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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空ya     三生物语之忘川谣txt下载     三生物语之忘川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前尘10

    宓如虽生来未曾在神境之内居住过,但是对于神族后裔来说,无论是惊凌还是她和蚩尤,有记忆的时候,神族的大人们就会给她们灌输此类思想,神境被封,虽永不再开启,那里依旧是她们的故乡。将来的某一日,她们还是要回去的。

    女蜗和伏羲两人在九州极北的荒漠,那里无法使用神力,所以宓如只能步行前往。所幸在路上遇到妖族之人,载了她一程,将原本的路减少了三日有余。

    她以为到了北荒就能见到伏羲和女蜗。却没想到,竟碰到蚩尤带领的魔族军队与妖族大战于玉门,伏羲与女蜗两人也不知所踪。

    最终妖族战败,蚩尤手下留情,斩断了他同父异母大哥的佩剑,领着军队扬长而去。宓如在暗中看着这一切,那雷厉风行之人,究竟还是不是她年少的伙伴。

    过了半日之后,她接着妖族的车去了江南。她传信到惊凌告知自己的行踪,本以为他会很快就传信,没晓得过了足足七日,这封信才送到她手上。

    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路乘风御行,到达天族时,天火池中,蚩尤一身焦黑,惊凌也在,他的父母,神族的长老,所有人都在。

    惊凌手中握着一只凤凰羽毛,已经被烧的乌漆麻黑,蚩尤看到宓如的那一刻,她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这种眼神实在是太冷漠了。

    天火不停地落下,蚩尤握着金色的凤凰羽毛,咬紧牙关,并未一声呻吟。

    “你们这是做什么?神族怎可如此被对待。”

    她望向周围的每一个人,包括她的父母,皆是一片冷漠,惊凌站在最后,距离天火池很远的地方,见到宓如过来,赶紧走了过来。宓如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迎了上去。她感觉不对,猛地停住脚步,往天火池上方看去,一道道夹杂着雷电的天火落了下来。

    她怎么会这么傻,如果惊凌愿意救蚩尤,怎么会让他受如此折磨。

    思君浑身透明,散发着柔弱银光,少女面色沉静,死死盯着天火池。远处天空火红的一片,一声声通天彻地的天雷声从东方天空传来。众人盯着东方,半空中映出无数道金色的光芒,无数根金线交叉融合,时而电闪雷鸣,而是银光乍泄,比天火池不知道危险了多少倍。

    冲在最前头的是伏羲和女蜗,两人来不及跟女儿说一句话。女蜗盯着宓如,母女两看了对方一眼,会心一笑,仙人们的脸色极其难看,跟在伏羲夫妇身后飞往东方。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道天雷落下来了,蚩尤一声不吭,左手紧紧握着一根金色的羽毛。咬紧牙关的模样,让人十分心疼。惊凌盯着东方,很是冷静,东方发生的事,他早已经了然于心。

    火神与水神夫妻俩,因为孩子是在天族读书,还是再灵族上学事情,吵了起来。大战于不周山,火神撞倒了不周山,天柱断裂,天空中裸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不停吐着天火,十万凡世,被烧坏了几千处了。窟窿不停在扩大,太阳被吞没,人间陷入无尽的黑夜,天雷地火,妖怪魔兽尽在天下大乱之时出动。

    九州的末日,便是在此刻来临。无论是仙人还是妖魔,此刻他们都抱着沉痛的心情等待着。水神跪在众仙面前,火神撞断不周山,伤重不治,已经断气了。

    没有一个人开口,在天灾面前,纵然是法术高强的仙族之人也无能为力。

    不知道是哪位提到了神族,众人一时将目光留在女蜗的身上。女蜗仰着头注视着窟窿,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此时又有人说:“若是神族还在,以他们的创世之力,定能修补这大洞。只是如今神族凋敝,拥有创世之力的人也不多。若是青离君子还在,或许还能一搏,如今可怎么是好!难道九州四海就真的如此消失了么?”

    男人的话,让本身就不活跃的氛围变得更加尴尬了。过了一会儿,人群中传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看见以台上老君为首的人,纷纷往西方的反向飞去。

    他们商量好了,若是事情真的就此不可逆转,他们选择将最后的时光留给自己的妻儿,于是纷纷回家去。

    女蜗对着伏羲笑了笑,眼神极其温柔。无需言语,对方想说什么两人都了然于心。伏羲如往日一般牵起女蜗的手,两人身上照着一层柔弱的银光,天火从窟窿中砸下来,绕开两人的身躯。

    西方的方向,他们的女儿应该正在救那个孩子吧!今日本来是应该由他们去救的,但是现在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我对姐姐有愧,所以无论蚩尤做什么,扰他一次,好吗?”

    女蜗向来温柔,此刻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撒娇的味道,几乎酥到骨子里去了。伏羲眼眶里隐藏着泪水,挣扎地点了点头。

    天火池中的少年,已经不知所踪,池中一片焦土,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一个人形。宓如全身被烧伤,惊凌给她输了好一会儿灵气,少女的意识才被寻了回来。

    “蚩尤,他、他怎么样了?”

    “清霜刚来把他接走了。”

    “好……”

    她很累,依旧踉跄地站了起来,天火池中传来一片焦肉的气息,宓如使劲地盯着天火池,人形的焦土,她看着,很是难受。

    “净月呢?”

    不由自主,压根儿无意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惊凌同样也盯着天火池中那一方焦土,她不敢去想,拼命地压制自己往下想下去的冲动。

    “惊、凌,我、我、我们回去吧!”

    腿脚使不上一点力气,不过踏出一步,脚落在地上,腿如棉花一般软了下去,狠狠一下跌在地上,膝盖破了,手掌擦破了皮。惊凌来不及反应,收回意识时,少女已经跌到在地上了,眼底的悲伤刺伤了他的眼。

    一束柔和的光芒随着惊凌的掌心笼罩到宓如的身上,被擦伤的手掌,完好如初,不留一丝痕迹。

    “我们去看看他,去看看他。”

    “我们现在得去东方,不周山倒了……”

    不周山倒了!身为神女,她知道不周山意味着什么,而不周山倒了,那说明九州四海也要毁灭了。当年夸父破斧开天,斧子一部分化成了山,一部分化成了如今的不周山,支撑这人间和天空,如今不周山倒了,天塌了,十万凡世消失,九州也会消失。

    “我母亲,惊凌,不行,我、我不能让母亲牺牲。我会受不到了……”

    结局早已经注定,幻境终究是幻境。只是重新活一次,是在太苦了。他不忍心看到少女如此悲伤的模样。

    “宓如,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不,我不是宓如,那个人,我、我不认识她。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你为什么要将她的名字放在我身上呢?”

    宓如轻轻踮脚,身躯极其轻盈飞向东边的方向。惊凌立刻跟在少女的身后,这些年,有多少次他想告诉宓如,这里就是环境,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每到这个时候,少女总是又千万种方法让他将真相藏了起来。

    再经历一次父母之死,她是否能受的了。

    “谣乐,这里都是假的。我们现在在幻境中,昆仑王母的逆转阴阳阵,你是知道的……”

    突然,世界静止了,少女悬浮爱空中一动也不动,世间再无生命的气息。

    他浮到少女的身旁,抱起她落到地面上。此时从林中走出来一个女人,灵蛇发髻簪真金打造的凤凰图腾,眉眼之间尽是严厉。

    “惊凌,见过昆仑王母。”

    “不不不,本宫不是昆仑王母。本宫只是娘娘留下来的一缕魂魄,在此便是要等灵主你的到来。”

    “请您直说。”

    “不要着急。”

    昆仑王母打量昏迷中的少女,感叹道:“当年她母亲补天而死,于本宫也有恩情,如今再让女蜗之女经历一次生离死别显得我十分无情啊!如此你们随我来,看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再来决定,她身体中的封印是否要化去。”

    迷雾渐渐散开,昆仑王母的身躯出现在惊凌眼前。宓如依旧躺在地上,惊凌刚准备抱起少女,昆仑王母衣袖一甩,少女的身躯化作一缕青烟往王母宫飞去。

    惊凌知道,昆仑王母只是将宓如送到内殿休息,所以也不做多问。跟随者昆仑王母的脚步。昆仑王母入了一间阁楼,阁楼名为阅晴楼,惊凌在心里读了一遍,“阅晴楼。”

    “阅晴楼曾叫阅情楼,有一次,神帝来此借妙华镜,觉得情字不好,太肤浅,后来娘娘就改成阅晴楼了。”

    昆仑王母与神帝之间的情缘,到如今都依然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每每仙人们聚在一起,总会聊聊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昆仑王母身为凡人,神帝下凡时曾伴她一世,临了时,神帝不忍心,喂了昆仑王母一颗仙丹,延长了她的寿命。虽然多了几百年的相伴,但是终究也不能生生世世,她还是会死。

    有一年,正巧逢伏羲女蜗人间游历,两人年少,经常也会拌嘴,女蜗从前没喝过酒,跟伏羲拌嘴之后,心情不悦,便跑到一家酒馆,足足&了三坛子酒,然后就醉了。昆仑王母有夜间采露水的习惯,在花丛中碰到了吃醉酒的女蜗。

    女蜗感觉有人扶自己,以为是伏羲,小嘴往王母嘴上一凑。昆仑王母倒是走运了,得了神族的仙气,立刻有了仙根,便开始了她不平凡的修仙人生,一步步爬到了九州最高的位置,成了神帝唯一的妃子。

    后神帝陨落之后,昆仑王母统治天族一万多年,便隐居在了昆仑上,直到现在。

    “妙华镜总共是三面,一面在我这里,一面在天族东华哪里,还有一面听说是在西天,不过具体在哪儿也不得知。”

    “……”

    “有些真相,或许不知道的才好。”

    “是。”

    “你真这么想?”

    “……”

    “那时候见你,才这么一点大,现如今该有十四万年没见了吧。”

    昆仑王母比了比十四万年前惊凌的大概身高,笑着从一块锦盒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小镜。轻轻抚摸着镜面,递给惊凌。

    惊凌接到,镜面里立刻浮现出少女的面容。十万年前的历经的一切如一张张压缩的丹青飘过他的脑海。少女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悲都值得他永生铭记。

    画面一闪,女蜗补天而死,女孩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他看到自己十分冷漠地站在宓如的身旁,他有一些诧异,倒是昆仑王母并不惊讶。

    少女眼见蚩尤一剑落到伏羲的身上,她想阻止,神帝身上涌出一阵强烈的波光,将她震开,她努力爬起来,往凌霄殿跑去,伏羲的长剑断成两段,神帝满身血迹瘫坐在地上,蚩尤晕倒在一旁。

    “蚩尤弑神杀仙,天族之人永生永世与魔族势不两立。”

    神帝的长音响动九州四海,谁都没有想到此刻沙华竟会救走蚩尤,也因此被天族惩罚坠入冥界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遭受烈火之刑。

    曼殊为救沙华,舍身化作冥府八百里彼岸花……

    这一切,谁又会想到?

    妙华镜中的惊凌身穿银白长袍,手举灵族法杖,意气风华,淡然世间的的双目你暗藏着点点星光。他都不记得他是因为何事成为灵主的。他记得,从小到大,师兄们对他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以后是要成为灵主的,所以你不能比任何人差。”

    他确实做到了,成为灵族最有希望成神的灵。但是他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师兄们的话,也不是冲着成为灵主的目标。

    在他快四万岁的时候,灵族来了一个小女孩,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像个陶瓷娃娃一样,长得极其好看。

    “你是灵族的少主惊凌吗?青离姑姑为我算了一卦,说我以后的丈夫会是灵主,他们说你将成为灵主,那你是不是就是我以后的丈夫了。”

    女孩奶声奶气的,他冷漠地走开。女孩站在他身后,不知所措。从那天开始起,他的命运就与叫谣乐的女孩再也分不开了。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女孩说的话,他不懂女孩灵动的眸子里为何看着他时候总是流光溢彩!直到有一天,清霜嫁人了,嫁的是一个凡人。他十分不屑,堂堂神女竟委身于一介凡人。他不能理解,但也不会去问,更不会像其他族人那样去劝清霜。

    “惊凌,你的眼睛为何一直如此冷漠。”

    “你帮我看看。”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被自己吓了一跳,此时谣乐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他觉得她走路的姿势十分有趣。

    “过段时间就好了。”

    也许是那一刻,他尝到了情的滋味。他能保护一个人不受伤、不受拘束地活着,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那时的谣乐经常受伤,身上常有小伤口,为了帮她治愈,他修炼神术越发认真。

第三十一章 前尘篇(11)

    清霜与谣乐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看向惊凌。惊凌装出一副不好奇的模样,侧着身子,背对着两人,不迎合谣乐和清霜的目光。

    那一日,蚩尤带领魔兵攻打天族以及其它仙界。惊凌师傅战死沙场,他成为了灵族之主,众人十分惊讶,一向顽劣不堪的灵族结伴人惊凌,此番怎会如此轻易答应了接任灵主的位置。

    但终究是他们想多了,灵主虽在,灵族却与没有灵主没什么两样,惊凌从不处理灵族的事物,若九州之内问道一丝对灵族不易的声音,惊凌单枪匹马杀过去,将人直接打残。

    因此,在这数万年里。灵族在九州四海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却也因此无其他族群敢来叨扰。

    西天极乐世界的海上有一副水墨画,画上的少年,身着银白长袍,身后一把通身泛着银光的长剑,双手托着青衣女子,两人乌黑的长发随着海风飘荡在空中,缠绕在一起。

    许多年之后,天族的小仙们说起灵主只身将魔族军队打退天族的故事,西天的这幅画也成为来仙界游玩之人,不得不去瞧的一番风景。

    西天与天族都在天界,以一方深海,名为苦海为界。双方自九州初立便相邻而居,一向关系不错,所以大多数的人都会将西天与天族同成为天界。这幅战神图本讲的是惊凌从魔族军队救回神族少女谣乐一事。仙界文华小仙恰好看到这一场景,立即画了下来,西天佛祖甚是喜欢,文华小仙就将此画留在西天了。

    后来,也不知如何竟然传的四海皆知,西天为省去麻烦,就将此画留在苦海之上,也成为了天界一大特色。传说因此画感悟天地,而成佛的仙人不少,这幅战神图,越发出名。

    因此有人传出,来天界不去苦海,去苦海,不看战神图,就等于白来。

    惊凌神色微有异常,昆仑王母已经喝了两盏茶了。窗外,树叶沙沙作响。屋内的两人都不先开口。忽然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雨水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土地的味道。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印在窗户上,看上去甚是和谐。

    只是屋内却并不是如此……

    “伏羲,究竟是为蚩尤所伤、是你丈夫么?”

    惊凌的声音很冷,很冷,他从前就有过疑问,蚩尤与他虽感情不深,但他了解他的为人。他是绝不可能作出上海谣乐之事的,何况是杀她父亲。

    “九州四海深信不疑的事情,灵主不愧是灵主,伏羲确实不是蚩尤所杀。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我毕竟不是昆仑王母,有些话她既然没有让我说,我便说不出来。”

    妙华镜中,再次浮现谣乐的身影。一夕之间,父母纷纷离去,那个女孩长久地坐在天虞山坡上,呆呆地望着神族的方向。

    远远看去,一白衣少年站在山脚下,微风拂过,两人的衣角飘起。日出日落,月起月终,转眼四万年过去了。

    魔族越来越强盛,成为九州之下不可忽视的力量。而谣乐也再也没见过蚩尤,直到第二次仙魔打战,魔族以蚩尤,无名长老,魔铃鬼君,潇湘公子,灵源魔君为首,魔君所到之处无不成为焦土。蚩尤被鲜血染红了双眸,放言一统九州四海。九州四海虽然合力对抗,终究是数十万年的分裂,哪里比得上团结一心的魔族。

    仙界大败,惊凌与谣乐身为仙界之人,自然也成为对抗蚩尤的一员。三人在无尽海上见面,眼中皆是毫无波澜。就连蚩尤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谣乐,惊凌性子冷,直接屏蔽仙界众人对蚩尤的“规劝”。

    少年咧嘴笑起来,惊凌率先出手,壹心在海面上看似无规则,实在十分有规则地滑行一圈之后,直直砸在了魔铃鬼君的胸口。

    魔铃鬼君狠狠吐了一口血,谣乐手心几乎出汗,沙华虽然变了很多,但是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魔铃鬼君就是昔日天族的沙华。

    见蚩尤在沙华身旁站了站,沙发拂去嘴角的血迹,站的规规矩矩,向谣乐拱手表示礼仪。

    他刚才是故意没还手的。她们曾经是好友,如今在战场上见,受惊凌一剑,便当还清了情义。她看向惊凌,白衣少年,处事不惊,没有一丝情绪,难道他伤他一剑也是“还情”么?

    密密麻麻的士兵,黑衣白衣混合在一起,无尽海上掀起巨大的波浪,天空暗沉的出奇,连一颗星都看不见。

    谣乐不敢出手,置身于战乱之中,时时刻刻都有人死去。战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魔族略占上风。

    无尽海几乎染成红色,药仙门能尽力就尽力抢救一人,所有的人都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谣乐握着手中的长剑,血液掺杂着雨水从剑尖滑落。雨水沾湿了发丝,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好生难受。

    “小心……”

    一声尖叫划破了天际,本该没入谣乐身体中的剪刀,此刻深深插在少年的身上。战场上有人生,也有人死。

    那个少年,她从未见过。青衣坠入无尽海底,少年的眼睛缓缓地闭上,身体正在化成青烟。

    谣乐想要将少年救起来,来不及施法,魔族士兵纷纷将她围住,她不可能让他死。

    温度不停地在流逝,海水钻入她的身体,是刺骨的冰凉。

    她握着他的手,少年张了张嘴吐出了三个字:“小生慧……”

    谣乐不善游泳,此刻身上有伤,神力从身体中涌出没入少年的身体,少年的脸上的情绪十分复杂,好似悲伤,好似愤怒,好似惋惜……

    “走……”

    少年吐露出的最后一个字,原本注入少年体内的神术一瞬间回到了谣乐的身上。

    “不要。”

    “小生慧莲……”

    ……

    “慧莲。”

    惊凌淡淡地开口,妙华镜中,少年沉入海底,笑容凝固在脸上,化作无数根银白的光线消散在碧蓝的海底。

    谣乐盯着海底,眼泪已经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在海面上圈起数道涟漪。

    另一边,蚩尤惊凌两人悬浮在夜幕下,身上皆渡了一层银白的水汽。一个是灵族之主,一个是魔族魔君,这一回合招数极快,直击的天地变色,雨生生地在蚩尤的手中化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坨子,往惊凌砸去,路过之处,海水化冰,碰着魔兵还好,若是碰到天兵,直接就变成了冰块,碎在海面上了。

    终于引出了壹心,一时间爆出的剑花就如团团烟花炸开在无尽海面,海冰化水,空中飘起了雪花。惊凌对抗蚩尤明显,有些眼见之人,很明显感觉到惊凌略微有些不讨好。

    趁此嫌隙,蚩尤祭出长剑------默生,惊凌反应就慢了一刹那,默生穿透他的胸口,再次回到了蚩尤的手上。蚩尤明显也有些吃惊,盯着惊凌,那白衣男子从半空中飘然落下,胸口的血迹渐渐晕染开来,白衣几乎成为红衣。

    海面上那小小的人儿,一直盯着空中,立刻迎面而来,接着了坠落了惊凌。

    身为灵主,受这一剑本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默生可不是普通的剑,受了蚩尤的鲜血,有沾染了他的血气,万物有灵,此刻,蚩尤是否还能制服这剑,正是惊凌所担心的事情。

    要说默生沾染的是其他普通小仙的气血倒也不足担忧,但是惊凌和蚩尤两人之血中隐藏着神的血脉,神之所有有再生力,便是隐藏在神族血脉里。受了神族气息都能成仙,更何况是血气呢!

    惊凌身体并无大碍,受了默生一剑,血气被那剑吸走,现在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与蚩尤再一战。

    不知道半空中的蚩尤为何突然变的恐怖起来,双眸猩红,遇人就杀,根本不管是仙界还是魔界的人。默生剑身晶莹剔透,染上的血迹,立刻被其所吸收。

    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魔族的几位长老似乎也搞不清楚事情,想要阻挡蚩尤这番不明不白的作为,纷纷被一掌打了回来。

    此时的蚩尤根本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的心中有一个念头,他需要血,他要吸血,所以,他只想不停的杀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两方军队在此情况下,纷纷把手,不再刀刃相见,而是尽最大的力气躲开蚩尤的剑。

    “还不醒?”

    西方的天空,夕阳布满了半边天空,金灿灿地一面佛像显现出来,佛祖的声音穿透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蚩尤闻声,看向西方,默生幻化出无数把尖锐的银剑刺向西方,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切。

    那些剑直直地插在佛祖身上,一时金光更甚。默生随着佛祖的身影消失在西边,蚩尤也不知所谓,所有人都防备着他。

    谣乐感觉到海底传来一阵阵的热意,九州四海有些名声的人也感觉到了,对阵法十分有造诣的人,更是断言,此乃昆仑鼎。

    谈到昆仑鼎依旧淡然若风的恐怕也只有惊凌和蚩尤了,一人依旧两袖清风,一人挑眉一笑。

    “是谁布下此阵,难道不知此阵一出,必饮十万生血,否则定让九州四海成为焦土的么?”

    太上老君平时一副不可靠的样子,如今说出这一番话,倒是问道点子上了。

    “是朕。”

    “太子。”

    自打四万年前,谣乐父母一夕之间过世,她就很少关心九州之事,见到往日的天子,说不出的悲哀。神帝陨落,太子继位,号称天帝。

    “魔族者,乃九州毒瘤也,今日必将魔族剔除,还九州四海一片宁静。”

    半空中传来男人的笑声,蚩尤咧着嘴笑道:“天帝?你父亲都不是我对手,你是个什么东西。”

    蚩尤一见到天帝,怒气不打一出来,掀起海面上的波浪砸向天帝。天帝有昆仑鼎护身,蚩尤终究是低估了昆仑鼎的力量,被其的力量所伤。

    而魔族的各位长老们却也并不是泛泛之辈,关键时刻挡下昆仑鼎的力量,救下了蚩尤。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此时有不少人劝说天帝就此罢手,寥寥大海之上,海风肆虐,这些神情被无情地镇压下去。

    昆仑鼎一出,鼎中的无名之火会越燃越猛烈,直到吞灭十万生灵。如今聚集在无尽海上的生灵远远不止十万,死了魔族之人,仙界的人死的也不少。

第三十二章 前尘(终)

    面对强大的上古法器,众人的力量是如此的微弱,他们能做的唯有等待,保存自己的力量是最好的选择。

    谣乐蹲在惊凌的身旁,两人都极为沉静,惊凌双目紧闭,正运气调息,身上泛着一层冷光。谣乐整张面孔沉在阴影中,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半边脸,不知道她此刻在想着什么。

    战斗还在继续,蚩尤站在云巅,黑袍破烂不堪,贴在肌肤上,雨水混杂着鲜血滑下,无尽海面,魔族士兵虽然强大,在昆仑鼎的无名之火下,不消一刻就化成了灰烬,呻吟,惨叫,数年之后,西天之人时常能听到海面上厉鬼的惨叫声。

    那场战斗是九州历史上最为惨烈的一场战争,众人都以为十万生灵烧尽,昆仑鼎便会停止释放无名之火,可不想,蚩尤是神族之后,在紧要关头,蚩尤以己之身与昆仑鼎融为一身。

    昆仑鼎不过一神器,虽沾染了仙族气息,能供仙族之人使用,但本质依旧是神器,因此蚩尤纳昆仑鼎于体内,本是以牺牲自我,解救魔族子民,却阴差阳错与昆仑鼎融为一体。

    九州典籍记载,无名之火所到之处,草木化烟,土地变焦土。无尽海水烧的滚烫,海底百尺之下生灵最幸免的都千年修为化为泡影。

    妙华镜中,无尽海底不停地往海面浮生灵的身躯。谣乐和惊凌借助伏羲琴的力量,暂得一片宁静。作为一个神,谣乐觉得自己失败极了,她做不到母亲那般为天下人牺牲,更狠不下心,杀死蚩尤。

    她面色越来越苍白,有仙人不停地往惊凌方向看来。他们期望的眼神,眼底的绝望不言而喻。天帝被昆仑鼎反噬,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能与蚩尤一战的仙人,大多数都被派往其他地方镇压凶兽,根本无力与蚩尤一战,唯有惊凌,九州的希望,此刻正闭目养神中,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啊!

    没有人注视到惊凌身旁的谣乐,现在正盯着云巅之上的蚩尤,身后未曾停歇地传来生灵们哀嚎的声音。女蜗果真说的没错,神族之人最大的缺陷就是无法忍受他们创造的子民遭受生命的威胁。

    “不行。”

    谣乐的手被紧紧地拽住,惊凌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星目落在谣乐的脸上,少年冷静一笑,挣开惊凌的手,伏羲琴所创造的光壁,在碰到谣乐时,自动让出一块口子,少女飞往半空之中。

    一时间天地变色,无尽海幻化成黑色。电闪雷鸣之间,众人仿佛看到了一朵盛开的金莲,在无尽的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慢慢的光芒越盛,黑夜消退,云巅之上的黑衣男子不知所踪,无尽海底长出一座高峰,高峰的模样与黑暗中的那朵金莲十分相似。

    众人生怕错过了什么,死死盯着云端,那青衣女子背对着众人,不知道谁叫唤了一声女蜗之女。少女颤抖着嘴角笑了,不管怎么终究逃脱不了女蜗之女这个称呼啊!

    “母亲,您究竟是有多伟大。”

    “谣乐。”

    这个声音太特别了,他是第一个没有用女蜗之女称呼她的人,第一次见到他是两万岁那年,她与母亲去凡间游历,惊凌被睚眦所伤,若不是她母亲帮他,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相遇,很多年之后她也不会被托孤到灵族。

    “你是谣乐?”

    少年意气风发,盯着小女孩问道。她以为她会再跟她说些什么,只见他先跟女蜗拱手道谢,又取下一颗夜明珠递给谣乐,便扬长而去。灵族和神族之间的往来也从那日开始亲密起来。

    惊凌仰视着云端的谣乐,少女脸色很是苍白,正盯着自己,目光极其温柔,他的心猛地颤抖一下,少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身体一沉,灵台一昏,身子轻飘飘地坠下,有人尖叫,有人大喊,无一人上前,惊凌伤势未愈,聚齐一点灵气,胸口炸裂般的疼痛,丹田处的温暖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要。”

    少女坠入海底,越坠越深,越来越冷,世界里除了黑暗,再无其他。

    惊凌握住妙华镜,指关节处泛着一层淡淡的水汽。他永远忘不掉的记忆,在妙华镜中再一次浮现,他脑海立刻浮现的面孔是宓如,少女现如今正在偏殿睡着了,时不时吧唧几下小嘴,很是安稳。惊凌感受到少女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神色缓和不少。

    妙华镜中浮现的是他绝望的眼神,无尽海上的人们,以为蚩尤被封印,魔族退兵,本该是皆大欢喜之态。却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白衣少年,握着一把通身银白的长剑,生生将封印蚩尤的山峰辟出了一个口子。

    没有人知道这少年因何如此,他们对于灵族固有的看法也在此刻打破。灵族生性爱自由,怕拘束,法术也是仙界最弱,却在看见惊凌的一番所谓,再也不敢对灵族有何蔑视。

    谣乐用生命结成的封印,惊凌哪能如此容易破开。惊凌记得,他在无尽海上待了十日。他的兄长们寻来,将他带了回去。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猛地明白了对谣乐是什么感情。他苦笑出了泪水,谣乐用一生教他怎么去爱,他最终学会了,可她却不在了。

    故事本该在此处结束,后续的故事,九州之人都知道。惊凌为救谣乐,允诺南海,借走长生灯。在忘川等了谣乐两万多年。

    惊凌也以为到此就该结束了,妙华镜中浮现少女的脸,她轻轻摩擦,十分温柔。昆仑王母咬了一盏茶,不动声色地继续吃茶。

    妙华镜中,谣乐的魂魄几乎透明,声音若隐若现,不自重神智,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镜面上昆仑王母金衣长袍,雍容华贵。

    “我还能见到惊凌吗?”

    “有缘自会相见。”

    “那娘娘准备让我去哪儿?”

    “九州之大,你想去何处?”

    “我、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少女的眼睛在闪躲,这一切都被昆仑王母收在眼底,道:“当年,你母亲助我成仙,这才有了如今的我。我今日救你全是为了偿还你母亲的恩惠,你将来若是记起来也不必挂怀。我虽能救你,却无法让你真正的复活。你以全身的神力封印昆仑鼎,若是此刻将力量收回来,昆仑鼎必然再次殃害九州。”

    “谣乐明白。”

    镜面上浮现出一张极其精致的面孔,谣乐下意识地抚摸镜面上倒影着的脸道:“好生精致的一张脸,不知惊凌可认得出来。”

    “这边是你在凡间的皮囊,换了身躯之后,你的记忆会留在原本的身躯之中,所以你以后不再是女蜗之女,没有了母亲的头衔,你就是一个普通人。”

    谣乐点了点头,暗淡的眸子,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

    “灵主为救你,从南海借了长生灯,也是因为如此,我才能极快将你魂魄收齐。”

    “青离姑姑曾经给惊凌算过一卦,她说,惊凌注定孤寡……”

    昆仑王母笑着道:“你的母亲,姑姑们,谁不是注定孤寡呢,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灵,不属于六界法则之内,天命石无法掌握其生死情缘,惊凌生来便是最接近神的灵,自然与神一般注定孤寡。”

    谣乐明白了,清霜姑姑,青离姑姑甚至她的父母,谁又不是注定孤寡呢?她记得惊凌曾经说过,命运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自己创造的。如今向来她们的父母便是自己创造了自己的命运,在没有天命石保护的下,所以感情才走的如此不顺。

    “那我与蚩尤也是如此么?”

    昆仑王母迟疑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摇了摇头:“你们不一样……”

    “那我愿意将我的天命与惊凌换一换,我希望他能活的轻松些。”

    镜面上倒影出昆仑王母的脸,大红唇颤抖着,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那一日,惊凌从灵族醒来。谁不都明白一向顽劣不堪的灵主,怎么一瞬间变得温润尔雅起来,待人有礼,举止投足之间尽是优雅。他的师兄弟们十分放心如今成熟的惊凌掌管灵族,纷纷游历九州。

    惊凌掌管灵族不到半月,在一日深夜,走了,将近三万年从未回过灵族。

    受了谣乐的天命,他不在孤独,深交的朋友多了,他的内心越发感觉孤独。他经常听孟婆唱歌,与渡船人聊天,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多惬意,若不是那日清明,宓如跟他提起谣乐,或许他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忘川了。

    一颗心孤独久了,靠岸后,就再也不想起航了。

    他感到十分幸运,三万年对于凡人来说,是数不清的投胎转世,对他不过沧海一粟,他心爱的人从未离开过,他的幸福一直都在。

    妙华镜中闪现的是宓如在忘川的一些经历,三万年了,自打谣乐死去,他从未如此开心过,想到自己的天命本是属于宓如的,心中苦涩无比。

    “不要问我如何将天命换回去,莫说我不行,就是昆仑王母在世也不一定能做到。”

    “如何恢复宓如记忆。”

    “毁去她的身躯就可以了。”

    他沉默了许久,昆仑王母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娘娘一早就知道你们会来,特地让我在此等你。当年谣乐神女将天命给灵主,承受的天命便是公子孤寡之命,王母尽力去压制,神女便安稳度过了三万年,若是你们执意在一起,神女有娘娘仙法护身,不会有什么事情,公子……”

    “我不在乎。”

    昆仑王母话还没说完,惊凌似不想听她说下去,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只见白衣男子双手奉上妙华镜,道谢一番往殿外走去。

    “你若明白,就该放下这段恩怨,你俩注定有缘无分,你经历过失去她的痛苦,难不成也让她在经历一次失去你的痛苦吗?”

    惊凌听见了这番话,他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有过这样的考量,可是啊!他不舍得,三万年的寻觅,一生所爱,他难道就因此放下吗?天命,是么?那他就与天命抗衡抗衡,看看是他先死,还是天命石先输。

    偏殿中少女还在睡梦中,惊凌坐在床边。夜静悄悄的,少女呼吸就如一湾清泉,浸透了惊凌,沉沉地陷入梦里。

第三十三章 封蜜儿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修罗凝视着封蜜儿,红衣女子所处位置十分尴尬,她不敢看修罗,只得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修罗心中藏着气,见她如此懊悔的模样,眉头松了松,走了过去。

    “放他们出来。”

    封蜜儿不言,憋着小嘴,十分懊恼,好像被困在阵中的人是她。她扭捏着身子,刻意避开修罗的目光。

    “放他们出来。”

    修罗压低声音,语气坚决,藏着怒气。是个人都该明白,修罗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封蜜儿立刻挤出两点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修罗,小声道:“我不知道怎么放、放他们出来。”

    “你、是你启动的逆转阴阳阵法,你怎会不知,刚才的白衣人可是灵主,他若出了什么意外,这昆仑山,你还能呆的下去吗?”

    “反正我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如此最好,你去告诉天帝,让他降罪于我,哪怕再当个凡人,我也不愿意呆在昆仑山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仙人不是你……”

    “对,是我当年的痴梦,可我如今不是醒了吗?我不想再待在此处了,修罗,你帮帮我、帮我离开这里。我、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你放他们出来,我会帮你跟天帝求情。”

    “我说了,我放不了,你为什么不信我呢!你还是我认识的修罗吗?你要我怎样才肯信我,以死明志吗?”

    封蜜儿拔下头顶上的金簪,幻化成一把尖刀,眼看就要插入胸口,幸得修罗眼疾手快,尖刀在修罗的胳膊上划下一道极长的伤口,鲜血咕噜咕噜地冒出,封蜜儿吓得花容失色,尖刀落在地上,化成金簪模样。

    “不不不,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紧张什么。”修罗见她模样有些无奈,胡乱使用仙术止住了血,封蜜儿一脸忏悔取出腰间的一块鲜红的手帕,在修罗的伤口处缠了两圈。修罗担心宓如,尽表现在脸上,封蜜儿不悦,却也不敢声张什么。她却是不知道如何破阵,只得表现出很是无辜和无奈的模样,勉强不看修罗冷脸。

    两人破阵无望,于是前往王母宫需按照方法。王母宫前有一座圆形的拱桥,过了拱桥就是一块极大的空地,空地前立着各种石碑,修罗打量石碑上的名字,大多数都是天族有头有脸的仙人。

    石碑前统一放着一束莲花,位置都是一样,丝毫不差。封蜜儿在此守了数万年了,对一切都十分淡漠,若是外界之人见了这场景,纷纷要探出一口气来,仙族出的名人仙士真是不少啊!

    封蜜儿走在前面,修罗紧跟身后,两人走的极快。大殿中央主位放着一尊石像,不难看出此石像就是逝去的昆仑王母的像。只是看这石像的粗糙程度,根本不像是请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倒是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作。

    “三万多年前,仙魔大战那会儿,昆仑上腰处突然出现这尊大石像,我们瞧着与王母有些相像,便移了回来。王母看到之后,在房间里待了三日,三日之后就陨落了,于是我们把这尊佛像摆在大厅里,就跟王母还在一样。”

    “为什么偌大的昆仑王宫,只有你一个守山仙子,其他人呢?”

    “他们啊!王母走前留下了诏书,让我一个人留了下来,其他人遵循王母之令就都走了。”

    修罗此刻同情心作祟,一时将这女子数万年前对他所做之事淡然了。她也受到了折磨,数万年来一个人在这廖无人烟之处,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了。

    “我已经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年怎么也不敢成仙,与你做一队神仙夫妻该有多好。”

    “都过去了。”

    “不,修罗。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还是要说,你能、能留下来,我俩重续前缘吗?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你。你、你能原谅我吗?”

    “我都说了已经过去了,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怎么能不在乎呢,你得在乎啊,你得在乎我啊!”

    “蜜儿,你放心,我会帮你离开这里的。以后山高海阔,你会找到真心伴你之人的。”

    “对啊,我怎么会这么傻。做了那些事情,你怎么可能真正原谅我呢!你肯实在面对我,就已经是上天对我的赏赐了。我还要渴望什么呢?”

    “我们快些找找,逆转阴阳阵法要如何破解。藏经阁也许会有记载,你带我去看看。”

    “修罗,你是不是、是不是变心了。”

    变心,如果是宓如,她永远不会说这个字。她肯定会说,只是不爱了,或者是爱过。封蜜儿从来都不是他的良配,他在心底冷笑,挤出一个笑容道:“爱过。”

    封蜜儿没想到他两个字就将自己打发了,“爱过”,是啊,已经爱、过了。连变心都谈不上,以前喜欢过,现在不喜欢了,与她人没有丝毫联系。

    她有一丝妒忌,修罗看那黑衣女子的眼神,太熟悉了,甚至比当年修罗看自己的眼神还要温柔,若不是那双眼睛,她怎么会冲昏了头脑,启动了逆转阴阳阵。

    封蜜儿领着修罗往藏经阁去,两人走过一弯小道,一路开着桂花的清香,经过一间偏殿时,两人目光纷纷被屋内为肉的烛光吸引。封蜜儿立即防备起来,修罗盯着窗户,里面传出来的睡梦气泽,很是熟悉。

    两人蹑手蹑脚接近偏殿,封蜜儿施法将屋顶用仙罩罩住,以免里面的人趁机从屋顶逃走。封蜜儿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流利地转动了几下眼珠停下脚步,摞到修罗的背后道:“我害怕。”

    睡梦气泽很深,想必屋内之人的仙术必定不低。如不是魔族之人,那便是天族时墨神君这般法力高强的人。可这世间能到时墨神君那般地位的人,抱着十根手指头也能数出来。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三生石畔的白衣男子,是他。灵主。正想着,偏殿的门开了,白衣男子不染一丝尘土,还不忘轻轻掩上门,十分规矩跟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女说明缘由。

    “你是守山仙子?”

    “我是昆仑王母的守山仙子,封蜜儿,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惊凌,多有叨扰,请见谅,我与、妻子途中受了伤,便借仙子偏殿休息一宿。”

    没见过灵主,不代表没听说过惊凌这个名字,九州四海敢假冒灵主的人几乎没有,这一点,封蜜儿还是知道的。一边祈求着惊凌不会看出自己便是刚才害他困入阵之人,一边极其有礼地找理由逃走。

    修罗听见惊凌对宓如的称呼,气得半死,立马道:“恭喜灵主,南海公主伤势可严重,小生医术尚可,要不,我去替灵主看看。”

    “世子殿下说笑了,内人乃是你忘川鬼差宓如啊,世子殿下难不成忘了,莫要伤了南海公主的名节,我等可担当不起。”

    一向以不食人间烟火的灵主惊凌,客套起来也颇有一套。修罗不可否认眼前这个隐藏着笑容的男子不是一般好对付之人。

    他顺着门缝往里瞧了瞧,惊凌迅速挡在他眼前笑道:“今日乏了,明日再与世子叙旧,就不远送了。”

    封蜜儿拽着修罗桃之夭夭了,见着两个男人唇枪舌剑只为一个女人,她嫉妒的发狂,修罗神识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现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她无处撒气,只得悻悻地离开。

    昆仑山的月亮一直很美,自从昆仑荒废之后,她替王母守护着山中的百姓,又时常为山下凡人除去灾病。在整个九州四海之上,她也能排的上功绩了。可是天帝却从未注意到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守在山顶,除了太阳,就是月亮,数万年,景色丝毫没有变化。

    当神仙,果真寂寞啊!身后的寝殿中的少年,是曾经最爱她的人。想到此处她的心暖了不少,世界虽大,终于还是将她所爱送了回来。

第三十四章 面子这种东西

    昨夜,昆仑王宫突如其来的百鸟朝凤,众人不知大殿的那尊王母石像是如何消失的。今日一位神似昆仑王母的妇人出现在大殿上。封蜜儿吓的跪倒在地,磕了下巴,躲在房里不愿出来。偏殿临月阁房门紧闭,时不时有经过的仙婢,探着脑袋往屋内瞧,灰蒙蒙地一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修罗向来不爱早起,如今在房里睡着正香,日上三竿,昆仑王宫依旧静悄悄的。园中茉莉花随着微风妖娆地摆弄着身躯,清淡的香味幽幽地闯入临月阁。

    “惊凌?”她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少年背对着她,墨黑的长发悬在腰间,白衣上的银线勾勒出合欢花的形状,在阳光里熠熠发光。

    转眸的那一瞬间,宓如以为自己在做梦。惊凌的眉眼这般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惊鸿一瞥,仿佛回到了两万年前的忘川,白衣少年转瞬的回眸,嘴角浅浅的笑容,她在里面醉了两万年。

    “你……”

    惊凌换了个姿势,面对着宓如坐着。见少女的模样,逆转阴阳阵中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已经忘记了,他即盼着她想起,又不愿意她想起。

    他叹了口气,宓如未曾看出来。惊凌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碧绿的盒子递给宓如,宓如不知所以然地盯着惊凌处事不惊的一张脸问道:“这是什么?”

    “忘川水的解药。”

    她一时没想明白,见惊凌盯着自己的手指,焕然大悟,此时他已经将水递了过来,她十分自然地接过。药物在腹中化开,身体中隐藏着的拙劣之气,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轻飘了不少,灵台也十分清明。

    “谢谢你。”

    宓如不知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听着竟有一丝说情话的意味,惊凌耳根子红了一圈,回答道:“嗯。”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惊凌的身上,男人开门而去,屋内少女无精打采盘腿坐着,直到阳光中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见。

    宓如收拾一番,出了小院,顺着惊凌留下的气息,一直走到了正殿,就看见修罗,惊凌,两人并立于一旁,大殿的两边站着许多她不认识的少男少女,只是修罗身旁的那位红衣女人看着十分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众人中心站着一个女人,雍容华贵,头顶凤冠,金灿灿的,如披了一身金子在身上。宓如打量一番,便对此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披着金子的女人定是天族之人,能穿着如此华贵,身份必然不低,又与身旁的男男女女形成鲜明的对比,此人定然就是昆仑王宫的主人,神帝之妻,昆仑王母了。

    她记得是与修罗来此,不知为何醒来的时候,守在她身旁的却是惊凌。她想着莫非是她中途又犯病了……无论如何她想不通,所以此番便是来问清楚发生的事情。

    “小如,进来。”白衣男人淡淡的开口,殿上的目光尽落在惊凌的身上,发现听墙角的宓如,立刻又将目光落到了黑衣女子的身上。

    宓如吓了一跳,立刻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哟其她人的存在,那一声“小如”,吓得她现在下巴都是酸软的,恨不得立刻落到地上。

    她指了指自己,惊凌微微颔首。她此刻丢脸到了极点,拔腿就跑,再次迎上惊凌的一张脸,她悻悻地笑了笑,腿脚根本迈不开,只得咬咬牙挪到大殿中。

    昆仑王母一见着她立马上前询问身体如何,在忘川过的可还习惯。宓如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的摸不着头脑,只得把目光落在修罗的身上,哪知这修罗一直与红衣女子眉目传情,根本没看出她的不适。幸亏惊凌打断了昆仑王母的嘘寒问暖:“小如,过来。站在我身旁。”

    众人更惊讶了,堂堂一届王母,怎对一区区鬼差如此嘘寒问暖。身份这种东西,还是十分重要的,在她们看来,昆仑王母刚才所做的事情十分掉面子。却又问灵主之声,此刻她们不觉得掉面子了,而是这黑衣的女子来历必然不简单。有些人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胡乱夸宓如一番,在昆仑王母和灵主眼前打个照片,来日飞升定有些好处。

    不等众人大夸宓如,昆仑王母神色凝重,立于高台之上,祭出昆仑法杖,众昆仑子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惊凌和修罗早已经习惯了这般场景,两人淡然地站在一旁,宓如打趣地看着这一群爱折腾的人。他对身旁的两位“得高望重”的男人感到悲哀,九州四海,一个灵族之主,一个冥王世子,这身份如此尊贵,走到哪里不是被一大片人跪拜呢?修罗他倒是了解的,跪天地,跪父母,其他的人,他不跪,也不愿意别人跪他。所以千万年来才待在冥府不愿出门。而惊凌,九州之人对他的事迹十分了解,可这张女人都妒忌的脸,却无几个人记得,这也是万中之幸。

    “本宫最后再说一遍,本宫不是娘娘。本宫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娘娘的转述,尔等昆仑子弟需的仔细听着,否则将来若是有违娘娘之令,便是昆仑罪人,九州四海必定也无法容得下了。”

    “昆仑王母”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此时十分严肃,一向不怕事儿的两位先生,听到此言,都聚精会神地望着高台之上的妇人。

    “娘娘有令,自此今日,昆仑从此封闭。昆仑子弟不得参与九州四海任何形式的纠葛,若有违者,必诛之……”

    雷霆之令,乘着风带到昆仑各处,受令的精灵、仙人纷纷行礼,八拜九叩之后,守着一颗忠良之心继续过日子。

    妇人微微有些喘息,交代了大部分的事情,现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黑衣少女,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苍白到病态的脸上挂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她俯视着宓如,众昆仑子弟跪地,不敢抬头,修罗和惊凌注意到了“昆仑王母”的目光,大家心里十分明白。

    于是当大殿上的人群散去时,宓如自然而然成为了要留下的人,惊凌倒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修罗碍于自己的身份,只得随着封蜜儿出去。

    宓如对“昆仑王母”的意图不明确,一直处于警惕的状态,见惊凌留下来,便待在惊凌的身旁,惊凌和蔼地笑了笑,找了旁边的一块坐垫,优雅地盘膝而坐。

    在场的三个人,宓如的身份低下,“昆仑王母”尚未坐下,她不敢,见惊凌坐下,自己杵在旁边略微有些尴尬。

    “您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与你说说话吗?”

    两个人的语气十分相似,一个尖锐,一个冷漠。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刷刷落下。宓如意识到自己的话锋太过尖锐。于是继续道:“娘娘,您请说。”

    礼仪做足了,昆仑王母会心一笑,端正地坐下。宓如也毫不客气,移了移坐垫,在惊凌的身旁坐下。

    两个雪肤貌美的丫鬟捧着酒具食盒盈盈走来,微微屈膝心里,将馔品安排在各自的小桌上,斟好酒。替“昆仑王母”与宓如斟酒的丫鬟倒是十分正常。替惊凌斟酒的小丫鬟,娇笑道:“请公子慢用。”

    酒香初飘时,宓如脸色已经是一变了,又闻丫鬟娇滴滴的声音,神色更是凝重,显得十分不悦。王母端杯细嗅,笑道:“你们先下去。”

    立在惊凌身后的小丫鬟明显有些不情愿,临走时还不忘跟惊凌抛个媚眼,宓如气不打一处来。咕噜咕噜两声,酒盏空了,小脸已经发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一愣,规规矩矩地回到道:“女婢小雅。”

    “不是问你,问你呢?”

    宓如对着惊凌旁边的小丫鬟,那丫鬟气势凌人,昂着头道:“我叫清雅。”

    “清字不好,冲撞了青离君子,除了吧!雅字更不好,与这位姑娘重了。”

    在场六个人,四个人不知道宓如怎么了。昆仑王母又品了品道:“确实不好。”

    清雅脸色一变,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求饶。“昆仑王母”并不发言,她望向惊凌,惊凌眼神没有一丝留在她身上,端着酒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立马爬到宓如的脚边,扯着宓如的衣衫求饶。宓如刚才吃了些酒,虽有些迷糊,但是至少神识还在,接着酒胆道:“娘娘此处的宫婢,竟如此不懂礼貌,逮到机会,就往想往上爬。若是如我这般容易被美色迷惑的仙人,不知道得犯多少事。”

    “听到了吗?宓如姑娘给你机会,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该怎么做,也明白吧。”

    惊凌跟看戏似得,端着酒杯也不喝,一直静静的。“昆仑王母”一直在喝酒,也不见罪。呲的一声,什么被划破了。站在宓如与“昆仑王母”身旁的两个丫鬟慌忙跪倒在地。宓如收回落在“昆仑王母”身上的目光。映入眼帘的是浑身是血的清雅,少女俊秀的脸颊上,深可见骨的一道伤口,鲜血咕噜咕噜地从伤口从涌出。

    大殿安静的出奇,清雅趴在地上,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姑娘,见谅!”惊凌身躯僵硬在那里,少女脸色如此淡漠,记忆中,她不是这番模样的。

    一壶酒饮完,“昆仑王母”笑眯眯地走下来,懒散地在清雅的身上施了一道仙法,左脸颊的伤口,立即止住了血。惊凌丝毫未动,修长的手指搁在桌案上,十分优雅。

    “去后山吧!”

    跪倒在一旁的两位小丫鬟,慌忙拖着清雅出了大殿。宓如这才满意,坐下,该吃吃,该喝喝,并未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任何不悦。

    倒是惊凌,久久的,酒盏中的清酿没有丝毫变浅。“昆仑王母”长袖一挥,宓如顿时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起来,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充斥着整个大殿。

    “灵主,可瞧明白了。”

    惊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盏,迎上“昆仑王母”的目光道:“不曾。”

    “那便继续看看,若有一日,你后悔了,也莫要来寻我。”

    “不会。”

    只见“昆仑王母”手中的王母杖发出微弱的金光,宓如的身上显现出一个太极图,直直地钻入她的灵台之中,少女的眉心宽松了不少。

    大殿之外,修罗注视着里面的一切。自从知道少女的身份,他就一直没有安心过,刚才一道金光,那道气息与宓如身体中的封印之息一般无二。他望着从屋顶落下的太阳霞光漫天,迎着半天霞光道:“下山了。”

    “你说什么?”

    封蜜儿的红衣在霞光中璀璨生辉,是昆仑的夜来了!

第三十五章 梨花带雨的姑娘

    寒意似从脊髓的底端不停往上升起来的,一开始宓如只以为是心理上的变化。但是猛地,它忽然物质化,变成了一根寒刺,吐露这死亡的黑暗杀气直刺肌肤深处,用尽全力也不得解脱。她在梦中哭了,眼泪落在案桌上。她极力想看清楚那逆光的身影。从那俊秀的轮廓和修长的手指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少年的背影,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宓如看不清他的容貌。

    “惊凌……”

    她从睡梦中惊醒,“昆仑王母”与惊凌两人疑惑地看着她,她拱拱手表示歉意,不知怎的突然之间很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感到十分惭愧,冰冷的双手撑着下巴,脸上湿湿的。难怪“昆仑王母”与惊凌一直盯着她。

    “惭愧,惭愧。”她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喉咙里火辣辣的刺痛感,身子略微暖和了些。

    “今日请宓如姑娘留下,是有一物要赠与姑娘。将来若有一日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姑娘方可打开。”

    “谢娘娘。”

    染着金光的小荷包落在宓如的案桌上,宓如拿起来就准备打开,见惊凌和“昆仑王母”都盯着自己,只得收了回去。

    两人从大殿中出来陆续又有人进去,惊凌、修罗、宓如三人站在一起,氛围十分尴尬。最后一个被叫进大殿的人是封蜜儿,封蜜儿高高兴兴地进去,哭丧着一张脸出来,见到修罗笑嘻嘻地与宓如说着话,眼泪都落了下来。

    “如何?王母娘娘同意了?”

    封蜜儿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你、你随……”

    “那封姑娘就随世子殿下回冥府吧!”

    修罗诧异,心里不是滋味,他本也是这番想法,话尚未说出口,但从宓如嘴中说出来,他被伤到了。惊凌风平浪静的脸上,略微藏着一丝笑意,这一番笑意被修罗尽收眼底,愤愤地说:“那就走吧!鬼差大人发话了,世子殿下还能说什么。”

    他将“世子”二字咬的极重,惊凌淡淡地笑着。三个人已经走了一路,封蜜儿不悦地跟在三人后面,修罗像意识到什么似得,放慢脚步,又问了一句:“可还有事情?”

    “王母说,我要是离开,就不能升品阶,只能是个奴婢。”

    封蜜儿一张巴掌大的脸,弯弯的细眉皱在一起,显得十分可怜。刚好修罗十分吃这一套,惊凌淡淡地看了一眼,拉着宓如就走,丝毫没有等这两人的意思。

    修罗两头顾不得,又没法儿丢下封蜜儿只得折回去。

    “没事,不过一个名分的事情,我倒是让父王收你做义女,冥界的公主随比不上天族,但我冥界并没有公主,比天族成群的公主珍贵多了,你在我冥府就是长公主,没什么好担心的,走吧!”

    封蜜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宓如远远的听到这番话,偷偷地看了看惊凌问道:“你们男人都喜欢梨花带雨的?”

    “谁说的?”

    “当然是看到的。”

    “俗人才会如此。”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好看的……”

    “看看,你也是一俗人。”

    “我与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宓如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走了许久,穿过林子,到了镇上。

    宓如欠过凡人的人情,再次回到镇上,总想逃避。惊凌心情不错,拉着宓如在街上逛着,封蜜儿走了一路,嚷着累了,修罗只得去寻酒楼休息,还顺走了惊凌的钱袋子,宓如心想这银子怕也是仙法所变,便狐疑地看着惊凌。惊凌别开她的目光,未做回答。

    两人走到游方楼,宓如尴尬地笑了笑,快步走了过去。忽然听到一声呼喊,回过头去,就看见修罗与封蜜儿在二楼冲着他们俩打招呼。宓如盯着游方楼,祈求般地望着惊凌不要去此楼,惊凌淡淡的,拉着她上了二楼。

    招呼宓如的小厮十分热情,丝毫没有看出眼前的女子,就是半月前折腾游方楼的“仙姑”。几个人都正常的不行,就宓如一人觉得惭愧,想着千万别遇到李浅才好。

    四个人吃饱喝足,结完账。本准备走,封蜜儿又开始折腾,非要休息一晚上。宓如十分懊悔提出带封蜜儿回冥府的建议,只得恨恨地看着修罗。

    人间的月亮比仙界的小许多,坐在屋顶上,就像一个小玉盘,宓如常在人间游荡,也算熟悉,可惊凌却是很少赏月。两个人寻了一处最高的位置,沐浴着月光,时而微风拂过,十分惬意。

    “惊凌、我、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宓如扭扭捏捏,折腾许久,终于将有了个开头。

    “嗯。”

    她想说,那日在雎叶山庄的约定就此作废。练习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是不能说出口。她本不是小家碧玉的女孩子,心里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好,如今不知怎的,惊凌的这张脸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却如鲠在喉,不得不说。

    “那日忘川发了大水,我、我在凡间,没能回去。”

    不不不,不该是这样一番话。她狠狠心,扯了个谎。

    “我去了。”

    咦,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呀!惊凌的脸没红,神色也自然,他真没见过如此扯谎却心不跳,脸不红之人,十分无语。

    “呃呃呃,你、你、你居然去了。那我、我没去,怎么办?”

    “我们约定的时候并没有说你去不去有所谓吧!既然我去了,那你就得承认,你就是我妻了。”

    宓如冤枉啊!她什么时候说过,他履行约定,她就成了他的妻子。以惊凌的理解你是怎么当上灵主的。

    “你莫非是走了后门才成为灵主的?”

    “你太聪明了。”

    不对,这个事情怎么听起来有一丝奇怪。事情的真相是,约定当日,忘川发了大水,她没能等到惊凌。她就后悔有那样一个约定了。于是贼心不死,准备取消那个愚蠢的约定,继续追求惊凌。如今,经过惊凌的三言两语,好像是他赴约了,她就得嫁给他……

    他要是这样理解,吃亏的好像是惊凌,与她何事呢!既然如此,那是不是……

    “是不是你是答应了同我在一起。”

    “嗯。”

    万里的烟火不及少年的一个回眸,两万多年前的那一双星眸,嘴角浅浅的笑意,是她爱上他的瞬间,从此万里山河,不及他一个微弱的神情。

    “随我去灵族,可好?”

    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直接忽视惊凌的话,她偷偷地瞄一眼少年的脸庞,坚挺的鼻梁,沐浴着银白的月光。她实在太幸运了,就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也足够了。

    “小如、小如……”

    “呃呃呃,怎、怎么啦!”

    “跟我回灵族,可好?”

    “灵族?”宓如在犹豫,双眸淡了又淡道:“不行,我现在不能回去。我要去一趟天族。”

    “是为了修罗的伤?”

    他怎么会知道,宓如十分惊讶。惊凌倒是很自然,拂过宓如的发丝道:“那日我在天族见到他受刑了。”

    宓如此刻十分难受,愧疚的情绪一涌而上,鼻头酸楚不能自已。望着天空,声音沙哑道:“我必须把这份人情还了,否则这一生我都要活在愧疚中。”

    “听你的。”

    惊凌淡淡地开口,语气中的宠溺,她听得真真切切。男人望着天空,夜幕之下,闪烁着无数颗星星。

    屋内,静悄悄的。心脏一上一下砰砰地跳动着,她知道惊凌此刻就在外面,她躺在床上,不得眠。她幻想过许多次惊凌答应她的场景,每一次都是带着挫败感醒来。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她觉得不真实,越想心情越沉重。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他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呢?

    少女赤着脚,冰冷的地板,一阵冰凉侵袭全身,她不管不顾,飞奔出去,身体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巡逻的小厮,见穿着白衣的女子,披头散发地浮在半空中,直接吓晕了过去。宓如四下探知惊凌的气息,圆月之下的少年注意到女子的着急,起身,站在屋顶上。少女嗖的一下飞过去,搂住惊凌的脖子道:“告诉我,这不是假的。”

    “什么?”

    “你是妖怪变得惊凌吗?”

    “如假包换。”

第三十六章 不信天命

    踏着青石板上的清冷月光,不远主街的人声鼎沸,与游方楼的寂静想比,颇有冰火两重天之感。直到了街心,则更是一片浮华灿烂,纸醉金迷的景象。

    惊凌有听曲子的习惯,谣乐在的时候,两人时常到凡间,寻一茶楼,听着曲子,磕着瓜子儿,好不惬意。后来谣乐死了,他待在忘川,孟婆曲子虽不谈精致,却也是不错的。

    如今已经是深夜,街道上仍然是络绎不绝的人群。他如履薄冰,每走一步,往日的记忆就更深一点,谣乐最近常出现在他梦里。不知怎的面对宓如,他竟有一丝错觉,少女的容颜,声音,性格大变,再无往日痕迹。

    勾栏瓦市,人间热闹依旧,变得却是看热闹的人。他不想听曲子,有些事情只有在听曲子的时候才能想明白。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想清楚一些事情。

    “小心。”

    这句话应该归惊凌说,他俯视着一个个头不高的少年,粉嫩粉嫩的像个小馒头,小馒头严肃一张脸仰视着惊凌:“先生,注意些,这种节日,仔细注意身上的贵重物件。”

    惊凌颇有趣味地看着少年,少年礼仪做的很好,给人一种十分清新的感觉,宽衣长袖,穿在他身上颇有文学之士的感觉。

    “多谢小先生,在下惊凌,不知小先生如何称呼。”

    “屈沂,我叫屈沂……”

    屈沂,曾经妖族有位公子叫屈沂,青离君子的丈夫名为屈沂,魔族的君主叫屈沂,曾经蚩尤的父亲叫屈沂。

    惊凌有些失神,近来时常想起过去的事情。屈沂,不过一个同名同姓的人罢了。

    “小沂……”

    人群中,分辨不清楚是哪个方向,少年闻声,往北边张望答了声在,惊凌再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依旧是人头颤动。

    “我先走了,先生保重。”

    “保重。”

    如果神也有转世,青离与屈沂会在哪里相遇呢?他十分痛恨天火,它烧走了多少人的梦,烧完了多少人的人生,留下来的人,夜夜青天碧海深。

    繁华落尽,热闹收场,人去楼空,漆黑的夜笼罩住这个小城,城外树林沙沙作响,红墙绿瓦,白衣黑发,男人骨骼分明的的手指,似杂乱无章地在古琴上划过,优美的旋律,似细雨打在芭蕉叶上,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

    这样过了一阵,惊凌一曲作罢,点燃了案桌上的檀木香,清香随琴音响起,指尖略过之处,十分悲凉。凉亭外的少年,神色凝重,趁着惊凌换香的嫌隙,盘腿而坐,提起紫砂壶,添茶道:“我们、曾在西天见过的。那时灵主还是尊月仙人,你淡然世事,高傲的像雪颠之上的青莲。九州、也不似如今这番模样。那时谣乐神女也在,她看你的眼神,我至今不敢忘记。我多少次想问你,为何就看不少她眼中的眷恋呢?那是一种赤露露的看深爱之人的眼神。青离君子善算卦,我求的第一支卦是为了你。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毕竟天命注定,灵主会是她将来的丈夫。却没想到,你成为灵主的那一刻,她死了。灵族为她立下衣冠冢,灵后,多么美的一个称号啊,活着的时候等不着,死了居然有了这个追封。青离君子的卦真的准,算完了所有人的一生。”

    “天命、我从来不信。”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无论怎样,这三万年是我陪在她身旁,我没有那么伟大,愿意成全她与她前世的爱人。我左右不了他人的想法,但是对我来说,宓如是宓如,谣乐是谣乐,她们从来不是一个人。”

    “拭目以待。”

    “你很自信。”

    “谢谢。”

    “但是有些话,还是需要跟你说清楚,伏羲不是蚩尤所伤……”

    “我知道,有些话放在这里就可以了,不必什么都说出来,这样显得很愚蠢。”

    他指了指修罗的心口,嘴角淡淡的嘲笑。修罗耷拉着肩膀,表示并不在意。能让处事不惊,云淡风轻的灵主生气,修罗心想自己也算是个人才了,若不是今日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他们之间身份的悬殊,或许他永远都不会跟惊凌正面挑战,今日一番话,相当于告诉惊凌,从此两人势不两立。

    修罗苦笑,月亮隐藏在云里。男儿节,这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第一个男儿节。好了,他现在准备回房睡了,一边走一边想惊凌那张由青变白的脸,就觉得好笑,忍不住竟笑出了声。

    走过第二个圆形小门就能到他所住的园子,隐匿在黑暗中的女声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自己就是一个风流的人,心想虽然已经过了子时,男儿节也过去了,不过昆仑向来民风淳朴,在男儿节这天,若是哪家男儿看中了哪家女儿,若是女儿家也同意,两人是能共度一夜春宵的,若是双方愿意,择好良辰吉日成亲,便是一桩佳话,若是无缘分,两人婚嫁都与各自无关,若是女儿家生下了孩子,这孩子也便是女方家的,与男方无半点关系。

    “不、不、肖哥哥,疼,轻、轻点。唔、”

    吴语软糯,带着吴音的官语显得更加风情。沉浸在欢愉中的男女丝毫没有察觉修罗就站在旁边,两人你侬我侬的一番情话尽被修罗听了去。

    “浅妹,放松,抱着我、抱着我、”低沉的男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呼吸很重,富有磁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两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修罗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既然看到了这番场景,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本打算走,不打扰这对男女的缠绵悱恻。好死不死一只小猫窜出来,吓得他踩断了树枝,不幸地发出了声响,男女立刻发现了他的存在,男人护着女人,将女人挡在身后,大吼道:“你、你是谁?”

    修罗有些尴尬,一脸愧疚跟两人道歉。不知少女在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子看着修罗也觉得羞愧,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掏出一个黑色的钱袋,女人将头上簪着的朱钗一齐放在男子的手中递给修罗。

    “望这位侠士莫将今日之事说出去,这些是我们身上所有的财务,侠士若是觉得不够,您说个价,明日定凑齐了给侠士送来。”

    “那怎么好意思呢?”

    “没有,没有,是、我、我俩是真心相爱的,若不是因为家族恩怨,我早就娶浅妹了,天下难得有情人成眷属,愿公子体谅。”

    “那我就不客气了,放心,今日我就当没来过此处,你俩既然是情投意合,你情我愿之事,我又有什么话好说了,写过公子破财了。”

    天上掉下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接过钱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小院。当修罗坐在小院中数钱的时候,那对小情侣所在的小院中火光漫天,人声吵杂,修罗收了人家的钱财,想着自己还打扰了人家的良辰美景,顿时惭愧,便到小院中去。眼瞧这一群人围着那对小情侣,少女衣冠整齐,男子额头上隐隐泛出血迹,女孩儿不停地在抽泣。两个人可怜极了。

    “这是怎么了?”修罗问了问其中的一个小厮。

    “作孽啊!这肖家公子趁着男儿节竟来勾引我家小姐,李家与肖家那可是有血海深仇的,老爷就小姐一个女儿,被气得晕倒在院子里,大夫正在抢救呢!真是作孽啊!”

    “那怎么让他们跪在院子里。”

    “是老爷吩咐的,不让小姐进门,小姐就跪在院子里,这肖家公子也是,跟小姐一起跪下,这不都跪了一个时辰了,谁劝都劝不动。”

    “李家跟肖家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波及下一代的。”

    “公子,您看您这就不懂了吧!这自古就是父债子偿的,更何况李家与肖家与小姐来说还是血海深仇呢?李家从事的酒楼行业,肖家祖上是宫里的太医,当年可是救过皇后娘娘母子的性命,年纪大了,犯了点小错就退下来的。在此养老,本来两家也无交集,当年夫人生小姐的时候,这肖家的老爷喝了点酒,纵马驰程,夫人被肖老爷的马所伤,拼尽全力生下小姐就去了。老爷对夫人情深义重,非要肖老爷偿命,肖老爷本是从宫里出来的人,谁敢动,知府象征性地关了肖老爷十几日,就放了出来,老爷忍不下这口气,也排人刺杀过肖老爷,这些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肖老爷心里有愧,也就不作追求,比较过了了十多年了,老爷渐渐就放下了,没想到小姐竟与肖公子有了这段孽缘,老爷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啊。”

    “这个事情、倒也不是不好解决,既然问题出在肖老爷和李老爷的身上,两个人谈一谈,将话说开就好了。”

    “这些年也不知道谈过多少次了,老爷每每回来都要将肖家大骂一番,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这个事情就拖到了现在。没想到今日竟……”

    小厮也是一脸无奈,修罗暗想这件事情却是不在他能解决的范围之内。凡人有一句话,他十分赞同。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对于他们这种超尘脱俗的仙人呢!从小到大,见他父王最难受的时候,就断往生城中的家务案。

    “这个事、也不是我能管的、”

    小厮点头表示十分赞同,这件事情毕竟是他家老爷的家务事,他拿人家的工资,帮人家干事,这种伤脑筋的事情确实不好做。

    反正明日一早就离开了,眼不见心不烦。腰间的钱袋,沉甸甸的,让他的罪恶感一时升起。

    “不义之财不能要,不能要。父王没跟你说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修罗在心里暗叹。

第三十七章 崇拜

    宓如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熟练地施了个洁仪咒,往前厅摸过去,刚到门口就看见封蜜儿与修罗两人,桌面四副碗筷摆的整整齐齐,宓如带着空白的脑子,一屁股坐在封蜜儿的对面。

    “姐姐,昨日睡得可好。”一边说,将宓如面前的食盘摆开,看她举止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优雅,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宓如一边道谢,开始吃起来。不一会儿惊凌轻飘飘地落座在修罗的对面,封蜜儿殷勤地替惊凌布置,手指还没碰到食盘,惊凌就已经端起碗筷。

    修罗打量无精打采的两人,空气一度凝固,十分尴尬,于是开口打破了这诡秘的宁静。

    “你们俩昨晚做什么去了,都这般无精打采。”

    对面的两个人一个人脸红了又红,巴掌大的小脸恨不得钻到碗里去。在惊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纤长的手指掐着两根筷子,关节处露出肉芽的粉红。

    “昨天晚上不知怎的是不是撞邪,酒楼的老板病了,折腾了一宿,清晨才好了些。哥,你看我眼纹都出来了。”封蜜儿眼带梨花,楚楚可怜地指着精致的眼尾修罗。

    “没有,哪有眼纹啊!我看着就很好。”

    “有,你仔细看看。”

    “我、我吃饱了,世子殿下,你们慢慢吃。”这两人一大早上就这般甜的齁,宓如看到惊凌的脸就想起昨日晚上的那个吻,脸颊火辣辣的,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我与你一起。”

    惊凌轻轻咬了一口酥饼,放下,淡淡地说。宓如看惊凌碗满碗的白粥问道:“你不吃了?”

    男人摇了摇头。

    “那给我吃吧!”

    立刻端起惊凌面前的小瓷白碗,咕噜咕噜几声,瓷碗就空空如也了。宓如放下碗筷,吃饱喝足,悻悻地冲着三人傻笑一番。

    封蜜儿根本不在意宓如的一言一行,继续拉着修罗继续刚才的话题。

    “哥,昨日小妹很害怕是什么怪物。我法力低微,也不敢出去,更不敢去找你,到现在我这颗心呀,都悬着呢?”

    “没事,不是什么妖怪,昨日酒家的小姐与镇上的小公子,两人私会被发现了,气病了父亲,不是什么妖怪,快别多想了,一会儿回房再补补觉。”

    宓如已经走了,听到修罗的话,又折了回来问道:“酒家小姐?是李姑娘吗?”

    “诶,你怎么知道的?”

    宓如抓了抓眉心,遮遮捂捂地:“我、我前不久来过此处。”

    “嗯,倒是听你说过的,紫夜当时也在此处。

    “对,所以、走的时候,我消了她们的记忆……”

    “天呐!这可是有违道心的,姐姐怎做了这种事。”

    “做的不错。”

    “谢灵主体谅。”宓如根本没把惊凌的这番话当成肯定,而是一种讽刺。挺着脸将这套虚礼做齐。

    “终于知道,你之前的不安是怎么回事儿了。不碍事儿的,既然已经做了,总不能再把记忆还给他们,更何况让凡人知道过多仙界的事情,对他们未必是件好事。”

    宓如十分赞同修罗的这一番话,她所做所为都有自己的理由,惊凌对她无条件的相信,她十分感动,但是她更需要的却是修罗这一番陈情。九州四海对冥界世子殿下的批评褒贬不一,大多数的人都因他的风流韵事,对这位世子殿下并无好感。只有惊凌知道,风流之下的隐藏的是修罗一颗不敢向世人裸露的真心。

    曾经他也因一人辗转反侧,道心大损。时间冲淡了一切,少年的心性不是往日的模样。面对昔日恋人,他终究还是那个少年。宓如赞同修罗,一副仰慕的表情看着他。

    “是是是,是小妹孤陋寡闻了,宓如姑娘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已经发生了,得想个办法弥补弥补。”

    这件事情终归与封蜜儿无关,她的一言一行只需要符合修罗的胃口,就无关大雅。迎着一张温柔的笑脸盯着修罗。

    “那我们得再此处多待一段时间了。”

    “世子殿下,其实这个事儿,我觉得并无大碍,当日我既是救了他们,也销了他们的记忆,这便是两两相抵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冥界吧!蟠桃会就快开始了,到时赶不上,冥王定会拔了我的皮的。”

    修罗立马看向惊凌,两个人都知道宓如的真实身份,按照九州的等级制度,宓如的身份地位比天帝还高,一届冥王怎么敢对神女做扒皮的事情呢?这要是被天族的礼官听了去,冥府怕是要不得安稳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父王何时对你这般了。”

    “我开个玩笑,莫当真。”宓如知晓修罗言中之意,立马傻笑转了话锋。

    两个人不需要任何眼神交流,不需要任何动作修饰,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说真的,惊凌此刻很是受伤,冷漠地盯着修罗。修罗意识到一道凛冽的冷光落在自己身上,为惊凌添了一些茶,继续说如何弥补凡人的事情。

    商量一阵之后,四个人纷纷赞同,成全这一段姻缘。

    凡间的姻缘都是由月老所牵,月老牵缘,司命成分,能不能在一起也要看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并不是仙人就能将两个不爱的人拴在一起,宓如一行人要将“分”成了,须得去会一会司命。

    司命对冥界一直无好感,灵主身份尊贵,若是出动,定会惹得九州四海都注意这桩情缘,到时候怕是所有人都知道忘川的一鬼差,擅自改了凡人的记忆。怕到时候姻缘未成,宓如就遭了天谴。

    所以四个人商量来,这桩买卖只得由封蜜儿这个天族之人来做了,封蜜儿拍着胸膛保证一定马到成功。刚去天族不到半个时辰,三个人第一盏茶才吃完,第二盏茶还没开始,就见封蜜儿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这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整整齐齐的一页小篆写的极好,宓如瞧着这自己有几分熟悉,修罗在李浅与肖公子两人的情缘旁做批注的时候,宓如才看出来,这手小篆竟与修罗的十分相似。

    司命对李肖两家的情缘写的极其简单,父辈之间的恩怨影响了下一辈,两个人之间本无交际,本应该平淡过完余生的两家,却因为紫夜的出现将这一切打破了。

    肖家祖父本是宫廷御医,医术高超,曾救过皇后母子。后淑妃得宠,误食了皇后差人送给皇帝的糕点,中毒身亡,死前肖家祖父查出淑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皇后为保自己地位,将此事压制了下来,皇帝年迈,太子继承皇位之后,肖家就被驱逐到了昆仑这方小城,明面是体恤肖家的祖父,却连带着一家全部驱逐了,明眼之人也就不难看出其中的端倪了。

    而当时的皇帝是天界的时墨神君下凡历劫来了,糕点中的毒并非皇后所下,乃是紫夜所为。仙人插足凡间的事情,他们不受月老月红线和司命姻缘簿的左右,于是肖家的命运因此被改变,当司命发现的时候,便是今日早晨封蜜儿去接姻缘簿的时候。

    肖家祖父愤愤不平,因此中马驰骋于,导致了李家娘子,也就是李浅的母亲生下李浅就去世了。两家的梁子结了十几年,哪能说好就好的,四个人都沉入的深思。

    司命看了两家的姻缘簿,感叹道:“救不活了,救不活了。”

    “他说救不活就救不活,我宓如要办的事情,还没有人能阻止的。”

    说干就干,惊凌淡淡瞟了一眼封蜜儿道:“还有呢?”

    其他两人不知惊凌所问之事,于是一人问惊凌,一人问封蜜儿道:“还有什么?”

    封蜜儿红衣衬的笑脸透白,害羞地说:“还、还有、昨日晚上。司命说,若非冥府世子撞破肖公子与李姑娘的事情,这件事情恐怕不会如此早的被公开,等李家姑娘生米煮成熟饭熟饭,到时候嫁入肖家虽然苦了些,也有个晚年可安享。”

    “昨日?昨日发生的什么?”宓如一脸无知,想从三个人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答案。三个人一度无言。

    “蜜儿姑娘,你说!”

    “姐姐,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哥,还是你说吧!”

    “我……”

    “偷情。”

    惊凌快速总结,宓如还当什么事情,想起修罗之前的一番话,居然用的是“私会”这个词,气氛尴尬,宓如幽怨地看着修罗。

    “此事……”惊凌一开口,三个人崇拜地盯着他,“先救下李老爷。”

    修罗默默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碧绿的瓶子,递给宓如道:“服下一颗便可以了。”

    “不用,凡人的病症,哪里需要用到此物。”

    宓如身子没入阳光之中,全身沐浴着金色的光芒。不会一会儿后院中就传出李老爷起死回生的“谣言”,之所以说是谣言,是因为李老爷的病情根本没有到要“起死回生”的程度,不过是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一时能缓过来,就晕倒了去。若是没有灵丹妙药,顶多减少十年的寿命。宓如乃是一名鬼差,对生死之事看的十分透彻,如今一曲安魂就能将李老爷损失的魂魄修补好,连灵丹妙药也不需要。

第三十八章 愧疚之心

    对于凡人无脑的赞赏,宓如根本不会当回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对于不可知之人,凡人总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明知少女不是他们能高攀的,却依旧有人贼心不死,想要跟宓如攀扯点关系。

    少女单是瞥了一眼他们,他们就不敢有一句多言了。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少女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走出了房门。

    惊凌远远就看到他来了,起身,清冷的目光中掺杂着柔情,迎接宓如。

    “怎么样?”

    宓如添了一杯茶,一口喝尽,点了点头道:“放心,死不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四人十分平静,与此时偷看他们的凡人们的形成鲜明的对比。日头渐渐升起来了,即使是在屋子里也颇有热意。

    “什么时候来。”

    修罗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封蜜儿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惊凌拿着一本《佛道大家》,看的倒是十分认真。

    “应该快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万一、我是说万一,李老爷不来怎么办?”封蜜儿懒懒地道。

    “不来就不来呗,他要是连救命之恩都不放在心上,那他女儿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她倒霉了。”宓如回道。

    又是一阵百无聊赖,凡人们也颇有一番骨气,虽然宓如不曾理他们,时不时想办法往四个人的桌子上送上各种菜品,修罗和宓如两个人自然是没脸没皮,吃了别人家送到的菜,连送菜的人名字都不记得。最后是惊凌一个个表达了一番谢意。

    “惊凌,你说的这法子到底管不管用啊!这都过了三个时辰了,她爹早该醒了,怎么还不来。”宓如嘟着一张小嘴。脸上尽显不悦。

    “再等等。”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被动了。”

    “嗯。”

    “那就这样?”

    “嗯。”

    “除了‘嗯’,灵主能换个词吗?”

    “好。”

    “……”

    “来了,是他么?”封蜜儿喜上眉梢,两只灵动的小眼,宛如一只可爱的小狗。忽然而来的躁动,空气更加的炎热了。宓如盯着人声鼎沸之处,一位绿衣的少女挽着中年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惊凌将《佛道大家》搁在腿上,优雅的添了添茶,有拿起来继续读他的佛理去了。封蜜儿与修罗两人依旧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宓如坐在一旁,一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模样,但是藏在她身体中的那颗心脏,此刻跳动的极其迅速。她刚才瞥了一眼绿衣的女子,就是曾经在紫夜的手中救过她的女子,李浅。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她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毕竟做了消除他人记忆这般无耻的事情,她心中的那股傲气,只得先放下来。

    “多谢仙姑、”李浅一把跪倒在地,宓如跳起来,两个人眼神刚好相对,李浅打量着黑衣女子,觉着有一丝熟悉感,这种感觉在心中升起之后,立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李浅又继续说,“救命之恩,李浅莫敢忘记,仙姑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李浅必定在所不辞。”

    “起来吧!”又是这种语气,宓如你就不能不那么高傲吗?惊凌偷偷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读他的书。修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生怕宓如将自己拉出去挡刀。

    “仙姑,此番多亏了您,我父亲才能安然无恙。不知仙姑可赏脸,我在内堂布置了酒席,好好答谢四位。”

    她爹从头到尾都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藏着无尽的宠溺。这十八年的又当爹又当娘,女儿终于终于长大了,原来只当她是个孩子,可见到女儿今日这番落落大方的模样,深感欣慰。

    听到吃饭,修罗是第一个站起来了,宓如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浅扶着李老爷。突然之间,李老爷的眼角湿润润的,李浅扯着一张温柔的笑脸,拍了拍父亲的手,众人一起往二楼的雅间去。

    宓如抽搐着嘴角,这不就是一月前,她白吃白喝被骗那间雅间吗?迎上李浅一张温柔的笑脸,她硬着头皮坐在下了。

    凡人之间的客套,三个人都不怎么见过,封蜜儿成仙之前是个凡人,有曾经在烟花柳杨待过,客套起来,余下的三个人莫不惊讶。

    惊凌八万岁的时候当上灵主,距今已有六万年,身上透露出一股老气横秋之态,在凡人看来,他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却比刘老爷更加的看透世事炎凉,说出的一些话尽显大家风范。李老爷对他是五体投地,说着眼眶红了又红。

    料到李浅,雅间的氛围十分尴尬,少女低着脑袋也不敢多说一句,眼睛不时地落到父亲的身上。她十分恼悔,在亲情和爱情面前,她更愿意选择前者,他从小没有母亲,父亲一人带她长大,实在不容易。

    她记得小时候爱哭,每次哭都跟父亲抱怨没有母亲。等到她十岁的时候,来了个怪人,浑身紫衣,就连头发都会紫色的。那人声称能复活去世多年的母亲,父亲对此深信不疑。直到一个月前,紫衣怪人告诉他们,昆仑会来一个女人,那女人能点石成金,她就是能救她母亲的人。她劝不动,一个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会闯过去。比如她的父亲。

    所幸,那少女最终没来。她那一天偷听了父亲与紫衣男人的对话。她的父亲要用女人的鲜血复活她的母亲,这是她忍受不了的事情,生命这种东西,没有一命抵一命的说法,她相信她的母亲也不愿意借助别人的生命活下去。

    起初,她是不信的。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她从不信神佛,如果有神佛,世间怎么会如此的悲惨,她只相信自己。直到有一日,墓城之人一夜之间被屠尽,她看到了那紫夜的男人满脸血腥,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落在大地上,那些一夜被屠尽的村民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进了自己的屋子。

    若不是父亲求情,或许她也如墓城之人一般,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饭局过后,已经到了夜晚。李老爷一直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宓如没能找到机会跟李老爷谈谈。倒是惊凌,晚饭过后,有散步的习惯,跟李老爷撞了个正着,两个人对着月亮举杯畅饮,聊天地,聊人生。李老爷感叹道,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活到这把岁数,竟然没有一个小娃娃看的透彻。

    最后聊到李浅的身上,这当然不是无意识聊到了。惊凌有这个能力,将所有的话锋往他想要的方向。

第三十九章 神境危机

    “小浅是我女儿,作为父亲,我定然不会伤害她,只是那肖家并非浅浅想的那样简单。这么多年,我与肖金庭谈过多少次,人人都以为谈不拢,是因为小浅她娘,可毕竟是逝去的人,我怎会不知活着的人更重要。肖金庭这厮实在太过分,他就是看中我李家的财产,令他儿来谋我家财产的。”

    李老爷借着喝了一些酒,胆子也大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嘶声力竭的吼起来。宓如与李浅躲在不远处,宓如眼神一直落在白衣男人身上,李浅今日落泪的次数十分多,此刻倒是十分安静。

    “你是不是不信?惊凌小兄弟,你别不信,我这人没别的什么本事,但是从来不会骗人,这些话都是肖金庭那厮亲口跟我说的。你说、你说我怎么敢、怎么敢将浅浅嫁到肖家去。她将来会恨我的,会恨我的。”

    李老爷呼吸渐渐均匀,惊凌长叹了一口气。李浅差人将她爹送回房里去了,一张笑脸,苍白到了极点。

    闹腾了一天,两人总算是有些时间说说话了。认识了两万多年,她对他从来都是没脸没皮的模样,自从男儿节那晚之后,她见着他总是希望将最美妙的一面放在她面前。

    说真的,她十分羡慕封蜜儿在修罗面前小女人的模样,她要是个男人,封蜜儿这样美好的女孩,她或许都能动心了。

    “额,惊、不、灵主,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什么?”

    “我、今天星星不错。呵呵!”

    “你刚叫我什么?”

    “灵主……”

    “哦,鬼差大人,有何吩咐。”

    宓如要吐血了,惊凌无辜的小模样,表情淡淡的,语气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小骄傲,宓如心想,可以将这句“鬼差大人”理解成一句情话吗?

    “明日我要回灵族了。”

    还是她想多了,她以为那天的那个吻会改变些什么?应该是他喝多了,将她认成谣乐了吧!她曾经在谣乐的壳子里面待过一段时间,染上一点她的气息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你路上小心。”

    两人莫名其妙地生着对方的气,却全然不自知自己在生气,尤其是惊凌这种上古时期天地灵气凝结成了灵。根本不知道凡尘情缘为何!那名叫做谣乐的女子将他拖入十万红尘,从此消失在世间。那名叫做宓如的女子,教会了他什么叫做生气。

    “等等。”

    宓如刚准备要走,惊凌吐出两个字,她此刻心情异常沉重,无力回复惊凌,虽然停下脚步,却并未转头。

    “你愿意当我的妻子吗?”

    惊凌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用凡间最简单的一句话,是他目前会的唯一一句情话。上一次在逆转阴阳阵中,她曾答应过,此时的她还会答应吗?惊凌有些忐忑。宓如不敢转身,她想惊凌应该还会再说些什么?久久的,两个人跟静止了,没什么俩样。

    “你说的是真的?”

    “是。”

    “那你什么时候去提亲!”宓如,你要注意形象,见惊凌不回答,宓如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还要去天族赴宴,还要去凡间历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

    “现在。”惊凌认真起来像个小孩,他一直都是淡淡的表情,淡色的衣服,九天之上的谪仙,那个人将他拉入凡尘,她捡了个漏。

    “……”

    不需要任何的言语,不需要任何的礼仪流程,只要他愿意,宓如时刻准备好了当他的新娘。

    他的身上,隐藏这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十分好闻,若不是隔的近,如她现在这般整个人扑在惊凌的身上,是如何也闻不到桂花的味道的。

    “宓如喜欢惊凌,很喜欢,很喜欢。”

    “惊凌爱宓如,爱到天荒地老。”

    “我等你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等你来提亲。”

    “提亲?”

    “你、难道不知道提亲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我以为应该……等你从历劫归来,我去跟冥王提亲。”

    “好。”

    宓如高兴的不得了,惊凌的惆怅她不知道。少女的发丝上残留着彼岸花的味道,漫天的星光之下,两个紧紧相拥。

    人生最美妙的时刻,就是跟所爱之人在月光下亲吻。宓如与惊凌不会例外,三万年的诀别,惊凌过的太苦了。一夕之间,所有的苦痛都变成了甜蜜,她终于回到他的怀里。

    ……

    远在北边的灵族,此刻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而他们的灵主此刻正花前月下,若是灵族的子民见到了这番场景,可会觉得凉心啊!

    蓝衣与梦溪两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本来北海的公主就已经让他们够头疼了,如今天虞山封印神族的封印式微,今日午间晴空霹雳,一道天雷轰然落下。天虞山守护神境的蛟龙被劈得身受重伤,他们本也不想打扰远在天边的灵主惊凌追媳妇儿,可这些事情非灵主不能为。蓝衣和梦溪两个人此刻正在藏经阁里急的跳脚,不停地在抱怨灵族的制度不够人性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改变灵族体制的诏令。

    他们不需要跟惊凌报告有关灵族的任何事情,他们知道惊凌此刻虽然远在天边,但是他已经感知到了灵族危机,所以他们现在在等,等惊凌的诏令。

    大约亥时的时候,惊凌的诏令终于来了,就一个字“等”。两人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他们倒不是担心惊凌无法解决此事。惊凌向来爱自由,性子又淡漠,若是一心不想回来,不管此事,他们又能如何,既然有了惊凌的答复,他们能睡个好觉了。两个人打着哈欠,一前一后出了藏经阁,烛光一瞬暗淡下来,灵族又静了,风扫起天虞山下的落叶,夜幕之下点缀着无数颗星星。

    天虞山上的蛟龙,蜷缩在温泉之中,粗重的呼吸中几丝气息在游走,它背脊中心处一道闪电状的黑线,带着血色,越接近蛟龙,越能问道一股焦肉的味道。

    青衣的男子提着一个木桶,山间道路难走,他几乎摔倒,幸好还杵着一根比他人还高的青竹,一路蹒跚,到了蛟龙所在的温泉,蛟龙听到声响,立刻警觉起来,见到青衣的梦溪,又耷拉着脑袋,喘着粗气。

    “怎么,还没死呢?这天族也够狠的,这一次挨过去了,可就是仙君了吧!到时候去了天族,可别忘了我们这群人咯。”

    蛟龙对梦溪爱答不理,梦溪也不恼怒,他将木桶中的液体一点点抹在蛟龙的伤口处,蛟龙舒舒服服等他抹完道:“你偷着进来,不怕蓝衣责怪?”

    “不会,灵族这法制啊,早得改改了,什么只有灵主才能进神境,我如今不是来了吗?你也没把我轰出去啊!”

    “这里还不是神境,所以你也不算进来,否则我早就将你轰出去了。”

    “诶,别那么认真嘛?今日好好休息,明天肯定是一场硬仗。如果、惊凌回来晚了,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了。”

    “时刻准备着!”

    “嗯,保重!”

    “保重、等等,小心……”蛟抬头望了望天,梦溪笑着点了点头,在天虞山浓雾升起来的时候消失了。

第四十章 逆天

    宓如贪恋惊凌身上的温度,离不开有着惊凌味道的桂花香。她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思绪游走得好远好远。挤进门缝的阳光,静悄悄的,散发出淡淡的黄,淡的令人难以察觉。远处村落中偶尔几声狗吠,小院中急促的脚步声,宓如从从梦中惊醒,同一个梦反反复复梦了几万年,依旧是第一次梦见的心情。

    阳光从东窗进来,宓如推开窗户,空气中还藏着尚未散去的雾气,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沁人心脾。今日她倒是没有施个洁仪咒了,先是到后院打了一盆水,洗漱之后,挽了个最流行的灵蛇发髻,准备出门去,又对着铜镜看了好一会儿,描了个眉毛才肯出门。

    那两人还在那个桌上,桌面上规规矩矩摆着四副碗筷。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惊凌已经走了,她走过去,封蜜儿依旧替她布置好餐具,有人伺候,宓如自然不会像惊凌那般清高,坐等封蜜儿布置好,直接开吃。

    “我们今天就回去吧!”宓如道。

    “李姑娘的事情处理好了?”封蜜儿转动这黑亮的眼珠,小心翼翼地问。

    “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他们自己可以解决。”宓如不在意地说出来,封蜜儿一时哑言,就没有回话。

    “灵主呢?怎么还不出来。”

    “他回去了。”

    “哦,难怪!”修罗好像也不惊讶,淡淡的几句话,三个人说话都是淡淡的,没什么感情。

    ……

    李浅的一双杏仁大眼又红又肿,昨日晚上定没少哭,往日如夜莺般的声音,今日带着浓浓的鼻音。

    昆仑自古民风淳朴,就连怀着别人的孩子下嫁给如今丈夫的例子也不少,李浅若是愿意,也不愁遇不到真心之人。少女既不想让父亲担忧,又不肯委屈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宓如想,她定是做好了决定。死契阔,与子成说,固然美好,但是也有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的潇洒。可惜依旧是可惜的,她尊重李浅的选择。暗想,月老的红线也有失效的时候。可见天命这种东西也有不准。

    昆仑行,宓如将近三万年的单相思总算苦尽甘来了。修罗也寻到了封蜜儿,看似皆大欢喜。实则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比如封蜜儿回了冥府不愿意住在修罗的府邸,非要跟宓如挤在一间破草屋里,再比如,昆仑离别之后,宓如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惊凌了,再比如,她收恶鬼的时候,伤着了腿,冥王罢了她的职。

    总之,这段时间相当不顺,自从昆仑回来,她便一直在蹙眉头。此刻躺在孟婆的美人椅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上了年纪的凡人,动不动就喊累。

    “有一个姑娘,她要一枝红杏出墙去;有一个姑娘,她在等她心爱的人呀;有一个姑娘,她好无聊……”

    忘川的另一边,渡船人今日竟没有躺在扁舟上沐浴夜明珠的光辉,孟婆递上孟婆汤,鬼魂络绎不绝随着红衣的男人消失在浓雾之中。

    “你看,她又无聊了。”

    “是啊,这日子总算好过起来了。”

    “要是青山君子也在忘川,她也不会无聊了。”

    “早就逝去的人,还谈这个做什么。”

    “孟老婆子啊,我还真不信他们都不在了,堂堂的天神,区区天火而已,怎么会……”渡船人声音在哽咽,他闭了闭双眼,不想在继续说下去。

    “好了,今日也差不多了,最近学了几道菜,一会儿去我哪儿,大家一起吃个饭吧!难得聚齐。”

    忘川的那顿饭相当热闹,不仅修罗世子来了,甚至连冥后与冥王竟也赏光了。最令冥府子民兴奋的事情,就是置身其中的红衣女子。有鬼说那是冥府的世子妃,众人对她夸耀到了极点。而忘川的大多鬼差们,却站宓如和修罗这一队,但是毕竟都是少数,这些声音无足轻重,被站红衣女子与修罗世子殿下的队伍压下去了,传出来的声音就是冥府世子寻到真爱,洗心革面了。

    修罗散尽后宫佳丽的故事,也因此得到广大的传诵,为博红颜一笑,风流不羁的冥府世子终于从“风流”中除名了,九州那些“风流”依旧的仙人们为修罗的洗心革面不屑,却惹得众仙子们纷纷想要目睹红衣女子的风采,是什么竟让九州第一风流公子修罗改变了。于是忘川热闹非凡,宓如爱静,也因此烦透了封蜜儿。

    “姐姐,姐姐,你快看看喜欢哪件。”封蜜儿端着一盒子仙人们送的礼品,让宓如挑选,宓如本就不爱这些红粉胭脂,也无心选择,封蜜儿人倒是机灵,立刻选了两盒包装十分走心的胭脂盒留下。又去忘川走了一圈,给每个人都送一番。

    众人得了她的恩惠,原本还在背后议论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来。宓如起初还为这看似单纯的少女捏了一把汗,想着怎么帮她一帮,如今看来,是她担心多余了。

    忘川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至少在宓如的心中,忘川是第一,她游历过凡间各处,见过的美景数不胜数,但是忘川是唯一一个她在心底里认定要保护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三万年前的自己是谁?她无数次的幻想过那位将惊凌拖入红尘的女人就是自己,事实终究是事实,无论她如何想过,也不会改变什么!她静静地看着十指上已经淡去的忘川痕迹,乾坤袋中,伏羲琴泛着淡淡的微光,暖暖的。

    两件事情,将这两件事情做完之后,山高海阔,她便自由了,惊凌的身旁将会多出一个穿黑衣的女子。

    其实这段时间她时常在想,自己为何要一身黑衣呢,青衣也蛮适合她的。她想着以后定要换几身颜色的衣服,于是打开了衣柜,却是清一色的黑衣,衣柜的最角落放着一身红衣,她记得是那年实修回来,修罗送的。在昆仑见到封蜜儿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身红衣本就不是属于她的,有一个人穿上红衣才是最美的。

    她挺苦恼的,惊凌曾经把她当成谣乐,修罗也曾将她当成封蜜儿。难不成她就长了一张大众脸,谁看都觉得似曾相识么?

    她取出那件红色的广袖长裙,细细的打量,真是精致啊,若是拿到凡间去卖掉,定能换不少银子。她有一种冲动,送给封蜜儿,还不如卖掉了,她一侧身就看见桌上放着的两个精美的胭脂盒,叹了口气。谁让你收了人家的礼物呢?得还啊!

    宓如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哪怕是滴水的情义,她也得还了。当年欠下修罗的债,她数十个夜晚都不曾睡过好觉,一朝还情,便是是追寻自由的日子。

    或许修罗早就明白了宓如的这份心思,所以在这么些年来,都不曾对身上的伤有过一丝的担忧。疼又能怎么样,只要那个人还在,就算是天火烧身,他也能忍过去。

    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会明白,她爱不爱你真的无所谓,能够每天看着她,她的身旁就是九州四海最美的风景。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希望,三万年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总想着最不济就是仙界犯了事儿的仙子,若不是路镶,如若路镶不是云山的人,他怎么也不可能将黑衣的女子与神境中高高在上的谣乐神女联系在一起。可这种事情,也不是他区区一介冥界世子能左右的。天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世人皆知神创造了九州,他们的命运明明不在九州四海的天命石上,为何一切就像注定了一般,没有好结果的事情,从一开始就预知到了,结果也是惊人的相似。

    修罗近期十分不悦,封蜜儿吵着闹着要跟他去天族赴宴,宓如心心念念想要离开冥府,而他的父王不仅仅不理解自己,更是在他将封蜜儿带回冥府后,直接封锁了他的经济大权,去不了凡间就算了,就连在冥府都处处受限,冥府的子民倒真是朴实,冥王一令,往生城中的小商贩果真就不肯卖东西给他了。就算是拿着冥币也不得地方消费了,所以这段时间修罗总是挺着脸皮到宓如处蹭吃蹭喝。宓如性子淡,不过是多添加一副碗筷,也不会有任何在意,小许子就不一样了,宓如的饭菜本就是她在解决,加了一个封蜜儿,好歹是个漂亮的小姐姐,他自然也开心。

    自从修罗加进来之后,他每天要多做一份饭菜,多洗一双碗筷,所以小许子十分不悦,抱怨也越来越多。直到宓如猛然反应过来,修罗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知宓如之后,宓如只是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那你回去道个歉。”

    从此小许子不在准备他的饭菜了,渡船人可怜他,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这主意就连一向中立的孟婆也觉得甚好,修罗猛地拉长脸道:“蜜儿那般柔弱,我怎能将她送到凡间去,她是最受不得孤独的,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各位不要在劝我了。”

    百里忘川,猛地寂静,孟婆吆喝着数万年不变的歌儿,渡船人时不时跟着吆喝几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修罗脑壳疼,这段时日更是无颜见封蜜儿,答应给她的公主之位,他做不到。她所求的天族一游,他也做不到。

第四十一章 天虞山危机1

    天虞山上的蛟龙卷来了万里之外的云,云朵层层叠加,就是九天之上的太阳也无法穿透,灵族境内已经如此黑漆漆的两天了。

    此刻位于灵族宫殿最中心的藏经阁内,各分支的长老们都面色凝重,端坐两旁,正位空虚,不见惊凌踪影,梦溪与蓝衣这两位形影不离的师兄弟今日并未在一起,蓝衣坐在首位左边下首的位置,撑着脑袋,好像在闭目养神,如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蓝衣从一开始眉头紧锁,脸上深深的疲倦。

    烛光摇曳,闪烁着微弱的光,藏经阁内很静,很静。蓝衣的神色不大好,中途站起来了几次,在大堂里度来度去,众长老见了,默默的,依旧是一片沉寂。

    “不行,我得去天虞山。”蓝衣十分焦灼不安,灵族的天暗沉沉的,看不见一颗星,藏经阁外,狂风呼啸而过,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恨不得将世间一切都吞下肚子。

    “师傅,您尝尝看,这可是徒儿从凡间带回来的。”

    白衣的男子笑盈盈地替蓝衣添了一盏茶,动作连贯及时。蓝衣刚准备站起来,男子的茶盏就递了上来,大堂的长老们看似没有注意他,实则无时无刻都注意着蓝衣的动作。他作为灵主手下的第一长老,若是乱了脚步,其他灵族子民又该如何镇静呢!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这徒儿,宽心地冲他点了点头。

    “这是凡间信阳的雨前毛尖,弟子等了三年才等到这么些,师傅快尝尝。”

    茶盏中浮着几根绿枝,均整、鲜绿有光泽、白毫十分明显,一看就是难得的好茶,他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爱喝点好茶。浅品一嘴,味道鲜爽,醇香,回甘,茶香持久,清香扑鼻,如此心满意足了。

    “你与师兄师伯们一齐分分,大家都尝尝玄儿从凡间带回来的毛尖。”

    大堂的气氛一时懒散了些,被蓝衣唤作玄儿的男子是他的唯一的一个弟子,名唤蓝玄。三万年前,他从无尽海边捡到了少年,那时他还是婴孩的模样,他将蓝字赐给他,取名为玄,希望他时刻谨记沉着冷静。蓝玄记住了“玄”字的含义,而他这个师傅实在是掉底子啊!

    转眼间,三万年过去了,他长成了大人模样,他容颜依旧,心境早已经不如当初那般平静了。凡人好血缘,仙人讲术法,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那么一个人,天冷的时候会关心你是否多加了一件衣服,饭点会替你做一顿饭。无尽岁月悠悠,两个人虽无血缘,感情已经深入两人骨髓,谁离开了谁都不行。

    蓝玄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动作自然优雅,替大堂之上的各位灵族长老添好了茶,淡淡的笑容浮在脸上,显得他十分礼貌。只是无奈长了一张冷峻的脸,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清冷的气息。明明是一个极其温暖的人,却无人敢靠近他。

    蓝衣想起这些,莫名地哀伤起来。才好一点的氛围,众人见蓝衣沉着脸,各位都也无心品茶了。他们都在担心,天虞山的近况。可是无奈,他们如今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守住灵族的藏经阁,这里藏着九州四海有关神族最全面的资料,青离君子,女蜗娘娘,造字之神仓颉等神都曾在灵族留下过关于神境的情况记载,虽然得封印加持,若是有心之人盗走了这些东西,无论使用何种手段,想必他们也能打开。守在此处虽然是灵主之令,但是他们也知道藏经阁对九州四海的重要性。

    万年前的那一次灭族,经历过的神、灵大多数已经陨落,留下的少之又少,他们秉承先人祖训,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誓死守护灵族藏经阁以及神族的神境。

    天虞山上漆黑一片,连半点星光都不得见。蛟龙蜷缩在温泉之中,梦溪身上染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手心输送温暖的气息笼罩在蛟龙的身上,蛟龙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话,声音很低,气若抽丝,无力地睁开双目,看见了梦溪沾满了血迹的一张脸,白衣被大风吹起,空荡荡的身躯,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山林深处传来刀剑打击的声响,血肉被划开,身体中隐藏的心脏砰砰作响。

    人要是死了,是心脏先冷还是身体先冷呢?

    梦溪微微发怔,蛟龙长吐一口气,气息若即若离,好像就一会儿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们不是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想回答蛟龙的问题,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话。

    “去帮惊凌吧!”

    “我不用。”森林深处传来清冷的三个字,梦溪扯出笑脸,手心的光圈又增大了几分。蛟龙哀伤地看着梦溪,巨大的眼眶中溢出滚滚泪水。

    “别哭,不会有事的。”

    “上一次也是这般,尊月牺牲了,惊凌是最有天赋的灵,这个时间还是需要神来治理的,去帮他!”

    “我不需要。”惊凌冷冷地一句话从深林中传来,手中的壹心在漆黑的夜幕下散发寒冷的银光,所略之处,滴水成冰。藏在黑暗中的人们啊!虽然占据了人数的上风,却依旧不敌数个灵主的一剑。

    深处黑暗之中,必有仰望星空者。一人一剑,一声通彻天地的长啸,漆黑的夜幕被扯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壹心飞速略过,天空慢慢开始明亮,躲在黑暗中的人尽显出身影来。

    “没想到魔族也有这般天赋竟学去了仙族的术法。”梦溪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得,此刻他才看清楚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是何面目。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梦溪的剑很久没出窍了,今日他便大杀四方。他从来不愿意出剑,他觉得打架这种事情是野蛮人做的,而他明明生存在文明之中,为何要打架呢?

    “既然尔等不愿为文明而存,那就由我剥夺你们存在的权利。”

    尊月仙尊的八个徒弟中,大弟子陆楚怀,原是个凡人,诗词歌赋做的极好,尊月仙人一朝凡间游玩,被他的文采所吸引,收了他当徒弟,本一世凡尘的缘分,哪知陆楚怀在凡人中修仙的天分极高,几百年之后修的仙身,成了尊月仙人的大弟子,两人曾于九州四海济慈苍生,至今六界之内仍然流传着他们的传说。并非天生的仙身,在尊月仙人的亲自调教下,最终也成了九州风云榜前二十中的唯一凡人修仙者。

    而二徒弟则是妖族的皇子长楸,一套碧落剑舞的极好。尊月仙人被邀请到妖族做客之时,见过一次,从此爱上了这套舞,长楸生性爱自由,毫无犹豫,放下了妖族世子之位与尊月仙人遨游四海,在上古的战场上,一舞碧落剑将凶兽睚眦的头颅砍断,因此声明大躁。第一次仙魔大战的时候,蓝衣曾出请过这位二师兄出面,被他一口拒绝。说什么,如今九州四海安定的很,这些小灾小难用不着他出手。

    所以很多年,九州四海只知道尊月仙人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陆楚怀,一个是长楸,根本不知道在随后的几万年里,还有了三弟子江介,四弟子淼南,五弟子舒曼,六弟子梦溪,七弟子蓝衣以及最小的弟子惊凌。因为惊凌排行第八,九州的目光才落到了其他几位的身上。

    他们只当做尊月仙人后续收的徒弟,除了惊凌,其他人不过是尊月仙人他老人家为了打发时间,收来打发打发时间的。自然而然忽视了他们的术法深到什么程度。

    众人尚不足以反应,只见那瘦弱的白衣男人,身后一把漆黑的剑,冒着黑气飞出。天空才露出了的光芒,再次暗了下来。一道道血红的闪电打在深林之中,焦肉的臭味幽幽地飘荡在天虞山。黑色的雨水很快就落了下来,那雨水中藏着腐烂的气息,滴到那些人的身上时,先是散发出一阵青烟,然后鼓动着几颗小泡,随着小泡泡越来越来多,那些人最后只剩下一团血水了。

    黑色的雨水自然而然地躲过在深林中穿梭的白衣仙人们,这些人都是守护灵族的灵魅,他们身体极轻,飘荡荡的,尽力守护通往神境的道封印。

    梦溪的白衣已经被染成了黑色,黑色的头发贴在脸上,他双眼通红,那些化成血泡的人,尖叫,哭喊,众多声音杂聚集在一起,像是集结九州最优秀的乐师们编成的一首极其美妙的曲子。他在欣赏,如痴如醉,惊凌注意到温泉附近的不对劲,心下不好。优美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形的银弧。立即飞往温泉处,蛟龙静静地躺在梦溪的身后,呼吸已经停止了,他生而为灵,没有喜怒哀乐,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被撞动了。

    呼吸几乎停止了,他刚才真的不曾注意到,有生灵逝去了,或者他注意到了,可是天虞山上,何时停止过逝去生灵呢!他忽略了,他真的该死。

    “六师兄。”

    梦溪听不见,猩红的眸子几乎滴的出血来。他落到地面上,向前走了两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阻挡在外,此刻的梦溪谁的话都听不见,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祭歌,是他奏响的祭歌,祭祀他的朋友。

第四十二章 天虞山危机2

    天虞山上的蛟龙,死了,一颗星星陨落了,那里再也不会有任何星星能升起。蛟龙死了,神境即将开启,九州四海此刻都注视着北方,漫天的猩红消失的时候,神境显现,再生的神力将会落到哪里!

    他们在等,等梦溪法力耗尽的那一刻。梦溪的力量竟如此强大,这番的失误导致了他们重大的损失,可那又怎么远,距离天虞山数十里之外的一个山丘上,黄金道袍的男人,银白色的凰图面具格外显眼,他凝视着北方,天虞山。

    “六师兄、六师兄,你醒过来。”

    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中间,他听不见惊凌的声音,那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黑色的雨水不停歇地落下,半空中的猩红,慢慢淡去化成了金色随着黑色的雨水落下。

    如若还有时间,惊凌定然不会如此,猩红色的天空之下,黑雨不间断落下,万年不见的场面,今日在灵族的天虞山上得以显现。然而在凡尘之中的人们只会当这一切不过是天将祥瑞,或者是天有异象。

    惊凌善剑,九州志上是这么记载的。

    空气中荡漾着再生之力的残余力量,那些在深林中乱窜的人们十分吃惊。从九州志上对惊凌的记载来看,他定不可能如此快就成神,更何况天无异常,那么这再生的力量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温泉处,惊凌的脸色有些苍白,果然不能随便使用再生之力。堵在两个人之间的墙化成风叶碎片,黑雨落成透明,不一会儿山涧就不再下雨了。

    梦溪有些茫然,打量周围一番,脸上已经有恼悔之意。妖族的力量果真是最强的,法术撤去,展裸在众人面前的梦溪,一眼就能看透,从来不知道妖族竟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对于尊月仙人,他们又多了一份敬畏,对灵族,他们更加的害怕。

    灵族即将取代神族成为九州四海的主人,这种话,本就不是只传了两三天了。今日所见,六先生实在令人叹惊。

    深林之处,脚步声骤响。风声穿透深林沙沙作响,天空明亮起来,远处的云朵慢慢地当着了那一片金黄色。神境得以保住了。

    一抹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天虞山,穿透石峰略过梦溪的眼睛。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温泉中升起白色的烟雾,蛟龙的身躯浸泡在里面。从未见过这样的梦溪,惊凌从小到大,与各位师兄弟不怎么亲昵,很小的时候,蛟龙曾载着他与梦溪遨游九天,那是他第一次在空中飞,所以印象十分深刻。他见到的梦溪是潇洒自由的。

    脸上透露着绝望到骨子里的悲伤,梦溪怔怔地挪动着身躯,温泉中烟雾缭绕很快就将蛟龙的身躯完全覆盖。梦溪的手指僵硬在白雾缭绕之处,淡淡的,嘴角一抹悲伤的浅笑。蛟龙的身躯散成数千万只银白色的蝴蝶,一齐飞往深林方向。

    天虞山上的千万只会发光的蝴蝶点亮了神境之门。传说,有人只是看到了朦胧之中的一抹金色的影子,方方正正的,又好似圈圈滚滚的,名不清楚是什么样。便失去了五感,幸存留的一丝神识的人们,也在后续的几百年里变成了痴儿。

    泛着银光的蝴蝶在深林中杂乱有序的窜动,聚集在一道用金子镶成的大门面前,汇成一条长龙模样,金门之上刻画着上古时期的图案,虫鱼鸟兽,各有其形,各有其色。从金门之上所刻画的动植物形象,与今日九州四海的却是大不相同。比如说上古时期的羚羊是没有角的,长颈鹿的脖子很短,甚至连人的外貌都与现在九州四海大有不同。

    惊凌身为灵主,统领灵族与神族数万年。从前重重灾难都是小打小闹,不需耗费一兵一卒便能将不怀好心之人逼退,此番的一战,守护天虞山的蛟龙陨落了,灵族损失惨重。深林之处脚步声渐渐熄灭,惊凌望向灵族宫殿的方向,灯火透明的藏经阁,众人总算舒心地喝完了一盏茶水。瞧着猩红的天空恢复原样,他们便知道神境无碍了。神族拼死也要守护的秘密将继续尘封下去。

    他此刻说不上十分开心,也无法说她们不开心。神境里到底藏着什么,九州四海之人莫不趋之若鹜。

    他们只能稍稍地放松了一下,因为他们知道,天虞山安全了,就说明藏经阁危险了。要说惊凌是一个天生的军事家也不为过,总能推测到事件发生方向。

    白衣男子手持长剑,冰冷的目光盯着远处的灵族宫殿。他猛地转头,空气中传来一股诡异的气息,蒙面男无奈道:“被发现了!”

    惊凌提剑升到空中,蒙面男子招了招手,一道极快如闪电的金光砸向惊凌,壹心挡在身前,待力量消失,手掌处传来一阵麻感。

    “是你?”

    蒙面男子淡淡一笑,千里传音,只有惊凌听见了:“下次见。”男子的声音随风飘荡在空气中,回旋往复,就像深谷中的回音一样,一圈比一圈小,延绵不绝。惊凌不悦,提起壹心,一道银白的剑气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形,天虞山彻底静了。

    灵族也静了那些准备攻入藏经阁的杀手,在看到主人发出来的撤退信号之后,就纷纷退出了灵族境内。

    神境危机就这么结束了,一切看起来有惊无险,实则暗藏凶机。

    不等众人喘一口气,天空之中的猩红再次浮现,众人十分惊讶,纷纷除了藏经阁,有的人立即赶到了天虞山,蓝衣害怕那些无名的杀手突然返回,便待在藏经阁里不曾出门。吩咐蓝玄前往天虞山看看。

    仙界许多孩子们对于死亡根本没有什么定义,有许多人,生来就是仙族,若是不出意外,他们定当与天地同寿。在他们小时候的课业中,对于死亡更是避而不谈。蓝衣便是这样一群仙家世家子弟之一。见了天虞山满地的焦尸,时不时还会踩到半只胳膊。他尽力克制,脸色苍白到极点却是不能隐藏的。他忍住胃里翻腾似得热浪,艰难地寻找着惊凌。

    蓝玄是个孤儿,九州四海众所周知的事情,无名无姓的婴孩在九州四海这片土地上身份都极其低下。被遗弃的婴孩,能平安长大,在仙界世家当奴当婢已经是极其荣耀的事情了。像蓝玄这般幸运的却是不多见,要知道蓝玄可是尊月仙人的弟子。尊月仙人是上古时期的第一批灵人,不过比青离君子低了一个辈分而已,而天族的创始者神帝,也只比青离君子低了一个辈分。如此可见蓝玄的辈分在九州四海便是多么尊贵了。身为蓝衣的弟子,就算是修罗见了他也得规规矩矩地行礼。

    他走的很小心,越往森林深处,擦觉到的惊凌身上的灵气越稀薄,他沿途留下记号。林中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他从前很少到天虞山上来,此番是第一次,心里对这个地方相当无好感。

    蓝衣经常说起十万年前的一些事情,那个时候天族的灵山长老每过十年回来讲学,那个时候惊凌会带着一群孩子到天虞山摘果子。惊凌的性格大家都知道,十分冷淡,摘果子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愿意。而除了灵主能只有进出天虞山外,世子也是有这个权力的。

    尊月仙人拗不过谣乐神女的哀求,命令惊凌守在天虞山,莫让蛟龙误伤了灵族的孩子们,因为只是在天虞山的外围活动,并未真正地进入天虞山,所以蛟龙看着惊凌的面儿上,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心情不悦了,唤来一阵风雨将孩子们淋成落汤鸡。孩子们也十分伶俐,知晓蛟龙不敢淋惊凌,便拽着惊凌一起摘橘子……

    这一传统直到三万年前都依旧在举行,直到惊凌成了灵主,便下令封了天虞山,摘橘子的传统便不复存在。蓝玄每每听到这些故事都十分可惜自己出生晚了一些,而他的师傅总是说:“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若没有那次仙魔大战,或许他也不会遇到蓝衣,不会生活在如此美好的地方,也更加听不到令人如此难以忘怀的故事。

    “你是谁?”

    冰冷的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眼看一袭白衣的男子缓缓落下。修长的手指透着红粉,紧紧握着一把通身银白的长剑,剑柄之处刻着‘壹心’二字。

    “臣蓝玄见过灵主。”

    “是你!灵族可还安好!”

    “师傅和灵族各位长老都安然,灵主放心。”

    “如实告诉师兄便好,找些信得过的人,将这里收拾了。”惊凌环视了周围一圈,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今晚之后,莫要再来此处。”

    “诺。”

    蓝玄第一次见到灵主,生生被他身上冰冷的气息,威慑住了,他说什么,他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段放低,乖乖地听他的吩咐。

    “等等,师兄若是问其他的事情,你就让他来找我,你五师伯,你就当没看见。”

    他刚才就想跟梦溪行礼,惊凌挡住他看梦溪的视线,说了这一番话,他是个聪明人,不难看出惊凌并不希望两个人有言语交流,或者是并不希望他跟梦溪交流。

    她点头答应,惊凌的身手敏捷,一眨眼,两道白色的光影在深林中划出一道光弧,消失在深林之间。

    蓝玄十分冷静,顺着所作的记号,走了一会儿。一阵微风袭来,挂在树枝上的白色布条纷纷落下,两旁的树木纷纷让出道,顺着这条道路看去,深林外头隐隐约约能看见灵族的南宫门。他回过身子,身后黑压压的笼罩着一层浓雾,天虞山的天暗了又暗,只是一瞬间的事。

第四十三章 天虞山危机3

    惊凌与梦溪此刻处于神境大门之前,金子筑成的巨门,旁边两旁立着两根十尺高的石柱子,一根柱子上是一只浑身金色的凤凰附在上面,眼珠子是赤红色的珍珠,与之对视一秒,身体仿佛被千万根金针扎过,直刺骨髓,浑身不由得一惊,梦溪正正身子,目光立刻从石柱上收回来。另外一边是一只巨蟒缠绕与石柱之上,惊凌淡淡地看了一眼两根石柱,两边的石柱上显示出八个大字。“神境开启,九州重铸。”

    作为灵族的世子殿下,尊月仙人从他很小的时候就会带他到此处来坐上半日,有时候会讲讲上古时期的传说,有时候仅仅在天虞山巡视一番封印是否完好。这是他第一次瞧见这八个字,脑海中猛然浮现谣乐坠落深海的模样。

    “怎么了?”

    梦溪感知他的不对劲,立刻询问道。

    惊凌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几乎触及到金色的大门。

    门上镌刻着九州四海的神奇动植物,两个人心里都莫名地生出感动来,数千万年的光阴洗刷了九州土地,原本生活在九州之上的动植物。梦溪苦涩地笑笑了,不由自主往里头又走了了。

    “我想了许多,天虞山总得有人守候,蛟一生的愿望就是希望神境用不再开启。我、我得帮他实现愿望。”

    “守护神境是我的责任,我自当一力承担起来。”

    “……”

    梦溪没有说话,指尖碰到金色大门的时候,惊凌想要阻止,深林某处的一湾寒潭之中,一颗金黄色的蛋降生了,梦溪的脸藏在金黄色的光芒之中。

    “惊凌,这是我兄弟俩的职责。梦蛟是替了我,此番他走了,守护天虞山就应该是我的责任。而你,是灵主啊!九州四海都是你的职责。以后有空了,带谣乐回来看看我,我带你们遨游九天,好么?”

    惊凌没有喜怒哀乐……

    “好。”

    他十分难受,他想做点什么,改变一点点,蛟龙为何不能复活呢!

    复活么?他猛地往温泉的方向飞过去,梦溪身体藏在金色的光芒之中,寒潭中的金蛋缓缓地破裂,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梦溪动不了,只得盯着惊凌的背影消失在森林之中。

    梦溪鼻头很酸很酸,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惊凌三万岁不到就被指定为灵族未来接班人。一言一行都是师傅尊月仙人管束,虽然性子依旧顽劣,却也不曾干过什么坏事。人们谈起惊凌时,想到的永远是身份、地位、荣誉这三个词。尊月仙人淡泊名利,红尘于他是万里之外的事情,惊凌也深得其真传,红尘万里从来不曾染指过。

    此刻还真是希望他依旧远离红尘江湖,他静下心神,神识脱离躯壳遂惊凌而去。

    少年的行为十分幼稚,再生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身躯中剥离,见温泉之中的数千万只金色的蝴蝶一齐飞过来落在温泉上,白色的烟缓缓升起,蛟龙置身其中,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生气。惊凌用尽了力气,胸口处堵着一口鲜血,噗呲一口吐了出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手掌触碰到一块不大的石子,颤抖着握着往蛟龙的身上砸去,石头碰到蛟龙的身子,坠入了温泉之中,无数的蝴蝶一齐飞往天空,惊凌绝望了,再生之力从身体中被挤出。一个透明的光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很久以前,妖族的王后生了一对双胞胎。按照妖族认为双生子的出现预示着妖族将会骨肉相残,江山易主,于是他们准备杀死其中的一个,当他们下定决心杀死那个先出生的皇子时,那个小皇子大哭起来,王后于心不忍,用全身的修为扭曲空间,将两个孩子送往了灵族,也因此散尽修为而亡。当这两个孩子成年的时候,浩昌皇族被推翻了,浩昌王将这一切都怪罪到那两个孩子身上。他们决定杀死两个孩子之中的一个,以挽回皇权,两个皇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当他们被追杀的时候,大皇子根本不知道是为何,而小皇子却知道,当时就在这里,浩昌王选择了大皇子去死,可是年老额浩昌王根本不是年轻力壮的大皇子的对手,就在大皇子重伤浩昌王之后,二皇子自杀了……”梦溪很痛苦,温泉之中还剩下几只发光的蝴蝶,落在梦溪的肩膀上,梦溪温柔地看着蝴蝶,忽而飞向远方。

    “后来,青离君子用再生之力救了梦蛟,但是,梦蛟灵魂已经损坏,无法再回到自己的身躯之中,青离君子便将他的灵魂放在了蛟龙身躯之中,神族灭族之后,神境被封,梦蛟为了感谢青离君子,便守一直守护天虞山。”

    “是,浩昌皇族也因此受到惩罚,永远只能是臣子。”

    惊凌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要加后面一句话。梦溪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使他们几位师兄弟中礼仪道德做的最好的一人,从不在背后说人闲话,浩昌皇族是他的家族,他的家族因为荣华富贵抛弃了他们兄弟,他的父亲因为江山社稷要杀死他们。最终,权利,富贵,荣誉,江山,过眼云烟罢了。

    “师兄,我不想你死。”

    梦溪被惊凌这一句话给逗笑了,道:“死,不会的。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也能保护好九州四海。”

    “不,我护不了,我谁都护不了,十万年前是师傅,三万年前是谣乐,现在是你,我谁都护不了。”

    “青离君子与屈先生现在很好,不是么?谣乐啊,你不也找到她了吗?至于师傅,他老人家一心想去另一个世界,你怎知他现在过得不好。”

    “五师兄。”

    “放心,只要神境在,我永远都不会死,以后若有异族想要进入神境,便是难上加难了……”梦溪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惊凌听得十分不清晰。

    “五师兄、五师兄,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好、好、照顾、自己。”

    寒潭之中金色的蛋壳已经全部脱落,一条金灿灿的小蛟龙从蛋壳中爬出来,像一只小虫子,神境入口处梦溪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化成无数片落叶,顺着风飘散到各地。

    梦溪的诸位师兄们,从夜幕之下看到了他的本命星坠落。他们的神情淡淡的,依旧在做自己的事儿。江介和淼南的棋还在下着,舒曼在人间开了小酒馆,生意十分红火,依旧在忙着,陆楚怀与长楸一人写字,一人舞剑并没有因此停下来。但是他们知道那个礼仪做到最好的师弟再也回不来了。

    蓝衣呆呆的,夜幕之下又缺了一颗星。他是师兄弟们之中最显老的一个,也是最容易动情的一个,所以不似他们,一个大老男人泪珠子悄悄地落着,避免被他人瞧了去,偷偷地出了藏经阁,待寂静无人之处,才嚎啕大哭起来。

    灵族境内很安静,安静到了极点。天虞山上的寒潭中一只金色的小龙穿过树林直达神境之门,惊凌先小金龙到达神境处。小金龙问道惊凌身上的气息,让了让,等惊凌过去,见惊凌一动不动,他抬起头看了看白衣的男子,男子的眼中藏着莫名其妙的哀伤,淡淡的,看着自己的表情,好像很是痛苦,他不大明白,只知道自己此刻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到那座金色的门上去。

    小金龙挪了挪身子,飞到金门之前,转过身子瞧了一眼奇怪的白衣男人。然后径直撞了上去,神境之门的左下角多了一个图腾,黄金龙腾。立刻神境之门的光芒暗下去,出现在惊凌眼里的是一片虚空。

    封印补齐,神境再次藏匿。

    数十万年前,青离君子封印神境之门,蛟龙本是最后一道封印图腾,若不是为了救梦蛟,用再生之力将图腾变成了蛟龙,将梦蛟的魂魄藏匿在蛟龙之中,九州四海恐怕永远也不知道神境的位置。

    不过在数十万年之后,却是梦溪用自己封印了神境。难道天命就是如此吗,他淡淡地望着天,星光闪耀,而他们都不在了。

    惊凌踏着深夜湿润的土地,没入天虞山。脚底下骨头断裂的声音,一高一低,显得十分吵杂。他轻轻旋转,身体轻盈地飞上树梢,南边的方向,不知道黑衣的女孩,谁入了她的梦。

    藏经阁内依旧有长老留守等待着灵主的归来。烛光摇曳,惊凌躺在长息阁的凉椅上,眉头深深的。凉风穿透珠帘,惊凌猛然睁眼,行走到阳台之上,藏经阁距离长息阁不远,长老还在等他。他有些烦躁,千里传音术告知藏经阁的长老自己已经归来,那些人才肯放心离开。

    他走进屋内,一间不大的房间。中间放着一口棺材,少女静悄悄地躺着,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惊凌坐在一旁,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房门轻悄悄地关上,小房间的灯光刹那间熄灭,小房间又归回了安静。

    另一见屋子内,白衣少年乌黑头发散落在凉椅上,就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紧闭着双目,高挺的鼻梁,冷峻的脸庞,削薄轻抿的唇,多情又冷漠。

第四十四章 暂代灵主之位

    长息阁旁边的一座小院,相当别致,春天来的时候,蓝玄种了一院子的白玉兰,此番开了第一年的花,雪涛落玉,莹洁清香,蔚为奇观。路过小院中不由得扯着脖子望一望。偶然飘出几丝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昨日的一场大战,灵族元气大伤,惊凌待在长息阁不肯出门,梦溪牺牲,蓝衣心痛不已,当晚就一纸告假书送到了长息阁,收拾包袱走了。过了半日之后,才千里传音告知蓝玄。

    尚不足午饭时间,陆续就有仙家上门慰问灵族昨日发生的事情。惊凌与梦溪都没有弟子,蓝玄作为蓝衣的唯一弟子,在惊凌,蓝衣以及梦溪这三个灵族当家人不在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成了灵族的管事者。蓝玄十分难受,这些事情怎么也不该轮到他一个孙子辈的弟子来管,可是当他一一上门请灵族的长老们管管灵族的事情。讲点情面了,倒是愿意请他喝一盏茶,再婉言拒绝。也有完全不讲情面的,直接让个小厮打发了他,连面都见不着。

    蓝玄站在小院中,白玉兰开的极好。就在不久前,天族派遣人送来了王母的蟠桃会请柬,按照请柬之上的内容看来,人家天族点名道姓要请的是灵主。可怜他想办法将请柬送进长息阁,可这长息阁又不似灵族的其它宫殿。周围设了禁制,无人能擅自进入。数万年来只要惊凌不在里面,永远也不会有人进入。

    这已经是他递上的第三封请见信了,阁楼之上,门窗紧闭,依旧没有人回应。惊凌虽名义上是他的师伯,两个人却是极少见面的,实在谈不上有情义。他也只能用臣子的身份请求见面,这一次他留名用的是师傅蓝衣的名义,若是依旧见不到他,他也只能寻师傅回来了。

    “进来。”睡得时间有些长了,惊凌起身,神识略微有些不稳。见到半空中悬挂的三封请见信,他随手挑了一封打开。

    蓝玄本都已经打算放弃了,楼阁之上突然传出一声清冷的男声,他抬起头,楼阁之上黑发长袍的男子推开窗户,眼神没多留一刻,白衣长袍只消一瞬,就看不见了。

    “是。”

    楼阁之间的摆设十分简单,蓝玄一进门就看见惊凌,穿着贴身的中衣走出来,姿态潇洒自然。他端着一个木制的盒子,表情淡淡的。不等他开口,将木盒子放在案桌上,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套茶具,规整地摆在案桌上,替蓝衣添了一盏茶,又将木盒子往他这边推了推。

    蓝衣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从前就听师傅说过惊凌没有任何架子,昨日见他如此冰冷额模样,他选择体谅师傅。今日一见,惊凌真没有一点架子。

    “从前都是你师父替我管理灵族的此番他去云游了,你是他徒弟,以后打理灵族就麻烦你了。”

    “灵主,这、这可不行,师傅不在,灵主自当由管理,蓝玄不敢。”

    “就这么定了,将来六师兄回来,你若愿意就交给师兄。这里是灵牌令,有了它,你在九州行事也略微方便些。只是有一点,天虞山,你不能进去,更不能让其他人进去。”

    “灵主,师傅没教过我怎么打理灵族,我担心打理不好,辜负了灵主的期待。”

    “我没有什么期待,你随意就好。而且我也不善打理这些。所以更得麻烦你了。再不济,你去问问看,若有人能打理灵族,你若信得过,你便将灵牌令给他代为管理。”

    蓝衣目瞪口呆,九州四海对惊凌的记载并不多,但天资聪明,灵根自成这一类的词语尽用在他身上也不足以将他的优秀表达千万分之一。不知道此刻惊凌所说的他也不善,是不是搪塞他的。

    “天族使臣递了请帖,邀您参加王母的蟠桃会,现在还在驿馆等着回复呢!”

    惊凌淡淡地开口:“你替我回了吧!”又想了想,“帖子给我!”

    他接过帖子,放在一旁。替自己添了茶,若有所思地浅浅尝了一口。蓝玄起身拱手退下,惊凌眸子的颜色淡了淡,捡起请帖往二楼而去。

    正是午时,太阳仿佛挂在头顶上,火辣辣的,相当的炎热。蓝玄快步到了驿馆先是告知天族的使臣灵主收了帖子,又去天虞山周围转悠一圈,便到藏经阁去了,直到晚间的时候才出来。

    然后在小院中搭了一个灶台,准备了一些食物,菜香伴随着白玉兰的花香飘荡在灵族宫殿之内。一时惹得不少小馋鬼,直流口水。不过一会儿,几位以“好吃”著称的长老寻到了蓝衣的小院中。

    蓝玄在众人里面年纪小,辈分却不低,表现出一副听话的晚辈形象,却因为长了一张冷漠的面孔,让他做的这些大打折扣。惊凌站在长息阁阳台之上,菜香随着风钻到屋内。他吞了吞唾沫,俯视着小院中的众人们。惊凌也会担心蓝玄是否忙得过来,如今看到他这番圆滑的模样,向来也是他自己想多了。

    眼底难得的笑意,惊凌在昨日一战中受了些伤,十分嗜睡,于是乎,在菜香飘荡的长息阁中缓缓入眠了。

    蓝玄小院中,热闹非凡,众人一起夸赞蓝玄的手艺好,他这人也是十分谦虚,一一回过礼去,大家见他礼仪做的如此周到,一时安静了下来,都若有心事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蓝玄打量众人的神情,见有人往天虞山的方向瞧了瞧,猛然明白。他的礼仪老师便是梦溪,一举一动都是梦溪严格规定的。想来,顿时眼泪恨不得掉下来。

    他努力地扯了扯嘴唇道:“灵主今日还跟我提起五师伯呢,说是要我记得去替他老人家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打理一番,这不,我今日都忘了。苗苗姑娘的手艺是极好的,等会让可愿意同在下一起去。”

    被蓝玄唤作苗苗的小女孩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拉着身旁的双胞胎姐姐道:“公子,我姐姐的手艺也不错,等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啊,佳佳小姐,等下愿意跟我们一起嘛?”蓝衣微笑着,表情很是温柔,身上依旧透露着一股冰冷的气息,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显得他更加的温暖了。

    “那你们俩,可得听公子的话,切不可胡闹。”以为年老的白衣男人冲着佳佳和苗苗两个丫头道。这个男人就是灵族十大长老之一的稷山长老,为人十分护短,佳佳和苗苗两个小女孩是他上了年纪才得到的,因此宝贝的很,此番同意随蓝玄去梦溪处。蓝玄借梦溪激起众人的怜悯之心这招果然用对了。

    蓝玄与各位长老的感情并不深,可是梦溪就不一样了,梦溪为灵族而牺牲,在灵族这种有恩必报的天性之下,蓝玄刻意说明自己与梦溪的关系十分亲近,此番才将众人心中的芥蒂放下。

    蓝玄不是灵族的人,而且法力也不够深厚,不过凭借着师傅蓝衣的面子,又加上他本人也是一个刻苦的人,所以在灵族之人并没有为难过他。只是惊凌让他暂代灵主之位,他们确实不敢苟同。惊凌不管灵族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不代表他们就不尊重惊凌了,毕竟惊凌是灵族最有天赋成为神的灵,又是尊月仙人指定的接班人,在灵族为难之下,也是他次次不顾生命危险救灵族。所以他们信惊凌,尊重惊凌,对惊凌所下的诏令也表示尊重,但是不代表他们就会配合惊凌所下的诏令。若是蓝玄没有两把刷子,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在他手下办事。如今看来梦溪先生对他也是十分看好,既然如此他们也没得好说了,暂且看看他是骡子还是马。

    惊凌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地升起来了。淡色的双眸缓慢睁开,长息阁的灯光缓缓地亮了起来。暗黄的灯光下,白衣黑发的男子背对着窗户,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王母请帖,惊凌此时是第一次翻开,距离蟠桃会召开的时间,还有两三天,她想起宓如所言,嘴角浅浅的笑意。刷的一下,一只银白色的光影从楼阁见飞出,速度之快,来不及反应,宛如一道流星划过。

    天虞山上漆黑一片,白衣男人浮在树枝上。打量周围环境一番,脱了外袍,没入白色的水雾之中。光洁的臂膀裸露无遗,惊凌的肌底要比寻常的仙人还要透白几分,经过温泉的水一泡,皮肤上泛着一层红润,乌黑的头发漂浮在水面。山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知了嘎吱嘎吱地,消除了睡意。过了一会儿,惊凌转过身子,靠在石壁上,胸口处一条约有一尺长的刀痕,经过水一泡,成了粉红色,肉芽从肌底里长出来,看着怵目惊心。他皱着眉头,胸口处传来的疼痛令他再次换了个姿势,如此反复,直到第二天早晨,阳光落入温泉池中,惊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已经消失了,胸口中的粉色肉芽淡了不少几乎与周边苍白的肤色一致了。

    泡了一夜的温泉,惊凌此刻并不好受,四肢将近麻木,灵台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从温泉中走出来,依旧保持着玉树临风的样子。好一副美人出浴图,只是可惜了,这天虞山的深林之中,除了一些小精灵刚获得无感,并未其他成形的精灵,不然这幅美人出浴图定要给画下来记载在九州志之中。

    惊凌回到长息阁,刚准备睡下,眼前浮现出一张请见信,落款是蓝衣得弟子蓝玄。他披了一件外袍,走到阳台上,蓝玄就站在下面,见到惊凌行礼之后,将食盒放下就走了。惊凌淡淡的表情,待蓝玄走远,食盒在惊凌进入屋内之前就规规矩矩地摆在了案桌上。

    一桌子的菜品,当做早餐是颇为奢侈。惊凌简单地寻了几样样式还不错的吃了几口,味道真心一般,便不再吃了。心想,味道也不过如此,灵族的那些老顽固吃的还那般开心。于是又睡下了。

    惊凌回来了两三日,几乎天天都在长息阁睡大觉。那位南海的公主十分着急,到长息阁寻了几次都见不到惊凌的人影。灵族的长老们都极其护短,在九州四海也是出了名的,明珠公主碰了几次壁就不再寻了,无奈她兄长将她扔在这里,她腿脚不好,又无法离开灵族,所以这边寻上了蓝玄。

    蓝玄并不是个老好人,远离灵主的情债在灵族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梦溪曾为了处理好明珠公主的事情,几个晚上都没睡好,整日想方设法躲着南海那群人。南海这边也颇识相,闹腾了几日,将明珠公主丢在灵族,人都走了,这公主腿脚不方便,也走不了,于是便住在了灵族。

    想来,灵族的宫殿如此之大,房间一千多间,腾出一间给这公主住也不是什么大事。众人知道这公主的来历,也不会无端去招惹她,所以这段时日也算过的安稳。前日惊凌回来,本也没想过瞒住明珠,但是不料传的如此之快,她很快就知道了。

    对于这位公主,蓝玄了解的十分少,只知道当年仙魔大战的时候,魔族砍断了明珠的腿制作成了一把钥匙,强行打开了天族之门。从此明珠便一直短腿,其中为何到灵族来,与灵主有什么恩怨,他便不是很清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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