废之后我还能飞，你们打起来的时候我走位一下还是没问题的，但跃迁和虚空航行的能力肯定是暂时废了——跃迁发生器和虚空引擎太近，绝对是保不下来的。”
郝仁轻呼口气：“单向通行么……”
“是啊，单向通行。”
跃迁与虚空航行报废，也就意味着巨龟岩台号将无法脱离战场，一旦战局崩溃，仅凭亚光速的常规引擎和光速微曲推进器是不可能离开黑暗深渊宙域的，所以……这将是一次单向通行。
“那么，我也该说一下后路了，”郝仁突然说道，并抬手打断了想要发言的莉莉，“不是打击士气，而是总要多一点安排不是么？就像莉亚当年发往表世界的尤古多拉希尔方舟，我们也需要准备一些用来应对最坏局面的‘方舟’才行。”
一边说着，他一边切换了观景平台上的全息投影，那投影上呈现出的是位于科洛的“穿界大门”，以及在梦位面宇宙各处分布的大量时空加速器和跃迁轨道。
莉亚看着它们：“这是……”
“这是撤离路线，”郝仁说道，“原本是无人机群在梦位面进行扩张的过程中建造的交通体系，我将其中一部分骨干网络进行了改造，增加了大型的加速装置，通过它们，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从梦位面任何一个角落抵达位于科洛的穿界大门——而这道穿界大门外面，就是安全而稳定的表世界。”
“你前些日子一直在折腾无人机群的建设表，原来是在弄这个？”薇薇安惊讶地说道，紧接着皱起眉，“但是这东西能把所有人都撤走么？”
“不能，”郝仁直接摇头，“即便梦位面的生态行星如今已经灭绝了百分之九十九，但考虑到这些加速器的容通量以及大门的限制，我们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撤走。设置在各个星球上空的卫星群只能按照一个‘方舟计划表’从行星表面转移至多十分之一的生态样本。所以这只是一个最终计划，一旦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们别无选择罢了。”
莉莉的耳朵和尾巴都慢慢竖了起来：“但是这么多信息量一下子穿过现实之墙，两个宇宙岂不是……”
“所以在表世界还有另一层安排，”郝仁静静地说道，“渡鸦12345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现实之墙开始崩溃、法则冲突即将波及到表世界之前，她会瞬间摧毁整个梦位面，这样一来现实之墙崩溃时所产生的所有冲击都会被梦位面的残骸所吸收。而转移到裂痕星云的‘难民’们在那之后则会被就地安置，直到完成‘兼容处理’才会被允许离开那里。这样一来，损害就被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了。”
莉亚轻轻叹了口气：“……这可真不是个让人愉快的计划。”
随后她抬起头笑了笑：“但我当年做的那些计划也和这个计划一样不怎么让人愉快。”
“因此我们就要努力避免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郝仁说道，“我会把这个撤离计划的细节上传到公共数据库里，大家可以看看，有问题再讨论。除此之外，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没有人表示更多的意见，于是郝仁宣布讨论到此结束，大家可以各自回去休息了——无人机群要根据今天的战况对要塞进行最后一次微调，刚刚撤出来的守夜人舰队也要进行休整和检查，以确保没有漏网的感染者。
薇薇安留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还安排了这样一个撤离计划，”她看着郝仁的眼睛，“而且这个撤离计划的最后一步……是摧毁整个梦位面。”
“是我和渡鸦12345一起制定的，按她的说法，这也算是成为正式审查官需要掌握的最后一课吧，”郝仁同样注视着薇薇安，“有些时候，必须有人做出一些残酷的决定。”
薇薇安轻轻掐了他一下：“所以你就连我都没告诉，自己一个人做了这些？”
郝仁装出呲牙咧嘴的样子，随后按了按薇薇安的头发：“放心吧，咱们站在这儿的意义，就是让这些残酷的决定永远不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不是么？”
薇薇安翻了翻白眼，拍开在自己脑袋上捣乱的手，想想之后还是上前抱住了郝仁：“咱们两个都要活着回去，是吧？”
郝仁笑着，用力把薇薇安抱紧：“那当然。而且为了防止触发某些奇怪的flag，我到今天还没跟你求婚呢，咱这场仗能不稳么？”
“没个正经！”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决战之日
宇宙的生死存亡之日——多么气势磅礴但又异常遥远的一句话，它可以被轻而易举地写在故事里，写在剧作里，写在吟游诗人的诗篇上，当它以神话传说和英雄故事的形式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发生在现实世界中，发生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塔纳古斯-圣泉谷-新开拓点，新历三年春，凌晨，无风。
乌兰诺夫握着前几日刚刚发下来的武器，站在开拓点聚落外的瞭望塔上，他的视线在远方丛林中那些蜿蜒生长的巨藤上缓缓扫过，来自山谷中的寒冷夜风让他的头脑无比清晰。
手中的武器是一种可以发射磁加速晶体针的远程精确枪械，另外一把可以发射磁约束等离子体的近距离副武器则挂在大腿上的武器挂架上，这两把武器都不是卓姆文明自己的产物，而是来自最近的无人机工厂补给站——自从各个开拓点的生活必需品做到自给自足之后，这些补给站已经很久没有启动了，而它们的最近一次启动，却是为了给当地居民分发武器装备，这一点是很多人都未曾想过的。
刚刚做到食物自给的卓姆文明还没有自行生产现代化武器的能力，因此这些可以对抗疯嚣衍生体的装备必须由工厂补给站来提供。
然而对于经历过母星末日、虚拟方舟、星际迁移，如今在一颗完全陌生的行星上开疆拓土的卓姆人而言，迎接挑战已经是一种生存本能，宇宙湮灭和行星末日对他们而言都差不了多少，如果拿起枪可以争得一线生机的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武装起来——至于这枪支的来源，那就更无关紧要了。
更何况还有长子卓姆在遥远的太空中守望着这颗星球，作为次子的人类当然更要无所畏惧。
乌兰诺夫活动了一下略有些麻木的手指，并摩挲着手中电磁步枪冰冷而坚硬的枪身。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以工程技术人员的身份在各个开拓点活跃，从事着设计水车、磨坊、农业工具的工作，然而这种在基地边缘持枪警戒的体验对他而言却并不陌生，他忍不住会想起那些在虚拟世界中曾经历过的事情，想起那个没有被清除的梦境，他作为灰狐狸佣兵团的一员，在被纳米机群摧毁的世界上挣扎求生……
他想到了那只灰狐狸，那位有着灰色马尾的、眼神冷冽而强大的女团长，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与那些强大的异邦人一起，在另一片战场上为面对这个宇宙的终极挑战而做着准备么？
一阵踏上阶梯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乌兰诺夫回过头，看到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来到了瞭望塔上。那是和他一样在梦境世界中作为“灰狐狸”成员的卡尔。
在现实世界重生之后，卡尔成了一名农夫，并和自己一起被派到了这个新开拓点，照料着开拓点西侧的大片农田。但在女神传达谕令、临时政府召集战斗人员的时候，他和自己一样站了出来，自告奋勇地成为了哨兵之一。
或许应该感谢那个失控的梦境世界，很多人在梦境世界中经历了无数千奇百怪的人生，也稀里糊涂地被灌注了大量有用没用的知识，虽然“苏醒”之后要经历漫长而痛苦的“意识整理”过程，但却也让卓姆人有了无数优秀的战斗人员。
有了从源血中诞生的、近乎完美的新肢体，又有在梦境世界中锤炼出来的精神，几乎每一个卓姆人拿上武器都可以战斗。
“换岗的时间还没到呢。”乌兰诺夫看着这个大个子说道。
卡尔的声音有些发闷：“睡不着，提前上来看看。”
一边说着，这个平素里显得沉默寡言的壮汉一边抬起头，有些出神地仰望着头顶的星空。
从圣泉谷仰望天空，很容易便可以在漫天繁星中找到一个最醒目的“天体”，那是一轮水晶之月，名为晶核研究站的超大型综合轨道站。
这轮“月亮”的下半部分有一片红色的亮斑，那是长子卓姆凝望这颗星球的眼睛。
曾经与母星共生，和人类朝夕相伴的长子在那场坠入太阳的末日中失去了自己的身体，但异邦人为他重新制造了一个意识载体，并让他与晶核研究站融合在一起。在过去的几年里，正是他远程控制着塔纳古斯星上数以百计的源血“圣泉”，将卓姆人的灵魂重新送回了现实世界。
乌兰诺夫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在晶核研究站周围看到了大量移动的光点，那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较小的太空实体：有的是战舰，有的是太空堡垒。他忍不住说道：“这颗星球是观察者的重要据点，晶核研究站周围有大量武装卫星群，应该比其它星球安全很多吧。”
“女神说了，敌人可能会绕过太空中的防线，直接进攻地上的凡人世界，”卡尔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从这里，我们就是最大的漏洞。”
乌兰诺夫耸耸肩：“管他呢，反正女神也说了，能渗透到凡人世界都是最下级的衍生体，只要有把好枪，照样一枪一个窟窿。”
就在这时，一片淡金色的光霞突然从天边掠过，并快速地朝着开拓点的方向飞来。
乌兰诺夫下意识地抬起了电磁步枪的枪口，但接着又放了下来，旁边的卡尔则点点头：“是他们。”
金色的光芒仿佛流星一般转瞬即至，几秒钟内便从天边来到了瞭望台前方，光团悬停下来之后才能看清其真实面貌——其实那是三名恩赫里亚战士，他们金色的铠甲上浮动着魔能光辉，看起来就好像生出了光塑的羽翼一般。
仿佛神话故事中走出来的一样。
这些光铸的异域士兵是观察者派来的援军，坦白来讲，在第一次见到这些空洞的盔甲时乌兰诺夫着实被吓了一跳：虽然卓姆文明从远古时期便有着女神信仰，也有神术方面的“超自然知识”，但魔法，尤其是亡灵魔法这种东西与他们的世界观还是相差颇大的，用灵魂来驱动一副空洞洞的盔甲在卓姆的传统文学中一向是恐怖灵异的经典套路，乌兰诺夫用了很长时间才以“这其实是另一条科技树点出来的机器人”为理由让自己能坦然面对这些空洞的铠甲。
比起面对这些吓人的亡灵产物，还是那位瓦尔基里要和蔼可亲多了——虽然听说那位“女武神”其实也是某种亡灵，但至少她看起来很漂亮……
三位恩赫里亚战士在瞭望塔周围绕了一圈，随后向着开拓点旁的临时营地降落下去，乌兰诺夫则把注意力收了回来，他对旁边的卡尔点点头，表示自己要回去休息，随后走向瞭望塔旁边的梯子。
就在踏上阶梯的那一瞬，他突然感觉一阵恍惚，脑海中紧接着浮现出了陌生而神秘的画面：
他看到宇宙星空逐一熄灭，无数星体上蜿蜒生长出了扭动的触须和眼睛，庞大而亵渎的黑暗结构横亘在星云之间，将整个世界缓缓撕裂，一团蠕动的莫名物质从无尽高远的上方俯视着万物，而在这一切之间，他孤身一人，被无穷无尽的恐怖幻象纠缠着。
脑海中的这些可怕景象仅仅出现了一瞬间，紧接着便烟消云散，乌兰诺夫感觉自己浑身发抖，脚步也不由得踉跄了两下，但在梦境世界中作为佣兵锤炼出的心理素质让他立刻调整过来。他迅速恢复平衡，视线则扫过周围——在他的视野中，那金属的瞭望塔护栏上突然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斑点，手中的步枪也仿佛腐烂的肉块般呈现出恶心的质感，但天空那些卫星群突然闪亮了一下，他的视野便跟着恢复了正常。
他抬起头，看向卡尔的方向，那个大块头也正在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刚刚褪去的惊惧，额头满是汗珠。
“时候到了。”他们异口同声。
刺耳的警报声在圣泉谷的开拓营地中响起。
在整个塔纳古斯响起。
在霍尔莱塔，在艾欧，在代行者母星，在科洛，在每一颗生态行星上响起。
守望要塞的所有防护壁都充盈起了蓝白色的光辉，巨大的可变机构缓缓打开，露出隐藏在下方的炮台与导弹发射阵列，暴雨般的光束从要塞的每一座防御设施上泼洒出来，而在光束弹雨之间，则可看到无数不断闪烁的光点——那是跃迁导弹在太空中短暂加速之后进入超空间时的闪光。
炮火在宇宙中无声地嘶吼着，而在要塞防线的前方，那层黑暗的视界已经不复存在。
难以名状的混沌空间撕裂了视界屏障，无数蠕动的黑色烟雾、不符合三维透视的扭曲框架、歪斜颤抖的天体就好像疯狂的抽象涂鸦般一下子涌了出来，占据着整片宙域，俯瞰着整片战场。
Pong友，SAN值检定了解一下。
“视界已打开！可观测到目标实体！”
“所有武器上线，防护壁进入战时状态，湮灭长矛开始充能！”
“观测到衍生体，数量……极端庞大！”
“无人机群已释放，S3、S4区正在承受猛烈打击！”
“守护者军团第三舰队已抵达S4区……”
指挥中心仿佛油锅被泼入冷水，瞬间繁忙到近乎沸腾，在那不断充塞视野的、癫狂错乱的宇宙图景面前，莉亚眯起了眼睛。
“说永别的时候到了，我的老对手……”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进入黑暗
数千万年以来，梦位面宇宙的中心宙域一直被一层“事件边界”所笼罩，那隔绝信息流动的黑暗屏障将这个宇宙中最古老也最神秘的区域完全包裹起来，没有任何人可以知晓视界之内发生的事情。即便偶有几个凡人文明发展出了登峰造极的技术，他们也只能在宇宙中心发现一团近乎永恒的黑暗，而其中最最幸运（或者说最最不幸）的那几个，或许会因机缘巧合越过视界，看到这层黑暗屏障背后的真相，然而他们无一例外会被视界另一侧的景象彻底湮灭心智，成为纯粹的疯子，或者成为纯粹的怪物。
因此，除了看守这片牢笼的狱卒之外，没有人知道这片“中心宙域”真正的样子。
但是今天，事件边界烟消云散，屏障消失了，这个宇宙最疯狂与恐怖的一面终于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景象，所有的逻辑词汇和数学表述都将在这个区域失去意义，人所熟知的各种空间结构与光学现象也在此荡然无存，在那视界背后，是堆叠纠缠在一起的、庞大到可以吞噬掉整个银河的混沌结构，无数纵横交错的黑暗阴影盘踞在太空之中，癫狂错乱的黑暗天体在那些阴影中生死明灭，有形和无形的事物成片成片地出现，然后又转瞬间灰飞烟灭，而与此同时，这片癫狂的宙域还在疯狂地扩散。
郝仁看到那些无以名状的阴影一边蠕动一边增殖，其边界迅速向着秩序宇宙的方向推移，潮水般的衍生体是其先锋，在那道边界前方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锋矢。
一支无人机大军迎了上去，刺眼的炮火划破黑暗，在衍生体与疯嚣力量中撕开无数大大小小的缺口，然而所有的缺口都在数秒钟内被填补，在几个呼吸之后，那些无人机便消失在茫茫太空中，接着便有新的无人机群顶上……
这样恐怖的景象足以让任何普通军队瞬间崩溃，但却无法动摇无血无泪的无人机群，集群意识就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不断将自己的机群填补到那些空挡里，同时无感情地下达着一条条新的指令：
“第一战斗集群全灭，开始依预设程序补充兵力。”
“湮灭长矛充能完毕，目标——混沌结构体锋矢节点，开始第一次齐射。”
“腐化力量已抵达指定位置，开始激活‘疫苗’。”
远在无数光年之外的X星团深处，世界树神殿的大厅中，一座黑色的方尖碑悬浮在半空，数条纵横交错的光线从殿堂周围的一圈柱子顶端射出，聚焦在方尖碑的顶端，而每一根柱子下方，都站着一名面容肃穆的守护巨人。
激活疫苗的指令下达，所有守护巨人同时举起手中长杖，立柱所释放出的光束也随之瞬间加强，那黑色的方尖碑表面顿时浮现出了无数复杂的纹路，这个承载着拉赫瑞恩文明无数代人的执念、在一次次轮回中守卫文明传承的古老装置再一次启动了，它所蕴藏的复杂数据被抽取，转译，成为可以压制疯嚣污染的信息流，并通过遍布整个梦位面的无人机网络被传输到前线，随后再通过前线一座座要塞的天线系统放大，最终成为一件足以压制整个战场的数学率武器。
在要塞群后方的广袤太空中，一个个新星般的光点逐一亮起，形成了太空中的一道绝境长城，而守望要塞中央的巨型天线阵列也同步激活，那仿佛巨翼一般的扇形结构缓缓打开，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郝仁便注意到太空中那些不断扩散的混沌结构明显地减慢了推进速度，它们就好像遇到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艰难突破屏障的过程中呈现出慢动作一般滑稽可笑的局面。
“疫苗生效了！”数据终端兴奋地欢呼起来。
“这只是第一步，”郝仁仍然保持着冷静，虽然他也有点想欢呼，但阅遍各种小说电影电视剧的他深知一点：任何在进度条前半段欢呼的行为都是作死，高兴得太早是很容易被反派摁在地上摩擦的，“后方的情况如何？”
他面前瞬间打开了数个全息投影，伊扎克斯、南宫兄妹、莉莉等人的影像出现在那上面，他们每一个人身后的背景都不一样，有的是霍尔莱塔的皇家法师塔，有的却是艾欧的无尽海洋。
“霍尔莱塔这边还没有动静，”伊扎克斯说道，他身后站着从魔王城赶来帮忙的拉尼娜——由于现实之墙的限制，能从表世界前来支援的除了那些半亡灵半机械的恩赫里亚之外，便只有几十个人的名额，所以伊扎克斯精挑细选了最能派上用场的助手，“这边不用担心，这颗星球所有国家已经动员起来，辉耀教派的僧兵在几天前就完成了防线建设，他们的神术会帮上大忙的。”
“艾欧很平静哒！”莉莉紧跟着说道，她身后站着威风凛凛的恩赫里亚卫队，“这边除了海就是海，少有的几个海上都市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呢，出不了事。”
“主人，塔纳古斯被短暂入侵，”在第三个全息影像上，出现的却是身披银色铠甲的瓦尔基里，她作为所有恩赫里亚的最高指挥节点坐镇塔纳古斯，同时也亲自负责塔纳古斯星球本身的守卫任务，“圣泉谷出现小规模侵染，目前已清除。”
瓦尔基里话音刚落，旁边全息投影中的南宫五月紧跟着说道：“科洛这边也有小规模的混沌魔物出现——不过刚冒头就被维罗妮卡领着黑鸦骑士团给平定了。科洛人很擅长解决这些‘小污染’，这边好像压根用不着我们。”
听完来自各个星球的情况，莉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刚刚突破封锁线就立刻把手伸向那些有灵智反应的星球么……看来即便有了思考能力，你也没有聪明太多啊。”
“疫苗覆盖区域已达百分之百，广播系统目前负载百分之七十二……有充足余量，”无人机群的声音从要塞指令大厅上方的液态金属团中传来，“正在扫描混沌结构体……已发现浅层突破口，上传至巨龟岩台号。”
“诺兰，”郝仁切换了通讯频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护盾全满，动力充沛，boss，”诺兰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信心，“随时可以出发。”
“好好检查你的系统，咱们这一次可是单程票。”
“是是是，你是老板——放心吧，检查了好多遍，本舰现在已经在港口待命，来领你们的单程票吧！”
郝仁与薇薇安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微微一笑。
而莉亚则已经先他们一步站起身来：“走吧，路已经打开了。”
在尺度以光年计量的战场上，一艘只有数百米长的小小飞船已经不能用渺小来形容。
那是几乎可以被视作宇宙微尘、被所有人无视掉的一粒尘埃。
守望要塞的中央塔楼打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发进通道，银白色的审查官座舰从里面轻盈而无声地滑了出来，随后加速为一道流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远方那片混沌与黑暗，而战场上纵横交错的炮火与四处乱飞的残骸在她身边形成一道风暴，并被渐渐抛在身后。
“前线指挥权限转至无人机集群AI和萨拉曼军团长，各生态行星防御战线指挥权转移至伊扎克斯和瓦尔基里，”郝仁坐在舰长席上，一条一条地下着指令，“世界树神殿转入自律模式，并随时监控局势变化。”
“穆鲁，列门杜萨，洛肯，你们记着自己的任务，”薇薇安也在自己的通讯器前说道，“一旦局势恶化到最坏的那一步……不要犹豫，带着能撤离的人离开这个世界，无人机群所构建的传送网络会在那一刻全部解锁，你们就是新的引路人了。”
“我们即将进入混沌区域，那些巨大的空间结构已经近在眼前了，”郝仁抬起头，看着外部监视器传回来的实时画面，在巨龟岩台号的四周，无数庞大而朦胧的灰黑色烟柱与裂隙正仿佛山脉般压迫过来，在那黑暗之间，隐约可以看到无数双眼睛、无数只手脚、无数条触须正在盲目地扭动着，但若凝神看去，便会发现那全都是幻觉而已，“祝我们好运吧。”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黑暗深渊的最深层是这个样子，”莉亚轻声说道，“这些结构体全都是在最近的几个月里才增生出来的——一万年前的那场交锋，我终极是败了一步，疯嚣之主在整个宇宙无数生态行星灭绝的过程中汲取到了无穷无尽的噩梦力量，正是这些力量让它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诺兰的声音从舰桥广播中传来：“屏蔽系统启动，进入隐秘行动状态。”
巨龟岩台号的装甲板上浮动起一层朦胧的光，随后整艘船周围的光线开始弯曲、塌陷，飞船本身所释放出的信息量也随之迅速减少，短短几个呼吸之后，它便“消失”在战场上。
那些炮火与残骸已经位于遥远的后方，现在，外部监视器传来的画面上只有错乱癫狂的宇宙空间。
如果闭上眼睛，舰桥上的安宁甚至会给人一种战争已经结束的错觉。
但控制台上跳跃的数据却显示着真相：护盾每分每秒都在波动，飞船各处的损伤控制传感器几乎时刻不停地在发出各种警报。
即便周围看不到任何敌人，攻击却是从一开始便未曾停歇的。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各自的战场
疯嚣之主的大部分——包括它的存在以及它的力量——都是无形的，宇宙中那些规模庞大的扭曲结构体只不过是它所引发的现象，潮水一般的衍生体也只不过是它在现实世界中特定条件下的投影，而此时此刻巨龟岩台号所受到的攻击……那才是略微触及到疯嚣之主本尊的东西。
然而完全无法观察，至少以肉眼无法观察。
飞船每分每秒都在被攻击，护盾系统的剧烈波动最能证明这一点，尽管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接触，但各个传感器都发来了舰船受损或威胁迫近的信号，这诡异的现象令人困惑不解，但在郝仁的视野中，他却能看到这片太空中的另外一层景象。
一种粘稠、黑暗的“物质”充塞在那些太空结构体之间，就像云雾一样相互缠绕着，那些是最终极的虚无，宇宙中一切正常的、理智的、有序的信息在与其接触之后都会被迅速瓦解，物质被还原为基本粒子，基本粒子被还原为量子涨落，量子涨落被还原为毫无意义的信息簇，那些不可知不可测的粘稠黑暗其实就是疯嚣之主的本尊。
是宇宙诞生瞬间所伴生的、代表着万物归亡的“信息表述”。
飞船在它们之间穿行，便不可避免地与其接触，作为有序体的星舰难免会被这些无需的东西所破坏。
郝仁敲了敲控制台：“护盾情况怎么样？”
“回充速度跟得上，不用担心，”诺兰的声音听上去信心十足，“这艘船在虚空里都能飞，这点混沌算不了什么。”
“我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跟疯嚣之主对决的时候，”莉亚在旁边说道，“那是……好几千万年前了吧？脑子一热就领一支大军冲了进来，完全不明白秩序冲突的意思，也不知道如何梳理这里的混沌。第一支队伍几乎全军覆没，我不得不在战场上学习如何在这个环境里生存，然后调整了剩下的士兵。我在黑暗中心战斗了好几百年，最后却发现这东西根本没有实体……那一刻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沮丧。”
“然后你就想方设法地给了它一个‘实体的核心’，”薇薇安淡淡地笑着，“真是执念深重。”
“是啊……执念深重……”莉亚轻声叹息，“这或许真的是某种执念吧，但却不只是我自己的执念，它属于众生，属于每一个活着和死去的生命，属于这整个世界。”
她抬起头，看向外部监视器传回的那些画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郝仁和薇薇安听：“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质疑过这一切的意义，去思考宇宙众生的挣扎是否值得——世界并非永恒，从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了这点，即便是看起来亘古长存的宇宙，也是有寿命极限的，所有的星辰都会熄灭，时空本身也会消解，在这样终极而平等的毁灭面前，绝大多数文明灯火都渺小的不值一提……
“不管是在星球上万古流芳的国王骑士，还是在星海间纵横睥睨的星际帝国，都无法阻挡宇宙的消亡，当它到来的时候，谁都是平等的，而疯嚣之主……或许便是这个宇宙迎接灭亡的方式，便是这个世界自然的、正常的进程，和宇宙的命运比起来，我所塑造的那个充满生机的田园时代或许反而是异常的。生机与秩序，以及这二者所伴生而来的、不愿面对死亡的执念，与这个宇宙终将消亡的命运是如此的截然相反……
“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曾经所质疑和思考的那些问题……其实毫无意义。
“众生生于秩序，归于秩序，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不得不面对生老病死，但那生老病死也是秩序的一部分。这个宇宙或许有它的既定命运，众生也有消亡的一天，但这并不是在混沌面前止步不前的借口……
“因为，反抗与生存也是这个宇宙自然进程的一部分啊。”
郝仁默默地听着，看着飞船越过一道又一道昏暗的空间裂谷与怪异的星云结构体，远方的星光已经彻底消弭，疯嚣之主的影响已经渗透飞船的护盾和装甲层，侵入到了舰船的内部空间，但在神性力量的保护下，他的思维却异常清晰，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守望要塞前，混沌的爪牙如潮水般淹没了一支无人机梯队，坚守防线的守护者舰队很快便因侧翼重创而不得不向后转移，备用的无人机群立刻冲出基地，勉强夺回了被混沌爪牙占据的空域，然而防线整体却再一次被压缩。
数道刺眼的光束从守望要塞中迸发出来，在太空中形成能量的洪流，湮灭长矛那绝对的破坏力终于稍微遏制了衍生体的增殖速度，但代价却是湮灭长矛阵列附近的一座控制塔在一连串大爆炸中灰飞烟灭。
“三号逸散塔报废了！”一名守护者指挥官惊呼道，“所有湮灭长矛进入强制冷却状态！”
萨拉曼接通了和前线舰队的连线：“兄弟姐妹们，湮灭长矛阵列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再次发射，防线只能靠你们了……别忘了我们身后的众生！”
“为了母亲，为了众生！！”
……
数百亿光年之外，科洛，安苏大陆的荒芜旷野上。
一团金色的光焰从旁飞来，将一团扭曲的肉块凌空击碎，带着焦臭味的血肉碎屑撒了一地，也有一些撒在维罗妮卡的手臂上。
维罗妮卡将长剑从一具怪物尸体内拔出，那怪物随之化为飘散的灰黑色烟尘。她抬起头，向不远处那具散发着金色光辉的“恩赫里亚英灵”点头致谢，后者的支援让她躲过了一次致命的偷袭。
这位塔罗斯的战场公主穿回了那一身戎装，淡紫色的长发上沾染着鲜血——那是红色的血液，来自人类，但她却无暇去顾及那鲜血具体是来自哪位勇敢的士兵。
在短暂的两年和平之后，科洛再一次迎来了战争，而且敌人仍然是老对手——那些来自混沌与噩梦中的怪物们。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维罗妮卡甩掉长剑上的污血与烂肉——科洛曾经是一座监狱，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狱卒，与那些罪恶的怪物作战是每一个科洛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洛克玛顿虽然被消灭了，但混沌的源头还想要掀起新的战乱，那就如它所愿好了。
即便没有女神的示警，没有那些“英灵”的通知，科洛的预言家和大学者们也能嗅到混沌即将卷土重来的气息，早在数个月前，这个世界的人类便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女神所下达的神谕只是让大家更加明白了这场战争的来龙去脉而已。
“殿下，这边的怪物已经被解决了！”一名亲卫骑士来到维罗妮卡面前，骑士的胸甲上满是污血，“暗影丛林发来消息，那边出现了新的‘渗透点’！”
宇宙中心的混沌之源已经挣脱控制，正在对着整个秩序世界发动反扑，女神与她的盟友们正在群星的最深处与那怪物拼死奋战，而那怪物所泄露出来的气息则绕过防线，妄图腐蚀掉女神背后的凡人世界，并以凡人世界的血肉与灵魂作为它的力量来源。
所以科洛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名为“渗透点”的污染区域，在污染区域内，那些熟悉的、曾经被从这片大地上驱逐出去的怪物们卷土重来。
然而科洛人可不怕它们。
科洛人跟这些怪物打交道已经无数年了。
维罗妮卡对骑士点点头：“那边有圣狼部族国的蛮兵负责，不用我们操心。”
“那些……蛮兵么，”骑士的眼神微微有些怪异，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远处，“话说真是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成立了一个国家……”
在骑士视线的尽头，可以看到一支与人类王国的部队画风迥异的队伍，那是圣狼部族国派来的另外一批人马。他们是由各种各样的魔兽和亚人种族形成的联军，披挂着破破烂烂又缺乏统一的护甲，手上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此刻战斗胜利，这些蛮兵正在围绕着一面巨大的旗帜欢呼庆祝，在那旗帜上，绘制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色巨狼。
那是圣狼部族国的图腾，也是其最高首领——头狼的象征。
据维罗妮卡所知，圣狼部族国永远只有一位最高的统治者，那便是带领兽潮穿过混沌、建立文明的那位“头狼”，头狼永不退位，而一个被称作“魔兽之环”的、类似议会的部落代表团体则在头狼离开兽群的时候代为统治这个国度。
直到今天，科洛世界的很多王国都不敢相信一群魔兽和亚人种族竟然真的建立了一个国家，但与这个“魔兽之国”毗邻的塔罗斯王国早在一年前就与这个新兴国家建立了交流。这一方面是他们确实看到了这些魔兽与亚人所展现出来的智慧和理性一面，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对那位“头狼”相当熟悉。
塔罗斯王国的学者们认为，大概正是因为那位“头狼”的神性影响，其所率领的兽潮才在穿越混沌的过程中获得了某种“进化”，他们与他们那些在森林和荒原中的远亲比起来更加聪明，更加理性，也更加能控制自己的原始兽性。
因此，科洛世界就真的出现了一个由魔兽建立的王国……
“他们也是智慧生物，”维罗妮卡摇了摇头，“混沌面前，所有智慧生物都是天然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