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前往遗迹
道过晚安，魔法师小姐便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魔杖，身子随之飘向高塔外墙，就像踩在平地上一样沿着塔壁走向了自己那间位于塔顶的实验室兼卧室。
等她离开之后，南宫三八才感慨了一句：“啊哈，没想到这位莉亚小姐还是个无神论者。”
“严格来讲是不敬神者，或者说蔑信者，”薇薇安很认真地纠正道，“无神论是压根不相信神的存在，而莉亚则是不管神存不存在都没多大敬意的那波——这其实很正常，魔法师生来就是个容易信仰淡漠的群体，毕竟他们本身就是研究自然规律和宇宙真理的，自然不愿意设定一个神明来解释一切，这不符合研究者的思维方式。”
“还真是戏剧化啊，”郝仁抬头看着天空，那片破碎天国此刻已经离开夜空的最高点，正沿着自东向西的轨迹慢慢滑向天幕另一边，逐渐掩映在星海之中，“神国陨落之地，创世女神影响力最强的地方，如今却孕育出了莉亚这样的学者，怪不得渡鸦12345曾经感叹说神明就是个当物业的，但凡连续俩月水管没漏水，住户就能忘了自己小区还有个物业……”
南宫五月撇撇嘴，对女神姐姐这风格鲜明的比喻不予评价，她和郝仁一起抬头看着那片支离破碎的天体残骸，语气不甚确定：“房东，你觉得那些真的就是创始之星的残余么？”
“我也只是猜测，”郝仁说道，“毕竟我们并不知道当年创始之星爆炸的时候一共有多少天体被拖入了黑暗领域，也不知道那些一并被拖进来的天体是不是和创始之星一样四分五裂了，所以天上飘着的那些有可能是创始之星，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诺兰无法离开大气层，甚至连探测器都打不出去，光学观测能看到的东西太少了。”
诺兰从刚才开始就在保持沉默，这时候才重新恢复连线：“Boss，我刚才在用光学探测器观察那些天体碎块，在它们朝向拉赫瑞恩的部分，确实发现了人造物的残骸——似乎是某种基座，已经严重损毁了。另外在那些残骸之间的太空中也观测到了小块的建筑物碎片，说不定就是创世女神的神殿。”
郝仁沉吟片刻：“嗯……这样倒是增加了一些可信度，我们可以先假设漂浮在拉赫瑞恩上空的‘破碎天国’就是创始之星的残骸。”
南宫五月晃了晃尾巴尖：“创始之星表面不是覆盖着一层红色海水么？难道全都蒸发了？”
伊扎克斯点了点头：“很难说，那么大规模的能量爆发，连整个星球都被撕的四分五裂，液态的起源之海被全部蒸发的几率相当之高，但起源之海又不是真正的海水，也不是标准的源血，谁知道它的物理性质是什么样的？”
郝仁想了想，开始分派任务：“诺兰，你继续尝试向太空发射探针，同时收集这个‘拉赫瑞恩’大陆的各种物理参数，想办法找出无法脱离大气层的原因，同时不要停止对破碎天国的跟踪，想办法绘制出它和拉赫瑞恩大陆的相对运行轨迹，这样哪怕咱们被困在大气层内，也最起码能折腾出一个粗浅的天体模型来。其他人还是继续按照原计划行动吧，跟着莉亚去一趟大坑道，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世界演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历史原因。”
接下来的一夜，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等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一行人在莉亚的法师塔中享用了并不丰盛但还算可口的午餐，随后便跟着魔法师小姐来到了法师塔前的空地上。莉亚从自己那件褪色旧法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黄铜马车模型，一边念着咒语一边把模型扔在地上，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怪响，那只有巴掌大小的黄铜模型便在众人眼前变成了一架结构完整的马车。
马车前面甚至还拴着一匹用齿轮、发条、弹簧和杠杆组装起来的铜马。
“厉害吧？”看到郝仁他们脸上惊讶的神色，莉亚显得十分得意，“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根据从某个遗迹里面找到的古代文献还原出来的东西。啧，那帮白痴还总嘲笑我的研究，他们一点都不知道那些古代遗物里面有多少宝贵的知识在等着人去挖呢。”
不不不法师小姐，那些人嘲笑的仅仅是你每次行动的风险和你为此而开出的价格而已……
郝仁忍住了心中吐槽的欲.望，看着莉亚熟练地检查那匹炼金铜马的齿轮和发条组，又在铜马的背部嵌入新的法力水晶，折腾了几分钟之后铜马便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其肚子里面的连杆和轴承欢快地运转起来。
“出发喽~”莉亚翻身跳上马车，同时伸手对站在伊扎克斯旁边的伊丽莎白发出邀请，“这上面还能坐一个人呢，小孩子来跟我一起~~”
伊丽莎白顿时勃然大怒：“你才是小孩子！你一辈子都是小孩子！”
“切，不坐就不坐。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要跟我一路走到目的地，咱们先去西边的车马行，给你们一人租匹马，咱们要去的地方可不近呐。”
魔法师小姐的心情显然极佳，仿佛是故意为了彰显自己已经拉到一拨人手似的，她还专门驾着那辆醒目程度极高的黄铜马车去佣兵工会的门口绕了一圈，同时把车上的汽笛拉的山响——郝仁相当怀疑这货如果是在地球上开车的话会不会成为一个远光狗兼喇叭狗，上路十米以内就让人打死那种。
使劲嘚瑟一番之后，莉亚才开始干正事，她帮着郝仁一行准备好了马匹行囊，又去商店补充了一些常用的施法材料和旅行所需的干粮，最后几乎是在城中佣兵们的夹道欢送下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些闻讯前来送行的佣兵们脸上那副“最好死外边别回来了”的表情简直都不带掩饰的。
一个人可以像莉亚这样混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可真不容易。
白枫叶城高耸的城墙在视野中渐渐远去，一行人离开城市之后没多久便离开了大道，开始按照莉亚的指引踏上那些罕有旅人踏足的小径甚至是兽道，看着这前进的方向，这条路线似乎是和长风岭的山势走向平行的。
莉亚那辆奇妙的炼金马车再次展现了不可思议的一面：它看似笨重，却能在崎岖不平的小径上行驶的格外平稳，用齿轮和发条驱动起来的铜马在荒径中走的如履平地，甚至比真正的马还要好。
“这是我走南闯北必不可少的东西，”莉亚拉下了马车上那副可以折叠起来的顶棚，这让她能够更轻松地和骑着马走在旁边的郝仁一行聊天，魔法师小姐很得意地拍着马车的挡板，“我坐着它去过长风岭的深山，去过大平原的腹地，甚至还穿过长风岭大隧道，去过山脉对面的赫克鲁威部族国。啊，只有出门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书本上能看到的东西和真正的世界比起来只是无尽海中的一滴水，那些整天把自己关在魔法塔里面的顽固派是永远不会了解的。”
说到这儿，她笑着看了郝仁一眼：“当然，你们这些整天到处跑的冒险者在这方面肯定比我更有发言权。”
看着魔法师小姐脸上单纯开朗的笑容，郝仁却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她在佣兵工会门口和一群人对着骂街的飒爽英姿。
简直是判若两人。
看样子除了遇上实在让自己火大的事情，这位魔法师小姐在面对朋友或者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时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莉亚所要寻找的那个遗迹当然不可能就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事实上它与白枫叶城真正的距离比起当初莉亚所描述的还要远。
一行人在野外跋涉了整整两天。
在第三天的正午时分，他们才终于抵达了一处森林的入口。
这是一片紧挨着长风岭山脉的茂密丛林，山脉在这里拐了个弯，形成一处凹陷进去的弓形“避风港”，而参天古树就在这处避风港中繁衍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无数树龄已达百年甚至更久的古木林立在这里，茂密的树冠遮蔽了阳光，令整个森林里面都始终像黄昏般昏暗，即便此刻正是正午，郝仁一行在进入森林后没多久还是感觉好像已经临近傍晚。
很快，他们就到了寻常马匹都无法继续深入的地带：遍布的藤蔓和腐叶让骑马行走愈发困难，与其骑在摇摇欲坠的马背上前进，还不如相信自己的双腿。
毕竟，站在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
南宫三八用莱塔符文在周围的树干上刻下了禁制，以防止马匹四处乱跑或者有野兽进来伤到大家的坐骑，而莉亚则重新将黄铜马车变成巴掌大小，小心翼翼地收回到自己的口袋里。在领着大家继续向密林中前进之前，她专门提了一句：“再往前就会有点危险了，按照资料的记载，那处遗迹并不完全处于地下，它有一部分暴露在外，这很可能导致魔法能量外泄，森林里的生物会因此充满攻击性。”
莉莉咕哝着：“……还真是老套的设定。”
莉亚一时没听清：“啊？”
莉莉赶紧把话圆上：“哦，我是说我们经验丰富！”
郝仁却没有参与到话题里，他只是集中了精神，认真感知着这片森林中的任何风吹草动。
因为不知是不是错觉，从进入这个地方开始，他就始终觉得一种违和感萦绕心头，这种感觉难以描述，非要说的话……
那就像突然陷入轻微的恍惚，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站在这个地方，又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感觉莫名其妙，似乎有某种力量正在屏蔽自己的思维，让自己的精神迟缓一般。
这让他极大地提高了警惕。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可疑的废墟
黑森林内，随时随地都潜伏着致命的危险，这在一个存在魔法力量的世界中尤为如此。
在拉赫瑞恩古老的传说中，世界最初是从一片沸腾而暴烈的“源素”海洋中形成的，混沌的原始能量在源素海洋中起伏不息，在碰撞中产生了第一个大泡沫，名为“安克”，而这个大泡沫破裂开来，便从里面分裂出了最初的生灵。这些生灵在大泡沫破裂之后残存的碎片上挣扎，不断吸收源素的能量，逐渐让泡沫周围的源素海洋冷却下来，于是就形成了世界，而冷却下来的源素则成为最初的海水，以无尽汪洋的形式包围着拉赫瑞恩大陆。
但是并非所有的“原初生灵”都挺过了这个过程，有一部分生灵在吸收源素的过程中发了狂，它们拼命地吸收那些能量，于是终于让自己四分五裂，这些因贪婪而自我湮灭的失败者就成为这个世界上所有魔物的源头，它们那化为粉末的尸骸飘飘荡荡地飞向整个世界，每一粒粉尘都变成了一个怪物，这些怪物继承了贪婪的天性，无时无刻不渴求着魔法力量的滋养——所以它们都聚集在那些有着强大魔力反应同时又缺乏控制的魔力源附近，成了每一个魔法使用者最忌惮的对手。
这就是莉亚用一根铁法杖练出三十六路疯魔棍法的原因。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尖啸，一头漆黑如墨，身上覆盖着坚硬结晶鳞片的蜥蜴被高高地打飞出去，并在落地之后砸出了一条足足有十米长的深深沟壑，随着生命力从这头怪物身上流逝，它那异化的结晶鳞片也如沙尘般迅速风化、脱落，露出了下面正常体型的蜥蜴本体，在几秒种后，蜥蜴本体也开始迅速腐烂萎缩，慢慢变成了一地几乎看不出形态的烂肉和白骨。
莉亚保持着将铁法杖向前挥击的姿态，长出一口气之后才慢慢回招：“魔法生物研究专家巴赫力在三百年前就搞明白，这些‘噬魔者’其实只不过是被特定魔法能量严重侵蚀之后的变异产物，它们不是因贪婪而聚集在魔力源附近，而是原本就住在这些地方，随后才被魔力腐化成这样……”
她收好法杖，惊愕地看着不远处的莉莉用那把门板一样巨大的合金巨X998剑一下一下地将一头噬魔熊怪认真地拍进地里，随后摇摇头，继续做着一名学者应有的解说工作：“虽然神话传说终究变成了传说，学者们也证实了无尽洋外面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源素之海，但这些噬魔怪物的危险性永远是真实的。施法者最怕遇上这种东西，因为这些怪物本身就是被魔法变异的，它们的外皮抗魔性之高几乎达到免疫魔力的程度，所以通常法师在遇上这些怪物的时候要么像我一样用法杖去敲，要么交给战士……”
她一边说着眼角一边在跳，因为在她视线的角落，伊丽莎白小姑娘正一脚把一头噬魔巨蜥踹翻，然后一手强撑开巨蜥的嘴巴，一手举着个脸盆大的大火球使劲塞进巨蜥的肚子里——噬魔化的怪物确实对魔法抗性极高，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会有巨大的饭量，在塞进去第三个大火球之后，可怜的怪物终于一命呜呼：活活撑死的。
“耶！！”恶魔小姑娘开心地欢呼起来，脸上带着天真可爱的笑容。
莉亚完全失去了解说的兴致，草草结束自己的教学：“……一些特殊的战斗技巧对噬魔怪物也会有效。”
队伍在进入黑森林之后不久就遇到了怪物的袭击，并且一开始冒出来的就不是什么传统野兽，而是莉亚之前提到的那种因魔力影响而狂暴化的“魔物”。抱着收集本世界环境参数，顺便采集生物样本的态度，郝仁一行立刻抡着刀枪剑戟投入了战斗，就像一群真正的佣兵一样——但莉亚作为雇主并没有在一旁老实观战，而是自己也跟着撸袖子上了。
这位魔法师小姐确实跟普通的学院学者画风不同，她抡着法杖冲上去之后大家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点，毕竟没有哪个正常的学者是可以把一根几十斤重的铁法杖挥舞的虎虎生风，而且还能使出三十六路附魔棍法的，哪怕以郝仁的见多识广他也只知道安东尼·J·阿方索一个例外而已，而这位莉亚小姐，她显然是第二个例外。
可是对莉亚小姐而言，眼前这群刚认识的“佣兵”就不仅仅是例外那么简单了。
这群家伙的战斗方式简直闻所未闻——严重挑衅她对每一个战斗职业的认知和每一种实战战术的了解，任何一个考过资格证的教官在看到这群家伙的战斗之后恐怕都会回头把自己的证书一把火烧掉：狼人巨剑手一招剑术都不会，从头到尾都在用门板剑砸怪；火系法师小萝莉也只会一个火球术，然后抡着大火球砸怪；那个叫伊扎克斯的战士也没有任何招式，他的主要进攻手段就是随手抓住敌人，然后用敌人砸怪；那个蛇妖治疗师从一开战就把自己团了起来，刚才不知道滚到哪去了，但战斗中倒是有几次治疗术及时丢过来；号称暗夜刺客的猫人则是从战斗开始就再没看见过身影，直到大家快打完了才跑出来，嘴里还叼着条鱼——这TM简直没法理解，因为森林里压根没有河，她这趟摸鱼到底跑了多远？
如果一个两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冒出来，莉亚还能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来解释，但这么一群奇怪家伙扎堆组团地出来晃悠那就不太好理解了，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找这群家伙当帮手是不是一个错误：这群人的奇怪战斗风格先扔到一边，就光他们这份力量，已经是到哪都能横着走的典范了，这样一群人有可能在出门游历的时候遭遇意外落魄到跑去佣兵工会门口拉私活么？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便被郝仁的话音打断：“搞定搞定，这些东西也不像你说的那么难缠嘛。”
莉亚眼角抽抽着：“因为并不是谁都能像你们这样暴力砸翻一整群的噬魔怪物的——你们这群家伙真是只是一群出来讨生活的冒险者么？”
“一个能抡着法杖殴打魔兽的‘战斗法师’，好意思说我们么？”郝仁哈哈一笑，并不打算回答莉亚的疑问，反正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过客，他并不在意这些细节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来历，反正我们肯定会好好完成这次契约，佣兵行当不是有这么句话么：不要过问名字，只要数清金币。”
莉亚挑了挑眉毛：“这句话说的倒有点专业的意思了。”
这时候薇薇安拎着滚的腰带走了过来：“我们已经开始遇上怪物，你说的那个遗迹还有多远？”
猫姑娘使劲挣扎着，上半身扭来扭去：“放我下来喵！放我下来！我看你们用不着帮忙才去摸鱼的！”
“噬魔怪物出现，我们离那个入口也就不远了，”莉亚无视了那只猫人的聒噪，转而低头看着手上的一张附魔卷轴，那是她提前复写并制作好的魔法地图，上面自动记录着众人在进入森林之后的行动路线以及遇到袭击的地点，“就像我之前预料的一样，那个遗迹到现在还有魔力向外泄露，这就好找多了……”
莉亚说着，收起卷轴，举起铁法杖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简单的魔法符文，随着这个符号在空气中渐渐消散，她抬头看向密林深处的某个方向：“那边。”
在魔法师小姐的指引下，众人又遇到了几次不成威胁的怪物袭扰，并终于在丛生的藤蔓和倒下的巨树之间见到了一些残垣断壁的影子。
那个遗迹已经很近了。
“这些东西……”薇薇安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废墟残骸，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怎么总觉得在哪见过？”
在昏暗阴沉的黑森林深处，来自上古时代的文明遗物静静地蛰伏在草莽之中，承受着时光流逝的冲刷与销蚀，厚厚的泥土与腐叶，经年累月的苔藓，以及交错丛生的藤蔓将这些古老的痕迹深深掩埋，曾经宏伟的殿堂也只能有几个尖顶或一点点残砖碎瓦暴露出来，但就是那一点点残砖碎瓦，却让郝仁和薇薇安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然而那绝对不是创世女神风格的建筑——这一点郝仁完全可以肯定。
创世女神风格的东西他见过不少，不管是苏卢恩之门上的神殿群还是在幻象中看到的女神宫，或者守护巨人的那些星舰，都有着非常鲜明的特色，而且最近他还一直在跟进这方面的研究，可谓是印象深刻，如果眼前这些东西真的跟创始之星有关，他绝对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眼前这些残垣断壁是什么？
郝仁皱着眉，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但就在他抓住关键点之前，莉亚已经带领大家找到了遗迹主体所在的位置。
“啊，找到了！果然在这里！”
年轻的女法师高兴地叫道。
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森林中竟然有着一片相当广阔的空地，漫长的时光都未能让古树和灌木丛彻底吞噬掉这里的古文明遗迹。在那片开阔地上，古老的立柱断裂倒塌，被半埋在泥土之中，华丽的宫墙则歪歪斜斜地倚靠在一起，周围是遍地的残砖碎瓦，一座格外醒目的建筑物则位于所有废墟的中央——严格来讲那只是某座建筑物残留的穹顶而已，那个有着华丽纹饰和流畅线条的屋顶探出了地面，上面生满青苔和蜿蜒生长的藤蔓，其一侧还破了个大洞，有一株阔叶树从洞口中探出头来。
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几乎已经完全破坏了这些残骸原本的色彩，让它们都蒙上一层破败的灰黑色，然而在那灰黑色的底色上，仍然可以依稀看到很多金色的线条与纹饰。
金色的线条与纹饰……奢华的风格……流线型……
郝仁感觉脑海中激灵一下子，随后他立刻开始将眼前所看到的建筑残骸与印象中的某些事物进行比对，同时在脑海中给所有的残骸都加上了金色的涂装。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确实认识这种风格，尤其是认识这些建筑物表面那些繁复的花纹，他在苏卢恩之门曾经亲眼见到它们的实物：那是在弑神种族的飞船上。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安诺遗迹群
弑神者的风格从来都是特色鲜明——或许这与他们那一心想要成为“神明”的偏执有关，这份偏执让他们在任何细枝末节的地方都尝试让自己超脱凡俗，无论是在星舰装甲板上铭刻复杂的符文与壁画，还是在飞船走廊里面安置毫无作用的雕塑与神龛，这些都是在其它文明身上不常看到的情况。
而且他们的符文和浮雕风格本身也是难以模仿的。
其实郝仁应该更早就联想到这一点，只不过他此前只是见过弑神者的战舰而已，并未见过他们的建筑物是什么模样，再加上这片森林中的废墟已经被时光风化多年，即便是那富丽堂皇的金色殿堂如今也坍塌成了一堆被腐叶和泥土染黑的残垣断壁，这些东西如今的模样和昔日风光相差甚远，才让人很难第一时间将其辨认出来。
但只要给这些灰黑色的废墟染上一层金黄，那鲜明的特征便彰显无遗了。
薇薇安似乎也看出了名堂，她的眼神微微一变，不动声色地靠近郝仁：“看出来了么？是那个种族……”
“弑神一族，”郝仁轻轻点头，“看来……这个拉赫瑞恩世界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啊。”
眼前的废墟显然是某种固定在地面的永久性建筑物而非可以移动的飞船，这说明留下废墟的人是定居在此处的，那么拉赫瑞恩大陆传说中的上古文明便呼之欲出了：除了那些弑神者之外，没有别的答案。
所以这个拉赫瑞恩就是弑神者的母星？原来这颗星球竟然距离创始之星如此之近？而且这颗星球还在神国大爆炸的过程中被一并卷入了黑暗领域？
郝仁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此刻夜幕还未降临，破碎天国也还没有移动到可以被观测的位置，然而郝仁很清楚那个支离破碎的星球就在距离拉赫瑞恩极近的地方运行着，两者之间的距离甚至近到了违反物理规则的地步：按照粗略估算的距离，破碎天国甚至就在拉赫瑞恩的高位轨道上，在这个位置，破碎天国产生的引力扰动足以让这颗星球所有的海洋卷起数千米高的海啸，让整个大陆都地震不断，甚至会导致这颗星球新一轮的物种灭绝，然而实际上的情况是这一切都没发生，甚至在之前找到的那些资料里，郝仁还了解到这个名叫拉赫瑞恩的星球有着异常稳定的环境，除了大坑道这样差不多可以归类为超自然灾害的东西之外，这颗星球鲜少发生什么自然灾害。
当然，考虑到破碎天国极有可能就是创始之星的残骸，那么一切都还可以用创世女神的神力来解释。
唯一让郝仁难以置信的，是昔日那个掀起叛乱的弑神种族的母星竟然就在距离创始之星如此之近的距离……这一点之前可没听穆鲁或者卓姆他们提起过啊。
“只是一座遗迹而已，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薇薇安也产生了和郝仁差不多的猜测和疑惑，她皱着眉摇了摇头，“穆鲁并未说过那些弑神者的母星就在创始之星旁边，这么重要的情报他应该一早就告诉咱们才对。或许眼前这只是弑神者在创始之星附近建造的据点。”
郝仁轻轻点头：“也有这个可能。”
他和薇薇安在这边嘀嘀咕咕，莉亚那头却已经完成了对遗迹附近逸散的魔法能量的初步检定，魔法师小姐回过头，一边挥手一边大声招呼着：“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咱们该继续往里面走啦！”
“回头再详细讨论，先收集情报再说，”郝仁低声说了一句，便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向莉亚，“来了来了——我们刚才在猜测这个遗迹的来历呢，我们在这方面懂得可没你多。”
稍稍地拍了个马屁，莉亚便立刻上钩：“那是，我毕竟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学者嘛——不过真没想到你们几个走南闯北的冒险家竟然也没听说过安诺遗迹群么？”
“安诺遗迹群？”郝仁一愣，他依稀记着自己前两天在莉亚的藏书室里查阅资料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个字眼，但那是在一本极端艰涩难懂的专业类书籍里面，由于需要大量的基础知识和旁支注解才能将其看懂，郝仁认为其并非这个世界人人都会掌握的常识，就把那本书暂时放到了一边，但却没想到这时候又听莉亚提到了这个名字。
“啊，你们不知道也正常，毕竟这也算是考古学上的一个专业术语，并不是每个冒险者都会对这方面的事情感兴趣的，”莉亚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安诺遗迹群并不是任何一个已知的古文明所留下的遗迹，而是对那些无法归类也无法定位其历史年代，互相之间还找不到共同点的古代遗迹的统称啦。”
“无法归类也无法确定年代，还没有共同点的遗迹？”郝仁感觉这跟自己预想的情况又有了偏差，忍不住追问下去，“也就是说还有很多风格形式不同的古代遗迹也被划分到这个分类里面？它们数量很多么？”
“怎么说呢……学者们认为安诺遗迹有很多，但能被人类发现的却很少，因为它们大多都藏身在远离人烟，甚至人类压根无法抵达的地方，比如迷雾之海的海底或者至高峰上，”莉亚一边说着一边拽着自己耳朵旁边的一缕头发，无意识地把它们在手指上绕来绕去：这似乎是她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多年来，无数考古学家们通过发掘研究世界各地的古代遗迹，已经整理出了一个成系统的文明演变体系，不管是人类文明的变迁还是那些亚人种族的历史，都可以成系统地被整理出来，并且找到与之对应的古遗物。然而在此之外却始终有一群特殊的古代遗迹无法被归类到这个系统里面——它们无规律地分布在世界各地，从里面找到的文字或者画像都跟已知的任何古文明对应不上，非要说的话，这种无法与已知文明对应的情况就是它们唯一的共同点了。”
说到这儿莉亚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着记忆中的知识，几秒种后才继续说道：“最初是一个叫做‘安诺’的学者把这些遗迹统计出来，并建议将其归为一类的，因此这种遗迹后来就被统称做安诺遗迹群了。它们的存在对考古学家们始终是一个噩梦般的挑战：安诺遗迹就好像一群凭空出现在这世间的幽灵，往前找不到它们的起源，往后也找不到它们的后继者，就好像是一群天外来客突然降临在这个世界，匆匆忙忙地盖了一堆大房子之后又全都消失不见了，唯独留下一堆解释不清的远古废墟来折磨我们这些钻牛角尖的专家学者。”
莉亚一旦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或许有卖弄学识的嫌疑，也可能单纯是好为人师，反正她balabala地就进入了说教模式，不过在嘚吧了半天之后她就突然停了下来，有点尴尬地笑着：“嗨，我跟你们说这么多干什么，很少有人对这些感兴趣。”
“不，我们就对这类事情挺感兴趣的，”郝仁赶紧说道，“而且我觉得你最后的那个比喻很形象啊，说不定那些来历不明的遗迹真的是一帮来去匆匆的天外来客留下的……”
“你们还真是一群很有意思的家伙，”莉亚上下打量了郝仁一眼，“说起‘天外来客’的说法……还真有个学派郑重其事地把它当成一条理论给提了出来。这个学派认为我们的世界曾经经历过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这个时期几乎颠覆了万事万物，不管是天上的破碎天国还是地上的安诺遗迹群都是在这一时期形成的。他们认为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有大量来自天外的‘访客’造访了拉赫瑞恩古大陆，并在古大陆上留下了无数各种各样的奇观，随后他们便在一次突如其来的巨变中全部消失了，而他们留下的各种造物也在那之后受到世界法则的冲击，变得无法再确定年代。而拉赫瑞恩的本土文明则是在那之后才出现的东西。”
郝仁和薇薇安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个拉赫瑞恩大陆……还真的是有不少了不起的学者啊。
这时候在旁边听了半天的南宫三八突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莉亚小姐，你还知道其它和这里风格不一样的安诺遗迹么？”
“啊，反正据我所知比较有名的安诺遗迹还包括金海里的黑色金字塔，森精灵领地内的月亮神殿，还有迷雾之海南海岸附近的巨像群啦，”莉亚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四周的建筑残骸，“当然那些都是规模很大，保存也很完整的遗迹，名气自然也大，而除此之外那些零星四散的小规模安诺遗迹就数不胜数了，就像咱们找到的这种，仅仅在长风岭这边恐怕就有两位数的数量。当然，仍然存在魔力反应的遗迹还是比较珍贵的。”
“原来如此，”郝仁做出受教的模样，“这真是长见识了。”
这样一来，似乎就可以推翻“拉赫瑞恩就是弑神者母星”的猜测了，看样子那些弑神者只是在这颗星球上建造了一些设施而已，他们所留下的遗迹废墟不过是拉赫瑞恩无数神秘遗迹的其中之一。
莉亚得意地笑着，似乎结识一个“勤学好问的新朋友”让她的学者之魂得到了充分的满足，随后她转身走向那个破开一个大洞的古老穹顶：“讲课时间就先到这儿吧，咱们还有的忙呢。刚才我已经确认了这个东西的强度，虽然外面坍塌的很严重，但里面结构还挺稳定的，接下来咱们的任务就是从这个洞口下去，去找到它的中枢。”
郝仁微微一笑：“那还等什么，咱们就是为这个来的。”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弑神者的殿堂
这座宏伟而奢华的建筑物已经沉睡在这片森林中长达一百个世纪，它的荣光尽褪，耀眼的金色装饰也被风化腐蚀的灰黑一片，在漫长的地质变化中，建筑物的主体也渐渐沉降至地下，能暴露在外的不过只有整体的十分之一——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即便倾颓成了这副模样，这座建筑物的主结构竟仍然是完整且稳固的。
即便被重达百万吨的泥土岩石掩埋碾压也没有丝毫坍塌的痕迹。
看来除了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附件之外，这座建筑物的主体进行过专门的强化处理，由此可见那个弑神种族在技术领域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在莉亚的带领下，一行人通过穹顶上的那个大洞进入了废墟的内部，并开始在建筑物里面错综复杂的楼层和回廊之间寻找路径，不断进入它的更深处。
进入建筑物内部之后，郝仁再次确认了这东西是弑神一族留下的遗迹：在这座宏伟殿堂里面，华丽的雕塑和用于彰显功绩的浮雕更是随处可见，各种各样有着宗教象征意味的装饰物几乎铺满了一行人所抵达的每个角落，这些宗教符号却并不是用来崇拜任何旁的神明，而是建造这座建筑的人对自身的夸耀和粉饰。
在走错几次岔路之后，莉亚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一条笔直通往地下的竖井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竖井深邃而黑暗，其内壁上偶尔可见一些光亮一闪而过：那是仍然残存在这座建筑物里的能量在通过破损的线路和管道泄露出来。
“这里面竟然有这么深……”莉莉站在竖井边上小心翼翼地探头向下看了一眼，尾巴顿时因紧张而蓬松开来，“我勒个乖乖……咱们为什么总是遇上这种要跳进深坑深井的事儿……”
“你们经常遇到这种掩埋在地下的废墟么？”莉亚有些奇怪地看了莉莉一眼，随后耸耸肩，“很深是正常的，这座建筑物原本是一座高耸的神殿，资料上记载它可能高达千米，而我们在地表看到的是它暴露在外的主塔的塔顶，所以我们恐怕要在这座废墟的内部向下移动千米才能抵达它的基座部分，而重要的东西通常都会埋藏在那里。”
一边说着，她一边有些奇怪地看向竖井的井壁：“不过说也奇怪，这东西竟然连楼梯都看不到……当初使用这座建筑的人是怎么在这些楼层之间移动的？”
薇薇安向下看了一眼：“这里应该是升降机，步行梯大概是被碎石给堵塞了。”
“升降……机？”莉亚咂咂嘴，“反正不管怎样，幸好我早有准备，大学者莉亚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冒险！”
魔法师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打开了她那仿佛百宝箱般的法袍口袋，并从里面掏出一块卷起来的布料：她那法袍里一定有某种空间拓展的效果，否则实在不好解释她这些奇奇怪怪的小道具都是怎么藏起来的。
莉亚把这块布料抖开，轻轻放在地面上，嘴里喃喃念动晦涩的咒语，那布料立刻开始抖动着伸展、变厚，短短几秒钟内竟然变成了一方巨大的飞毯，飞毯的四角还各漂浮着一盏明亮的明灯。随着莉亚将魔力注入其中，这块飞毯也渐渐漂浮到了距离地面不到半米的高度，稳稳当当，看起来颇为可靠。
“咱们就坐这个下去！”莉亚得意地说道，“这也是我亲手做的！”
薇薇安哗啦一下子张开自己的翅膀：“我不用了，我自己会飞。”
“我才不要坐这个！”莉莉一看到飞毯那无遮无挡的边缘就忍不住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退，“总感觉这种软软乎乎还连个安全护栏都没有的东西会掉下去啊！”
郝仁白了哈士奇姑娘一眼，一把把她推到飞毯上去：“别闹，当初坐飞机蹭挂票的时候你倒是不恐高了？”
事实上郝仁自己也有辅助飞行的装备，但乘坐魔法飞毯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他难免有点好奇，也就本着体验生活的态度和其他人一起挤在了莉亚的魔毯上面。
随后魔法师小姐便熟练地打火，挂档，起步，驱动着严重超载的飞毯晃晃悠悠地进入了竖井里面。
看着那灰黑中还泛着一丝金色的井壁在视野中不断上升，郝仁忍不住嘀咕起来：“来之前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怪物，我还以为在遗迹里面的怪物会更多呢，没想到进来之后反而一路清静了。”
“噬魔怪物只是因这里的魔力泄露而聚集在废墟周围，但却罕有跑到遗迹内部的，”莉亚解释道，“因为遗迹内部的能量浓度会更高，反而超过了噬魔怪物感觉‘舒适’的程度，再加上遗迹内部并没有食物，对于还需要进食才能生存的噬魔怪物而言，就更加没有必要进来了。”
“找不到食物……也对，这才是关键啊，”郝仁愣了愣，忍不住哑然失笑，“冒险小说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什么？”
“额，没事，自言自语而已。”
飞毯继续在竖井中下降着，为安全考虑，它的下降速度并不快，这给了大家好好观察沿途情况的好机会。郝仁一边通过精神连接命令数据终端偷偷扫描周围数据，一边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弑神一族在浮雕和符文方面的装饰风格，但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突然听到一种低沉而怪异的闷响从某个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的来源似乎很远，但却通过地下错综复杂的洞穴结构放大、传播到了这里。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莉莉，本就有点紧张的哈士奇姑娘立刻就抓紧了手中的合金巨X666剑，耳朵机敏地不断转向各个方向：“你们听到声音了么？！好像是什么地方塌了！”
“我也听到了，”莉亚也有点紧张，她随手划出几个魔法符文，看着那些符文渐渐飘散在空气中之后才略松口气，“不是这座遗迹发出的，应该是在更深、更远的地方，应该是大坑道里的声音。”
“这种情况很常见么？”郝仁皱眉问道。
“大坑道里经常会有怪响传出来，有时候是气流，有时候是怪物在活动，”莉亚貌似不在意地说道，“还有人说是大坑道里的古代钻机正在挖穿我们这个世界呢，不用担心，都是离我们很远的事情啦。”
郝仁有心想说一句这声音都传到这了，怎么听也远不到那去，但此时飞毯已经抵达了竖井的底部。
一阵扑翼声从旁边传来，薇薇安降落在飞毯旁边，收起翅膀看向四周：“这里的结构似乎还挺完整。”
莉亚一边指挥着飞毯自己折叠卷好，一边掏出一块魔法水晶检测着空气中的魔力浓度，这位魔法师小姐的眼睛几乎要冒出光来：“不光结构完整，魔法反应也很强烈！这里肯定有还在运行的古代设施——这次来真的是捡到宝啦！！”
看着莉亚如此兴奋的模样，南宫三八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么？”
“要找的东西？不不不，我是一个学者，不是一个盗墓贼，”莉亚很严肃地说道，“这座遗迹本身就是我要找的东西，这里埋藏的知识，任何能用的或者有研究价值的古代物品，甚至遗迹本身的结构图和我们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符文与雕塑，这些才是最大的财富！来吧，别耽误时间啦，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呢！”
莉亚收好了自己的魔法飞毯，用手摩挲着自己的铁质法杖，让铁法杖前端的发光水晶变得比之前更加明亮，随后一马当先地走向竖井底部那个明显是出口的闸门。
闸门当然是锁定的，而且能够控制闭锁装置的识别系统也显然报废多年，但这些对于能够一拳打死牛的莉亚小姐而言都完全不是问题，她三两下就用法杖撬开了大门，并招呼着郝仁一行快点跟上。
郝仁和薇薇安无奈地对视了一下，紧随其后。
这座建筑确实很像是一座宏伟的神殿，不管那些弑神者建造它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它的内部结构都有着神殿的显著特征。从升降机井出来之后没多久，郝仁一行就见到了那些宽阔的大殿以及庄严的走廊，并在走廊里看到的了更多的史诗浮雕与绘画，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弑神一族早已放弃信仰并自封为神，恐怕郝仁自己都会觉得这里是供奉神明的地方了。
这座建筑物废弃时间已久，所保留下来的线索自然也不会很多，但根据建筑物里残留物品的整齐程度以及四处都未看到明显破坏痕迹这两点来判断，郝仁认为这里并不是在紧急情况下被放弃的。
它的主人离开的明显相当从容，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不能带走的东西则在整理好之后摆放在合适的位置，每一扇门都被仔细关闭，看不到匆忙撤离的散乱模样，也没有门户洞开的情况。
郝仁也未看到那种“生活物品正在使用，主人却突然消失”的景象，因此排除了“弑神者因受到神罚冲击而瞬间消失，导致遗迹整齐有序”的可能性，最后根据种种线索，他判断这里应该是在“弑神时刻”到来之前被放弃的。
一个队伍，两种目的：莉亚是在兴致勃勃地寻找着古代文明的知识与遗产，而郝仁一行却是在搜集弑神一族的资料并以此完善对这个“拉赫瑞恩”世界的情报，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在这座位于地底深处的遗迹中顺利展开了行动。
在对建筑物的中轴部分完成粗略探索之后，莉亚提议前往偏殿，她根据地底的魔力流动判断在偏殿里应该有一处还在运行的能量中枢，那对她而言是无价之宝。
郝仁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队伍穿过地底宫殿的正殿和中央回廊，在那些已经人去楼空的宫室中穿行着，这个低沉压抑的地方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但好歹郝仁带领的团队也是饱经历练，这点困难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然而在前往偏殿的路上，他们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前方被一道裂谷阻断了。
整个地底建筑竟然在这里断成两截，它的偏殿和主体部分被彻底割裂开来，将其割裂的是一道足有白米宽、深不见底的裂谷。
莉莉站在裂谷前，抬头望着上方：建筑物的穹顶也被一并撕裂，上面可以直接看到厚重的岩石层与无数倒垂下来的石笋，这里或许原本就是一座地底洞穴，所以在宫殿穹顶断裂之后上方的岩层也没有发生垮塌。
有许多肉眼可见的光流在岩顶上游走着，沿着那些石笋跳跃流动，光流的起点是裂谷对面的那片建筑废墟，也就是地底宫殿的偏殿，而终点则是众人所处的这座建筑物的上层——那些光流显然就是莉亚之前感应到的“魔力流动”。
所谓的魔力脉络确实存在，然而通往其源头的道路却是阻断的。
莉莉低头看了下方的大裂谷一眼，发现这东西远比之前的竖井更加黑暗深邃，而且里面还不断有一种混沌的气旋时隐时现，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感从谷底传来，让她忍不住绒毛倒竖，赶紧远离了这个危险的位置。
薇薇安再次张开了自己的蝙蝠翅膀，一边活动双翼一边判断着这道裂谷的距离，她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在意：“只不过白米宽而已，直接飞过去呗……”
这也是队伍里其他人的想法：区区白米宽的一道裂谷而已，对这支队伍而言简直连挑战都算不上，莉莉不带助跑都差不多能蹦过去，更别提大家还都有飞过去这个选项了。
然而莉亚却慌忙阻止了薇薇安：“等一下！千万别！”
薇薇安不明所以地看着魔法师小姐：“怎么了？”
“这个裂谷就是我之前提起的通往大坑道的那个‘破口’，”莉亚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甚至带着点紧张：这种表情在这位性格嚣张的法师小姐脸上可不常见，“你要飞过去的话那十有八九就真没命了！”
薇薇安收起了翅膀，脸上带着疑惑：“只是通往大坑道的入口而已，从上面飞过去也有问题么？”
“像你们这样对大坑道一知半解的人果然最容易出事……”莉亚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随手从附近捡了块石头，在对石头注入魔力之后将其用力扔向裂谷的方向。
灌注了魔力的飞石在风矢术的推动下笔直地向前飞行着，似乎能轻而易举地越过裂谷飞到对面的偏殿里去，然而就在它飞到一半的时候，那道裂谷中却突然涌动起了一层黑暗的影子——郝仁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现象或者说物质，从裂谷中升腾起来的东西看起来就仿佛一团纯粹的黑暗，其漆黑的色泽是如此纯粹，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它表面的任何细节，它就这么突兀地升至半空，仿佛从空间中挖掉了一块，又好像是在图片上滴落了一滴漆黑的墨水——这团黑暗从裂谷中隆起数米高，并没有直接接触到飞在半空的那块石头，然而石头却瞬间变得虚幻透明起来。
下一秒，它就从空气中失去了踪影，连带着莉亚赋予它的魔力闪光都一并消失不见。
纵使见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物，郝仁这时候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说卧槽。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被它“舔”一下的感觉都绝对不会好到哪去！
“大坑道会吞噬一切进入它影响范围而且带有魔力反应或带有生命反应的东西，不管那是一块石头还是一头成年的巨龙，”莉亚很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了解大坑道是通过老师的教导还是吟游诗人的胡编乱造，亦或者只是从其它佣兵和冒险者吹牛的故事中听了那么点皮毛，我要说的是，目前几乎所有号称对大坑道进行的研究都是糊弄人的，那些自称进入大坑道又活着回来而且著书立传的家伙更是胡说八道——他们的研究其实仅仅是接触到了大坑道的分支结构，或者在坑道附近的矿洞里转了一圈而已，大坑道的本体从来都没有人活着接触过。可笑的是很多自称学者的家伙竟然还依此把大坑道分成了所谓的两部分，一部分是致命区，一部分是所谓的‘温和区’，这理论就是狗屎！大坑道压根没有温和区，那只是受到坑道影响而略微变异的正常地穴而已，在那里面进行的研究毫无价值！”
她抬手指向前方的裂谷，那片诡异的黑暗正渐渐收缩回去，看起来就如什么都未发生过似的：“这才是大坑道，真正的大坑道，所以千万，千万不要试图从它上方通行，更不要用所谓的魔法来挑战它的吞噬能力。”
面对莉亚如此严重的警告，南宫三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招不到人了……”
莉亚：“……哈？”
伊扎克斯也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听明白了，其实按照目前世界上比较公认的定义，咱们之前经过的地底宫殿和竖井部分就已经算是进入大坑道范围了吧？”
莉亚：“……诶……”
郝仁抱着膀子看着魔法师小姐：“只不过在你自己的理论里，这些部分都不算。”
莉亚：“……反正我没钱了！有本事你们弄死我？”
郝仁：“……”
这回答真是清新脱俗，完全让人无从反应嘛。
“算了算了，我们还没说什么呢，”郝仁一脸被打败的表情，对这位魔法师小姐摆了摆手，“我们最好在这附近找个安稳的地方先安营休息，然后找一条可以绕开这条裂谷的路，这样行了吧？”
莉亚想了想：“……你们是不是打算趁我睡觉的时候弄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遗产？”
“继承你大爷！”郝仁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你真以为你在白枫叶城的那座危房还值得继承啊？”
莉亚一脸认真地反驳：“那座塔虽然卖不了多少钱，但法师区的地皮很贵的！”
郝仁：“……”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大坑道
经过一番讨论，最终队伍并没有返回地表，而是直接在这座地下宫殿的正殿附近找了一个房间过夜。
之所以如此安排，还是莉亚用自己的经验和专业知识给出的建议：看起来在地下遗迹中休息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情，但实际上安诺遗迹的内部要远比外部安全得多。其一，就如之前说的一样，那些因魔力影响而变异的噬魔怪物其实是在遗迹外层活动，遗迹里面反而不会遇到任何魔物的侵扰；其二，这座埋在地下的废墟比想象的要坚固很多，在检查了它的主体材质和结构之后莉亚发现这座宫殿的框架用到了一种韧性强到丧心病狂的合金，虽然它在地表的那些附属建筑都损毁了，但它的主建筑明显有着特殊的性能指标，即便被深埋地下，也不用担心垮塌的风险：除非这时候突然又有一道大坑道的裂口出现并把地宫一分为二，而这是几乎不可能的；其三，莉亚觉得在大坑道附近睡一宿特别刺激，回去至少能跟人吹半年。
郝仁觉得这第三条才是真正的原因……
平心而论，这时候但凡是一群神智正常的佣兵都不会接受雇主这样胆大包天的安排，甚至在知道地宫与大坑道如此之近的时候就已经闹掰散伙了，但偏偏郝仁一行就是专门冲着深挖真相的目标去的，他们巴不得莉亚能在这地方多呆一阵子，因此听到今晚的休息安排之后压根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意见的。
这倒是让莉亚小姐更加深深地忧虑起这群佣兵到底是不是要弄死自己分遗产了……
地下世界不辨日夜，即便有计时器告知时刻，缺乏了环境的变化也让人在作息上无所适从起来，受其影响最严重的是滚和伊丽莎白，前者认为啥时候都该睡，后者则认为啥时候都不该睡，但最终恶魔小丫头还是被她爸以“小孩子必须准时睡觉否则不长个子”的理由强行催去睡觉了。
在最后的熬夜修仙党薇薇安也就寝之后，这座地下宫殿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一切重归黑暗。
郝仁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像最近几天这样进行无梦的安稳深眠了，虽然无梦的睡眠可以更好地恢复精神，却也让人难以判断自己究竟睡了多长时间。他一觉醒来，本以为已经到了第二天，但却发现所有人都还没有起床——就连一贯早起的薇薇安都在房顶上挂着没醒。
郝仁揉了揉眼睛，随着视觉恢复，周围浓重的黑暗也渐渐退去，他有点无可奈何地看了正倒挂在自己正上方的薇薇安一眼：这位吸血鬼小姐平常其实是睡床铺的，但显然这座深埋地下的宫殿废墟刺激了她的某根神经，估计是想起了地下墓穴或者山洞之类熟悉的环境吧，她决定今天晚上挂一下来忆苦思甜……
“谁都有不稳重的时候啊。”郝仁嘟囔了一句，感觉睡意已经褪去，再继续躺着应该也睡不着了，就干脆从睡袋里钻出来，整理好有些发皱的衣服之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一个人走在废弃万年之久的古代地宫中是件考验胆量的事情，但对已经天不怕地不怕的郝仁而言这却是一种另类的散心方式。他一边沿着那些依稀还能看到昔日华丽装潢的走廊前行，一边在脑海中接通了和诺兰的通讯。
“上面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变化啊，”舰娘小姐有点懒洋洋地说道，“好无聊的，就这么在天上飘着，也没地方溜达……连大气层都出不去，作为一艘飞船我感觉自己简直是要废了。”
“有点出息吧，这才让你呆了几天啊，”郝仁有点无奈，“平常入港保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大意见？”
“那不一样，入港保养的时候我直接一待机就去虚拟空间里嗨皮了，趴窝俩月也没啥感觉，但在这儿我还得把感应器全开着，就为了盯着这个啥动静都没有的世界，你说无聊不无聊。”
“嘁——让你往外派探针，都有消息了么？”
“派了啊，差不多把整个星球都扫一遍了，”诺兰懒洋洋地说道，“地图已经同步到数据终端，你可以随时查看。就和你之前猜想的一样，这个叫拉赫瑞恩的世界着实可疑，我在行星地表发现了梦位面几乎每个种族的影子——不但包括狼人、吸血鬼、人类这样由创世女神创造出来的物种，还发现了像是海妖这样的原生种族。但这些种族中的一部分又似乎都有些‘变化’，好像是仅仅保留了外观上的种族特征，但却有着别的名字。就比如海妖，在这里就被分为陆生的‘蛇人族’和水生的‘人鱼’，拉赫瑞恩人是把她们当成两个物种来看的。另外我还在大陆南部的一处沙漠中发现了和塔纳人一模一样的一个民族，他们却叫‘哲罗恩人’。除此之外，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郝仁的脚步慢了下来：“听上去……就像一个物种样本保管库，而且保存在这个‘保管库’中的各个种族有一部分还被改了名字……”
“或许真的是保管库？”诺兰猜测着说道，“至于名字的变迁，应该是这一万年时光流逝导致的文化断代？”
郝仁微微皱眉：“其实穆鲁他们曾经提起过创世女神有一个‘梦位面物种资料库’，希芙还曾经在这个资料库中担任过卫兵，这个资料库据说就是用于保存梦位面所有生命样本的，但他们并没有详细说过这个资料库的形态，或许只是个虚拟的数据库，也可能是个存放实体样本的星球……假如是后者，而且拉赫瑞恩就是这座资料库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倒是能解释清了。”
“要想验证这件事，我们需要进行的统计可就多了。”诺兰悠悠地说道。
“是啊，”郝仁的思维活络起来，“生命体可不止各种智慧种族，大到飞禽走兽，小到细菌病毒，这些东西都是生命体，起源之种根据其扎根星球的环境不同演化出了数不清的生态系统，每一个生态系统恐怕都由数以千万甚至数以亿计的物种组成，如果拉赫瑞恩真的是一座资料库，那么这个星球上所生存的物种数量绝对会达到一个异常夸张的数字——哪怕你的感应器性能和运算速率再提升十倍，要完成统计工作估计都不轻松”
“而且如此多的物种拥挤在一颗星球上……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诺兰说道，“先别说这么巨大的数量是怎么‘挤’进来的，就光它们来自不同的生态圈便已经能让人头疼死了，生存环境各不相同，甚至基本生命结构都不一样，竟然能在这么一颗星球上共存下来……创世女神建造的物种资料库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东西么？”
“所以我没有直接确定这颗星球就是所谓的‘保管库’，”郝仁笑了起来，“要说这里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那么四个字就能形容：似是而非。这里确实存在各种各样的种族，梦位面的所有智慧生物似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对应的样本，但海妖在这里变成了蛇人和人鱼两个截然不同的分支，塔纳人变成了哲罗恩人，精灵也变成了森精灵、海精灵、魔精灵等七八个不同的种族，很多种族不只是名字变了，事实上就连生理结构都有所变化，而这些变化很难让人相信都是在短短的一万年里完成的。你知道么？这个世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里拉赫瑞恩其实是个‘新世界’，在它之前，还有个旧日的拉赫瑞恩被毁灭了——虽然这个传说有很多错漏之处，但却给了我一个灵感……”
“灵感？”
“这颗星球经历了神国大爆炸却仍然生机勃勃，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郝仁微微一笑，“怕不是个山寨出来的赝品。”
舰娘小姐想了想，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每当你信口胡诌的时候，都跟真的似的。”
“我每次胡诌可都是有理有据的。”
郝仁停下了脚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离开地底宫殿的中庭，长廊在这里被拦腰截断，而一道充斥着无尽黑暗的大裂谷则横亘在他眼前。
溜溜达达地竟然就走到大坑道的入口了——这TM的就是宿命的纠缠么！
结束了和舰娘小姐姐的通讯，郝仁独自一人在大坑道的入口旁蹲了下来，其实他也不是随意乱逛不小心走到这里的：他确实很在意这奇诡的大坑道，虽然后者危险万分，但却因其怪异的性质而引起了郝仁的兴趣，郝仁从一开始就打算找个机会来研究研究它。
一阵轻微的扑翼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响起的是薇薇安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来这儿了。”
郝仁头也不回：“睡醒了？”
“挂的脑袋疼，”薇薇安揉着脑门嘀咕道，“真不知道当年我是怎么适应这么睡觉的……还是大床上舒服。”
“人在回忆中二年代的时候经常会质问自己当初脑子里塞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郝仁笑着，随后抬手指向那道裂谷，“你说，这东西下面是什么模样的？”
薇薇安盯着郝仁：“你不会是准备直接跳下去看看吧？”
郝仁赶紧摇头：“别闹，虽然审查官是个莽者职业，但也没莽到这种程度。我就是有个大胆的想法，把数据终端扔下去看看……”
他话还没说完，数据终端就蹭一下子从他口袋里钻了出来：“打住！针对你这个大胆的想法，本机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你TM还是跳下去吧！”
“一边去，我这只是个初步计划，”郝仁顺手把数据终端扒拉到一边去，随后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了一枚探针，“现在我准备用探针先试试看。”
数据终端：“……MD吓本机一跳。”
郝仁斜了这个PDA一眼，接着激活探针，将其投入眼前的黑色裂谷中。
按照莉亚的说法，大坑道会无条件吞噬一切具备生命或者魔法能量的东西，那么探针在不在它的吞噬列表里呢？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小弱鸡的本事
探针被投入了裂隙之中。
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在和探针的信号连接中断达到十秒之后，数据终端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了：“搭档，情况不对——信号完全消失了，所有备用连接也无效！”
“是信号消失了还是探针本身消失了……”郝仁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看着那黑暗深沉的大裂隙，他心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难道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击毁了探针？”
数据终端好像已经忘了刚才和郝仁斗嘴的事情，飘到后者脑袋旁边一块观察着大裂隙里的动静：“这不正常，探针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但再怎么说也是帝国造的，它的信号传输模块非常强大，几乎没有任何凡人文明有能力干扰它的运作，而如果是击毁的话……探针的核心应该也有机会把最后一刻的遇袭信息传回来才对！”
“但事实是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跟白天莉亚扔出去的石头一样，”薇薇安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郝仁，你还有探针么？”
“啊，空间里多得是，”郝仁一边说着一边又取出了新的探针，“再扔一个试试？”
“这次让探针慢慢飞进去，”薇薇安点着头说道，“终端你跟踪一下，看它到底是飞到哪的时候失去联系的。”
郝仁再次释放了一个探针，这个比小手指还细小的菱形机器在数据终端的精确控制下慢慢地飞向了裂隙，在快要进入那层黑暗的时候，它的速度甚至下降到了每秒只有几毫米的程度。
郝仁和薇薇安都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探针逐渐降低高度，而数据终端则把探针观测到的画面转接到自己的全息投影上，目前那投影上除了一片不断旋转的黑暗混沌之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名堂。
探针接触了裂隙中的黑暗“视界”，就仿佛没入一层浓墨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其中，因为速度极慢，这个小东西用了数秒钟才完全穿过“视界”，而在它表面最后一点银白消失于黑暗中的同时，数据终端也紧跟着说道：“信号丢失。”
“是在完全穿过那层分界线之后消失的，”郝仁立刻转向终端，“它消失之前已经有一部分进入‘对面’了，当时传回来什么画面没有？”
数据终端这时候正一帧一帧地检查探针消失前最后传回的影像资料：“看起来只有一片黑暗……”
郝仁瞪大了眼睛紧盯着画面，数据终端这时候已经拉到最后几帧内容，然而那上面仍然只有一片黑暗，以及黑暗中隐隐约约的、根本看不出形态和意义的混沌漩涡。
可是数据终端却在最后一幅画面上停了下来，它似乎有所发现：“搭档，这上面似乎有点东西！”
最后一帧影像的内容跟之前的似乎没有什么差别，都是黑暗与混沌交织，但终端却通过底层数据的比对发现了那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东西，它立刻开始对这幅画面进行处理，在数百次加强和过滤之后，郝仁才终于从那些朦朦胧胧的阴影中看出一些事物的影子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忍不住嘀咕道，“看着不像是洞穴或者峡谷之类的东西啊……”
“似乎是一片非常非常空阔的空间，”薇薇安也把脑袋凑了过来，“裂谷下面是一个开放式的洞窟么？”
“嘶哈——吓！！”
“洞窟里似乎还飘着什么东西？这个从探针镜头前面飞过去的，看着像不像是一根柱子？”
“噗噗——biubiubiu！啪啪！”
“我也觉得像柱子，但为什么飘在天上？难道大坑道里面是没有重力的么？”
“嘶嘶……”
“我去这小东西什么时候钻出来的？！”
郝仁终于看到了那个正站在薇薇安脑袋上手舞足蹈使劲强调自己存在感的小弱鸡，顿时惊了个呆：刚才完全沉浸在研究探针传回的画面里了，竟然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小家伙！
就连薇薇安都是一惊，她也没注意到小弱鸡是什么时候从自己体内跑出来的，这时候赶紧伸手去抓小家伙：“别乱动！这地方危险！”
“吓！”面对两个人突然的反应，小东西立刻挥舞着胳膊发出了威胁的叫声，然后在空中跌跌撞撞地飞舞着躲避薇薇安抓过来的手，一边飞还一边使劲往外扔暗影箭，“biubiu！”
小东西在空中飞舞的姿态是如此笨拙，再加上还要躲来躲去，竟然眼瞅着就朝大裂隙的方向冲了过去，郝仁看到这情况赶紧伸手去拦：“危险！回来！！”
然而他伸手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小弱鸡那布朗运动般的飞行轨迹压根是没法判断的，这个平常干啥都很弱的小家伙竟然不可思议地躲过了郝仁所有的手指，并大头朝下笔直地扎进了裂谷里面。
这一刻，郝仁感觉自己那冷汗就是呲出去的：“我去！！”
“啊！”薇薇安也吓了一大跳，虽然小弱鸡只是个邪念体，而且在家里除了捣乱什么正事都不干，但她造成的破坏是如此之小，再加上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薇薇安俨然是把小东西当成家庭一份子来看待的，这时候看着这个莽撞的小家伙竟然就这样一头扎进了大坑道里面，她几乎觉得自己都要有心跳了，“弱鸡！！”
两人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冲向裂隙，但却在最后一步硬生生收住了步子，他们都不是冲动盲目之辈，在这一刻他们很清醒地想到了一点：现在还没搞清这裂隙的本质，就这样冲进去真的能把小弱鸡救出来么？
郝仁从随身空间中释放了一台自律机械：考虑到之前探针是在完全进入黑暗“视界”之后才失去信号的，这或许说明没有生命反应和魔法反应的物体在完全落入大坑道之前都不会被吞噬，甚至有可能探针到现在还没有被摧毁，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连接而已，而自律机械拥有比探针更高的智力，在彻底失去联系的情况下也能自主判断行动，所以或许可以试着让它去打捞一下。
只希望小弱鸡能在大坑道中坚持多一点时间。
然而就在郝仁准备把自律机械放出去的时候，一道不起眼的黑色能量箭却从裂隙内涌动的黑暗中飞了出来，还伴随着小弱鸡那招牌式的配音：“biu！”
郝仁&薇薇安：“……”
下一秒，本应已经被大坑道吞噬的小弱鸡却像没事人一样又从里面歪歪斜斜地飞了出来，她好像没受一点伤，并且在看到郝仁的时候还歪了歪头：似乎很好奇对方突然放出一台自律机械是准备干什么。
“竟然……没事？”郝仁目瞪口呆。
薇薇安则立刻对小弱鸡招招手：“回来！”
这一次，小不点倒是很听话地飞了回来，并且还很精神地在薇薇安的手心里蹦来蹦去。
薇薇安紧张而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小弱鸡的状况，片刻之后带着惊讶抬头看向郝仁：“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她好像完全不受大坑道的影响。”
“难道这个大坑道只是吓唬人的？”郝仁感觉很不可思议，“或者说，其实它只对拉赫瑞恩世界的本地人管用，对咱们这些外地来的‘偷渡客’其实并没有影响？”
薇薇安的语气有点不确定：“但我们失去了两个探针……”
郝仁想了想，咬咬牙下定决心：“我稍微测试一下，你在旁边给我护法。”
说着他便在裂谷旁边伏低了身子，探出一只手伸向那充盈着无尽黑暗的“视界”，薇薇安在旁边看着顿时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放心，我就把手伸过去试试，”郝仁解释道，“万一这东西对咱们而言真的只是个样子货呢？”
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他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边注意感应裂谷中有没有什么异常能量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靠近了那层视界。
然而就在手接触到那层界线之前，他便突然感觉到一股异常的寒冷从指尖传来，并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
寒意之后，紧接着传来的是强烈的失重与眩晕——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突然被抛入高空，随后坠向一道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各种强烈的幻觉纷至沓来，而现实世界的五感则瞬间变得错乱不堪，他甚至觉得站在身旁的薇薇安都变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而自己身子下面原本坚实的地面则仿佛软泥般开始向大坑道的方向滑落……
“郝仁！快把手拉回来！”
薇薇安飘渺的喊声从旁边传来，郝仁努力集中起精神，一边对抗着各种错乱的幻觉一边努力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头流淌，而那只一度靠近大坑道的手臂此刻竟然仿佛幻影般呈现出了近乎透明的质感。
直到几秒种后，这条手臂才渐渐恢复原样。
“卧槽……还以为手真的没了……”郝仁看着自己的手臂渐渐复原，各种感知也逐渐从之前那混乱疯狂的状态恢复正常，这才憋出话来，“果然不能随便作死啊。”
薇薇安也长长地出了口气：“刚才你的手已经逐渐消失了，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才出声喊你的。”
“刚才我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似的，”郝仁坦白地说道，紧接着就看到了已经爬到薇薇安肩膀上、正低头摆弄薇薇安一撮头发的小弱鸡，“我都扛不住……所以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好用的探测器
虽然郝仁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但显然他并不能指望小弱鸡做出任何回答。
对于这个完全依靠本能行动的小东西而言，做事情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事实上她压根不知道理由俩字是啥意思。
所以郝仁和薇薇安只能俩人把脑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地开始各种推测与讨论——当然非要说是瞎猜加胡扯也没什么问题，因为发生在小不点身上的事情太奇怪了，而那大坑道的性质更是诡异的出奇。
看着正在附近地面上溜溜达达，而且时不时还对着空气张牙舞爪一番的小弱鸡，郝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觉得问题出在这小东西的‘疯嚣’成分上，虽然她现在已经人畜无害（事实上从来都人畜无害），但再怎么说也是疯嚣之主的力量催化出来的生物，她对混乱腐化的力量有着极高的抗性是很正常的事情。”
薇薇安立刻看向不远处的大裂隙，郝仁言下之意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你怀疑这个大坑道也是疯嚣之主的力量导致的？然后因为小弱鸡和疯嚣之力同源，所以二者并不会互相伤害？”
“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而且符合咱们一直以来搞事儿的基本规律，”郝仁点点头，“并且更重要的是符合咱们一开始对黑暗领域的构想——这里是创世女神陨落之地，疯嚣之力和女神之力在这里进行了大决战，所以这两种力量就是黑暗领域里面最主要的两样事物。现在我们可以把拉赫瑞恩星球上生机勃勃的生态系统看做是创世女神力量的体现，那与之对应的呢？很显然就是大坑道——这个‘坑道’，或许就代表着疯嚣之力在黑暗领域的形态。”
薇薇安想了想，并没有想到更具有说服力的解释，于是点了点头：“简单易懂的模型，不过我们还是得搞明白大坑道下面的情况。现在就连你都无法抵抗大坑道的吞噬性，而探针之类的东西则会在进入坑道之后失去信号，咱们必须想个办法能观测到裂隙里面才行啊。”
郝仁当然也知道这是亟需解决的问题，而且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个主意。
他的视线慢慢放在了正一个人玩的兴高采烈的小弱鸡身上。
正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小东西突然感觉到了这股视线，往外乱扔暗影箭的动作瞬间停住，她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郝仁的眼神之后立刻发出细细小小的声音：“噫噫！！”
“这小东西不是能抵抗大坑道的吞噬么？”郝仁对薇薇安微微一笑，接着对小弱鸡招招手，“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要真不过来的话回去我就把你扔给渡鸦12345了啊！”
“噫！！”
“别光吓唬她，对小孩子恩威并用懂不懂，”薇薇安立刻瞪了郝仁一眼，扭头对小弱鸡露出笑容，“过来，别怕，我们不会欺负你的。”
郝仁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薇薇安一眼：“你这种能把孩子扔四百年想不起来的主竟然还研究出带小孩的心得了——不知道回头海瑟安娜看见这一幕得委屈成啥样。”
薇薇安一边让小弱鸡爬上自己的手臂一边甩给郝仁一个白眼：“我当年那不是脑子不好使么，而且我又不是不关心海瑟安娜。当然，我之前带孩子是有点问题，所以最近我都开始主动跟海瑟安娜打电话了啊，而且过阵子我还打算让她来家里玩几天呢。对了，难道你打算让小弱鸡帮忙探测大坑道？”
郝仁一边点头一边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了新的探针：“我寻思着吧，这样应该可行。小弱鸡身上的衣服不是她原来那件，而是你之后给她做的，她从大坑道里出来之后身上的衣服是完整的，所以我猜测这小东西不但自己能免疫大坑道的吞噬，还能保护自己随身一小块范围内所携带的东西也免疫吞噬。你看我给这个探针调成了记录模式，咱们可以把它绑在小弱鸡身上……”
小家伙看着郝仁拿着一个可疑的银白色小机器向自己靠近，立刻举着手发出一阵阵嘶吼：“嘶哈——吓！！”
薇薇安低头看了弱鸡一眼，表情无奈：“你的计划很好，唯一的问题是……当事人似乎不打算配合的样子。”
这倒是个大问题，郝仁突然意识到一点：小弱鸡现在虽然有了巨大的进步，不但获得了较为丰富的感情而且还能听懂人话了，但能听懂人话不一定意味着就会听话，这个满脑子浆糊的小东西不配合该怎么办？
于是他苦口婆心，好说歹说，然而一番努力之后小弱鸡仍然没有丁点态度软化的迹象，这让郝仁感觉到了巨大的挫败感：他跟自己的女神吵架，跟自己的PDA吵架，到现在，他居然还要跟一个“探测器”吵架，而且最TM神奇的是……
他还输了。
小弱鸡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恒定立于不败之地。
但到最后小弱鸡还是被郝仁绑上了探针，并不是讲道理成功，而是薇薇安拿出了一块肉片，郝仁则趁着小东西被吸引注意力的一瞬间以迅雷之势直接把后者抓住，两圈透明胶带就把那个探针绑在了小东西的背上。
小弱鸡理所当然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不过抱着肉片啃了两口之后她就把这点不愉快给忘了……
随后郝仁就把她扔进了那弥漫着无尽黑暗的大坑道里。
在等待小家伙返回的短暂时间里，郝仁和薇薇安随意闲聊，话题便很快转向了之前在地表看到那些废墟时莉亚所说的事情上：关于安诺遗迹群，以及那个“天外来客”的猜想。
“这个世界基本上可以确认并非是弑神者的母星，”郝仁说道，“这里不只有弑神者的遗迹——事实上弑神者的遗迹在这里才是少数，除了他们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外，这里还有大量来历不明的异文明痕迹，而根据莉亚提供的情报，这些古遗物都不太像是这颗星球的土著种族留下的。”
薇薇安有自己的想法：“其中一部分或许是彻底消失的古代文明。”
“对，彻底消失的古代文明，所以他们留下的遗迹也会找不到后续的继承痕迹，但这肯定不是全部，”郝仁点点头，“安诺遗迹群的数量很多，其中相当一部分肯定不能直接用彻底消失的古代文明来解释，它们应该真的来自‘天外’。”
“在弑神战争前的某个特定时期，有包括弑神一族在内的各个种族突然造访这个地方，在古拉赫瑞恩大地上留下了他们各自的文明痕迹之后又在同一时间突然离开了？”薇薇安皱着眉，微微摇头，“解释不通，看不到这样做的意义，也不符合我们对弑神一族的了解。而且咱们之前还猜测这个世界是创世女神的‘物种保管库’呢，弑神一族来这儿的唯一原因只有可能是打算毁掉它，跟着一大帮别的种族来这里留了一堆景观建筑之后又突然跑路是怎么个操作？”
郝仁摸着下巴：“……决战前炸个奇观回收成就？”
薇薇安：“少玩点游戏，尤其是这种会变秃的。”
“这个世界不好解释的东西太多了，违和之处到处都是，”郝仁果断转移了话题，“而且现在我还想起来一个更让人在意的细节……”
“什么细节？”
“还记着之前咱们在莉亚的藏书室里找到的那些有关大坑道的资料么？”郝仁提醒道，“那上面对大坑道的描述是什么来着？”
薇薇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充斥着毒气，里面有怪物游荡，有的大坑道在被挖开之后还会把大范围的地表世界腐化、覆盖，并在腐化消失之后留下黑森林……不过按照莉亚的说法，这些对大坑道的研究其实都是在坑道外围的普通地穴里完成的，所描述的也只是那些被污染的地穴所呈现出的特征。”
郝仁向四周环视了一眼：“但我们现在就在一个这样的地**，这座地下宫殿以及这里的洞窟就是和大坑道直接连接的，完全符合书里和莉亚的描述，但是——毒气呢？大坑道里的怪物呢？还有那些怪异的声响呢？咱们眼前就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地宫而已，咱们甚至还在这个地宫里安营扎寨了。”
这些违和点其实一点都不难发现，只是郝仁一行之前对大坑道实在太缺乏了解，仅有的情报也都是来自一些既不严谨又不详实的“民间科学家著作”而已，所以他们很难在第一次接触到大坑道的时候就意识到它的异常之处，但郝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就感觉到这里面不对劲了。
他实际看到的大坑道和书本里描述的完全不同。
虽然莉亚曾不屑一顾地吐槽那些研究大坑道的学者有一大半是在胡扯，但在一些基础的问题上（比如大坑道里是否有毒气和怪物），那些学者会进行这种程度的胡编乱造么？而且还是众口一词的胡编乱造？
“或许并不是每个地方的大坑道都一样，”薇薇安猜测着说道，“毒气和怪物大概并不是标配吧。”
郝仁咂咂嘴：“反正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回头还是多找找资料吧，咱们毕竟只翻了那么几本书而已。而且莉亚的话也不能完全信——虽然她啥时候说话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但我总觉得一个野外遇怪之后直接狂暴破甲连击接顺劈的法师不是那么靠谱的……话说小弱鸡已经下去多长时间了？”
“有一会了吧，”薇薇安看向那条大裂隙，“按理说该回来了。”
盯着那毫无动静的裂谷看了一会，郝仁突然一拍脑门：“妈蛋，那小东西完全不懂行动计划和时间观念的啊！她万一到里面玩嗨了不回来怎么办？咱们上哪找她去！”
薇薇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脸色顿时有点糟：“咱们是不是该在她身上栓个绳子？”
郝仁摆了摆手：“不管用，小弱鸡的‘防吞噬保护区’肯定没有那么大，绳子一定超出她的随身范围了，进去之后一准断。”
“那她要真不回来了怎么办？”薇薇安看起来很忧心，“也不知道坑道下面有多大，万一她迷路了呢？”
“你能直接把她‘收’回来么？就像回收你的小蝙蝠一样，”郝仁问道，“大不了探针不要了。”
“她不是小蝙蝠，而且很不听话，我要在非常近的距离才能把她收回来，”薇薇安看了看自己的手，“现在的距离应该已经超了，小弱鸡虽然飞的很慢，但她下去已经十几分钟了。”
郝仁使劲想了想，开始从随身空间里面倒腾东西：“她不会跑太远，我有经验，哪怕让她自由活动她也只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折腾，我现在想办法把她弄出来……”
郝仁这话确实是经验之谈，这是平常让数据终端顺手收集了小弱鸡的生活习性数据之后总结出的规律：大概是因为体型小导致对距离和范围的概念和平常人并不一样，她跑个半径十米的圈都是当环游世界的……
片刻之后，薇薇安看着郝仁手上的东西陷入了愣神：“你确认这东西可以管用？”
郝仁一边晃动手里的钓竿一边很自信地点头：“你放心，没有比这玩意儿对她吸引力更大的了。”
他搬了个马扎坐在大裂隙边上，手里紧握着一根钓竿——没错，就是平常钓鱼那种，只不过挂在鱼线尽头的并不是鱼饵，而是一块还带着血丝的生肉片，为了防止伤到小东西，穿过肉片的也不是尖锐的鱼钩，而只是个普通的绳结而已。
当然，为了防止肉片被吞噬，这枚“饵”是被郝仁悬在半空的，距那片黑暗“视界”有不到半米的距离。已经失去生机的生肉显然不算活物，因此并未引发大坑道的主动吞噬反应。
薇薇安看了被拴在鱼线尽头的肉片一眼，再看向郝仁的眼神变得格外诡异：“……我指的不是肉片有问题，我是说你这点子……你脑子到底怎么转的，能想这么个主意出来？”
“所以你一看就不是中国妖怪，姜太公钓鱼的梗你就一下子联想不到。”
“你确认你是想到了姜太公钓鱼而不是因为平常跟莉莉呆的时间长了导致思路精奇？”薇薇安鄙夷地看着郝仁，“而且人家那叫典故！梗是个什么鬼……”
郝仁振振有词：“现代的梗不就是古代的典故么，还不许语言文字演变了是怎么着。”
薇薇安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那道裂谷中却突然有了动静。
伴随着一发呈布朗运动的暗影箭慢悠悠地飞上半空，一个小小的身影唰一下子就从黑暗中飞了出来，直直地扑向半空中的肉片——下一刻她就整个人挂在了那上面，死不撒手的样子仿佛是铁了心要跟肉片共存亡似的。
薇薇安：“……这玩意儿还真的管用了！”
不管这个姜太公钓鸡的法子有多异想天开，反正最终是达到了预期的结果，小弱鸡被成功钓了出来，而她背上的探针也还在，并且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损坏。
这个小东西果然可以将随身携带的东西安全带入大坑道：虽然郝仁并不知道其真正的原理是啥。
“有数据！”郝仁小心翼翼地把探针从小弱鸡身上取下（在这个过程中小不点始终没有撒开自己的宝贝肉片），随后立刻检查了设备的存储状态，当即高兴地说道，“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探针在弱鸡的保护下一直正常运转着，里面全都是拍下来的资料！”
不用人吩咐，旁边的数据终端已经主动飘了过来：“交给本机！”
探针拍摄到的画面很快便被转接到了数据终端的全息投影上。
大坑道内部的环境显然不适合拍摄——即便探针有着相当优秀的信息采集模块，它也仍然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在数据终端的强力解码之后，郝仁和薇薇安才终于看到那些视频资料，只是画面仍然很模糊而且昏暗。
但至少是有画面了。
郝仁终于可以确定，大坑道里面确实漂浮着一些碎片，上一个牺牲掉的探针所抓拍到的那个“建筑残骸”也是真实存在的。
但大坑道里漂浮的可不只有那些东西。
在昏暗模糊的画面上，有一些规模很大的东西一闪而过——因为拍摄者是一个不断打转而且到处乱飞的小糊涂蛋，画面的稳定性自然是不能指望的——数据终端把有价值的部分从影像中截取下来，并锐化多次之后进行放大，郝仁便确定了那些较大的阴影其实是漂浮在黑暗虚无中的城市或平原。
支离破碎的宫殿，城市，陆地，甚至还有像是宇宙飞船一样的东西，各种各样的碎片漂浮在一片昏暗混沌的背景中，不断旋转，漂移，互相碰撞，湮灭又重生，有时候它们就像幻影一样呈现出明显的虚无质感，但有时候它们又变得格外真实，甚至和镜头发生了实体碰撞——那是小弱鸡不小心撞到某个碎块的时候。
郝仁和薇薇安把脑袋扎在一块，聚精会神地看着数据终端处理出来的画面，这些画面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似乎也隐隐揭示了大坑道的某些秘密，而且郝仁还从画面里感觉到了巨大的违和，并很快搞明白这种违和从何而来。
“比例尺，比例尺不对。”
（友情推荐一本书，朋友写的《最终深渊》，无限穿越类型，脑洞还可以，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巨变
有一种异常现象，即便它就放在你面前你也很难立即发现，它的不自然之处是明明白白的，但却因为人类思维方式的局限以及视觉错误之类的经典问题而很容易被人忽略，尤其是当观察者和被观察目标中间还隔着一个受到严重干扰的摄像头以及一个不断打滚乱飞的蹩脚“摄影师”的时候，这个情况就更加严重。
比如“鸽子为什么这么大”这个经典的学术问题……
郝仁也是因为心中突然泛起违和感，然后忍不住仔细观察了一下才注意到画面中的异常的。
那些飘在大坑道空间内的破碎事物呈杂乱无章的分布状态，再加上画面质量糟糕，郝仁第一眼并没看出它们在比例尺上的毛病，只以为那些过小的影像是因为飘得太远，而那些大到不像话的阴影则是过于靠近镜头——但当一个只有花生米大小的教堂尖顶直接撞在小弱鸡的脑袋上（由于探针是绑在小家伙后背上的，所以后者的脑袋一直在画面下部挡着），他就意识到这情况不对了。
然后他发现这种比例尺错误的碎片在大坑道里到处都是——事实上整个大坑道空间内漂浮的所有碎片恐怕都没有正常的尺寸。
只有巴掌大小的建筑物，像沙盘模型一样的微缩王国，这些东西初看上去似乎只是离得很远，但实际上它们就飘在探针周围，其尺寸也真的只有那么大点；又有巨大到仿佛大厦般的烛台，近乎遮天蔽日的破碎木门，看起来是紧挨着探针才导致看起来巨大，但实际上它们远在千里之外，却有着骇人听闻的体积……
在十几分钟的影像资料里，郝仁看到的全都是这些漂浮在异常空间中而且比例尺极端怪异的碎块，它们漂浮在一个昏暗而混沌的地方，那个地方看起来广阔到无边无际，即便镜头再怎样移动都没有观测到明显的类似边界或“护壁”的事物存在。当然，大坑道的入口倒是能够观测到：在小弱鸡受到肉片的吸引而转头向上飞的时候，郝仁看到了探针进入那片异空间的入口，那是一条弯弯曲曲漂浮在空间中的黑色裂痕，裂痕两旁看不到任何像是峭壁的东西。
那就是郝仁和薇薇安在外面所看到的“地底峡谷”了。
“大坑道里面似乎是个异空间……”看着这些影像，薇薇安下意识地用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这和我们之前料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们之前还以为那是在星球内部的一个多孔带或者隧道系统……”
“按照拉赫瑞恩学者们的说法，大坑道的入口是遍及整个世界的，”郝仁想的则更远一些，“如果这个说法属实，那么岂不是说这颗星球除了地壳薄薄的一层之外，其内部整个就是一个扭曲空间……不，不对，异空间和现实空间的映射不是这么简单的模型，应该说这颗星球的地壳下面遍布着通往异空间的入口……”
“我们或许可以试着在大陆上随便找个地方打一口竖井，如果不管在哪里打井都会打进大坑道里去，那就说明这颗星球的内部整个就是一个球形的亚空间入口，而地壳则是覆盖在这个球形入口上的一薄层岩石与泥土，如果我们能成功打进正常的地心里去，那就说明通往大坑道的入口只是不规则地分布在地底而已，这颗星球的主体结构还是正常的。”
薇薇安思路清晰地给出了一个测试方案，并根据两种可能出现的测试结果而提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星球模型，不得不说跟着郝仁在星辰大海里到处折腾的这些年已经极大提高了她在相关领域的见识，如果是几年前的她，估计压根就想不到这些东西——那时候她最关心的还是哪里的榨菜最便宜以及哪里有不要钱的待拆危房呢。
不过郝仁在听到这个测试方案之后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方案虽然很好，但不是立刻就能执行的，而且……事实上我对这个拉赫瑞恩世界还有一些更加大胆的猜测。”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已经定格的全息投影，上面所显示出的正是那些大小尺寸严重错乱的漂浮碎块，这些仿佛荒诞印象画一般的东西，再加上最近注意到的这个世界的种种异象，让他产生了一些很疯狂的想法。
但就在他准备跟薇薇安探讨一下自己那些大胆想法的时候，一阵沉闷的巨响却突然响彻整个地下宫殿！
那声音就好像有一座火山在封闭的洞穴中爆发出来一般，轰鸣不断而且带着令人恐惧的岩层崩裂巨响，甚至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这个地下空间终于支撑不住上面厚重的地层而整个坍塌了下来，而与巨响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阵剧烈的摇晃。
“出事了！”“去正殿！”
郝仁和薇薇安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叫道。
两人爆发出最快速度冲回了地宫的正殿区域，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回到队友们休息的地方，而这时候在正殿旁边的房间中休息的队伍成员早就已经被那突然传来的巨响和震动给惊醒了，正严阵以待地呆在正殿一脚。
莉亚撑开了一道法力屏障把所有人保护在里面，法力屏障外面还有一层散发着盈盈绿光的邪能护盾：由于伊扎克斯目前的角色是战士，所以这层护盾显然是小伊丽莎白的杰作。
“你们俩上哪去了！”第一个发现郝仁和薇薇安的就是耳朵最灵的莉莉：在俩人还没进入正殿的时候她的耳朵就朝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这时候看到人立刻就嚷嚷起来了，“大半夜的又出去苟合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薇薇安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莉莉这沙尘拂面的说法给刺激，但不管听多少次她还是忍不住会大怒，“我和郝仁是去观察大坑道！”
正在维持法力屏障的莉亚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她有心想问眼前这俩佣兵是不是吃错了药以至于半夜不睡觉跑去研究大坑道，但考虑到眼前的形势，她话说出来却变成了：“刚才的巨响和震动难道是大坑道那边传来的？”
“不，大坑道没有任何动静，”郝仁飞快地说道，“声音好像是从上面传来的，而且距这里有一段距离，我怀疑是地表附近发生了什么……”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脑海中传来了诺兰的声音：“Boss！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诺兰！漂浮在天空的她难道也观察到了什么东西？
郝仁抬手示意大家稍等，同时在脑海中回应道：“我们这里有很严重的巨响和震动，但地宫这边似乎没有垮塌的风险——你在上面看到什么了？”
“严重的地裂，一道巨大的裂谷突然出现在平原上，长达数百公里，分支的裂隙有一条蔓延到你们所处的黑森林里，裂隙里有火光和浓烟喷出来，”诺兰汇报着自己看到的景象，“而且长风岭那边情况也不妙，山体似乎受到了冲击，有大规模的滑坡和塌方，但最糟糕的在后面……”
诺兰说着顿了一下，似乎是给郝仁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我释放出去的探针在拉赫瑞恩大陆的其它地方也同步观测到了这种地质灾害，至少有十六道同等规模的裂隙出现在大陆不同的地方，裂隙里的景象和这里的一模一样。而那些较小规模的开裂就不计其数了。等一下……裂隙里好像有东西出来……”
两秒钟后，诺兰的语气严肃起来：“是燃烧着火焰的人形生物，有数以万计这样的怪物正从裂隙里顺着向上升腾的火焰涌出来，对他们的扫描结果无法与任何已知的生命形式相对应。Boss，这个世界的情况不妙了。”
郝仁飞快地说道：“我们这就上去！你追踪那些怪物的动向。”
莉亚注意到郝仁的表情一直在变化，而且变得越来越阴沉，她本能地感觉到这个佣兵恐怕是掌握了些情况，尽管不知道郝仁是如何做到的，她还是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郝仁一挥手，带领大家向着竖井出口的方向跑去，“莉亚，你注意保护好自己就行。滚，不要乱跑。”
猫姑娘总是有着过剩的好奇心，而现在地表情况不明，还是提醒一下这家伙比较好。
“我又不傻喵。”猫姑娘不满地抗议了一句，随后紧紧地跟在郝仁身后，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件事：她永远是猫狗鱼三怂组合中不可动摇的一员……
返回地表之后，这场灾难的威力已经稍微呈现在众人眼前。
虽然主要的地裂带并不在这里，但大裂隙中的一道分支裂隙却已经蔓延到了黑森林的附近，而裂隙中喷涌出来的火焰则引燃了森林边缘的部分植物，郝仁看到森林的边缘正升腾起一片几乎能映亮三分之一夜空的火光，而树木燃烧的味道已经从远方飘了过来。
森林大火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地震始终没有停息，那种怪异的轰鸣声也在持续不断地从远方传来，虽然它们比起最初那惊天巨响减弱了很多，但很显然，这场灾难却还在扩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巨变，莉亚这个大大咧咧的女法师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看到长风岭山脉中正在升起一道道冲天的光束，那是魔网监视塔的哨戒法师们发出的警报信号，而这种级别的警报信号只有在面临国家灾害级别的事件时才会被释放，饶是以莉亚的性子，在看到它们的时候都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大规模自然灾害，也可能是超自然灾害，反正拉赫瑞恩麻烦大了，”郝仁语速飞快地说道，“我们最好立刻回到白枫叶……”
他话还没说完，在空中监控局势的诺兰就传来了新的消息：“Boss！新的坏消息来了——那些从裂隙里钻出来的怪物正在涌向平原上的各个城市！”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预案里可没这情况
郝仁和他的团队来到这个拉赫瑞恩星球只有区区数天，而且由于被锁死在大气层内，诺兰的各种行星级观测设备无法派上用场，因此他们对这个星球完全说不上有多了解，那些发着霉味儿的古老典籍中充斥着不准确的修饰和似是而非的注解，诺兰用探针收集到的情报中也难以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因此面对一场突然爆发出来的“自然灾害”，郝仁可以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的。
但他百分之一万地可以确定，这个拉赫瑞恩正在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
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就等着他领调查团进场的时候才爆发出来，时机准确的简直像是掐着表走的。
这个事实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事儿逼体质——鉴于这个体质已经被渡鸦12345那个言出法随的女神经病钦定，他必须对其正视才行，哪怕它听起来有多么扯淡都是如此。
但第二时间他就开始认真思索这些“准时”爆发的灾难背后有什么可以解释的缘由了。
“事儿逼”当然是个很好的解释，但这并不能提供什么参考价值，郝仁坚信任何事情的发展都是有其内在规律的，哪怕是渡鸦12345的言出法随那也建立在一个复杂的数学模型以及她老人家的上岗证基础上，所以正在拉赫瑞恩大地上开裂的十六道大裂隙必然，也必须事出有因，而既然它们选择在如此特殊的时间点上爆发——他领着调查团进场，并且正好利用BUG小弱鸡窥探到了大坑道里面的真相——那就有必要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块。
作为一个合格的调查人员，必须做到不放弃任何一条哪怕有一丁点可能性的线索。
难道这事儿……跟大坑道有点关联？
虽然地表上出现的裂隙并非直接通往大坑道，而且自己在地底宫殿中也亲眼确认了在灾难爆发时大坑道本身并没有什么异动，可是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实在太巧了，由不得郝仁不往这方面想。难道是小弱鸡带着探针观测到的那些东西导致了地表出现这些变动？或者说……
是“观测行为”本身刺激到了这个世界深处的某种机制……
这些问题都在郝仁的脑海中急速闪过，但他目前并没有精力去挨个深究，因为更紧要的情况摆在自己眼前：那些从地表裂隙中钻出来的“火焰人”，现在正仿佛被糖果吸引的蚂蚁一样涌向各处的人类（以及非人类）聚居点。
他得想办法做点什么。
“诺兰，你能不能摧毁那些怪物？”
“能，”舰娘小姐立刻答道，“但会连着这片平原一起——Boss，本舰现在被困在大气层内，对于一艘星际战舰而言，在这个范围内不管飞再高都算是贴着地皮在飞，而本舰的武器系统是用于应对太空战斗的，在这个距离上对着地表开炮与地区灭绝无异，即便是以最小功率。”
郝仁自己其实也知道这点，诺兰是一艘星际战舰——虽然她被希灵神族划分在“民用级护卫舰”里面，但神族的民用护卫舰搁在凡人的世界里头是个什么级别的玩意儿每个人心里都还是挺有B数的，这么一艘公务舰，其火力系统的设计理念就是让审查官在各个世界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解决掉任何足以威胁他们的对手，而足以威胁到审查官的东西，在宇宙里可是不常见的。
它们通常都要有上百米厚的尖端装甲以及同样强度的护盾才值得诺兰开一炮。
而能够应付这种场面的兵器，对着无遮无挡的大平原，而且还是近乎贴脸地糊出去……反正当初郝仁在霍尔莱塔的时候把飞船开在高位轨道上，用副炮以最小功率照射了行星地表一下都把整个贝因茨教区给融了。
“把飞船格纳库里的自律机械和武装无人机派出来，帮当地人防御那些怪物，”郝仁退而求其次，“尽力而为。”
“隐秘行动协议呢？”
“飞船的隐秘行动继续保持，”郝仁飞快答道，“那些放出去的战斗机器就没办法了。不过反正已经从地底下钻出来浑身着火的怪物了，天上再掉下来一群站在自己这边的UFO也没差，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就让这个世界的专家学者和舆论平台们自己想辙吧。”
“诺兰了解。另外，需要广播道标了么？”
听到诺兰最后提起的这件事，郝仁也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一下。
“大规模”战斗确实发生了，在行星层面上爆发的武力冲突超过了自己带领的这支行动团队的战力，按照之前的预案，这当然到了广播道标的时候，然而问题在于，拉赫瑞恩跟自己之前预想的黑暗领域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他设想的黑暗领域是一片支离破碎的宇宙空间，里面充其量漂浮着大量天体碎块，即便自己一行落在了某个较大的天体上，也是可以跑去宇宙空旷地带展开传送门的，因此他最初安排的无人机军团和守护者军团两拨援军都是照着执行星际战争的标准来的。
当时谁也没想到牛皮哄哄的调查团会被困在行星大气层里……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事儿不假，但你把那千军万马搁哪？郝仁估摸了一下拉赫瑞恩的大气层厚度，码整齐点说不定能把萨拉曼的守护者军团塞进去，把那些巨舰的天线系统和那些风帆一样的能量导流板都撅掉的话说不定还能留点过道出来，但萨拉曼估计会不高兴，而至于无人机军团……那就实在挤不下了，找一个加强连的收纳专家来都够呛。
虽然可以寄希望于“传送进来的舰队会由于某种未知的保护机制而被‘挤’到大气层封锁线外面，成为跳出地图的幸运儿”，但郝仁可不打算在这上面赌自己的人品。平心而论，自打知道自家女神的德性之后，他就已经不怎么相信自己会有个好人品了……
但外头有千军万马在听候调遣，而自己这边却看着一颗星球在开大灾变副本着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郝仁心念一转，询问诺兰：“我记得当初在道标广播系统中设置了一个预留的信息余量，是准备应对复杂且意外的紧急情况的，这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这只是当初谨慎之下的一个举动，但现在看来，这份谨慎着实必要。
“是有这么个设置，但我们能传送出去的信息非常非常少，”诺兰回答道，“由于黑暗领域的特殊性，道标广播是个非常精密的过程，几乎没有多余的带宽可供留言，本舰觉得咱们硬挤出来的那几个字节并不足以解释清楚这个奇葩世界发生的奇葩情况……”
“萨拉曼是军人，无人机是兵器，服从命令是这二者的天职，所以我们不用解释清楚，”郝仁说道，“留言就几个字：舰队待命，派地面部队来。”
“诺兰了解。”
安排好了广播道标的事情，郝仁心中就安定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尽快返回白枫叶城了，自己这些人虽然没办法化身千万，但帮助一座城市防御一下怪物还是做得到的。
大家来的时候是骑马赶路，并且赶了整整两天两夜的路，但那时候可没有这么紧急的情况，眼下这个局面自然就不能继续选择这种慢悠悠的移动方式了。
郝仁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数据终端的空间传送功能。
相信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莉亚也不会太过在意一群“落魄冒险家”为什么会有宝贵的群体空间转移道具这件事。
然而数据终端却报告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搭档，无法激活传送。”
“什么？”郝仁听到这个情况大吃一惊，“你的空间传送也被锁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和诺兰无法脱离大气层一样的“锁死”现象。
数据终端在精神连接中回答道：“确实像是被锁死，本机虽然成功获取了坐标，但在激活传送模块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坐标无法带入现实空间。这种锁死恐怕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只不过我们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进行过空间传送，所以一直没发现这点。”
数据终端的小范围空间传送受到了限制，而郝仁第一时间想到的则是诺兰的跃迁引擎——那个引擎会不会其实也不能用了？之前让诺兰做测试的时候只是把跃迁引擎启动了一半，说不定同样的干扰也会作用在巨龟岩台号的引擎上！
无法脱离大气层，也无法激活超时空传送，这可真是越来越糟糕的情况。
然而糟糕的情况似乎还远远不够。
就在郝仁认为局面已经够恶劣的时候，诺兰报告了一件彻底脱离计划的事情：“Boss，道标广播无回应。”
“啥？！”
“原因不明，但广播道标之后没有收到任何响应信号，也未观察到空间通道建立的迹象，初步估计信号未能穿透黑暗领域。”
郝仁这一瞬间几乎有了骂街的冲动：“我勒个……果然出门该看看黄历，这两天是不适宜出差吧！”
但坏消息够多之后总是有些好消息传来的，片刻之后诺兰发来了她观测到的最新战报：“Boss，那些从裂隙里钻出来的怪物已经开始进攻人类的城市，但当地人的反应很快，他们开启了城市的防护屏障，当地守军也开始组织防御了。”
郝仁这时候已经接受了道标失效的事实，并开始思索可能的原因以及解决方案，听到诺兰的新报告之后他微微皱眉，一边不动声色地跟着队伍一起向黑森林外移动一边在精神连接中问道：“你对双方的战斗力判断如何？”
“我想暂时不用担心，”诺兰的声音也像是松了口气，“虽然灾难发生的很突然，但这个世界的住民似乎对战斗并不陌生，而那些从裂隙里钻出来的怪物也不是刀枪不入——当地人组织起的防御卓有成效，看样子有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们都不至于完蛋。当然，前提是那些裂隙不再继续搞什么幺蛾子的话。”
听到诺兰的新情报，郝仁忍不住松了口气。
虽然事发突然，但既然拉赫瑞恩人有能力撑住，那他就没必要这么紧张了。
不过他们还是要尽快赶回去才行，呆在这座已经烧起来的黑森林里可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候一行人已经跑到了森林的边缘地带，南宫三八很快便根据自己对符文的感知找到了之前拴马的地方，然而那些可怜的牲畜已经倒毙在地了。
一道小型的裂隙正好出现在这个地方，从裂隙中涌出的火焰和浓烟轻而易举地杀死了普通的马匹，而在附近的几株树木上，南宫三八留下的符文已经熄灭了一大半。
这些符文只是抵御野兽和弱小魔兽用的，大地开裂这种事儿明显超出了它们的作用范围。
看着那仍然在不断冒出火光和浓烟的裂隙，莉亚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法杖：“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回事，我想我们都得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才行了。”郝仁皱着眉说道，而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一些燃烧着火焰的人形生物正一个接一个地围拢过来。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莽一路
那些燃烧着火焰的人形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在它们脚下留下了一连串冒着黑烟的阴燃脚印，而在它们周围，空气温度迅速升高，就连数米外的植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萎缩起来。
在接到诺兰对这些怪物的报告之后，这是郝仁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不明生命体”。
它们与寻常人类的体型没有多大差别，而且也有着明显的四肢与躯干的划分，然而除了那层不断燃烧的火焰之外，这些怪物的内部空空如也，就好像是一个隐形的人身上披了一层火焰外衣一般——只不过数据终端传来的扫描结果显示，那里并没有什么隐形人存在，火焰里面确实是空心的。
“空洞的人形么……”看到那些怪物的时候，郝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眼前所见之事又让他验证了某个大胆的猜测，而在他旁边的莉亚则一下子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铁法杖：“这些是什么怪物！”
伟大的学者兼法师兼武学大师莉亚小姐对天发誓，她在那些书本堆中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怪物！
“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的怪物，目标十有八九是准备毁灭世界，”郝仁飞快地说道，“咱们眼前这应该是在外围游荡的杂鱼，更多的怪物这时候都跑去围攻白枫叶城了。”
“你怎么知道？”莉亚首先惊讶地看了郝仁一眼，但很快那些朝自己扑过来的火焰怪物就让她顾不上询问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了，“哇——它们扑过来了！”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个足有脸盆大的火球被伊丽莎白使劲扔了出去，火球在半空中炸开，三个正扑过来的燃烧怪物瞬间被冲击波撕扯的四分五裂，化为漫天灰烬。
尽管这些怪物看上去烧得很旺，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火焰生物免疫火焰伤害”的设定。
不过说实话，即便这些家伙免疫火焰伤害也没什么卵用，恶魔小萝莉的火球术从来都不是单纯依靠高温杀敌的，那玩意儿里面有个充盈着邪能的石核，它砸过去之后起码有六成是物理伤害……
郝仁也挥舞着神枪冈格尼尔和等离子战刃将一只冲过来的怪物切成了碎块，同时高声叫道：“都别愣着，先干掉这些家伙！”
一行人且战且退，那些看上去很吓人的火焰怪物虽然对普通人而言很致命，但对战斗经验丰富的郝仁小队以及能一拳打死牛的莉亚小姐而言并不算太难对付，只不过已经逐渐燃起森林大火的黑森林已经是个不适宜久留的地方，他们还是第一时间突破怪物的包围，冲到了森林外面的平原地区。
而这片平原已经面目全非。
大地突然被撕裂，平原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长达数百公里的恐怖裂隙，而较小规模的裂隙则仿佛蛛网般蔓延开来，将整个平原切割的四分五裂，郝仁面前所见唯有支离破碎的大地，曾经生机勃勃的平原植被在火焰的炙烤下变成了漫天的灰烬，而四处游走的野火则取代了原本平原上奔跑的兽群，熊熊火焰从随处可见的大地裂隙中喷涌出来，让人忍不住联想到神话传说中那燃烧着不熄之火的炼狱。
伊扎克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故乡，但看看莉亚脸上糟糕的表情，他还是没好意思露出笑容。
平原上不只有随处可见的裂隙和野火，还有那些浑身着火的人形怪物，而且比起跑进黑森林里的杂鱼三两只，在平原上游荡的怪物数量明显更多。
郝仁一行很快便引起了好几拨怪物的注意，那些燃烧的人形发出无声的嘶吼，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莉亚这时候虽然还是满肚子问题，但她并不是一个在细节上纠缠不休的人，尤其是在这种局面下，法师小姐立刻便把心头的种种疑问抛到一旁，握紧法杖准备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但在她发动冲锋+跳劈之前，郝仁一把拦住了她：“这么打下去可是没完没了的，我们直接冲过去。”
莉亚一愣，正想问问在这个到处遍布燃烧裂隙和怪物群的地方怎么才能冲过去，就看到对方把视线转向了那位名叫莉莉的狼人巨剑手。
“干嘛？”莉莉被郝仁的视线弄的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低头看了看自己尾巴，“我尾巴上粘东西了？”
郝仁和薇薇安异口同声：“吃辣条！”
莉莉呆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合金巨X1024剑其实只是个装饰，还顺便想起了她那套出发前刚刚折腾出来的钢铁加鲁鲁套装，顿时喜笑颜开，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包辣条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看我的！！”
在莉莉往嘴里塞辣条的时候南宫三八忍不住凑到郝仁身旁低声嘀咕了一句：“房东，让莉莉变身真的没问题？万一这个世界的狼人并没有……”
“首先，在这种灾害面前不用计较那么多细节，其次……”郝仁看着莉莉的身边逐渐卷起一阵气流，嘴角微微上翘，“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咱们很快就不用考虑这个世界的‘设定问题’了。”
他的话音刚落，莉莉已经被一道冲天而起的龙卷风包围起来，所有人赶紧退后并撑起各种各样的防护，而从那令人无法睁开眼睛的气流和尘土中，传来的是一声嘹亮的嚎叫：“辣辣辣辣辣——”
除了莉亚之外，队伍里的其他人都瞬间露出了懵逼的表情：他们看莉莉变身不止一次，但每次听到的招牌嚎叫都是嗷呜汪而已，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人话的，却没想到是这个内容。
薇薇安忍不住看向郝仁，后者则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狗狗沟通交流器……敢情她每次变身之后喊的是这个。”
大家这才了然，然后纷纷感叹这TM还不如喊黑魔法变身呢——反正丢人程度都一样，第二个口号多少还能跟美少女沾个边……
而莉亚却顾不上感叹任何东西，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正从狂风中显露出来的威武身影：一个足有五米高的、全身覆盖着先进甲胄、武装到牙齿和尾巴尖的……哈士奇。
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火焰怪物早在莉莉开始变身时便被突然卷起的狂风吹的减慢了步伐，而这时候莉莉变身完毕，那些看起来压根没有恐惧之心的怪物立刻就又发出空洞的嘶吼，混乱而狂暴地展开了冲锋。
然后就像大多数合格的战士一样，它们会死在冲锋的路上。
莉莉帅气地一甩头，由四个镜头组成的复合式战术目镜随之变形并覆盖在她的脸上，从狗狗沟通交流器中则传来了她那气势十足的声音：“泰坦战甲启动！决战用火控平台激活，锁定所有敌对目标，光束武器……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开火了！”
哈士奇精的中二台词刚说到一半，安装在她背部和身侧的高能光束平台便已经完成了所有激活和索敌流程，紧接着在战术AI的控制下，无数道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镭射便已经扫向那些正在冲钅的怪物。
没办法，这都是快速反应的武器平台，从激活到开火的间隔就是这么短，莉莉下达随意射击的指令之后这些武器就开始自己运转了，她那堆中二台词全套叨逼下来够镭射炮射两轮的……
而且再说了，以那些怪物的速度，等她犯够中二的时候敌人差不多都跑到了……
莉莉这边正懊恼于自己的帅气出场被破坏，郝仁则哭笑不得地踹了她的……爪子一脚（没办法，五米高的哈士奇太大了，踹她膝盖都得使劲蹦起来）：“别犯二了！带我们去白枫叶城！”
说着他便从随身空间中掏出一个遥控器来，先按了一下，莉莉的护甲里面便传来“滴滴”一声，又按了一下，莉莉的背部装甲便应声打开，座舱和乘客防护板从里面升了上来。
在郝仁一行拽着晕头转向的莉亚往自己背上爬的过程中，莉莉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念叨起来：“房东啊，说实话，我还是觉得这套东西怪怪的……”
“回头给你炖十斤排骨补补体力。”
“好嘞！都坐稳了啊！我这百公里加速半秒的！”
莉莉撂下这么句话，紧接着便踏步拧腰后腿一蹬，整个……狗便仿佛脱缰一般猛蹿了出去——几个火焰怪物挡在她面前，她甚至连近防火炮都没用就直接连踩带撞地把它们粉碎成了漫天火星和灰烬。
寻常的火焰怪物根本不是这种状态下的莉莉的对手，不要说抵挡那套威力强大的火炮系统了，甚至那些怪物所投掷出来的火球都无法突破莉莉身上哪怕最薄弱一块装甲板的防护。
但那是单对单的情况。
整个大平原上，到处都是裂开的大裂隙，炙热的火焰不断从那些裂隙中升腾出来，而随着火焰一起出现的便是那些空洞的人形怪物，火烧到哪里，它们便蔓延到哪里，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庞大的数量。
所以在威风了一阵子之后，莉莉便进入了怪物密集的区域，遇上一万只怪物同时朝着自己扔大火球，即便装备着先进护甲的哈士奇姑娘都忍不住惊呼起来：她怂的一面就要上线了。
“打开突围模式，用导航雷达引路，”郝仁在莉莉背部的座椅上指点着哈士奇姑娘怎么使用这套功能复杂的先进战甲，“这样可以尽量绕开怪物最多的地方。”
莉莉一边用近防炮消灭附近的火焰怪物，一边按照郝仁的指点打开了导航系统，但狂奔了一段路之后她又惊呼起来：“房东！为什么周围的怪物总是好像知道我想往哪跑似的围过来？！”
郝仁一愣，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莉莉肩膀上的一道灯光正在闪烁，登时大叫：“你把转向灯关掉！”
“所以房东你为啥要给我设计个转向灯！”莉莉一边大叫着一边手忙脚乱（脑内操作）地切换系统，下一秒，她雷达罩上的雨刮器动了起来……
郝仁看不到雷达罩的情况，只是大声回答了莉莉的问题：“就因为你上次撒欢测试装甲的时候踩了我六次！不给你安个转向灯太TM危险了！”
莉亚这时候已经懵逼到失去表情，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喃喃自语着：“所以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不管怎么样，狂奔的装甲哈士奇仍然在这遍布着火焰和怪物的大地上莽出了一条燃烧之路，而白枫叶城就在前方。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燃烧的白枫叶
这是犬突猛进的一路，这是火花带闪电的一路，这是炮火连天屁股冒烟的一路——因为莉莉的尾巴让一只小怪兽给点着了，得幸亏装甲上自带健康监控和灭火装置，否则她得心疼到下个月去。
总而言之，这是莽者的一路。
全副武装的装甲攻城莉莉兽在这片燃烧的平原上横冲直撞，无人可挡，安装在她背部和肩甲上的近防炮仿佛泼水般将光束和粒子武器洒向那些四处游荡的怪物，在敌群中硬生生轰炸出了一条烧焦的通途，而那些看似难以逾越的大裂隙在完全狂奔起来的莉莉眼前也只不过是宽阔一点的小沟，纵身一跃便能轻易摆平。众人从白枫叶城赶到黑森林用了整整两天两夜，但从黑森林赶回白枫叶城看起来几个小时便足矣。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之前大家是抱着体验生活的态度出门，一路骑马而行走走停停，而且还按照“正常人类”应有的赶路方式在按着道路前进，但这时候往回狂奔那就是战地驰援了：巨兽形态的莉莉狂奔起来甚至可以冲击音速，而且还是按照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思路朝着白枫叶城笔直猛冲，中间遇上个花草树木小山头什么的她甚至是直接一发导弹过去开路，连停都不带停的，这比之前来时的速度提升了何止十倍？
郝仁之前还考虑过既然数据终端的传送不能用，就干脆让诺兰下来接一趟人，大不了等莉亚发问的时候就说自己是从半人马星座过来旅游的摄影爱好者（这是工作手册上教的“特工技巧”，虽然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但现在看着莉莉狂奔起来的效果，他觉得诺兰下来接人未必能比狗妹子快到哪去……
当然，选择让莉莉带着队伍在平原上狂奔回去的原因并不只这一个，郝仁选择在怪物盘踞的焦土中穿行还有个重要的目的：搞明白这场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飞船回去自然轻松惬意，但既然平原上已经到处都是怪物，那么不和它们近距离接触显然是不行的。
五月正在安抚有点激动的莉亚：“坐稳，安心，莉莉在这种形态下很厉害，我们完全不必担心那些怪物的威胁。”
魔法师小姐激动的显然不是这点，她在座位上手舞足蹈，完全安静不下来：“我不是担心那些怪物！我是说你们——你们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啊？我听说过狼人可以变身，但可没听说过狼人变身之后还有这么一身大杀器的！！”
看来这个世界的狼人也有变身巨狼的能力，但显然变身完毕之后还穿一身高科技战甲的就只有莉莉一个了。
南宫三八微微一笑，故作神秘：“从古代遗迹里挖出宝贝来的可不止你一个。”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没这么简单！”莉亚顿时瞪着眼睛看着三八，“说什么落魄的冒险者，要找人接任务来维持生计……所以你们果然从一开始就盯上我了是吧？因为你们也在找古代遗迹，所以才提前打听了白枫叶城最伟大最聪明的古文明学者是哪一个，然后……啊，你们果然是打算继承我的遗产！”
“我说你这个想象力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南宫三八头疼地捂着脑门，“我装逼半辈子，头一次希望自己装逼大失败的——这才跟你说了一句话你竟然能脑补出这么多来！”
郝仁没有搭理后排座位上愈发热闹的情况，而是低头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全息投影。
那全息投影装置是直接安装在乘客座椅底座上的，原本的设计思路是在骑狗旅行的路上可以打DOTA……不得不说，在设计这套装甲的时候郝仁和自己的数据终端至少有一个处于神经病状态，这上面的很多系统简直迷的不行。
但这些系统又都能在诡异的时候派上用场。
全息投影上显示的东西很多，有那些火焰怪物的分析数据，也有周围环境中的能量波动图表，当然，最重要的部分都留给了地层分析报告——莉莉的胸甲上安装有综合式固体探测雷达，这套雷达装置一直在收集这一路上的地质读数，莉莉所越过的每一道裂隙，以及那些裂隙下面被隐藏起来的深层结构，在扫描图上都清晰可见。
“你看出什么来了？”薇薇安看到郝仁一直在摆弄那些地层扫描报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些裂隙，”郝仁指着全息投影，“全都是不应该出现的。我们之前让诺兰用雷达粗略扫描过这一带的地质结构，虽然没有太深入，但至少可以确认这片地区的地下既没有足以撕开这些裂隙的能量淤积，也没有可以导致岩石层开裂的潜在脆弱带，而那些裂隙不但出现了，里面还能涌出大片大片的怪物来……完全的凭空出现。”
“确实不科学，但或许符合魔法，”薇薇安对此倒是没有多想，“如果是有人用魔法力量强行召唤了这些东西呢？虽然看起来这个拉赫瑞恩世界不应该存在这么厉害的人物，但至少是个解释。”
“我还没说完，”郝仁笑着摇头，“我还让莉莉把雷达功率不断调大，不断扫描裂隙下面更深层的结构，直到抵达雷达功率极限，你猜我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什么？”
薇薇安不满地白了郝仁一眼：“有话不能一次说完么。”
郝仁嘿嘿一笑：“在这个过程中，每当雷达把功率增大一点，所扫描的范围扩大一点，之前那些扫描到的区域就会产生微小的变化……”
“啊？”薇薇安一下子没明白过来，等她搞清楚郝仁的意思之后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因为雷达观测到的东西更多了，所以之前已经被观察到的‘现实’就会发生改变？这岂不是说……”
郝仁没有让薇薇安说下去，因为他还记着，之前就是在自己准备说出某个结论的时候，大地上才出现这无数大大小小的裂隙的：“不要说出来。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薇薇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等凑过去听完郝仁在她耳边说的事情之后，她忍不住张大了眼睛：“你确认要这样？这样做的风险可不小啊……”
“黑暗领域确实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它又有个特殊的属性，让它比梦位面的其他区域更安全，”郝仁胸有成竹，“那就是这里其实并不位于梦位面的世界屏障内——严格来讲，它是一块依附在世界屏障外面的碎块，这意味着哪怕我们闹的再大，也不用担心会触动了梦位面里的东西。”
薇薇安想了想，微微点头：“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不过你要什么时候……”
“回去之后确认了最后一件事再说。”
两人结束了短暂的交谈，而同一时刻，白枫叶城巍峨的城墙也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座城市前不久还以“平原第一大城”的辉煌姿态立在长风岭下，但此时此刻却已经深陷战火之中，尽管怪物攻城才持续了不到半天，却已经让整座城市染上了硝烟的颜色。
那高耸的白色巨石城墙并未被攻陷，但却处处可见被高温轰击之后留下的焦黑坑痕，城市外的平原已经完全被怪物占据，无数游走的火焰怪物裹挟着一股股火浪冲向城池，它们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烧尽的废土，而它们前方则是人类勉力支撑起来的防护屏障：在怪物袭来之前，在哨戒塔中执勤的魔法卫兵便观察到了大平原上的裂隙，并及时通知城防兵启动了防护，这一举动挽救了城市中无数人的性命。
怪物一波波涌上来，又一波波被城墙上泼洒下来的魔法飞弹和箭矢、投石击退，而总有那么一部分怪物可以侥幸突破防御，它们便会在坚固的岩石城墙上自爆，用自己威力最大的攻击对防护屏障造成破坏。覆盖在城墙上的那层半透明护盾可以吸收一大半的冲击，但却不是百分之百的防御，穿透魔法护盾的那部分爆炸威力便直接作用在石砖上，城墙表面随处可见的焦黑坑痕便是由此而来。
而最糟糕的是，白枫叶城并没有护城河——这导致怪物们几乎可以从任何角度对这座城市发动进攻，而城市里的守军却只能疲于奔命。
郝仁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不过幸运的是，当地人还能支撑下去，这不仅仅因为他们有城墙和魔法屏障做掩护，也因为那些从空中对他们进行支援的武装无人机和自律机械的及时赶到。
城市守卫不知道那些闪烁银光的奇怪东西是从何而来，但他们知道那些东西从一出现就在帮助自己抵御来自大平原上的怪物之潮，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再有强迫症的人也不会计较天上的神秘来客是什么来历：调查可以放在后面考虑，但能不能活下来却是摆在眼前的问题。
不过即便接受了天上有一群神秘飞行物在帮助自己，城市守军在看到平原上冲过来一头全副武装的白色巨狼（狗）时还是忍不住骚动起来：那头巨兽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火炮齐鸣，光束横飞，巨兽奔跑间，她周围半径数公里都是个绝对的无人区（事实上这个无人区的范围还可以更大，只不过莉莉现在还没把核弹发射器的保险打开而已），拉赫瑞恩人知道有一部分极端强大的狼人拥有变成巨兽的能力，而从远处跑来的那个“生物”看起来也有三分巨狼的特征——比如耳朵和尾巴，然而……
狼人变身之后可是没有那一身奇怪大杀器的啊！
“稳住！稳住！”城墙上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不要攻击那头巨狼！”
“长官！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于ta会不会攻击我们！”
“就你TM话多！”
而就在这短短的几句话时间里，守城士兵们发现那头巨狼已经跨越了看似宽广的平原战场，她用背上的奇怪武器将周围的怪物一扫而空，甚至还从口中发出一道巨大光束，边跑边回头扫掉了一大半的追兵，随后连滚带爬地用爪子、下巴、鼻子以及脑袋进行最后阶段的减速，直到一头撞在城墙上才算完全停下。
也幸亏她在撞上城墙之前努力减速了一下，否则怪物们用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能攻破的白枫叶之墙恐怕就要因为这种乌龙被撞出一个大洞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设定变更
虽然莉莉已经使劲减了速，但一只五米多高还浑身挂慢重型护甲的战争巨兽一头撞在城墙上的动静仍然把守城士兵吓了一跳，一些刚刚被换下来在后方休息的伤兵听到那声巨响之后甚至还以为城墙终于被攻破了——他们惊悚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结果就看到一个足有牛犊子那么大的鼻子正在城头晃来晃去。
莉莉四爪并用地在白枫叶城的城墙上连抓带挠，使劲想要翻墙进去，然而这高耸且垂直的墙面和一层滑溜溜的魔法护盾让她难以达成目标，哈士奇姑娘急的在外面上蹿下跳，一边使劲蹦一边大声嚷嚷：“开门开门！让我们进去！没看见我们是来帮忙的吗！？”
守城士兵这时候已经乱作一团，他们当然能看出来眼前这头巨兽是来帮忙的，然而城市的最高防御屏障已经激活，这时候开启大门就意味着必须暂时关闭城市正面的魔法屏障，而外面的火焰怪物这时候已经聚集起了新一波的攻势，这种情况下关闭屏障显然不是一群前线士兵能做出的决定——事实上甚至就连正站在城头的指挥官们都没有这个权限。他们不得不派了传令兵飞奔向城市内的要塞，领主和其它有权限的将领们正在那里统筹大局。
而这时候一波新的怪物已经重新聚拢过来——事实上那已经超过“一群怪物”的概念，无数燃烧着火焰的人形生物密集地排列在一起，在大平原上稳步推进，其景象俨然就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火海，而且这片火海还在以每秒数万发大火球的火力强度向着白枫叶城发起轰炸，其景象怎一个壮观可以形容？
在全速冲锋的情况下，莉莉凭着自己的近防炮和装甲护盾还能闯出一条路来，但现在她已经停下，看到那怪物大军重新聚拢的景象自然立刻就被吓的浑身毛都竖立起来，哈士奇姑娘嗷嗷一声嚷，扭头就冲着城墙使劲一窜——
以非常不雅观的姿势连扒带蹬越过城墙，莉莉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狗急跳墙是怎么一回事。
也幸亏这个拉赫瑞恩星球的城市护盾技术并没有发展到全覆盖式魔法巨幕的程度，而是通过在实体城墙中镶嵌魔法石，在墙面上覆盖一层魔力屏障来实现的，否则莉莉就是狗急跳墙恐怕都进不去……
守城的士兵们看着如此一头巨兽就这么从自己脑袋上面越过了城墙，一个个呆若木鸡，有人甚至连自己手中武器落地都没发现，直到阵地指挥官反应过来，大声叱喝着重新组织防御，这些士兵才一个个惊醒。
而此时此刻莉莉已经越过城墙，在城墙后面的一片空地上安稳着陆……好吧，也不怎么安稳。
固定在“乘客座椅”上的队友们经受了翻滚式减速、丢人式爬墙以及最后的狗急跳墙三重考验，基本上没有一个脸色正常的，就连体质超强的伊扎克斯眼神都有点发懵，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坦白讲，如果不是担心狗妹子发飙，他们早吐出来了。
“我去……你这一阵折腾的……”郝仁面带菜色地解开座椅上的锁扣，一边起身一边抱怨，“下次爬墙或者刹车之前能不能说一声，你背上还好几个人呢忘了么？”
“我怎么记得住嘛，”莉莉一边蹲下来挠着耳朵一边嚷嚷，“平常我背上哪会有人……”
郝仁这刚站起来就又差点摔回去：“哎哎你怎么突然蹲下……别抖！”
然而他提醒的还是晚了一步，莉莉已经开始使劲抖搂自己浑身的毛发：虽然她有一身厚重的甲胄，并不用担心沾染尘土碎石的问题，但跑这一路下来她还是出了点汗，在护甲内环境循环系统产生作用之前，她就下意识地开始抖毛了。
所有人全都给甩了出去……
“呜……”莉莉尴尬地低头看着被自己甩出去的队友们，忍不住趴下来用爪子盖着脑袋：“我不是故意的……”
“我今后再也不想骑在大狗身上了，”薇薇安虽然会飞，但刚才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甩了出去，“亏我之前还觉得这样会很带感。”
“总算是回到白枫叶城了，”南宫三八这时候已经从眩晕中恢复过来，他看到周围已经聚拢起一波士兵，便来到郝仁身旁低声询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郝仁看了正一脸手足无措站在旁边的莉亚一眼：“我们去法师区，莉亚的魔法塔。”
“那这些人呢？”南宫五月一边说着，一边用尾巴尖指了指那些正带着三分懵逼三分紧张和四分领导我X你大爷表情的士兵：他们都是留在城墙背后准备参与后续守城战斗的预备队，却没想到上城墙的命令还没到，却从天而降了一个武装到尾巴尖的攻城巨兽，这显然就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郝仁想了想，走到正在发呆的莉莉身旁，顺手从后者的腿甲卡槽内摸出一个麦克风放到嘴边：“咳咳……”
一阵刺耳的电流音顿时响彻整个街区。
“请让一下，我们是来协助守城的，刚才我们已经击退了城市正面的一波进攻，但现在法师区的防御薄弱，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请大家配合，重复，请大家配合一下。”
莉莉一愣一愣地看着郝仁：“房东，为啥我身上还有这个？”
“都说了你这套装备是综合式战地支援模块了，作为一个移动据点，功能少了怎么行？”郝仁翻着白眼看了莉莉一眼，“你脖子后面还有个冰激凌机呢。”
莉莉：“……房东，我总觉得我是上你的当了！”
郝仁嘿嘿干笑两声，无视了哈士奇姑娘的质疑，而这时候周围的士兵们似乎也接到了城墙上传过来的命令，开始有序地散去，但有一个守备官样的男人却走到了郝仁面前。
“无论你们是谁，白枫叶城都感谢你们的帮助，”这名守备官站直身体，铿锵有力地说道，“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接到的命令是必须搞清楚你们的来历……”
“他们是我找来的帮手！”这时候已经掉线大半天的莉亚好像终于醒过神来，虽然眼前局面的发展仍然在她理解范围之外，但她还是判断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外地佣兵，很可靠的。”
守备官看了莉亚两眼，好像认出了这个寒酸法师的身份：“你是……法师区最穷的那个……”
“是最聪明的那个！”莉亚小姐用力挥舞着自己的铁法杖，“我可是登记在册的大魔法师和古文明学者！而且我还找来了一队超级厉害的佣兵来帮忙守城！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得跟你们多要两百金币你明白不？”
守备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也不知道是忌惮于莉亚喊话的气势还是她手里那根铁法杖：“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向上级如实汇报……”
这名小军官已经看明白了，不管是眼前的攻城巨兽还是挥舞着铁法杖的狂战法师都不是自己能应付的硬茬，本身他过来也就是硬着头皮完成命令而已，把例行公事的话问完之后他巴不得赶紧跑呢——反正眼前这群人确实帮忙击退了一波攻势，而现在又有本城知名人物跳出来证明这群人的身份，他再多嘴那就真是不爱惜生命了。
而趁着这个空挡，在更多变故出现之前，郝仁立刻催促着大家前往法师区。
“你们要去我的法师塔干什么？”莉亚虽然稀里糊涂地跟上了队伍，但她这个理论上的雇主这时候却是最懵逼的一个，“哦我知道了，你们果然还是打算抢我的家产是吧……那也不对啊！看你们现在亮出来的这些装备，你们该比我有钱才对吧！我那法师塔就是连着地皮一块卖了应该也凑不齐莉莉小姐身上这套铠甲吧……等等，我明白怎么回事了！你们是要我回家收拾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你们觉得白枫叶城守不住了？说实话我也觉得这座城要守住是有点悬，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我家诶，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哎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拜托，大小姐，您想象力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郝仁头疼地看着这位好奇心爆炸而且胡思乱想能力超强的学者小姐，“我们去你的法师塔是准备查个资料。”
“查资料？！这种节骨眼上？”莉亚顿时目瞪口呆，“我一直觉得当年我把老师做的炼金炸弹激活之后才去学拆弹已经够够奇葩了……”
郝仁：“……”
说话的功夫，众人便已经抵达了位于城市南部的法师区，这里同样也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一座座法师塔都亮起了代表敌袭的橘黄色光柱，庞大的魔法能量从各处法力节点中被抽取出来，被源源不断地注入白枫叶城的防御系统，而各种型号的战斗傀儡则在它们主人的指挥下一批批前往正在交火的地区。
这个“知识与奥秘的圣地”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超然而安逸的模样。
由于主人不在，莉亚的法师塔是唯一一座没有投入战斗状态的建筑，但这座又破又旧的塔孤零零地立在角落，也没有任何人关注到它。
让莉莉变回原型之后，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地进入法师塔，并直奔那座位于二楼的藏书室。
莉亚不明所以地跟了过去，然后便看到这群人开始在那些陈旧的典籍之前翻腾起来，她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找啥？如果真的是要找什么重要资料的话，可以去上层的图书馆看看，这里只是一些缺乏权威性的消遣读物……”
郝仁打断了法师小姐的话，他拿起一本旧书在半空晃了晃：“不，我已经找到了。”
那本书并非什么权威的学术著作，而只是一本被学术界斥为“荒诞怪谈”的、研究大坑道的“科普读物”，它的作者是罗恩泽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者”。
郝仁打开了这本书，很快便从中找到有关大坑道的描述。
在那些已经发黄的纸页上，罗恩泽尔如此描述他对大坑道的发现：“……我直视大坑道，看到的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大坑道内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任何固定的地面或者建筑物，只有各种各样怪诞的碎块在虚无中漂浮着……那就像是一个被毁灭的世界，它的碎片漂浮在大坑道内部……我，罗恩泽尔，可以相当负责任地宣布，大坑道里是一处异空间，除了一些荒诞的影像之外，我们在它内部找不到任何有逻辑之物。”
看着书页上的描述，莉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咱们上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里面可不是这么写的！”
“这些文字……跟我们记忆里的不一样了，”南宫三八也目瞪口呆，他还找到了别的书籍，那也是他之前翻看过的，“还有这些，这上面对大坑道的描述也全都变了，没有任何一本书再提到毒气和怪物之类的事情……”
伊丽莎白眨巴着眼睛：“仁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郝仁在看到那些已然发生变化的文字时却没有露出过多震惊的表情，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对薇薇安轻轻点头。
“设定改变了。”他说道。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消散
“设定变了是什么鬼？”听到郝仁的话，第一个叫起来的就是沉不住气的莉莉，“难不成这个世界还是有个剧本的？然后写剧本的家伙还临时撕稿么！”
“这个世界背后并没有一个撕稿子的家伙，但‘剧本’嘛……说不定还真有，”郝仁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那本旧书扔在桌上，而在这同时，那本书上的文字却仍然在刷新着，一些新的段落正覆盖掉旧的文字，这一切就在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似乎完全没有了遮掩的意思，“薇薇安，开始吧。”
薇薇安点点头，随后轻轻张开双手，而莉莉则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她眨巴着眼睛在郝仁和薇薇安之间看来看去：“喂，我说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奸情都公开了为啥还这么神神秘秘……”
说实话，郝仁有时候是真的想把这个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嘴给堵上。
莉亚就更是搞不明白郝仁和薇薇安想干什么了，这位魔法师小姐有点紧张地抓着自己的铁法杖，目光在众人之间跳来跳去：“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们……”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一声悠远而神秘的钟声突然从不知何处传来，这道钟声就仿佛直接敲在每个人的灵魂中一般，当钟声响起，似乎整个世界的运转都受到了干扰，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当前的动作。
伴随着钟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道带着微末血色的红色月光。
红色月光仿佛直接穿透了藏书室的墙壁和屋顶，迅速而均匀地充斥了整个空间，而在法师塔之外，整座白枫叶城，甚至整个拉赫瑞恩大陆更是已经被红月的光芒笼罩了起来。
不管是正在进攻城市的火焰怪物，还是正在组织防御的守卫士兵，亦或者那些惊恐逃窜的飞禽走兽，在红月降临的一瞬间都呈现出呆滞迟缓的诡异状态，随后他们就好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不约而同地仰起头，看着那个刚刚出现在天际的神秘天体——一轮照耀万物的红色满月。
薇薇安的发丝飞扬起来，强大的能量波动从她身上传出，在红色月光中勾勒出无数朦朦胧胧的幻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带着一点笑意：“话说自从治好了自己的精神病，我感觉召唤红月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
莉莉呆了呆，这时候才嗷嗷地惊呼起来：“哇嗷！！蝙蝠你有毛病啊突然召唤红月干什么吓我一大跳！你不知道我上辈子被你用这玩意儿怼死之后留下心理阴影了么！”
郝仁安抚地按了按莉莉的脑袋，同时似笑非笑地看向始终没开口的莉亚：“不召唤一个足够强力的‘闹铃’，怎么能把一个正在沉睡的神明叫醒呢？”
莉亚从刚才开始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状态，此刻她正抬起头，出神地望着弥漫月光的天花板，似乎视线可以直接透过那厚重的石头与混凝土，直接看到天空中的红月一般。听到郝仁的话，她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而这迷茫的表情又迅速被思索和恍然所代替——她的眼神在急速变化，似乎无数个人格正在她体内复苏，而到最后，她所有的表情都化为一个淡然的微笑，这位“魔法师小姐”看向郝仁：“你怎么发现的？”
“线索太多了，但每一个线索都很隐秘，以至于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一切串联起来，”郝仁同样带着微笑，“不过要说最直接的一条……那大概就是因为这么多天来我都没有做过梦吧。”
莉亚笑着摇了摇头，下一秒，她的身影仿佛光沙般随风消散。
与她一同消散的，还有整个世界。
法师塔，白枫叶城，大平原，长风岭……整个“拉赫瑞恩”在同一时间被光芒笼罩，随后化为漫天飘散的光粒子，而在短短几秒钟的消散过程之后，这个世界真实的面貌终于呈现在郝仁一行面前。
黑暗，冰冷，死寂，无数支离破碎的天体碎块漂浮在一片混沌的空间之中，碎裂的大陆之间跳动着横亘数百公里的能量电弧，一座座已经死亡的太空浮岛在较大的陆地碎块边缘漂浮、旋转，而无可名状的阴影则在那些浮岛之间跃动不休。
一团浑浊的、仿佛尘埃云般的残存气团包裹着这些破碎的陆地，它应当是大气层的一部分，由于某种神秘的原因，在星球碎裂之后它也没有彻底逸散。
郝仁和他的朋友们就站在其中一块漂浮着的大陆残骸上，这块大陆残骸与周围的天体碎块之间仅有几道能量流相连，而焦黑一片的陆地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可以辨识出来的残骸遗迹。
这很正常，毕竟昔日的创始之星覆盖着一片无尽汪洋，行星的固态地壳上很少有什么建筑物，而那些建造在起源之海表面、曾经依靠神力维持稳定的亭台楼阁……它们现在都漂浮在大陆之间的虚空中，比星球本身碎裂的还要彻底。
一切都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因此直到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完全揭开面纱，大家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第一个醒过味的还是平常就很稳重而且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伊扎克斯。老恶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我们之前一直被困在某种类似幻境的东西里面？这才是黑暗领域的真实模样？”
伊扎克斯这么一说，大家才纷纷反应过来，南宫三八看了看四周，嘿嘿一笑：“嘿，这看起来倒还有点黑暗领域的样子了……”
郝仁抬起头，看到了正漂浮在众人斜上方的巨龟岩台号，那艘漂亮的银白色飞船这时候正一边调整姿态一边使劲打大灯，诺兰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Boss！可以飞啦！可以飞啦！”
“行行行知道你可以飞了，现在你把大灯关掉把雷达打开，”郝仁无奈地让自己的飙车舰娘冷静下来，“搜索模式改为神力侦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创世女神就在这附近。”
“行嘞，放心吧您呐……额，诺兰了解。”
看着巨龟岩台号转入侦测模式，开始在破碎的天体碎块间缓缓逡巡，郝仁才把视线收回到自己的小伙伴们之间：虽然伊扎克斯猜出了一些内容，但这件事的完整真相显然还是要他自己来解释的。
“你们还记着之前在X星团的最后一战么？”在解释一切之前，他首先提了个问题，“咱们干掉了一个造梦之脑，而那个大脑袋在完蛋之前说过一番话。”
“哦哦，就是那个活在梦里的脑子是吧，”莉莉立刻想起来，“它说什么梦境被破坏了，然后有俩人要从梦里面醒过来啥啥啥的……等会，房东你的意思是……那个脑子所说的梦……”
“如你所想，我们从抵达黑暗领域的那一刻起，就活在梦里，”郝仁笑了笑，伸手指着那些在黑暗中绵延出去的天体碎块，“拉赫瑞恩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星球，而只是一场梦境，所以那个世界才会显得那么怪异，梦位面所有物种都混杂在一起，大量似是而非的历史，大量无法解释的历史遗迹，大坑道，还有大坑道里的那些东西……这些逻辑上不通的玩意儿要解释起来其实相当简单，因为那些全都是梦境产物。而真实的世界——诺，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些，已经被炸个稀碎的创始之星。”
南宫五月抱着胳膊卷着尾巴，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天竟然都是生活在梦境世界中她就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元素生物并没有这个设定）：“我去……当年看盗梦空间我就觉瘆的慌，这竟然还体验了一次VR的……”
“梦境总有个源头，”伊扎克斯皱着眉，语气低沉，“这个梦境世界的源头……”
“创世女神，或者灭世女神，也或者她们两个一起，”郝仁收起脸上的笑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有能力制造出这种‘梦境’，而且还是在这个黑暗领域里，可能的答案也就她们两个了。但根据拉赫瑞恩世界所表现出来的平和状态，或许创世女神在这个梦境中占据优势。”
莉莉眼睛转了转：“那么那个莉亚……”
她还记着在梦境世界消散之前，郝仁是对着莉亚说出那一番话的。
“我猜她可能是一个‘化身’，”郝仁说道，“但具体的情况还不敢肯定，我们要找到创世女神的本体之后才能搞明白一切——包括我是如何判断出梦境世界的真相，都要等到那时候再说。”
“嗷——”莉莉有点遗憾地拉长音说道，同时随意看着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她抬头看向那黑沉沉的混沌空间，突然发现了一样东西，“哎哎，房东你看那边！”
郝仁顺着莉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一愣。
一块漂浮的大陆碎片正在缓缓移动位置，原本被它所遮挡的那片天空也暴露了出来，在混沌的黑暗深处，可以隐约看到一个闪烁微光的地方。
那是另外一颗星球，另外一颗被撕裂的星球，从距离上判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它并非创始之星的一部分。那颗星球所遭受的命运似乎比创始之星要好一些，因为它只是被拦腰劈成了两半，而没有像创始之星一样彻底变成弥漫在太空中的碎石带，但即便如此，对于行星表面的原住民而言，灭顶之灾恐怕仍然是灭顶之灾吧。
不过……
郝仁眯起眼睛，更加仔细地看了那颗星球一眼。
“恐怕……拉赫瑞恩也不完全是一场梦境。”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创世女神
站在支离破碎的创始之星废墟上，举目四望所能看到的，便是黑暗领域真实的面貌。
一片被混沌与黑暗所包裹的宇宙空间——正常的宇宙空间当然也是黑暗的，然而在这里，黑暗已经不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几乎可以触摸、可以感受到的实体。
创始之星被撕碎之后仅剩的天体碎块漂浮在这片空间的中心，它所残存的强大能量在一万年后的今天仍然维持着这片残骸群的结构，因此那些崩裂的大陆并没有逸散到致命的虚空中去，而被污染的大气则被某种能量场束缚在残骸群周围，让这些本就凄凉的废墟笼罩了一层更加凄凉的雾霭——就仿佛披在尸骸上的裹尸布一般。
但黑暗领域里并不是只有这些东西。
在看到远方那颗同样被撕裂的星球之后，郝仁便开始扫视整个天空，以寻找更多的残骸与废墟，随后他果然在黑暗混沌中看到了一些朦朦胧胧的影子。那些影子被不正常的黑雾笼罩着，难以辨别真实的距离，它们有一些像是撕裂的天体，有一些则仿佛是巨大的宫殿或战舰，而且郝仁还注意到它们并非全都具备实感：一些影子呈现出明显的半透明迹象，这种反常的现象表明，那些随着创始之星一并被拖入这片黑暗领域的东西有一大半恐怕都已经遭受了可怕的命运。
联想到那个曾经也被拖入黑暗领域，随后又奇迹般回到主物质世界的苏卢恩之门，郝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片空间应该比我们想象的要广阔的多，但能够观察到的范围却很小，有很多东西恐怕都被那种黑雾笼罩了起来，在黑暗领域内，维持物质形态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也有幸运儿能回到主物质世界并重塑形体，”薇薇安仰望着天空，淡淡地说道，“比如苏卢恩之门是吧？”
“看样子你在那个拉赫瑞恩世界召唤出来的红月也没办法照耀在这个地方，”郝仁看了薇薇安一眼，“怪不得诺兰之前广播道标会失败……世间最难以逾越的阻碍，莫过于现实与梦境，而这个梦境如果是神明所铸，那就更难对付了。”
就在这时，诺兰发来了郝仁等待已久的汇报：“Boss，侦测到一个稳定的神力释放点，就在你们附近。”
“看来我们终于找到那位沉睡的神明了，”郝仁微微一笑，看着自己的朋友们，“但愿那位女神大人没什么起床气——毕竟她是被咱们暴力一脚踹出梦境的。”
莉莉对郝仁呲呲牙：“吵醒人家的是你俩！跟我可没关系。”
就如之前预料的那样，陷入梦境又摆脱梦境之后，众人的“落点”便在创世女神沉睡之处的附近，这个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女神所处的位置其实就在一行人脚下的这片浮游陆地上。
在诺兰的指引下，郝仁一行翻越了一片小小的丘陵，又攀上一座焦黑的山峰，终于，他们抵达了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地方。
一圈仿佛环形山般隆起的岩石圈出了一片空地，在空地的中央，竟然有着一抹绿色，那是一片仅有数米长宽的草坪。在这个已经死亡的神之星球上，竟然还有这最后的一点点生机逗留，这一点让郝仁目瞪口呆。
而在草坪的中央，则伫立着一块不到半人高的岩石，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恬静地倚靠在那块石头上，就以这个姿势安静地沉睡着。
那白裙女子有着与莉亚极为相似的容貌，甚至身高体量也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她有着一头已经可以铺散在草地上的银白色长发，而且即便是处于沉睡之中，她的面容间也隐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之感。
当然这一点对郝仁而言并无卵用——自从他知道渡鸦12345为了应付上级检查还会给自己安装圣洁庄严表情包之后，任何超然凡俗的外表就已经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动摇了……
一片数米见方的草坪，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一颗四分五裂的死亡行星，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沌，这就是曾经封印了疯嚣之主，开创了梦位面田园时代，让整个宇宙生机繁茂、欣欣向荣的创世女神最终沉睡的地方。
郝仁曾经设想过无数次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见到这位神明，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有设想都毫无意义。
薇薇安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并抬手指着上方：“那就是……你当初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神殿么？”
郝仁顺着薇薇安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片七零八落的建筑残骸正漂浮在上空，那些残骸依稀还能跟看出昔日辉煌壮丽的模样，而在那些立柱和浮雕之间，他似乎还能辨认出一些熟悉的线条来。
“是的，那些神殿曾经漂浮在起源之海上，而如今起源之海已经消失，我们所站的位置其实是昔日的海底，”郝仁点点头，一边带着大家慢慢走向创世女神一边低声说道，“神力束缚了这颗星球的残骸，让它们在爆炸之后仍然大致维持着昔日的结构，所以那座神殿的残余部分就漂浮在这里，就像昔日漂浮在起源之海的海面上。”
他们在那片草坪的边缘站定，莉莉犹犹豫豫地看着仍然处于沉睡状态的创世女神：“房东啊……她不是应该已经醒了么？怎么我看还睡着呢？”
郝仁没有吭声，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留在原地，他则来到那位沉睡的女神面前，弯下腰去，与对方的面庞平齐：“沉浸在梦境中确实可以得到抚慰，但我知道你绝不是为了逃避现实才选择了那个梦境——它已经结束了，不管这是不是个意外，梦境的结束都是个事实，再强行将其延续并没什么意义。”
那位看上去处于沉睡状态的女神在听到这些话之后突兀地睁开了眼睛，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休眠，始终维持着警醒一般，一双仿佛红宝石般剔透而鲜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郝仁：“梦境终有结束的时候——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我从未想过它是在这种情况下结束的。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发现真相的？那个梦境……从某种意义上它几乎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我想不通它有什么可以让人一眼便看出来的漏洞，尤其是在你们本身就深陷梦境的时候。”
不远处的莉莉：“哇！醒啦？！原来女神刚才是装睡的！！”
南宫三八赶紧把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卷到一边去了……
郝仁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声音，他也没有对女神的突然醒来有什么意外，他只是好奇对方第一个问题竟然不是询问自己一行人的来历：“我还以为你会对我们的身份更感兴趣。”
“因为这不重要，”银发血瞳的女神静静地说道，“虽然我已经很虚弱了，但我仍然能从你们身上感知到一些东西……所以至少我能确定，你们不是‘它’的爪牙，那么，我就更好奇你们是如何识破那个梦境的了。”
郝仁站直了身子，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那个梦境确实近乎真实——而且对于梦境内的生灵而言，说那就是个真实世界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但梦境就是梦境，至少你所塑造的那个梦……它还是有迹可循的。”
“自从进入那个叫做‘拉赫瑞恩’的世界之后，我就从未做过梦，我询问了我的朋友们，他们也同样如此，这就是第一个导致我产生怀疑的点——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因为我们没办法在另外一个人的梦里面再次入梦吧。
“随后的线索是拉赫瑞恩怪异的生态系统，整个梦位面所有的物种都生存在那里，他们源自你的记忆，对吧？但这足以引起我的怀疑了。当然，关于生态系统的异常并不是很重要的原因，因为我知道神国曾经有一个物种保存库，在这个基础上，生态系统的异常都可以解释，然而历史方面的异常就难以自圆其说了……
“那些遗迹，各种各样的遗迹，包括那些弑神者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也源自你的记忆，但是是在你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添加到梦境里的吧？所以拉赫瑞恩的学者们才会把那些遗迹称作‘安诺遗迹群’，并认为它们是最大的未解之谜，即便穷尽那些学者一生的精力，他们也无法解释那些安诺遗迹的来龙去脉，因为在你的梦境中，本来就没有给那些东西安排出对应的解释。
“在大坑道里面，那些碎片，不符合比例尺，漂浮在无尽空间中的碎片……它们让我想到了潜意识层，不管是表现形式还是运转规律都很相似，只是抽象的潜意识层被转化为具象的异空间之后会让人难以第一时间识破，但对我而言……我这两年几乎一直在和类似的抽象玩意儿打交道，我对它们太敏感了。那些是梦境的最深处，是你记忆里最琐碎、最无序的角落，它们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拉赫瑞恩这个梦境世界的基石，但从另一方面，那些直达世界真相又疯狂错乱的信息对于拉赫瑞恩的居民而言又是最危险的，因为对于一场梦而言，直面真相便意味着梦的结束，所以大坑道就成了拉赫瑞恩的世界观中最危险的地方，甚至危险到了全世界的学者都必须对它做出错误解释的地步，而这些错误解释直到有一个外来的观察者——也就是我——亲眼看见大坑道内的记忆碎片才被纠正。
“但这些东西都不是决定性的，它们只能让我做出‘拉赫瑞恩世界要么是个幻境，要么是个梦境’这样的猜想，真正让我确定它是一场梦的，其实是这个小家伙……”
郝仁说着，向薇薇安招了招手。
薇薇安心领神会，将小弱鸡释放了出来。
伴随着一阵黑红色的血雾，小不点弱鸡在半空中凝聚出身形，并摇摇晃晃地在郝仁身边飞来飞去，随后她就看到了眼前的创世女神，在本能的判断下，她认为这个陌生的家伙需要“biu”一下。
于是她就“biu”了。
创世女神随手打散那毫无威力的能量箭，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小弱鸡，语气中有些好奇：“我最好奇的其实就是她……她到底是个……什么？为什么是她让你确认了拉赫瑞恩就是个梦境？”
“要解释她的来历恐怕需要很长时间，但我可以回答你第二个问题，”郝仁微微笑着，“这个小家伙虽然很弱，但却有一个别人都不具备的特性，至少现阶段是如此：她是一个混乱生物，概念级别的混乱生物，因此她根本不会进入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梦境，简而言之就是不兼容，她那浆糊一样的精神世界是完全无法被一个像拉赫瑞恩那样充满秩序的梦境所影响的，所以……”
郝仁看着已经落到地上开始使劲拔草的小弱鸡，表情哭笑不得：“她从头至尾就没有进入拉赫瑞恩，她没有做梦，也看不到、感知不到那个梦，她眼中的世界始终就是这个真实的黑暗领域，而她眼中的我们从头到尾都是在发呆或者在进行可笑的梦游……现在我万分庆幸这家伙没有脑子，这样我就不用担心被她嘲笑了。”
“所以，在看到她轻而易举地进入大坑道并且在大坑道里活动自如的一幕之后，我就明白了一切。”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一梦醒来
郝仁看穿拉赫瑞恩真相的过程其实比他自己所说出来的还要复杂——因为一些类似直觉和超感的东西是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的，他在这方面的判断能力应该感谢这两年的历练，不论是用梦境腐化现实的洛克玛顿，还是铸造出噩梦军团的造梦之脑，它们所塑造出的恐怖梦魇都给郝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他的精神在一次次锤炼中产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最显著的效果，就是让他对自身的精神力控制格外熟练，也对进入幻境或梦境之后所感受到的那种违和极端敏感，而那种违和之处对于普通人——甚至是弱一点的半神而言其实都是近乎无法察觉的。
入梦者难以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然而郝仁不会，他在任何梦境面前都格外清醒，哪怕这个梦境是神造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提高了他在拉赫瑞恩梦境中的判断能力，真正让他确认自身判断的还真是小弱鸡，这个稀里糊涂而且超弱的小家伙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可是其仅有的一项“天赋”却又是谁都无法替代的，一个彻彻底底的混乱生物，与疯嚣之主同源但却无害化的家伙，在涉及到精神干涉的领域，她绝对是最好用的探测器。
银发血瞳的女神好奇地看着正在自己周围跑来跑去的小东西，她能感觉到这个小不点所散发出来的那一丝疯嚣气息，但却没有因此出手，因为她能感觉到小弱鸡的人畜无害，也能从眼前这些人的态度上判断出他们是否具有恶意。
在搞明白郝仁是如何识破梦境之后，她有点无奈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我创造出来的梦境世界竟然会被这么个小家伙给戳穿……出乎预料，出乎预料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放在了薇薇安身上：“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气息，那是当初我留下的，但是……”
薇薇安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创世女神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向前走了半步，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女神有些困惑地眨着眼，“不论是力量形式还是灵魂结构都偏离了预期，而且你似乎并没有生成我给你预设的人格与记忆，我能感觉到……除了那些气息之外，你完全成长成了一个计划外的个体。”
她说到这里，颇有些费力地撑起了身体，然后坐在了她之前所倚靠的那块大石头上，她的视线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还有你们的出现，也完全在预料之外。唉，看样子到了最后，一切还是脱离我的计划了。”
“我拒绝了终焉王座，”薇薇安终于鼓起勇气，主动说道，“而且我也没有完成引路人的工作，因为在抵达另一个宇宙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记忆了……”
郝仁按了按薇薇安的肩膀，看向创世女神：“终焉王座有缺陷，虽然我不想在你刚醒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这些，但你的计划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办法成功，你设计的系统存在漏洞，你留下的守卫发生了分裂，甚至薇薇安——也就是她，其实也从一开始就被疯嚣之主的力量污染了，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才解决这个问题。所以……”
郝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而创世女神面对这样的真相，她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平静，就好像早有所料一般：“是么，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我果然是低估了那个老对手……薇薇安，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她看着薇薇安的眼睛，似乎是看出了后者的紧张情绪，于是微笑起来：“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担心我会因为终焉王座的事情而生气？其实完全没关系，在发现你产生了计划外的人格的时候我就猜到这点了。”
郝仁看了看创世女神，又看看薇薇安，很快便明白了前者的意思。
就和他之前所想的一样，创世女神并不是那种会把使命强加给任何人的神明，或许她曾经给那个神性分身设置了一套原始记忆和指令集，但在神性分身发生分裂，从中诞生出薇薇安的人格之后，那些属于引路人和王座之主的“使命”便失去了意义。
这让薇薇安放下心来，也让郝仁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不太好意思把那套带铁链的圣经拿出来的……
“跟我讲讲现在外面的情况吧，我已经沉睡了太长时间，”创世女神轻轻捂着额头，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一万年的沉睡中恢复过来，“你们能来到这里，就说明外面的世界还不算太糟？”
“事实上……情况也没好到哪去，”郝仁无奈地摇摇头，“梦位面的生命纪元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个万物凋敝的时期，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你留下的封印还没有完全垮掉吧。而至于我们，我们其实是从另外一个宇宙过来的。”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因为我当初把她……把薇薇安送到了世界之外，我很确信其它宇宙的存在，”创世女神笑了起来，“不过能亲眼看到来自另一个宇宙的访客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儿，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周到地招待你们，但现在不比当初啦，你们就在这儿跟我说说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吧。”
“当然，这首先要从我们那地界儿的上帝说起，你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既然这个宇宙有你，那么别的宇宙也有个神明就是很正常的事了，而我就是代表我们那的上帝来的……”
要三两句话解释清楚另外一个世界的设定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所以郝仁选择尽可能简略地说明自己一行人的来历，以及介绍渡鸦12345这个大背景。当然，他也提及了如今梦位面的情况，包括自己在梦位面活动至今所取得的一些进展——关于残存的生态行星，那些疯掉的长子，幸存下来的守护巨人，苏卢恩之门，正在重建的创世引擎，还有在枢纽星系的一场大战，以及目前正在主物质世界待命的萨拉曼守护者军团。
“一个庞大的神系？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看样子我还真闭塞……”
“是么，他们大都被腐化了么……我曾经尝试拯救他们，但最后连我自己都落到了这个境地……”
“啊，洛克玛顿，洛克玛顿，他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在他身上犯了太多错误，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大概也是一种解脱吧……”
“阿曼提尔也毁灭了么……我单独创建了守护者军团，以期望让他们看守那个地方，却没想到腐化竟然还是蔓延到了他们身上。”
结束这段谈话之后，银发血瞳的女神有些尴尬地摇着头：“看样子你们真的是帮我处理了不少烂摊子啊。”
“坦白来讲，它们着实是一堆烂摊子，但谁让我的工作就是处理这种事儿呢？”郝仁无奈地摊开手，“审查官就是处理烂摊子的。”
数据终端在旁边飘过来一句：“但并不是每个烂摊子都是由神留下的。”
“少说两句，”郝仁瞥了数据终端一眼，“人家已经够尴尬的了。”
“没事，毕竟都是事实，”女神倒是很大度，她这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我已经在梦境里沉浸太久，是时候正视一下现实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把人叫醒的手法就不能温和点么？竟然直接在拉赫瑞恩召唤出了创始之星的投影，还是当着我面召唤的……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
“我就知道，你就是莉亚，”郝仁看着女神那和莉亚几乎一样，仅有发色和瞳色不同的容貌，“其实我也不想用这种方法叫醒你，但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刺激可以把一个真神从梦境中惊醒了。”
“莉亚是我在拉赫瑞恩的一个化身，但我有件事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或者说猜到她就是我的化身的？”
“或许你在这个‘角色扮演’的过程中相当投入，但旁观者清，”回答她的并不是郝仁，而是一直站在旁边没开过口的南宫三八，后者虽然在不久前还和别人一样一头雾水，但在搞明白拉赫瑞恩的真相之后，他就立即想通了很多事情，“没有人敢靠近大坑道，没有人敢研究大坑道，没有人能对大坑道做出那么特立独行的判断，但‘莉亚’全都办到了。或许莉亚在拉赫瑞恩是一个从实力到背景都普普通通的女魔法师，但从另一方面讲，莉亚又是相当特殊的一个人：她是唯一对那个梦境世界的真相感到好奇并付诸行动的人，而普通的梦境居民根本不会对此感兴趣，并且会本能地远离它。”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郝仁接着说道，“我们是一群外来者，是从现实世界‘入侵’到梦境中的不稳定因素，而不稳定因素是最容易导致梦境苏醒的。按照正常的梦境运转规律，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一个‘排异’机制产生作用，事实上最后拉赫瑞恩发生的那场灾变就是这个排异机制极端化之后的表现——当然，在排异进展到那一步之前，我们已经首先接触到了梦境的第一层保险。”
“就是我，或者说是‘莉亚’，”女神笑了起来，“因为整个梦境世界都是围绕她而运行的，所以她身边就是梦境最稳固，也最有同化性的部分，如果你们是一群普通的闯入者，在见到莉亚的一瞬间恐怕就已经被同化了，然后死心塌地地认为自己是一个拉赫瑞恩本地人，而且当了半辈子的佣兵……”
莉莉吐了吐舌头：“想想真刺激。”
“事实上这个同化作用确实生效了，”郝仁故意停了一秒钟，这才提醒其他人，“生效了一次——你们看看自己手上，世界树的印记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