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失约
灵族境内
清晨,阳光落在树叶上。寂静的街道上,一身白衣的男子置身其中,腰间挂着一块碧兰的弧形玉佩,额间一道银白色的如弯钩的印记若隐若现。男子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脚落得极为轻慢。
走了一路,距离灵族之门不足一公里处,男子突然停了下来。那男子不是惊凌还会是谁?
灵族之门前,等待他的是,一身碧蓝长袍的男子,男子头发花白,眉眼之间尽是祥瑞之气。惊凌客客气气地拱手行礼,有条不紊地转身往后,那蓝衣长袍的男子一刹那间就堵在了惊凌的面前。
“惊凌,南海来人了,请你过去一会。”
“师兄,此事容后再议。我且有重要事情。”
“小师弟,切莫任性,当日你是亲口许下的承诺,如今人找上门来,许诺之人不出现,折让九州四海之人如何议论堂堂灵族之主。师兄知道你不是那贪图名誉之人,可是既是你私事,你自当亲自处理,我们也做不得主。”
“师兄说的是?可现下我实在有要紧的事儿,明日晚上我定回来处理好这件事。”
“不成,莫说有什么重要的事,人家把这次可是把女儿都送过来了,你要是走了,这桩亲事便由我们几个师兄替你应承了下来,倒是你再反悔,你就让让你几个师兄替你顶罪去。”
男子说完,长袖一甩,仰着头等着惊凌的答复,惊凌半许没出声,一会儿径直往灵族之门的方向走去。
长袍男人瞧了,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追了上去。不等惊凌注意,灵族之门轰的一声落了下来,惊凌眉头微皱转身,男子手中拿着一块开门的钥匙,急匆匆地收进了虚空之中。
惊凌侧过头,继续往灵族之门走。长袖下一只手已经结成了一个微大的银色光圈。只听见蓝衣男子又说道:“这门要是坏了,九州四海任何人都能进来,到时灵族的千千百姓都得遭殃。何况就算你毁了这门,也须一两个时辰。你现在先随我去见见那南海的人,也不过两个时辰,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倔呢?”
长袍之下,风起云涌,惊凌感觉不到师兄身上的灵气波动,他知道师兄知道他此刻的想干什么,师兄是吃定了他,长袍慢慢沉静了下去。惊凌脸上怒气微显道:“师兄,究竟是什么人?”
“得了,别跟我说这些了,这些招数啊都是跟你学来的。赶紧随我去瞧瞧吧!”
蓝衣男子拽着惊凌,一高一矮,一白一篮,往灵族的宫殿而去。不一会儿,两人都到了大堂上,大堂两边都坐满了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灵族的长老,坐在右边席位上的,其中两个一个是南海的大公子芜岫君,另外是穿着碧蓝长裙,外加一件淡绿色绣着滕文的连襟褂子的女子。看上去羞羞涩涩的,头都不敢抬一下。便是芜岫君的亲妹子明珠公主,此前听闻这公主十分善良,便是对着十恶不赦的魔族之人,也不忍下杀心。也是因为这善心,生生将自己害了,那被明珠放过的魔族之人,恩将仇报,取了公主的双腿,打开了南海的大门,那一站,生灵涂炭,听说南海都成了红海,很多年之后红色才淡去。
当然传说终究是传说,其中是非曲直,也不足外人道也。
惊凌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首位,他一言不发,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将目光投在了遂惊凌进来的蓝衣男子身上。
蓝衣男子神情自然,端坐在惊凌左手边上的第一个位置。他知道这群人是何意义,皆将目光投来,不就是想他这个灵主的师兄能在这南海之事上多出些力气嘛!
这怎么可能嘛?
坏人都由他来当?他虽然不是大德大善之辈,倒也不是什么亏都肯吃的冤大头,得罪了南海那边,他想着云游天下的梦,怕是要在南海这处破碎了。要说得罪了惊凌啊,这余生啊,怕是得在灵主的事务中度过了。
反正就是,两方都得罪不了,如果非要得罪一方的话,他还是选择南海……
遥想三万年前,各位师兄师姐云游天下,他为何要留下尽这师兄弟之情呢?他一心为小师弟想着,这小师弟倒好,丢下大乱之后的灵族,跑到人间去了,这一去就是三万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想着可以轻松轻松了。却没想惊凌就待半月,便又要走,这走就算了吧,南海这厮,听说惊凌回来,竟直接将女儿送了过来,从前推脱灵主外出迅游,如今九州四海都知灵主归来,如何能再推脱。所幸早了一步,堵住了要离开的警铃,这烂摊子他可不帮警铃收拾了,要是收拾不好,将来去南海云游,怕是不能尽兴了,岂不大亏。
“大公子,所谓何事,竟麻烦跑一趟,何不捎个口信,我等派人前去商讨……”
老子今天不开心了,蓝衣男子压着火气,笑盈盈地说道。其实话中之意,除去几个脑子实在榆木之人外,大部分都听懂了,蓝衣男子是在责怪南海不问自来。
“七长老,父亲听说灵主回来,特让我携妹妹前来问候,这些年灵主可还安好。”
“有劳,很好。”
惊凌不咸不淡的回答,在场的人听不出他的情绪。可是蓝衣知道,此刻的惊凌内心恐是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
“在下听说灵主不久前在人间收服了几个魔族之人,几万年来,自从蚩尤被封印,九州四海安定祥和,不知道此时魔族之人出现,是不是预示着他们要卷土重来,灵主,对此……”
“南公子,我不管灵族的事务很多年了。”
“是在下忘了,灵主游山玩水,体验人间疾苦三万年,想必对九州四海的事情知道的甚少,此次回来,是准备待多久啊!”
“此刻便走。”
蓝衣一口老血闷在胸口,恨不得吐出来将惊凌淹死。以为他这些年变了,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
“若无要紧的事,我就先走了。若有……”芜岫君刚要说话,惊凌的声音一高又继续道:“要紧的事就有劳七师兄了。”
说着还不忘记装模作样地跟蓝衣行李表示感谢,动作优雅自然,一气呵成,不等众人说话,已经到了大殿门前,此时蓝衣已经站起来了。
“慢着,灵主恕罪,此时前来打扰灵主,是芜岫不是,却也因为灵主当日承诺,我等不得不来,小妹痛失双腿,已是残酷,又失去唯一痊愈机会更是惋惜。可小妹常说能助灵主,乃是她福分,望灵主守诺,娶吾妹为妻。”
惊凌站在门前逆着光,背影匿在暗影中,周身散发着属于神族之人的气息,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这位曾救天下与灾难的男人信守承诺。
“我何时说过要娶你妹妹?”
众人长吸一口凉气,南海之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灵族众位长老,心里早已经将灵族之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脸上却依旧是崇拜的表情。这些崇拜,大多数还是真是的,毕竟上一次九州四海大战中,若不是灵族将千万魔兵挡在弱水,如今九州四海怕早已经是魔族的天下了。哪里还有他们如今安乐太平的日子呢?
“这不就连我也差点忘了这事儿,刚才还与梦溪先生谈起长生灯这才记起,尽管这灯是稀有的,可也不及人命珍贵,当初神女为天下牺牲,我等自然得献出宝物救神女于危难,灵主抢先一步从南海带走了长生灯,我等也为能助灵而骄傲。”芜岫也不是市井之辈,在人家的地盘,自然要表现出对主人家应有的尊敬,却也不能因此此尊敬让自己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他以退为进,惊凌此刻不得不回答。
“那就都留下吧!”
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惊凌等不及,就已经走了,距离明天还有四个时辰,从灵族到冥界,要先去青山,大概是六个时辰的路程。
大堂内的一群人,甩了甩衣袖,窃窃私语中各自散去,蓝衣的脸色不大好。不顾南海之人的目光,追随惊凌而出。刚才被芜岫君说到的梦溪先生便成了收拾这烂摊子的人选,梦溪先生的青衣在一群南海之人中格外显眼,他看上去有些无奈。
蓝衣出门就使用灵力四处寻找惊凌的气息,他对惊凌向来熟悉,如今三万年未见,寻到他的气息时,微微有些发愣。三万年了,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
“无名先生来找过你了。”蓝衣的话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嗯。”
“他跟你说,那孩子的封印不能解开?会有危险?”
“师兄与无名不亏是一对知音。”
“这么些年,总算是找到了。当年你用长生灯都无法集齐她魂魄,冥界都不明白的生死,也只有昆仑能做到,你打算去一趟?”
“嗯,南海的人,师兄帮我先照顾着,尤其是……”
“梦溪的为人你还不清楚,放心,这事儿交给他稳稳的。”
“谢师兄。”
“去吧!早些带她回来。”
“嗯……师兄,千里行……”
“我说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原来在打我神鸟的注意,不可能,不借……这事儿没得谈。”
“谢师兄。”
惊凌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蓝衣一抬头,千里行已经载着惊凌升空,远行了。
“千里行,你这叛徒……”
蓝衣的声音冲破一层一层的云朵,巨大神鸟上的白衣男子神色凝重,心里如点点雨滴落过,一旁经过些许仙人,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不远处的一个叫忘川的地方,哪里有她一生的爱人。
第十六章 昆仑
一望无际的彼岸花,夜明珠的光藏在其中,如万里鬼火烧过来一般。人间的夜到了,他不作停留,立刻到了小草屋旁边的小屋子里去了。不过一会儿,小屋子的屋顶白色的翠烟寥寥升起,隔着一片彼岸花海都能闻到鳕鱼浓烈的鲜香,惹人口水直流。忘川河上的渡,翻了个身,躺在小舟,吱呀吱呀,脸上的隐约看到了一丝微笑。
红衣男子坐在轮回井边,如果不仔细观察,你将不会发现,轮回井的旁边有一个花盆,花盆中的一枝彼岸花开的极好。红衣男子时不时张张嘴,好似在对那株花说话,花儿摇动身躯,好似在回应他。
小草屋中,宓如精神依旧有些不好,孟婆小心翼翼帮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两人聊起了家常来。
“婆婆,我刚才听到您与世子说道昆仑,那是什么地方?可是与我有关系?”
“你都听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听到世子问您是不是唯有昆仑,您一直没回答世子,我想着您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对世子说的。”
“所以你就没有继续装晕了……”
“婆婆,我是不是就是那谣乐神女啊?近来我常常听见有人叫我谣乐,可是……”
“你是觉着自己不配呢?还是不敢相信?”
“我见过那位神女……”
“见过?”
“清明的时候,我跟惊凌去凡间,跟一个树妖打了一架,掉进了一个山洞,我们在那个山洞里发现了她的身躯,里面还藏着一丝魂魄,不是她的。我知道神族自古就有用灵魂养身躯的古法,所以我便收了那魂魄回来,之前在唐宫的时候,那魂魄不知道突然就散了,之后我便感觉记忆开始混乱起来。好似在梦中看到一个少女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去,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拼命地想要拉住那少女的手,然后那少女就落到了一个周围漆黑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的身躯是亮的……我想不起来,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那位少女。”
她使劲地想要想起更多的细节,脑袋像是开了花似的。
蹦蹦蹦蹦
就像一个蹴鞠不停地在脑子里砸来砸去一样,孟婆见她眉心紧皱,汗珠如珍珠般浮在额头上。
孟婆缓缓驱动全身的灵气,慢慢流入宓如的身躯中,少女感觉到一阵温暖从掌心传来,睁开眼睛,眉心处稍微松了松,连忙收回了胳膊。
“我没事了,谢谢婆婆!”
“别想那么多了,我已经与世子殿下说了,明日你们就去昆仑吧!昆仑是九州四海对生死情缘最为了解的地方,去哪里或许知道你缺失的情缘。”
“情缘?为何是情缘?”
“记忆在昆仑便是情缘,是由活着人的情感和故事组成。”
情缘?记忆?情感?故事?
宓如很聪明,但是很多事情不愿去想,比如说今天她只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在三生石旁等她一生的爱人。
鳕鱼粥的香味缓缓流入宓如小草屋,孟婆在屋子里倒腾着,一会儿就将屋里整理得干干净净,修罗也不忍不住夸一夸孟婆。
吃饱喝足,三人说说笑笑,修罗被冥王召回冥府,宓如心里惦记着惊凌,早早地就到三生石旁去了,孟婆收完三人的吃剩的残渣,也开始了工作,一碗一碗的孟婆汤递出去,空碗收回来。一切显得十分自然,奈何桥上的鬼魂一脸淡然路过三生石,宓如下巴搁在膝盖上,脚边的石子一颗接着一颗滚动到忘川河里,渡船人的歌声一阵接着一阵,不一会儿就是鼾声震耳了。
正直中午,居住在忘川的鬼差开始活动起来,很多都前往冥府,去往生城中吃些东西,于是奈何桥附近开始热闹起来。
要去冥府必须经过奈何桥,奈何桥下面有一个小道,是专门用冥府与忘川之人经过而用,三生石便在这条路的前面。
宓如坐在三生石畔,时不时听到鬼差们讨论民间的故事,早也不胜其烦,今日故事倒是不错,听说南海的那位明珠公主终于要出嫁了。
那公主也算得上一位奇女子,她的双腿可是如今天族之门的钥匙,任何人去天族,都会瞧见那南天门旁挂着一对骨头,便是这公主的双腿。
“那你知道明珠公主所嫁之人是谁?”
其中一个年级不大的少女问道。
“好像是灵族的人,是谁?倒是没听说。”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男人三步并作一步跟两个女鬼差并齐,又继续说:“我听南海的人说是灵主呢?”
“不会吧!灵主怎么可能娶一个残废的女人。”
闻声,众女鬼差围了过来,喋喋不休地聊起来。
“谁说不是呢,我有个姑妈是王母身边的婢女,是她跟我说三万多年前,仙魔大战,女蜗之女为封印蚩尤牺牲,灵主为了救神女,去南海求长生灯,那灯原本是要给明珠公主治腿的,灵主是许下了承诺娶公主,人家南海才接了长生灯的。”
“这南海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神女为天下苍生牺牲,他们怎么好意思问灵主要承诺,更何况神女本来就是和灵主是一对,那明珠公主算什么腌臜东西。”
鬼差们愤愤不平,宓如心中已经是万马奔腾而过。
惊凌,灵主。一定是搞错了,他们是一个人啊!
“灵主也是个负心汉,怎么能就这样娶了破公主呢?”
“诶,小妹妹,你可误会了,你还记得经常站在那三生石旁的男子吗?”
“记得啊,长得极好,就是脾气不好。”
“不会吧,那就是灵主啊?”
“是的,灵主常年借长生灯依然没有救回神女,但是他依旧不肯死心,寻遍九州四海,后来到冥府,这一等就是上万年,没有谁能比灵主更专情了。可惜了,神女已陨落再也不知道咯。”
三生石畔的少女,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随着滚动的石子落到忘川里。
呼啦呼啦呼啦,河水涨起来的声音。奈何桥下的忘川水猛地上涨了几尺,已经逼近三生石,众人一惊,快步往高处跑去,宓如极速脚尖轻轻点地,一个回旋落到了望乡台上,此处是忘川最高的地方。
孟婆着急收拾东西,也往望乡台上去。忘川一下子吵杂了起来,渡船人在飘荡着的小舟上,大声的呼叫,好不容易被救了上来,河水像发了疯似的,涌起一个大大的波浪砸在了他的身上,他裸露出来的肌肤不消一下如煮熟的虾子,红透了。她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红痕,吸了一口凉气。
冥府的人赶来忘川时,先是将冥界之门封锁了,以免忘川之水流到凡间伤了凡人,所以此刻流浪在外的鬼差无法回来,里面的人暂时也无法出去,而宓如压根儿不知道冥界之门被锁。
尽管忘川河水肆虐,宓如等在那里到了天亮。眼看它河水涨,眼看它河水退,而他最终没来。
“我为什么要许下约定呢?”
宓如喃喃自语,说不清的难受,道不明的悲哀,原本这一切就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最讨厌等待,却习惯性地去等待惊凌,就算他未来,她也不会有丝毫的怨怼。
她此刻只会怪自己,明知道他不喜欢你,你为何还要如此执着。明知道爱情不是时间的问题,你还非要麻痹自己。你原以为只要与他呆的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的。现下可好,当初一本正经告诉他,你不想等了,如今怎得拉下面子告诉惊凌我要继续缠着你,继续等你么?
“孩子,人这一生啊,除了等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现下河水已经退了,赶快去昆仑吧!”
“婆婆,等待他,是我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他可是要娶亲了?”
“我知道婆,可我也知道灵族的礼仪与天族一样,是可以纳妾的。”
“你愿意如此委屈自己,可老婆子心疼啊!”
“婆婆,我知道您疼我。但是您放心,我不愿委屈自己,如果惊凌真娶了她,我一定会杀了她。”
“宓如,不能这样?婆婆跟你说过,不能动杀心,任何时候都不行。”
“婆婆,我不明白。我不会随便杀人,但是伤我的,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那惊凌呢?他如此伤你,你为何还要坚持。”
“这不一样,惊凌不是别人,是我喜欢的人。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我实修刚回来。您知道的,那场实修很是伤情。我见他对我笑,我觉的世界是还有温暖,我愿意为他停留。”
“姑娘,有些事情或许是上天注定的,或许你们就是不能在一起呢?”
“这话说的让宓如好生难受,上天竟如此无事可干,来掺和我与惊凌的事情么?”
“好了,去昆仑吧!在那里,或许能寻到答案。”
“婆婆,那里有什么,您不可直接告诉我吗?我不想去。”
“你是……”
“婆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谁……什么女儿?婆婆你大点声。”
她压根儿听不见孟婆的声音,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十指被忘川伤过的地上,如被火烧一般的刺疼。
“所以不是老婆子不说,是上天注定,这个答案只能你自己去找。”
孟婆的身影缓缓融入百里彼岸花丛中,奈何桥的对岸,修罗静静地凝视着望乡台的方向。少女掀开望乡台上的珠帘,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夜。
第十七章游尸1
昆仑王母,九州四海典籍中的非凡存在,区区凡人,敢与天地为敌,成就一世功名。神帝陨落,只身挑起九州四海重担,一朝功成,退居昆仑,从此不问政事。
对于这样的一个传奇存在,尚未踏入昆仑境地,便在茶馆先生的大多数的故事中熠熠生辉,除了昆仑王母,另外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也是百姓们茶余饭后,艳羡的对象。说道这个人,还与忘川有一段剪不断的情缘。
“世子,青离君子,你可见过?我曾听渡船人说起过,忘川发过一次比昨日更凶的水灾,便是这位青离君子以己之身重建堤坝,才阻止了有一场天地大乱。”
“那还不是她引起的灾难,有什么可歌颂的。”
“每次说起她,你总是像个斗鸡似得,既然是已经陨落的上古神祇,有什么恩怨也都该放下了。”
“我……”
两人并排走着,经过几家酒楼,宓如想都不想就往里面冲。幸得修罗狠狠拽住了她,这才不让他俩沦落到吃霸王餐的队伍中去。宓如在凡间向来都是点石成金,便随意潇洒一顿,今日与修罗出来,处处受限,心里很是不爽。两人走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到,她愤愤不平,终不肯再走。
修罗拿她没辙,再三劝阻不可使用灵力变换钱财,才一步三回头地前去为宓如寻找食物。世子殿下前脚刚走,宓如就捡起地上的一块手头,石头一过她的手指立马就变成了金的。而她怎么会知道,她点石成金,被被旁边的一家酒楼小厮收在眼底,立马就跑回酒楼告诉了他当家的主子。当家主子一听,赤着眼睛前来迎接宓如这位仙姑。
她见人一来,慌忙间将石头所变得金子恢复了原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酒楼出来的老板谄媚模样走到宓如跟前请她去酒楼吃饭。
“我没钱,吃不了。”
“哪里,哪里,姑娘尽可去吃,不需要钱。”
“是么?”
宓如还记得上次在福寿村酒馆一事,心里有些忌惮。老板旁边的小厮倒是机灵,忙着说道:“姑娘不是本地人,怕是不知道,受昆仑王母之恩,每年我家主子都会请过路的商人吃饭,所以姑娘大可不必担忧,我主子也是一片好心呐。”
“这怎么叫人听着不真实呢?”
“哎哟,姑娘骗你作甚。走吧!”
众星捧月般将宓如迎上了二楼的一间雅间。酒楼老板好生伺候了一番,待菜上齐了,留下一个丫头伺候着,便面面相觑地下了楼。
清蒸鳕鱼,酱拌牛肉,八宝鸭外加一个清炒时蔬,一个汤,色香味俱全。饿了一天,宓如抓紧开动起来。清蒸鳕鱼倒是味道不错,入口即化,肉质鲜美,这火候与食材都是用的的极好的。宓如一边赞叹,一边抓紧吃着。
另外几个菜,宓如挨个吃了个遍,又喝了一盅清酒,身体微微瘫软在椅子上,嚷着再来一壶酒,于是一旁伺候的丫头又为宓如端来了两壶清酒,不一会儿,壶底就干了。待丫头再次拿来清酒时,宓如已经趴在餐桌上,不省人事了。
酒楼老板领着一群小厮上了雅间,故意发出些动静来试探宓如是否还有意识。几个人见宓如意识全无,一齐动起手先将宓如绑了,将旁边的屏风推到一旁,其中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厮轻轻推了推墙角的一块木头,半面墙立即陷了进去。
众人抬着宓如喜滋滋地进了内阁,内阁直通酒楼的后院,走下一段楼梯,小厮径直将宓如扔在了柴房内。
半晌过去,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宓如的脸上,少女睡眼惺忪,正欲揉揉刺痛的双眼,手腕处传来一阵被辖制的酸疼。
她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阳光的直射,背对着窗户,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房间不大,四周都是木柴和茅草。她集中精神,聚集灵气,欲挣脱束缚。灵气集中在丹田中,尚未成形便瞬间烟消云散。
少女连续试了几次,依旧如此。许久之后,太阳慢悠悠地落了下去,窗外颤动着些许微弱的烛光。经过两个时辰的不懈努力,宓如依旧聚集不了灵气,慢慢的,少女安静下来祈求修罗能及时发现她不见,快邪恶来寻她。
等到深夜,宓如睡了一觉,听到门吱嘎吱嘎的声音,从梦中惊醒,就看见一个少女端着一盏油灯打量着自己。
少女很是清秀,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穿着一身粉色襦裙,连忙走到宓如的身边蹲下来,宓如下意识往后摞了摞身子,挨着茅草停了下了,盯着粉衣少女。
“仙姑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说着粉衣少女先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碧蓝的盒子递给宓如,见宓如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连忙害羞地,将盒子放在一旁道:“不……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被绑起来了,我先帮你松绑!你再把药吃了,今日你吃了父亲的洛神丹,所以一身仙术都被封印了,不过没事,我偷来了解语丹,你吃了,不一会儿就会恢复仙力的……”
绑住宓如的绳子许久之后才被解开,少女又继续说道:“望仙姑莫跟爹爹计较,都怪那惹祸的道士,是他骗爹爹,只有仙人的血才能救娘亲,爹爹才信了那道士的话,可是……”
“你放我走,你爹爹不会为难你吗?”
“毕竟是我爹,只求仙姑,他日除妖之时,能放爹爹一马。”
“你爹可弑神杀仙?”
粉衣少女久久不做声,眼底一片落寞。一会儿抬起头来,眼泪汪汪道:“我爹没有。”
“凡人呢?”
“那些都是道士逼迫爹爹做的,不关爹爹的事儿。”
“既然如此,天道轮回,自有定律,我等皆不可左右天地规律。”
宓如自然不在纠结,立马服下盒子里的药物。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她能判定粉衣少女是善良之人,断然不会骗她,这盒中之药就是解洛神丹的解药。
一时柴房内仙雾缭绕,宓如集中精神,积累天地灵气,充盈丹田,不一会儿丹田的温暖延伸到全身。寒冷的感觉慢慢退了下去,此时的她身体轻飘飘的,随时都能踮脚飞走。
粉衣少女站在宓如身后,眼角的泪渍还未干。宓如并未回头,径直走出了柴房,刚才释放的仙雾一时间吸引了周围的山妖鬼怪。酒楼的老板也感受到情况不对,领着一群小厮赶了出来。
一眼就看到宓如身后的粉衣女子,咬着牙关,直跳脚。
“李浅,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快给老子过来。”
“爹爹,娘亲不会希望您变成这样,您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了,她们何其无辜,求您不要在做杀孽了。”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你可以知道你身旁的仙姑乃是天族之人,她可以救你娘亲。”
“爹爹,您不要在信这贼道士的话了,他一心只为自己修道,怎么在乎我们的生死。”
少女嘶声力竭的喊叫着,宓如感觉到周围的怨灵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一种特别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东西?宓如的神识迅速将周围十里游荡了一遍。
“游尸。”宓如脑海中立刻蹦出游尸的模样。
游尸,与死尸,僵尸不一样。是介于僵尸和死尸之间的一种物种,他们灵魂藏在身躯中,有意识,可自由行动,因此被称为游尸。但是他们无法见光,所以游尸大多数会在夜晚出来活动,专食活人的生气,以保护自己身躯不腐烂。
昆仑山脚下竟会出现此种物种,而且数量不小,想必守山的神女定是出事了。宓如来不及细想,如今心里记挂着修罗,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于是施了个仙咒,让异类物种无法近身粉衣少女,算是报答她的恩情。脚尖轻轻点地,就飞往夜空中。
“哼……”站在粉衣少女父亲身旁的浅衣道士冷哼一声,院落上空浮现出一个金色的罩子,宓如迅速调转,再次落在院落之中。
“乾坤罩?你是谁?怎会有仙界物品。”
“宓如仙子好久不见啊!在下紫夜见过仙子。”
“原来是你,天族叛徒紫夜仙君啊!哦,不,现在应该不是仙君了。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靠凡人庇护了。”
“看来仙子是贵人多忘事啊!莫不是忘了当年在下是如何被愿望堕仙的了。”
“哎哟,这可如何敢望,紫夜仙君如今这副模样,就是本仙的杰作,此番回冥府,定要请求冥王为我刻一块丰功碑好好纪念纪念,紫夜仙君是为何落入凡尘的。”
“所……所以仙姑,这惹祸道士是怎么……”
“区区凡人胆敢议论仙人,找死……”
粉衣少女话还没说完,紫夜身后乌云笼罩,只消一瞬,粉衣少女便要渡奈何桥了。可是不知怎的紫夜的黑气到距离少女不足一尺的地方直直地化作无数颗黑色的珠子落在了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额……”浅儿已经吓蒙了,盯着空中半晌,嚎啕大哭起来,紫夜再次施法,宓如脚底生出两朵白莲,一朵飘到浅儿的脚下,一朵飘到紫夜的脚边,在众人不知宓如此意为何时,两朵莲花的花瓣一片一片落了下来,浅儿的站在莲蓬上,升在空中,紫夜脚下的莲花花瓣化作无数把尖刀,紫夜反应极快,迅速飞到屋顶上,那些尖刀如通人性一般,齐刷刷起往紫夜眉心刺去。
一时火光四射,数十把尖刀化成偏偏莲花瓣从空中飘下,宓如看好时机,见数片莲花瓣往乾坤罩飘去,立刻化成一束银色的光芒附在莲花瓣上。
紫夜心下不好,化出一把长剑,朝宓如所浮的莲花瓣刺过去。噼里啪啦,几声巨响,乾坤罩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口子,依旧在不停地扩大,宓如挑眉一笑,衣袖一挥,浅儿飘到她父亲身旁。
脚下的莲蓬粒从莲蓬中飘出,化作一束束金色的光,往院落中的凡人身上飞去,一会儿众人倒在地上,睡梦的气泽从小院中散出,宓如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往昆仑山的方向走去。
第十八章游尸2
距离昆仑山不过半日的路程,宓如在山下的树林摸爬滚打了三日。自从步入昆仑山境内,仙术用的十分吃力。
数日前与紫夜一战,已经消耗不少仙力。更对凡人施法,消除他们记忆,被反噬的厉害,所以不便再使用仙术。
她盼着修罗赶紧找到她,便在这树林中转啊转,留下记号,想着若是修罗等不到自己,必定会先去昆仑山,到时候经过树林,顺着她留下的这些记号,两人不管怎么着也能相遇。可叹她高估了修罗的智商,在此处等了三日,连修罗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天晚上,她准备去镇上看看,莫不是修罗还在原地等她来着?
林子很大,她顺着一个方向走了三个时辰,临近天亮,看见了一个破庙。庙中之神正是昆仑王母,因为年久失修,王母像已经出现裂痕,便从乾坤袋中取出工具,将昆仑王母身上的裂缝修补了些许。
之后又睡了一觉,到晚间的时候,再次启程。顺着北方走出了林子,就看见一个城镇,从里面传出森森的寒气。城镇前面有一块碑,宓如向来对人间的文字不敢兴趣,不做多看,就看见了一个“墓”字,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城里烟雾袅绕,看不清楚地上的路,或许是晚上,所以静的十分怪异,宓如感觉背后传来森森的寒意,保险起见,取下了腰间的思君。
小心翼翼地往城里走了走。转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尚能看见城门,而前路却是雾蒙蒙的,根本看不清楚。宓如觉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到修罗,就想要原路返回。
而背后的寒意却越发明显了,她越走越快,一个不留神,好似踩到什么骨架子了,慌忙抬起脚,往旁边摞了摞。
骨架下一颗黯然的夜明珠,发出悠然的青光,她认识这夜明珠,乃是冥府独有的。她猛地往村庄深处看去,此时浓雾更浓了。她捡起夜明珠往村里头去。她多次听见了多次骨架子被她踩断的声音。十分愧疚,脚下仍旧一丝情义不留。
幸亏有夜明珠光芒,她隐约看清楚了村里头模样。道路两边并排着酒楼,中间是一条大道,她试着用仙术去探测两边酒楼里是否存在人气。
此时,两排房屋中走出来四五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身上散发着属于尸体的腐臭味。她感觉不到这些人身上的活人气息,想必这就是她前几日感受到的区别去死尸和僵尸之间的一种尸体,游尸。宓如屏住呼吸,那些男子就跟没看见她一样,往村口的方向游荡而去。
待那些男子走远,宓如长吸了两口气。两排房屋中出来的人更多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盯着宓如人方向,恶臭冲天,宓如抬头望了望两排的房子,寻找到一个不错的位置,正准备飞上去。
“姑娘……”
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声,宓如寻找着声音在方向。在斜对面名为清风阁的楼阁中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男子,眉清目秀,如沐春风。
宓如指了指自己,男子点了点头。比划着嘴型,让宓如到楼阁来。她打量屋顶一番,男子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连忙摇头比划着不要去。又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房子挡住了宓如的视线,不知道男子是要给她看什么。
于是拱手道谢,飞往高处。尚未超过房子的高度,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仙气围绕着她。她再次往那男子所在的楼阁中看了一眼。
修罗脸色很是苍白,脸嘴唇都几乎透白。衣领处的血迹怵目惊心。
“世子……”
修罗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她进去。她着急地落在地面上,走到楼前,立刻就有人打开了门,她被拉了进去。
眼前的那一幕,就算过了很多年,她依然心有余悸。这个房子很大,却依旧座无虚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袭宓如的嗅觉。地上躺满了凡人,大多数的人不是瘸腿就是缺手,难得见几个完整的人,便是在照顾着身又残疾的人。
修罗从楼上下来,宓如顺着她到了楼阁上。楼阁位置偏小,比楼下稍微好些,却依旧是坐满了人,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尽管血迹斑斑,依旧有些精神。楼阁的墙面上贴满了有着冥府记号的符文。
见她进来,众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独刚才唤她的白衣男子走了过来,连声询问她是否有受伤。
“在下云山元辰元君座下七弟子路镶字辰忻,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宓如……”
“宓如姑娘刚才可吓死在下了了,这个村子现如今被魔铃鬼君给辖制了,他就站在那楼顶上,若是姑娘刚才去了那楼顶,怕死凶多吉少。”
“他怎么会来此处?”
“我们也不知为何?半年前,昆仑守山神女,发出一道紧急求救信号,我等奉家族之令来此,以为不过就是僵尸作难,我等消灭了一众僵尸之后,魔铃鬼君突然出现,炼化了周边数十个村庄的村民,神女在被封印在最后一刻将王母神力注入陌城中,怕是这昆仑山脚已经无一活物了。”
“宓如姑娘看着眼生,不是四大家族之人吧!”
“额,我们不过一平常人家,这位是我家……”
“我们是兄妹,来此本是为了做生意,不料碰到这一腌臜事。”
宓如硬生生地将“少爷”两个字咽了回去,扯着笑脸不停地点头。修罗优雅打断了宓如的话,宓如心下想修罗世子何时变得如此优雅了,翻了个白眼,待在一旁幽幽地看着修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在下看修罗公子身手了得,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云山?”路镶的眼睛眯成两条缝隙,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修罗的回答。
“不可以。”宓如厉声道。
“为何?我云山乃是人间修道之人一心所属之地,为何两位会不愿意。”
这少年倒也是天真可爱,一心想着为师门增加新人,却不想,这云山终究也是凡间的仙界,而修罗乃是冥界世子,他日便是冥界的帝君,两者比较起来实在是天昂之别。
“家兄上有妻儿老小在家中,若此番求道修仙去了,可让我那苦命嫂嫂如何过活。”宓如顿了顿,想一想下一该如何说,见路镶张嘴,立马加大声量道,“我家父亲已经耄耋之年,家族紧靠兄长一人支撑,若是与路公子修仙问道了,我家之人恐只有一起去跳河了。”
宓如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路镶果真是年少,听见几个宓如这一言,面露不忍之色,加上几位看上去比他年长之人的一番劝诫,只好就此作罢!
当日修罗为宓如寻食物,恰巧碰到一起偷盗事件,修罗一个没忍住,追那盗贼出城门,追到墓城,那盗贼就消失不见了。修罗善阵法,不难看出墓城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的中央毫无生气,正想着就听到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他进城救了与游尸缠斗的四大家族和云山之人,一群人躲在楼阁中已经数日。期间出现过几次大乱战,死伤惨重。后来魔铃鬼君出现,战死的四大家族之人,皆数变成了游尸,被游尸咬中之人法力全失,陷入深深的昏迷。
“你是说他们只是陷入昏迷?”
“你是想安魂曲是否有用?”
宓如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他们如今只是中毒昏迷,若时间长了,肯定还是会死,到时候灵魂被锁在身体中无法出去,依旧会变成游尸,我刚才进来瞧见如此多的伤患,若是一时间都变成游尸,那可不得了。”
“若是吹奏安魂曲,魔铃鬼君肯定会发现我们的位置,不成!我不能让你置于危险。”
“世子殿下,您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现如今也是危险的,人间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试试……”
“不成就是不成,你现在的身体是无法承受安魂曲的。”
“那我就偏吹了,你能把我怎样!”
修罗来不及阻止,宓如的第一个音符已经在楼阁中响起。想必此时魔铃鬼君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宓如这一招逼得修罗不得不用此招。修罗绿着脸跟云山的人胡诌了一堆灌云宓如师傅的事情,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之下,宓如吹响了《安魂曲》。
一曲过半,一群一群的游尸已经累计到清风阁前。魔铃鬼君闻声欲动身前往清风阁,他听着曲子,几声狂吼,眼角不由自主地落下几滴眼泪来。
沉浸在伤痛之中,他尚未注意到另一座楼顶上,一袭白衣的男子,乌黑的长发沐浴着月亮的光辉,浑身上下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之感。
“曼……殊……曼……”
魔铃鬼君的声音断断续续,仍旧能听出一个名字出来。曼殊仙子,西天佛祖的婢女,后悟的道心,前往天族,成为九州四海第一花神。
“后悔了?”
惊凌的声音冷到了极致,魔铃鬼君一动不动,发出呜咽的声音。
“既然如此,随我走吧!”
“曼……曼殊死了,我……我不……不能活……”
“忘川八百里彼岸花还差个花匠,从此你就守在那里赎你今天之罪。”
“彼岸……花……”
“……”
“惊凌,我……不是……是故意的,我只……只想再见见她,我听说……这样……可以救……她。”
壹心从惊凌长袖中飞出,直刺不远处的一座楼顶,一声巨响划过,似乎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浮在半空中,那女子一头到脚踝的长发十分惹瞩目。
“我再说一遍,她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不是非插手不可。”
“清霜……”
“沙华,好久不见。”清霜笑眼嘻嘻地说道。
“好……好久不见,文渊……可……可好?替我……问候。”
“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何谈好与不好。”
“你该走了。”
“我们、之间,就、就惊凌没变。”
魔铃鬼君消失在屋顶,一阵寒风拂过,长发的女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安魂曲》依旧,男子的目光停留在楼阁之上,久久的,深深的。直到一曲作罢,他听到众人的呼喊声,那个女孩还在坚持吗?
壹心一出,围在清风阁前的游尸无一例额外尽数化作尘泥,散发出一股股的恶臭。
第十九章山仙1
清风阁内的世家子弟,探出脑袋往阁外瞧了瞧,笼罩在墓城的浓雾已经散尽月光沐浴着的墓城,两旁的楼阁,别有一番韵味。
“咦,是昙花!没想到传说中的昙花竟在墓城出现了。”后院中传来一声清晰的男生,众多少男少女往后院挤去。楼阁中的宓如脸色些微有些苍白,胸口处浮现一个金色的印记,灵台一昏,眼皮一沉,便再无意识,手中的思君哗啦哗啦滚到路镶的脚边。
修罗很是冷静,立刻往宓如的体内输送修为,女孩胸口处的印记略微变淡了些。路镶捡起思君,修罗尚未注意到此时自己的行为在一行凡人的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所幸大多数年轻的世家子弟都聚集在后院中看昙花去了,少数人因为受伤,任然处于昏迷的状态,还有些许得人在楼下为受伤的之弟包扎伤口,此时,楼上只有宓如,修罗与路镶三人。
“原来是天族之人,倒是路镶眼拙了。”
修罗头也没抬说道:“世人皆平等,谁又有个高低贵贱,谈什么眼拙呢?只是我二人非凡间之人,为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才隐瞒身份,往路公子见谅。”
“活神仙,这还是路镶第一次见着活的神仙。”
“路公子见过的天族之人可不只是我俩,云山的七十一位长老都是天上的仙君……”
“是,师傅,师叔乃是仙人,可路镶此番见到神,确实是第一次?”
修罗有些不明白?路镶弯眼一笑道:“修罗公子,路镶确实看出来了,宓如神女乃是神族之人,仙尊曾在神族留学,对神族的标识十分熟悉,我曾在仙尊的书房见过宓如神女身上的标志,乃是神族之人特有的封印。”
“你确定没看错?”
“是,神族殒灭多年,天地灵气骤减,无法凝聚神,宓如神女乃是神族的希望,乃是九州四海的希望。”
修罗此刻有些失魂,他突然想起孟婆的话。
“昆仑王母女蜗娘娘创造的第一批人,她欠女蜗娘娘一条命,那么自然要救宓如。”
他当时还在想,昆仑王母欠了女蜗娘娘的人情,为何要救宓如,现下向来,神族之人稀少,女蜗与宓如若都是神族之人,那么救宓如也算承了女蜗的恩情了。
三万年前,他第一次遇到宓如是在忘川,少女一身黑衣,在忘川河边练曲子,他自当她是犯了错的仙人被贬冥界历劫。他以为她应该是愁眉不展的模样,他看见的却是她的一副笑的灿烂的眼睛。
“我曾在九州四海历史上看见过,女蜗之女生于北荒之地,女蜗补天而陨落,遂将唯一的女儿送往灵族,后仙魔大战,苍穹破裂,女蜗之女以己之身补天而死,九州四海哀之,没想到竟还活着。”
“女蜗之女?路公子慎言。”
“修罗仙君,您莫要诓我,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我断然不是胡诌的,神女随身的这支竹笛便是曲子观世音菩萨的南海。我才将瞧过竹笛内侧有一个青藤叶的图腾,您肯定是知道,神族的东西才会刻有此符号。”
“此话你千万不可对他人说起,神女在三万年前一战中,身受重伤,神力全失,若让有心之人得知,神女恐遭不测。”
修罗此番才想明白,冥府鬼差八千,为何父君唯独看重宓如,既允许她随意出入冥府,又让她单独住在忘川,原来如此!父君便是早就知道了宓如的身世,那惊凌可知?
怀中的少女紧皱眉头,不知梦见了何事,竟如此揪心。
“路镶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修罗公子放心。”
“好。”
修罗微微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路镶听到外面欢笑的声音,正往楼下走,猛地感觉灵台传来阵阵的刺痛,他转过身子,眼神模糊,几层重影,越想看仔细,眼睛越是疼痛。
“对不起,我赌不起,有朝一日,时机到了,今日之事,你自然会记起来,到时到冥府,我自当跟你赔罪。”
修罗缓慢地吐出一段话,这些字化作金色的星点钻入少年的灵台。许久之后,夜更深了,后院越来越安静,整个楼阁甚至能听到木柴燃烧的声音,众人睡梦中的呼吸声。
从窗外看去,那站在楼顶上的白衣男子早已经不见踪影,月光洒落在房顶上,夜是寂静的。
第二日清晨,众人依依不舍中告辞,纷纷散去。宓如与修罗在楼阁中端坐,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路镶一本正经地为他们讲解着云山的历史,在云山其他师兄弟的再三催促下,修罗承诺路镶,他日定会去云山做客,路镶才总算罢休离去。
待人群散尽,两人才慢悠悠地走下来。阳光正好,小镇崭新如洗,宓如心情也是不错,两人走走停停,说起遇到紫夜一事。
“当年之事,怎能怪我。锦华公主天命如此,他拿着残破的魂魄向冥府求救,冥王与冥后都不在,我一小小鬼差如何能救,我拒绝他,也是没错的,怎料他还记仇了。”
“你那哪里是不救人家,你当时还跟时墨神君告状了,他因此被逮回天族,人家不怪你才怪。”
“世子,您这话倒是我的错了?”
“我可没这么说。”
“我那还不是……算了,我不跟你说了。”这件事情,众人都以为她是为了问时墨神君求一功劳便出卖了紫夜仙君,其实真实的事情是修罗在天宫受了天雷,宓如问太上老君求取丹药,老君以修罗是替她顶罪为借口,理应多受一劫为借口,不肯赐药。所以她才去九重天告状的。
也是因为如此,时墨神君大发雷霆,紫夜被贬凡间,紫夜如何能福气,当天晚上偷了锦华公主的魂魄私逃天族,自此千年都不知所踪。
“世子问道一股彼岸花香没?这味道好生熟悉……”
“没有,你这鼻子可以跟冥府的灵犬比一比了。”
“真的,是惊凌,他肯定来过。”
少女脸上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那个叫作惊凌的人,竟叫她两世都无法脱离。
三万年前,若是没有那一场仙魔之战,或许她已经是惊凌之妻了。
“你在想什么?”宓如盯着修罗,许久,修罗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一动不动。
“我能想什么,自然是想如何治好你的病,我们赶紧回忘川去。”
“我没病,婆婆总是大惊小怪的,非要我来这昆仑看看,也不知道看个什么东西。我自然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但是我知道那段记忆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甚至孟婆让我来寻这劳什子记忆的时候,我心里是不愿意的,我总觉得有些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的,那强求也是不得的。”
比如说,三万年前的记忆。她从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惊凌是否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这段记忆,她想或许她就是谣乐神女了。从孟婆的一席话中,她知道她想多了。既然如此,何必那么麻烦。
“听宓如仙子一番话,修罗一时觉着灵台清明了不少。”
“所以,我们打道回府?”
“那你去跟孟婆说。”
“那算了,我们还是去吧!”
两人嬉笑打闹往昆仑山顶而去,她们不知道此时墓城石碑前站着一袭红衣的妙龄少女,少女望着两人的背影许久许久。
直到两人消失在树林中,少女的眼睛方才落在石碑上。石碑上刻着墓城两个大字,下面刻着一串红色的字。
“缘起缘落,理之自然。”
少女长袖一扫,石碑上的墓城二字化成“昆仑”。
第二十章 山仙2
传说昆仑山乃是上古神山,夸父集结天地灵气于北荒降世,手持大斧,劈开天地。帝舜于西海降世,降世当日,西海涌起天浪,淹没陆地。夸父以己之身,阻挡海浪,化身春夏秋冬,风雨雷电,于是有了现在的九州,而昆仑山则是夸父的大斧遗落而形成的一座神山。
在随后的十几亿年里,出现了许多集天地灵气而生的神。她们捏土造人,制定世间规则,律法,于九州之内创造各类种族。
第一批受神族灵气而生的人,在探索天地灵气之时,寻找到修炼之法,身体渐渐轻盈,飞往天空,自称称为天族。
后来九州之中的各类种族加入修炼大军,天地灵气骤减,神族逐渐衰弱,与神族相似的灵族由此出现。他们非神,与神族一般是集结天地灵气而生,资质好者,可用天族修炼之法,修炼成神,获得再生之力。
然灵族立世亿年,却无一人成神。渐渐的,神族为保护九州之地陨落惨重,再无力执掌九州大地。九州在长达上万年的战乱中,凭借修炼之法不同,形成了六界。
六界之下种族杂乱,就仙界便有天族,九尾狐族,凤凰族,比翼鸟族等。人界更为纷乱,后出现妖界,魔界,灵界,西天。西天在九州史书中称为佛族,也有佛祖之称,与仙族同源,因修行法门不一样,也被独立划分一族。
宓如十分认真地看完昆仑山壁上的九州的历史,只有过了眼前九百九十九槛天梯,就能到达昆仑山顶。传说昆仑山顶如六界一般,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若要找到昆仑王宫,首先要找到守山的仙子,谣传这位仙子是极其善良,只要有诚心,必然是能找到昆仑王宫的。
“世子,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宓如侧着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望着折回来的修罗。
“鬼差大人,这已经是你地二十三次要回去了。”
“所以,我就说不要来,不要来!你偏要来,现下可好,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反正我就是不走了。”
“你走不走?”
“不走……不走啊!”
“那我走了!”
宓如自然不相信修罗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走掉,便趴在石坎上不动了。
“你再不上来,我回去就让父君下旨,娶了你。”
“我当尼姑也不嫁给你。”
云深不知处传来两声大吼,宓如踉跄地站起来往继续一槛一槛地往上爬。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两人终于爬上了昆仑,原以为神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两人一见,与凡间并无两样,市集吆喝声,婴儿啼哭声,杂耍嬉笑声层出不穷。偶尔天空中飘过一两个仙气飘飘的白衣仙人,大家都跟没见到似得,十分正常。
两人走在集市中,在一家酒楼前,宓如再也迈不动脚,可怜兮兮的看着修罗。
“这可不行,这里的都是仙人,你变换出来的银子,他们定一眼就识破了。”
“可是……我饿了。”
修罗身为世子,虽然在人间修行过许多年,那时从不带银子,也如宓如一般随手变化两个银子,便是一顿饱餐。因此被冥王以扰乱人间次序为由关了许多年的禁闭,之后一直不曾去过凡间,但是如今既然来了,自然要避免当初因为钱财所惹下的不必要的灾难。
“那你随我一起去抓几只仙鸡,烤来吃,味道也是不错的。”
“露天席地的,哪有这里好。”宓如指了指名为落尘阁的酒楼。
“……”
修罗已经很不耐烦了,这小女子从来都是一口世子,世子地叫他,却在心里从未把他当成世子殿下,每次提起称呼这个事情,她总是有一套歪理让他无可奈何。怎么到了惊凌那里,她就能一口一个惊凌叫的无比亲热呢?
曾有一次,他不过就抱怨了一声,她应该唤惊凌灵主,就被她追赶着数落了整整七日。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一个不大的竹林里面。修罗打量一番,看了些许竹笋还不错,就掰了几个,烤着来吃。
将宓如的肚子喂起来一些,这小女子看见许多仙鸡非要赶着去抓了回来顿竹笋吃。两人又开始风尘仆仆地抓起了仙鸡。
一路追着一只鸡到了深林中,修罗十几万年毕竟不是白活的,立马就感觉不好,防备了起来。宓如略微比修罗晚一点,也防备起来。
“善闯昆仑者,所谓何人?”
宓如心里一阵嘲笑,怎不是戏文本子里“善闯昆仑者死”啊!
“吾乃青州冥府世子修罗,身旁乃是吾府鬼差,受命冥王,前来祭祀昆仑王母,望守山仙子开道。”
修罗从衣衫中掏出一封书信,书信上王母亲启却是是冥王所书。宓如心想,修罗不愧是冥府世子,想事情真是全面。
银铃般悦耳笑声,响彻整个林子。
“昆仑王母与冥王向来没交情,心意,我替王母收下了,二位请回吧!”
“小小守山仙也敢在冥王之子面前故弄玄虚,找死!”
自从那声音出现,宓如的神识便四处寻找发出声音之人,就在刚才守山仙一阵笑声,立马让宓如探测到了守山仙的位置。
林中一阵淡雾飘起,宓如掌心的灵气已经消散,守山仙落在淡雾中,嘴角滑出殷红的血迹。宓如见少女一身红衣,眉心朵类似弯钩的胎记,睫毛上挂着几颗冰珠,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世子,瞧瞧,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妩媚的仙子呢,我从前以为仙子都该跟锦华公主一般仙气飘然……”
见修罗不做声,宓如使劲推了推修罗,再往仙子的方向看去,两人都冷冷地看着对方,那仙子眼看眼泪就要落下来。
“蜜儿……”
是她!封蜜儿!修罗在凡事的恋人。修罗吐出两个音节,她听了个大概,瞬间明白了,修罗为何被九州称风流了要是曾经的恋人是如此美人,其她美人在他面前还敢以美貌自居,都该惭愧。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是封蜜儿,下手重了点,世子莫见怪!”
“你……你……”修罗闻声,一时气得说不出话,眼睛立马从封蜜儿处收了回来。
“别你呀,我的……我都道歉了。”
宓如谄媚地笑了笑,往封蜜儿身前走去,修罗站在原地没有动。
“蜜儿仙子,刚才不好意思。”说着宓如伸手去扶起封蜜儿。,封蜜儿依旧看着修罗,她现在十分不爽,从墓城出来,修罗的眼神总是留恋在眼前的女人身上,那种感觉很是熟悉,万年之前,他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封蜜儿径直从地上爬了起来,完美地错过了宓如的手。宓如尴尬地整理了额前的碎发,转过身子跟修罗招手。
“我从前以为他喜欢知书达理的!”
“啊,她后宫你那些莺莺燕燕长得都不如你,还是你好看!”
宓如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谄媚着回答了一句。
“关你什么事,多嘴!”
竹林里突然卷起大风,宓如的脚下浮现出一个八卦图,不停地逆向旋转,宓如感觉到脚底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在撕扯着自己,连忙施法浮在空中,上空中立刻出现一个阴阳图生生地将宓如压下去,此时,修罗大为惊讶,站在八卦阵北方的封蜜儿手指看似胡乱在比划,其实十分有章法,修罗瞧出是封蜜儿所为,正准备施法阻止,尚未来得及,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林中窜出来,白衣男子在空中祭出一剑,封蜜儿反应不过慢了一霎,肩头鲜血涌出了出来,一阵吃痛,男子护在宓如的身后,银白长剑回到白衣男子的手中,阴阳图就在此时压了下去,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十一章 前尘1
阴阳阵法启动时,惊凌在关键时刻护住宓如,中途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处于混沌的状态,无法言语,看不见任何东西。很久很久之后,壹心在虚鼎(修为高超之人,可将随身物品存在在此处)中惴惴不安,猛地划破了黑暗,他们便出现在了灵族境内。
他站在长息阁的窗前,窗外景色一直都是如此。只是很多东西却是不一样的。
比如女蜗,伏羲,青离,屈沂,蚩尤这些人竟都活着,他的师兄们也不知何时回到了灵族。
一切美的不成样子,若不是宓如那一张与谣乐不相似的脸,他或许就信了这个世界是存在的,三万年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个醉酒后的梦魇罢了。
“惊凌,快点。灵山长老的法会要迟到了……”
青衣少女提着裙摆,优雅大方,紫衣的男子仰着笑脸,温柔极了。
“谣乐,我们走,不要等这冰块脸,次次都因为他迟到,可是要背《佛理》的。”
“那我们快走。”少女的一张巴掌大的脸上露出几丝愁容,风情万种。跑了几步又转身对着窗户边上的惊凌喊道:“你《佛理》好,你等下可愿意帮我?”
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与眼前少女的脸重合,少女曾多次问他,“你可愿意帮我……”。
他淡淡地,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点了点头,这是第一次,她求他帮忙,他点头了。
“啫啫,冰块脸,我也要,你可给我。”
“蚩尤,你成绩那么好,干嘛要跟我抢。”
唤宓如唤作蚩尤的少年,弯弯的眉眼,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好看极了。
惊凌从窗口飘然而下,三个人在欢笑中前往灵山长老的法会。
灵山长老是天族德高望重之人,对佛道之理所知,并不比西天佛家之人浅,据说这位长老爱吃酒,所以对佛家苦修不能同,便一直留在天宫。
每过十年,灵山长老都会来灵族讲学,开法会。谣乐,惊凌和蚩尤三人作为灵族一辈的翘楚,又是神族之后,便被各自父母逼着来听学,惊凌是集结天地灵气而生的灵,无父无母,自然这个重任就落到了他师兄们身上,每日也是被逼着来听学。
今日是灵山长老来灵族讲学的第一天,因此名义上是开法会,实际上就是认识认识这一届的学生。
而宓如等人常年居住在灵族,十年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放了几天的假期。有前车之鉴,断然不能将这法会不放在心上。要知道某人曾因为逃了一次灵山长老的法会,而被罚抄了一年的《佛理》。
“惊凌,这一次我们得快些,否则,某人呀,又得抄《佛理》了,诶,你说上次抄的那些,这次滥竽充数可行?”
“不行,我已经试过了。”紫衣少年眉头微皱,似想起某段悲惨的日子。
“惊凌,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自从凡间回来,你便一直如此,从前都是你带着我们调皮捣蛋的,今日也太安静些了吧!”
“今日早上吃的有些多。”
“我不信,你可是灵啊!怎么会吃多了。”
“叫你话多,还想再抄一年的《佛理》吗?”
灵山法会开在灵族东边的天虞山上,这座山上的蜜桔尤为甘甜,只是平时有虎蛟镇守,便平时都不得入内。
这座山是神族和灵族的交界处,自从神族凋落后,并划入灵族范围,由灵族之人守候,灵主长老担心逮人觊觎神族再生之力,并将神族之门封印,非神族之人不得进入,又请上古神兽守在天虞山,所以人人都不得靠近那里,也唯有十年一次的灵山长老法会,他们才能进山听法会,顺道摘些蜜桔。
坐在尊位的是灵山长老,左边首位的是时墨神君,下首是锦华公主,以及伏羲,右边首位乃是穿青衣拿着竹扇是仓颉之神,接下来是青离和清霜两位神女。
其他小辈就挨着两旁,席地而坐,宓如三人因父母辈份的关系坐在靠前的位置。灵山长老的话跟催眠曲一样,宓如尚未听一刻钟,已经不行了,惊凌帮她施法趁着她脑袋,蚩尤睁大眼睛盯着台上他母亲青离君子。
眼看青离君子打了一个哈欠,蚩尤如吃了一个苍蝇一般,脸色难看的很。又过了半刻钟,蚩尤看着他母亲青离君子,甩甩衣袖在众目睽睽之下撤了。
“完了,一年的《佛理》,又要抄一年了。”
青离君子丝毫没看见灵山长老哀怨的眼神,蚩尤盯着母亲,一双手无处安放,瞧着目前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他就知道,母亲这是定要离开了。他双手抱拳,示意母亲坐下,青离君子指了指他身后,他转头瞧了一眼。
好吧!他老爹来了,他认输。
青离君子走远,灵山长老时不时往蚩尤方向看过来,宓如因此也睡不得好觉了,不停地用法术传音骚扰蚩尤。
“你做了什么,长老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你。”
“有个坑孩子的娘亲,你不会懂是什么滋味的。”
宓如往台上一看,坐在清霜神女旁边的青离君子已经不知所踪。顿时明白了蚩尤的忧伤了。
于是安慰道:“说不定姑姑是有急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老娘的急事就是跟我老爹云游。”
蚩尤陷入无限的哀伤之中,不愿意说话了,再看看惊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在很认真的听。
“惊凌,惊凌……惊凌……”
“说。”
“什么是缘起缘灭,理之自然?缘分不都是自己创造的吗?难道我跟你见面,是因为天命注定的吗?这九州四海生灵何其之多,如何为所有生灵注定缘分?”
“缘分当然是自己创造。”
“我也觉得,什么鬼《佛理》难怪我修不好。”
……
法会结束,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去天虞山内摘蜜桔了,摘完蜜桔,可以将吃不完的蜜桔做成蜜糖橘,留着明年吃。打着小算盘,宓如高高兴兴地拽着两人往天虞山跑,知道天虞山内有蜜桔的不只是他们三个人,住在灵族之内的人大多数都知道,所以来的人,也十分多。
被母亲坑惨的蚩尤,以不喜欢吃蜜桔为由,默默一个人回去了。宓如想着为了照顾她手上的心灵,准备多制作一些蜜糖橘,去拜访拜访青离君子尽量少坑自己孩子……
惊凌始终没有弄明白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是阴阳阵所制造出来的幻境,还是借助神的力量回到了十万年前。左思右想,宓如的神力被封印,自然不可能是她释放了神力,那守山的仙子也并非神族之人。所以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宓如倒也不觉得他无趣,一个人摘一个人收,合作的天衣无缝。
“宓如,蜜桔该够……”
“啊?惊凌,你说啥什么?”
惊凌意识到自己唤错了名字,立刻又说道:“我说蜜桔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不对,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喊了一个什么名字,你再说一边,我没听清楚。”
“谣乐……”
“好吧,可能是我听错了。”
这个世界很奇怪,惊凌记得是如何陷入这个阵法之中的,也记得这十万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十年前的模样,就连宓如,明明一张宓如的脸,却是正儿八经的谣乐,要说她恢复了记忆,她也与这里的人一般,是十万年前的模样。
“今年的蜜桔异常好吃,你尝尝看甚是甘甜,父亲爱吃甜的,我等会儿送些过去,你跟我一起吧!”
“好。”
“我总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你怎么去了一趟凡间成这样了,你若真不想继承灵族,咱们一起去求求长老们,灵族这么大,怎么就非你不可呢!虽说你是最有可能成神的灵人,但是这些也是不确定的。是不是!”
“谣乐,我只想待在你身旁,永远!”
少年刚吃了一块蜜桔,听到惊凌突如其来的一句我只想待在你身旁,愣了许久道:“你说的是娘亲和爹爹那种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是,宓如,我喜欢你。”
“啊?宓如?宓如是谁?”少年眼中泛起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低声道:“我刚才好像也听到这个名字,惊凌,我虽然喜欢你,可也不愿意当别人的替身。你若是此番去凡间碰到了喜欢的人,你带她回来,我求母亲赐她仙胎,只要她愿意修炼上千年吗,也能成为一个散仙。谣乐现在很是难受,蜜桔我自己给爹爹送去,你就莫要跟来了。”
“不,谣……乐,宓如就是你,你就是宓如,我们现在所处的是幻境,你赶紧醒过来。”
“惊凌哥哥,我知道你比我大了几万岁,我爹娘让我多听你的话,可是你也莫要用这种篇小孩子的把戏来骗我,我已经五万岁了,不是孩子了。你看看我,在你眼中,我是什么?”
“对不起。”
惊凌忽然明白幻境是如何形成了,据说当年昆仑王母与神帝相爱,九州四海因昆仑王母身份低下,不承认昆仑王母神后的身份。神帝创造了逆转阴阳阵法,送给了昆仑王母一段爱情。
两人的逆转阴阳阵法中生活上千年,最终神帝醒过来,离开逆转阴阳阵,昆仑王母将阵法锁在昆仑山。
逆转阴阳阵有一个十分奇异的功效,若是一人入阵,那阵中就会随那人的心意变成他想要的世界。若是两人或多人入阵,那阵会随着多人之中灵气最盛之人心意创造世界。
若要破此阵法,一是按照阵法给的世界,一日一日地过下去,终有一日能破阵。二是如神帝那般清醒过来,破阵而出。
第二十二章 前尘2
“算了,我问这话倒是自讨没趣。”宓如拖着一大袋子蜜桔,走了一路,蜜桔撒了一路,越想惊凌才将的一番话,越是气不过,索性将大袋蜜桔就扔在地上,使劲地踢了几脚。
惊凌跟在身后,捡起宓如落下的蜜桔,收入虚鼎之内。
伏羲的住所距离天虞山不过半柱香的路程,若是使用腾云之术,时间还会减少一半。惊凌将一袋子蜜桔送往伏羲居所沉香阁,硬生生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宓如不在沉香阁,伏羲和女蜗夫妻俩也不在。守门的小仙灵狼收下蜜桔,谢过惊凌一番,又请他吃了一盏茶,才离开。
他准备回长息阁去,中途被蓝衣拽着整理灵族的藏经阁,要说这藏经阁数十万年未曾整理了,他的师兄们何时有了这样闲情逸致去整理这些书籍了。惊凌不善推脱,便随着蓝衣去了,除了大师兄,五位师兄已经在整理了,见他过来,纷纷伸了个懒腰。
“哎哟,这老胳膊,老腿的,我们已经整理一半了,剩下的就能交给师弟你了。”今日穿了一身碧蓝襦袍的梦溪,挣扎着站起来,笑眯眯地拍了拍惊凌的肩膀。
瞧着众师兄从自己身边路过,惊凌也只得咽下这哑巴亏,一双透亮透亮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将他拽入深渊的七师兄蓝衣。
“那师兄我帮小师弟整理这一架。”
蓝衣指了指面前的一架图书,慌忙避开惊凌的眼神。蓝衣本打算整理完一架书籍便想寻个借口离开,可这小师弟贼的很,每当他整理完一架书籍时,就一个劲儿地问他关于九尾狐族之事。
而他也不争气,但凡问道与自己有关的事儿,夸夸其谈之下又忘了时间。今日就如此一起与惊凌整理书籍到了深夜。
瞧着还有一小半的书籍未整理完,两人都已经疲倦不堪了。两人都望着晃动的烛灯发呆起来,过了一小会儿,惊凌问道:“师兄,逆转阴阳阵可有其他解法?”
“便是你知道的那两种,其他的,不曾了解过。”
“……”
“诶,你问这个做什么?”
惊凌端着一本书,放在蓝衣的面前。
“逆转阴阳录……可是师兄写的。”
“不……不,我怎么会写这种无趣的东西呢!是你六师兄……跟我一起写的。”
蓝衣随手翻了几页,看到一些十分矫揉做作的词,顿时不想承认此书乃是他所著。
“那六师兄可知道有其它方法破阵?”
“他那般蠢材,怎会知道。你别费这个心思了,除了大师兄对阵法有点了解,我们这群师兄弟大概都是不知道的。”
“哦~剩下的书籍就麻烦师兄了,我在屋顶准备了酒菜,师兄若是累了,可先去休息一番,再行整理。”
“诶,你……你什么意思啊!”
蓝衣抓紧从地上爬起来,惊凌先他一步,门外传来他的声音:“明日灵山长老的课程,我不便迟到,今日先睡了。”
空气中瞬间弥漫了银白色睡梦气泽,藏经阁内灯火通明,蓝衣靠在书架上,绿着脸地望着藏经阁的大门。
……
此番来灵族上课的九州子弟可谓不少,连西海大皇子沙华,花神曼殊,紫夜仙君,妖族雪落都来此上课。第一天天虞山的法会上,这些身份尊贵之人皆未出现,今日惊凌按时到课上,却早已经坐满了人。
蚩尤和宓如坐在一起,选了个距离灵山长老最远的座位。蚩尤前面坐着妖族第一美人雪落,一身月牙长裙,绣满银白色的牡丹花。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莫不优雅大方。要说是天族第一美人,九州第一美人,也是称得上的。
沙华与曼殊坐在第一排,距离灵山长老最近的位置,紫夜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了,不知道在纸上涂涂画画些什么,显得格外认真。其他的学员有人族的代表,也有云山的修仙之人,总之都是某一族内年轻的翘楚。倒是宓如和蚩尤两人,好像拖了后腿。
惊凌瞧着宓如前座无人,刚准备坐下,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少年,慌忙坐在了宓如的前座,丝毫没有注意到惊凌脸上的不悦。
此时灵山长老慢悠悠地坐下,戒尺在讲座上使劲地敲了几下,众人规规矩矩地做好,惊凌仍旧看着宓如,宓如装作没看见,继续跟蚩尤讲话,蚩尤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惊凌扫了一眼课堂,剩下两三个位置,于是直接坐在了沙华的后面,沙华感觉有人坐下,侧着脑袋看了一眼惊凌,点了点头,算是见礼了。惊凌同样点了点头,头也没抬一下,根本没有看沙华的模样。
炊烟寥寥升起,小院中不时传来饭菜的香味。众学子已经按捺不住肚子的抗议了,课堂躁动起来,听见灵山长老戒尺敲打桌面的声音,众人稍微压低了声音,依旧恢复不了刚才的平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灵山长老实在压不住饭菜的香味,唯恐再拖课一会儿,明天怕是没人来上课了,一声下课,众人齐刷刷起冲出课堂。
蚩尤准备叫惊凌一起吃饭,被宓如拉着就往外跑了。雪落不知所措,跟着蚩尤两人一路小跑,曼殊在亭外等沙华,紫夜独自离开。一时间课堂上除了惊凌和沙华,再无他人。
惊凌看了看冲在人群最前头的宓如,点了点头,跟沙华一起,三人去吃饭了。三人走的慢,到饭堂的时候,已经有人散去,宓如慌忙吃了几口菜,在蚩尤的呼喊中离开了惊凌的视野。
这样的日子连续了四五日,有一日灵山长老告病,由无名神官来讲课。无名神官本是青离君子座下的长老,得高望重,随比不得灵山长老对佛理透彻,却也不可小觑。
上了一个时辰的课,昏昏欲睡的课堂上,无名神官提出来一场比试,若是赢了的仙人,第一名可得一颗雪颜丹,第二名王母娘娘的蟠桃一篮,第三名假期一日。王母蟠桃倒没什么了不起,这雪颜丹却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听说九州四海的雪颜丹总共也不过就十颗,何等珍贵,这一次无名神官竟能拿出这等好东西作为比赛的奖品,手笔真够大的。
传说这雪颜丹若是凡人吃了便能立即得到成仙,若是仙人吃了能增加上千年的修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比试分为三关。
第一关是考试课,论《佛理》对九州的影响!
第二关是仙术课,因为学子中有天生的天族,也有灵气集结而成的灵族和神族,更有妖族,以及蚩尤和宓如这般混血的存在,所以根据种族不同,要求也是不一样的。
第三关是竞技课,比箭术。众人穿上特制的衣裳,一人十只箭,互相射击,率先射完,并且命中最高者为胜。
……
“谣乐,你是怎么写的《佛理》对九州的影响!”雪落紧张兮兮地看着宓如问道。
“我也不会这道题啊,我《佛理》一向不好,你问问惊凌,他应该不错的。”
“诶呀,那……那,我考虑一下。”
“你们猜我是怎么答的?”蚩尤一张灿烂如阳光的脸,挡在两个女子的身前。
“蚩尤哥哥是怎么答的,肯定答得十分不错。”
雪落听到蚩尤的声音,刚才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样,立刻阳光灿烂起来,一双勾魂的眼睛盯着蚩尤,众人看到如此模样的雪落,又看看蚩尤那一张情窦未开的脸,只有长长叹上两声。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我说这事得去问问灵山长老,他既然讲佛如此精辟,怎不去西天礼佛,为何为红尘俗世所染。”蚩尤还不忘大笑几声,显得自己无比的高大。
“好好好,答得真好。”雪落欢快地像一只鸟儿。宓如只得在心里感叹,脸这种东西跟智商果真不能成正比。比如眼前的两人,都是绝色之人,无奈智商堪忧。一抬眼,惊凌站在考场的门口,正往下一考场而去,他应该考的不错吧!宓如想,尽管前几日之事,让她伤情不已,可如今过了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她是堂堂女蜗之女,神族后裔,与天同寿,与日月同辉,一介凡人如何能陪惊凌道天荒地老,终有一天大家都会想明白的。
宓如跟着惊凌进了第二个考场,很快两人就测试完了。两人并肩走出考场,谁也不敢先开口,就是默默地走着,前往下一个考场。
众人都已经到齐了,大家换上特制的衣裳,纷纷走入林中。
宓如穿好衣服,在惊凌前面如林。尚未反应就感觉身后一股凛冽的箭气传来。
“箭法不错。”惊凌缓缓地开口,刚才射出那一箭的正是紫夜。一身紫衣的少年,恨恨地瞪了宓如一眼。
“走吧!”宓如拽着惊凌的衣袖跟在后面。
“我真的很没用,《佛理》不好,箭术也不好,真是丢脸。”
“那有什么,谁一出生就什么都会的。”
“我竟从来不知道你的箭术如此只好。”
“只消练得多的了……”惊凌环住宓如的腰身,两人极快闪到一旁,一只绿色的箭飞了过来,直直地插在树干上。
“唉,又浪费了一只。”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宓如闻声往声音的方向射了一箭,未中。
少女脸上有些失望,他握住银白的弓箭,连发两箭,听到一声女声和一声男生的哀嚎。宓如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
“惊凌,死冰块脸,竟然偷袭老子,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快走,是蚩尤。他的箭术可不是好玩的,惊凌咱门快走。”
一路小跑,确定蚩尤找不到两人了才停下来,宓如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惊凌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你笑什什么?”
“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你这说的……我……我们……快快走吧!还有这么多箭呢!”少女脸色为红,低着头,努力不让惊凌看到自己害羞的模样。而白衣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第二十三章前尘3
三轮比赛结束,宓如除了第一门考试拿了一个丁末外,其他两门科目都是甲中,综合起来成绩也算一个甲末了,看起来还不错。她自己倒是甚为满意。紫夜,曼殊还有沙华三人并列第二名。惊凌拿了三门甲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因为第二名人数过多,所以无名神官将第二名之中划出一个作为第三名。紫夜不等无名神官说完,就毛遂自荐了。
如此皆大欢喜,曼殊和沙华倒不是小气之人,当即得到蟠桃,就切成块,让众学子尝了尝鲜。紫夜说走就走,连蟠桃都没尝一口就启程回了天族。
如此过了两天,一去不回的紫夜惹得灵山长老十分不悦。在课堂上脱口大骂无名神官,又过了半晌,宓如从母亲处得知,天上的锦华公主没了,紫夜仙君不会回来了,随即沙华,曼殊等天族之人全都回了仙界,就连一向不喜仙界俗物的灵山长老也走了。
课堂没了灵山长老的镇压,无名长老总是呵呵地笑着,很少对学子的不当行为责怪,所以接下来的七日大家都过的无比顺心。
直到第七日,灵山长老,曼殊与沙华三人归来,紫夜仍不见踪影。天界传来消息,神帝嫡公主楚颜贪恋凡尘,夺去仙骨,贬至人间……
一时间九州对这位公主的事众说纷纭,有人说那公主曾喜欢过时墨神君,可怜时墨神君一心为九州四海,无情无欲,所以公主受不了这无望的等待,不如落入红尘,便去跳了诛仙台。也有人说那公主是被魔族之人推下诛仙台的,总之这件事情对天族来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终归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几日的躁动之后,随着灵山长老等人的离开。灵族依旧太平祥和,惊凌在长息阁中日日抚琴,读书,也不怎么出门。宓如有时会去长息阁陪一陪惊凌,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跟蚩尤在鬼混。
逆转阴阳阵造出来的世界,跟原始的世界始终是不一样的。惊凌从进入这个世界便感觉到了,它的时间流逝的是真实世界的三倍之快。只要他动动心思,时间流逝就会变的更快,当然这只有他知道,宓如并无此感觉,被这阵法创造出来的人,也断然不会有任何感觉。
如此想来,若是大师兄此番不回来。十万年的时间,不过一辆万年就可以过去了。到那时他们便能破阵而出。
……
近来宓如与蚩尤父母总是不爱待在灵族,起初以为是两对夫妻不希望孩子们打扰她们。直到有一天蚩尤之父屈沂与伏羲在苍梧山一战,那时才知,屈沂与伏羲之间的沟壑已经深到药石无医的状态了。
当年青离君子因天族散魂离魄,屈沂为复仇创建魔族,事事与天族作对,伏羲作为神帝拜把子的兄弟,自然与屈沂不共戴天,然而两人挨于对方妻子的面子,迟迟未将这层布帘撕开,如今不知所谓何事,竟然在帝舜的安息之地大打出手,仙魔两族大战似一触即发。
但雷声大雨点小,听说青离君子一剑伤了伏羲,女蜗不依不挠,当天跑到神族众位长老出告状。两人万年闺蜜情义烟消云散,昔日好友,如今成敌人。
而父辈之间的纠葛并未影响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宓如依旧跟蚩尤鬼混,三个人的关系也是九州津津乐道的趣事。
天族失去了一个女儿,为了弥补,神帝之子迎娶西海嫡公主,邀请灵族众人前往观礼。蚩尤因母亲青离君子的缘故,也在受邀之列,宓如一家作为神帝的座上宾自然会去。
三人在月光下聊天,宓如问惊凌:“若是有一日仙魔大战了,我们要帮哪边?”
对于十万年前来的他们来说,仙魔大战似乎是妄言,谁也不会想到长大后的世界是如此的血腥。
“自然哪边都不帮。”当很多年之后惊凌在阵法之外遇见蚩尤时,他甚至问了蚩尤,是否有说过这句话。
星星点缀的天空,好生静谧。一男一女,一黑一青两个身影,枕在白衣青年的腿上,鼾声噗噗,月光落在三人身上,远远看去,染上一层白色的淡雾。
神帝之子娶亲,九州同贺。宓如一行人前往天族,足足贺了十日。宓如瞧着那新娘子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八匹麒麟,九十一为仙娥,浩浩汤汤一大队的人马入了那大皇子的曦光宫。几十万年,从未有过的热闹。
墨绿色长衫的男子,三千烦恼丝自然垂下,双眸望着远处,毫无情绪的一张脸。宓如竟看的痴了,惊凌好淡色,她一直知道。相识五万年,惊凌从来都是一身银白的长袍,今日换了一身墨绿的,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看够了。”男子淡淡地开口。
宓如快速收回目光:“没没……没,看不够。”
“人都走完了,你还看热闹嘛?”
“啊!”宓如别过头去,聚集在曦光宫的人马已经陆陆续续散去,人走茶凉,一阵微风拂过,曦光宫中飘出淡淡的桂花香。
少女提着新换上的紫色纱裙,轻悄悄的,如机灵的兔子,三下两下跳进了曦光宫。惊凌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曦光宫的位置着实不错,一年四季,桂花飘香,宓如很喜欢桂花的香气。众仙都去闹洞房了,而宓如却扯着惊凌在后院收桂花。
“他日,我酿成桂花酒,请你尝一杯,算是报答灵主少主陪我偷桂花了。”
少女很是开心,心中有许多打算,絮絮叨叨说着。惊凌很享受此刻的悠闲,靠在桂花树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少女摇下一地的桂花,金灿灿的,香味越发浓重。
“你们真是好兴致啊!出大事了,沙华兄不知如何得罪神帝,神帝下令,二十一日之后贬他下凡呢。”
蚩尤气喘吁吁,插着腰,半点没有一个仙人模样。
惊凌颔首,在他的记忆中确实有一件事情,曾经轰动九州四海。他有条不紊,放下手中的《佛家大道》问道:“贬多少年?”
“这个倒不知道,只是听说要历经七世红尘。”
“不过一场历劫,哪里需要你如此担忧。”
“可……”
“蚩尤,没有什么可了,快来帮我收桂花,到时分你一杯桂花酿。”
“你们真无半点良心,好歹也同窗一场,你们连送行都不去一场么?”
“不是说二十一日之后么!不着急。”
蚩尤哑口无言,教这么说来,也确实不着急,但是,他明明是来请他俩一起想办法救人的,怎么现在成送行了。
“不不不,我们得想个办法,那司命一向与咱们神族不友好,不晓得到时给沙华安排个什么情劫,曼殊花神定要伤心死了。”
“哦,蚩尤哥哥,我方才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死丫头,你别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跟你哥说话。”
“在下同意谣乐神女所言。”惊凌翻了一页《佛道大家》道。
“行行行,我不找你俩帮忙了。这还没成亲呢!就已经……”
“太吵。”
蚩尤指着嘴唇,只能发出几声呜呜的声音,眼泪恨不得落下来。少女羞红了脸,故意摇下一树的桂花,看到蚩尤的模样,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还是有些红润。
“惊凌,你放……放过他吧!”少女的眼泪几乎笑了出来,惊凌不曾理她,跟没听到一般,又翻了一页。
“你太过分了。”蚩尤冲着两人大吼一声,玄色长袍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宓如以为是惊凌解开了蚩尤的禁言术。惊凌抬头,目视蚩尤,耳边一阵蝉鸣。
“他的修为竟到了如此地步。”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宓如沉浸在自己的喜乐之中,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闹洞房的一群人,纷纷出来,离开了曦光宫,宓如与惊凌跟在人群,静悄悄的离开。或许明日一早就会有人发现满地的桂花,和光秃秃的枝丫,她们会当成某地的小精灵贪玩,毁坏了这一院子的桂花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灵主的少主和女蜗之女。
连续十日的祝贺总算告一段落了,今日乃是最后一日。神帝宴谢各族首领,本来宓如一行人是可以提前一日走的,无奈神帝仙官递请帖时,只有他们三人在,所以这请帖就被三个孩子收下了。
天族好面子,九州四海都知道。而宓如这等小辈毕竟没怎么见过世面,第一次参加各族首领的宴席,竟被这大殿的辉煌惊吓到脚步都迈不开。他们原以为大皇子的婚礼已经是奢侈了,见了神帝宴席才知道,什么叫以蠡测海了。
这面子真的是足啊!
而这里面并不包括惊凌,对于惊凌这般集天地灵气而生的灵,所有的荣华富贵,名利荣誉对他来说就像山里的野菜一般。
他相较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优雅地坐下,轻轻端起一杯插,咬开绿叶,缓缓地尝了一口后,换了个姿势,坐的极其随便,与旁边正经端坐的两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神帝的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后,众仙开始吃喝起来。惊凌在此端起茶杯,尝了尝放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串青绿的珠子,时不时的转动几下,看上去甚是有意思。
而旁边的宓如和蚩尤,两人为了形象,并未吃多少东西,不停地有人以敬他们父母名义来敬酒,蚩尤为显示男子风度,帮宓如挡了不少酒,却也没醉,倒是一个稀奇。
其实宓如有小情绪了,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而惊凌,他知道。刚才几位仙家来敬酒时,提到了女蜗之女,眼看少女的笑眼垮了下去,之后有人来敬酒也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第二十四章 前尘4
最终蚩尤不堪酒力,两人扛着蚩尤回了在仙宫的临时居所——星辰宫。昏睡了两日之后,蚩尤醒过来。三人这才去天牢看沙华,少年憔悴了不少,一双含着笑的眼睛里是深深的疲倦。宓如和惊凌一向不会安慰人,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到蚩尤身上时,蚩尤信心饱满,却到天牢门口,觉得此处阴气太深,再不肯入内。
好不容易,蚩尤进了天牢。准备的所有安慰的话,说了不到十句,就溜了。惊凌弄清楚情况之后,留下了一句“保重”。也飘然而去,宓如站在铁门前问了一句:“我能否把这个门拆了,救你出来?”
守门的天兵听到这话,立刻将宓如轰了出来,于是三个人蹲在天牢门前“想办法”。
“神帝判的不对啊!我之前在九州法则上看过,同一种族是可以成亲的,沙华和曼殊花神都是天族,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神帝判的不公平。”
“我们去找神帝理论去,你去不去,谣乐。”
蚩尤一副吃了太上老君大力丸的模样,站起来,立刻取出了自己的佩剑。
“好,我陪你去!”
“你们俩坐下,曼殊本是西天佛祖的婢女,因得道心才来天族修行,若按正儿八经的论,曼殊乃是佛族,算不得天族。神帝之所以贬沙华,也不过是想等曼殊回了佛界,两人从此不得见,感情自然也就断了,于是才将沙华贬到凡间。若按真正的天族律法来算,沙华与曼殊两个人都该剔除仙骨,永世不得为仙。”
“那照你这么说,神帝还徇私了。”蚩尤想了想又接着说:“那我们以此要挟神帝,让他成全曼殊和沙华,也应该是个不错的方法咯。”
“神帝如此判了,自然是九州各族商定并同意了的,如今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定会按九州律法来定罪。”
“那怎么都是错了,为何我父母不是同一族,却能在一起。”宓如的声音中带着十分明白的无力。
“对,青离和我爹也是,他们一个是神,一个是妖,怎么就能在一起了。”
“蚩尤,你叫你娘名字,小心我告诉姑姑。”
蚩尤朝着宓如翻了一个白眼,两人互相做了个鬼脸等待着惊凌的回答。虽然惊凌比他俩大不了几万年,他们俩从小都十分听这位灵族少主的话,在他们心里,这位灵主少主不仅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更是如师傅一般的存在。
他父母自他一出生就交给女蜗抚养,后来宓如出生,女蜗嫌弃他俩麻烦,遂将两人扔在了灵族,灵族与他们俩年纪相仿的就惊凌一人,于是三个人从小就睡在一张床上,吃喝都在一起,三万多年的相知,他们俩十分信任惊凌,所以他说的话,他们都信。
惊凌起身,手中的青珠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手中。
“这个……”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两人睁大眼睛,似想将惊凌的心思看透,下面的回答却让两个人十分恼火。
“天机不可泄露。”
……
曼殊和沙华一事,思前想后,他们确实没有办法。就如惊凌那番话,等个三四万年,曼殊走了,沙华就回来了。在细细一想,也确实心酸。那又有什么办法了,青离常说:“潮起潮落,缘浅缘深,理之自然。”
宓如以前对这句话没什么了解,经过沙华这一事,她好像明白了一些,她是幸运的,自神族衰落,灵族与神族大家都自然而然当成一个族群了。她与惊凌之间没有种族的芥蒂,实乃万幸。
她十分感谢生而为神,感谢天地生育了惊凌。
天族自来有规定,凡是皇子大婚,向来有到西天佛族请愿与还愿一说法。大婚之前会由九十九个少男与皇子前往西天请愿,求得佛林圣杯,婚后第三日,再由四十九位少男和四十九位少女随着大皇子与大皇子妃还愿,将佛林圣杯还给佛族。
灵族仨人对此并无兴趣,待在各自的宫里,情绪很是低落。唯有惊凌,他需要借此幻境搞清楚一件事情,曼殊与沙华这对苦命鸳鸯当年不得善终,影响的不仅仅是她们两人,更是九州四海的历史。
为何曼殊化身八百里彼岸花,消散在九州四海,沙华最终没能回到天族,竟成了蚩尤座下的魔铃鬼君。蚩尤便是在此事之后,离开灵族,许多年之后再次相遇时,他们仨人选择了三条路。这也是七万年后,谣乐以己之身,封印蚩尤,九州四海换新的重要原因。
只是幻境终究比不得现实,如果他记得没有错,沙华被贬下凡间应该是大皇子被封为天族世子之后的事情。大皇子才成婚,无论如何也该是一万年之后的事情。
按照幻境中的时间来推算,此刻,净月仙子应该刚回到天族,她是大皇子还愿少女中的一位。净月仙子是大皇子的义妹,两人感情一向不错,大皇子大婚,她没回来,今日还愿之礼,她定会参加。
据说净月仙子生性爱自由,在无限的岁月里,足迹踏遍九州四海,撰写了一本《九州志》,里面记载了九州四海神奇动植物,山川海洋,是仙界难得有用的女仙之一。也因此颇受尊重,可是却在栽在蚩尤的身上,堕仙成魔,死于天劫。很多年之后,仙界之人谈起这位仙子,无不哀婉可惜。
她也是唯一一位虽堕仙成魔,天族依旧保留了仙籍的仙子,可见大皇子与这位义妹感情有多深了。
曦光宫的仙人很多,杂乱地站成了几排,惊凌寻了个高些的位置,四下寻找净月仙子的身影。他曾见过净月一次,纵然时光流逝,若他看到她,他应该会认得她。
“惊凌世子怎么会来此处,蚩尤公子和谣乐神女呢?”
这位大皇子不亏是天族未来的天帝,惊凌进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大皇子发现了。惊凌淡淡地点头笑着:“他们在驿馆休息,我昨日看《九州志》,有些地方不明白,于是想问问净月仙子。”
“哦,世子殿下,请赐教。”
纤细的女声,如颤动的音符,如山涧的流水,如九天的灵魅奏响了祭歌。曦光宫一时静止了,多少双眼睛目视着白衣少女。那少女头顶金色步摇,叮叮当当,一路走过来,众人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不亏不是九州的第一美人啊!如果宓如在此,一定会嘀咕,九州第一美女,除了雪落,她谁都不会认。
要说净月是九州第一美人,确实有些牵强,或许是在凡间待久了,少女的身上烟火气息甚重,没有一丝仙人的气息。而雪落虽然不是仙人,那举止之间,隐隐约约透露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若单单从外貌气质来看,雪落更胜一筹。若是从功绩上看,净月修订《九州志》,造福九州四海,也担当得起九州第一美人之称。
“钩吾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惊凌张口就来,此乃《九州志》中对钩吾山上食人怪物狍鸮的记载,净月听着,脸上略微露出一丝笑意。
从前倒是有很多人以请教《九州志》中精怪为借口,接近她。大多数不堪一问,甚至对书中记载之物都不曾了解,今日才算真的找到知己了。
“我曾去过钩吾之山,却未曾见过此物。却又在山下听村民说起此物过,此番便想问问仙子,狍鸮可在其他地方又生存。”
净月仙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暗叹:“世人都说灵族世子是个离经叛道,不顾礼义廉耻之人,果然以讹传讹,都是不能信的。”
“难遇知己,在下布好茶盏,晚些时候你再来,我们详谈。如今时候已经不早,我便与兄长先去佛族还愿。”
此刻的称呼都换了你,而不是世子殿下,净月在心里认定这个人,是可交之友。知悉世故,却不以世故待人,这边是此生的惊凌,痛失爱人后的惊凌。
不过三个时辰,惊凌与宓如两人正在下棋。蚩尤在前院中摆弄着花草,见到一个清清秀秀的小仙蛾进了大殿,跟在后面幽了进去。
“女婢见过世子殿下,谣乐神女。”小仙蛾羞答答地瞟了一眼惊凌,将净月仙子的感谢学着净月的样子一字一句都没漏。
眼看着宓如的脸色由红变青,蚩尤在隐身在门后面,咯吱地笑起来。大厅内传出来骇人的笑声,三个人面面相觑,惊凌笑着客气一番,并且说明,一会儿就赴约,小仙蛾宁走前还不忘往门后瞧了两眼。
“你去吧!早些回来!”
宓如心里有气,毕竟此时的她并不是谣乐,若是谣乐,怎么可能生气,可是她是实实在在的宓如啊!惊凌知晓她的性格,正准备安慰一番,蚩尤三下两下窜过来,结果脚下一个趔趄,两人下了一半的棋生生地被毁了。
如今倒是为惊凌离开找好了理由,棋局也毁了。宓如说着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黑白两色的棋子此起彼伏跳动,厅里安静极了。少女的手掌略微发红,将怒气全放在了刚才一掌上。蚩尤急忙眨动了几下眼皮谄媚地看着宓如道:“诶,冰……冰块,不……惊凌,我等下陪你去会一会净月仙子,我听说她长得极美,比起雪落也就差那么一点点,是不!”
“你说的,你要是中途跑了,我就把你丢到天虞山喂虎蛟。”
两人立刻就统一了站线,倒是这边端坐的当事人一言不发,正在还原被某人毁掉的棋局。
“还……还摆着劳什子做什么,你俩快去吧!”
前后两副面孔,两个男人一时摸不着头脑,连催带推,宓如将两个男人送出了门。瞧瞧地从门缝看了看,还站在门口。
“早些回来,不然……不然我就将这告诉青离姑姑和蓝衣师兄,你们在天族乱惹桃花。”
“小丫头,谁……谁惹桃花了,看我今天……”
宓如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再往门缝看去,两人男人已经走出了院子,惊凌的白衣,刚好转角,宓如看到了一瞬模糊的影子。
第二十五章 前尘5
净月仙子的宫殿处于最天族最西处,据说净月仙子五千岁及笄的时候,神帝将东边曦光宫的一块福地赐个她开宫建府,净月请旨自己选位置,却选了这块地。
倒是不说这块地有多差,可按照天族礼制,净月仙子的身份相当于天族的公主,应当与皇子一般,住到天界的中心之处。
可见净月心胸,并不是那贪图名誉享乐之辈。两人出了院子便一路腾云驾雾,蚩尤一番带路,将两人生生耽误了半柱香的时间。
过了些许,两人在距离净月阁不远处的莲池中碰到了净月仙子。她换了一身衣服,衣袖扎的高高的,头发随随便便挽了起来,脚下踩着一滩泥巴,脸上残留着没洗干净的泥土,笑嘻嘻地拿着一根莲藕跟两人打招呼。
惊凌一如既往的尔雅,拱手行李,接过净月的一根莲藕道谢。净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有些呆头呆脑的惊凌,又下去拔了一节莲藕,洗干净后递给了蚩尤。
“原来是她。”惊凌暗想。
九州四海都以为净月为蚩尤散尽修为,受天劫而死,却不知是那天劫就是烧死蚩尤喜欢的凡人之火。惊凌曾在魔族宫殿里见过这节莲藕,莲藕旁挂着一白衣纱裙女子的画像,因隔得远,那女子面容模糊,看到此时蚩尤手中之藕,才明白。
净月性格很是开朗,三人聊着《九州志》中的精怪。甚是投缘,逐渐夜深,便约着明日继续。临走之前,净月再次跟惊凌道谢,没有将狍鸮之事告知于众。
她本是天族尊贵的仙子,虽然屠尽狍鸮实乃保护钩吾之山附近的凡人,但说出去毕竟有伤天族颜面,将来婚姻嫁娶之时,也会因为此事让她的母家遭遇唾骂。而惊凌因知道这些,所以并未问的直接,这便是她感谢他的理由。
“我当日并未将狍鸮屠尽,还有两只我送到了东海的蓬莱仙山上,那里都是仙人,那畜生上不了人。不知你打听狍鸮是为何?”
“谣乐想要一头坐骑。”
“哦,我院子里有一头九头凤鸟,性格温和,不如就此带回去,看谣乐神女喜欢是否。”
“多谢,不过我得先回去问问,若是她喜欢,明日劳烦你领她看一看。”
两人礼貌有加,蚩尤听着净月说道九头凤鸟,灵机一动,立马上前道:“净月仙子,在下对坐骑也很是感兴趣,不妨待在下去看看。”
“嗯,甚好。这几日都是我独自喂养它们,神子与我作伴甚好。”
……
半个月之后,净月四人如平日里一般,在池塘里挖藕吃,不亦乐乎。晚间分手的时候,净月与平时不一样并未做过多的挽留。宓如三人也因为沙华明日便要下凡去,心情有些沉重,蚩尤在净月宫晚了一个时辰才回去驿馆。
回来之后,就开始收拾包袱,一声不吭,从未见过如此蚩尤,宓如放心不下,试探性地问了许久才敲出来一点点东西。
原来净月仙子心有所属,此番回到天族也并不是为了帮大皇子还愿,而是受到沙华被贬的事情回来求情的。这情难得求来,她便决心陪沙华去凡间历劫,沙华何时归来,她便何时归仙班。
然这些都不足以让蚩尤生气,让人生气的是,净月心里爱慕沙华,竟从未对他说,就连与曼殊争上一争,她都没有。
她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影子,甘心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
“我喜欢她……她的爱情。”
蚩尤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包裹的对面,宓如站着,她不擅长安慰,便在一旁聆听。
“那一日我看见她在池塘里挖莲藕,那一瞬,她好美。能喜欢一个人太不容易……她常常说起一个人,我没想到那人是她心上之人。”他停了一下,又继续,“她竟然能为她爱的人放弃一切,那我什么不能呢!我此番酒香在她身边保护她……”
能喜欢一个人太不容易,宓如是何如喜欢上惊凌的……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他说:“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那时的宓如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而惊凌,一个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灵,他又如何能懂感情!横在他们之间的没有种族,没有仇恨。
只是我不懂感情罢了!
失落的情绪从心底涌上,眼眶中的雾气挡住了视线。蚩尤的身影渐渐远去,淹没在云雾之中。九天雷声轰动,时辰到了,沙华应该出了南天门。不知道惊凌是否会去送行呢?
南天门前,沙华今日着了一身素衣,眉心的仙人记号极其模糊,直到消失不见,他就会在凡间出生,惊凌依旧没什么表情,众人离南天门远远的,曼殊沙华相视而立,寒风卷起少女的发丝,在空中舞蹈出优美的符号。
蚩尤还没来,净月更是不见踪影。看来事情的进展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雷声阵阵,第八十道天雷已经落下,艳阳高照的天空,如今已经是寒风咆哮,电闪雷鸣,斑驳雨水哗啦啦地落下,打湿了一行人,却没有一人想要离开。
西边的天宫传来一阵阵浓厚的灵气波动,惊凌对神族的术法相当熟悉,不用判断就知道定是蚩尤。雨中的白色声音化成点点银光,白衣少年再次出现便是天族西边荒蛮之地。
“清霜!”
红衣长发的女人正是清霜,她被天族的蛮石压制在阵中,蛮石尖锐,就连皮糙肉厚的饕餮都无法在这阵法之后全身而退。到底是谁?竟然用如此可怕的阵法对付一个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是神族的长老。
即使神族没落,创世的威望依旧在。九州四海之人,无论仙魔都对神族十分尊重。
清霜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包裹着身子的红衣也破烂不堪,蚩尤破阵十分吃力,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见到惊凌,露出两颗精致的虎牙,疲倦的笑容。
惊凌擅长阵法,若是惊凌破不开这蛮石阵,九州四海除了布阵之人,便无人能开了。他曾经在灵族藏经阁见到过一段关于蛮石阵的介绍,那一页却是残破不齐的,好像是故意被人撕去了最重要的一页。
而撕走蛮石阵的人却不知道,这阵法本就是惊凌所创,起初是为了帮谣乐捕神兽当坐骑,后来九州四海见阵法威力之大,便从灵族求了去。在后世中,经过各族的努力也延伸出了许多类似的阵法,也有人将蛮石阵进行了改造。
此刻困住清霜的阵法就是经过改造的蛮石阵,惊凌探测一番,感知到阵法之中灵气之足,怕是比凡间灵气最充足的地方都要多上上十倍,可见改造此阵法的人术法深不见底。
蚩尤今日到时安静了不少,忙忙碌碌帮着惊凌破阵,清霜神识已经不清楚,模模糊糊地看到蚩尤的身影,嘴唇张了张,灵台一昏,世界黑暗一片。
只见悬在半空中的惊凌往阵中丢了两颗石头,有落到地上,捡起从阵中滑落出来的石头,再次悬在半空中,往阵中丢石头,反复四五次之后,惊凌灵台一明,往石头中注入灵气,分别从八个方位各扔了一块石头,此时时候没有从蛮石阵中滑出,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在惊凌扔下最后一颗石头时,浮现了出来,蛮石阵的中心如旋涡一般,急速旋转,惊凌快速飞到阵眼,将最后一颗石子扔在阵眼处。
一阵强光从阵眼处爆发,惊凌优雅地落在地上,蚩尤立即将昏迷的清霜抱出来。
蛮石阵被毁,压制在蛮石阵周边的精怪,纷纷破印而出。惊凌结印,逼出蛮石阵阵眼中的石头,听见精怪们发出的嘶吼之后,西方之地再次回归平静。
蚩尤将自身的修为输入清霜的身体,女人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血液勉强止住。
此时第九十道天雷已经落下,东边的第一束金光落在南天门前,蚩尤盯着远处,待金光散尽,天界安静如初。
“惊凌,此番我便带着姑姑下凡了,谣乐就交给你照顾了。”
“嗯,保重。”
“保重。”
一束淡蓝色的光线如流星一般划过南天门往凡间落去,惊凌回到南天门,宓如还是来了,那个女孩眼角红红的,肯定哭了不少时间,见他一来,反倒侧着身子跟曼殊说话,此时走来几个天兵,曼殊便随着天兵离开,众人纷纷叹息一番,南天门,安静了。
“蚩尤,走了?”
少女缓缓地开口,低着头,显得很伤心。
“嗯。”
“我刚刚在西天门,见到净月仙子了,她也走了。”
“哦。”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就走吧!”
“可是,刚才佛祖请我们去西天极乐世界辩佛理,我替你答应了。”
“不去了。”
“不行,做人要将诚信。”
“我们不是人。”
“做神做仙……做灵也要讲诚信。”
“那就去吧!”
“客户死我没心情……”
“那就不去。”
“我已经答应了。”
“那就去。”
“……”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到了驿馆,宓如回了房间就躺在床上,天空慢慢收了云彩,夜幕挂在天上,院子里连灯都没有,甚是安静。
九重天常将月亮成为广寒宫。那位追仙的少女此刻端坐窗台,碧海青天夜夜心。而另外一边,一间小院内,白衣少年坐在屋顶上,往东南西方看去,隐隐约约看得到广寒宫,天族的时间与凡间相反,凡间的白天是天族的黑夜。
此番天族的黑夜来临,广寒宫从西方升起……
第二十六章 前尘6
在后续的两天,都十分的顺利,直到最后一天,惊凌与宓如顺着原路回天族驿馆。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宓如试着说上几句,惊凌精神不大好,懒懒的,总是“嗯”一句,宓如兴致也打不起来了,便一度无言。
离开灵族不过数日,宓如感觉离开了上万年一样。立马就回了自己房间,舒舒服服地泡了虼蚤,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凡间。
惊凌不知宓如已经走了,如往常一样在长息阁中练练字,到了晚间,准备寻宓如一起吃饭,才知道宓如已经去往凡间一天了。
仙界一天,凡间一年。少女已经在凡间待了一年,此时蚩尤正在一间小屋内,净月仙子与宓如一起吃着饭,两人有说有笑,屋内的蚩尤脸上藏不住的温柔。
过了一会儿,就见着一个粗布衣衫的男子提着一只野味回来了,净月急忙放下碗筷接过男子手中的野味,一脸高兴,连忙新准备了一副碗筷,又冲屋子里正在做饭的蚩尤叫了一声“赶紧来吃饭。”
宓如见着也开心,仔细打量一番,在蚩尤的提示下才知道眼前的粗衣男人就是沙华,虽然换了容貌,气质却是一点没变,尤其笑起来的姿势,总是使劲用力拍打桌子。
夕阳西下,人间的一日结束了。一望无际的农田里,扛着锄头的农夫络绎不绝回了村子,经过蚩尤家时,纷纷与他们打招呼,十分热情。
站在远处注视着这一切的惊凌,眸子里流光溢彩,藏着淡淡的向往。蚩尤与宓如很快就发现了藏在暗处的惊凌,三个人才几日不见,相聚一起,如过了三载不见一般。
蚩尤厨艺好了太多,吃饱喝足,宓如提出不如在凡间建个房子,以后来凡间可以居住。于是三个人在野外寻了一片空地,几下就用仙法造出了一个房子,又在后院种了花草,准备了三个房间。
蚩尤自然不能在外晃荡许久,不久之后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们沙华与净月这一世将会在沙华前往唐城之时不复相见。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宓如和惊凌说这些做什么,但是总是觉得应该说,在他的心里,面前一白一蓝两个身影应该是最亲最亲的人了,有些心里话只能说给她们听。
而偏偏不巧,这两人都不擅长安慰,三个人,六只眼睛相互盯着,过了不久,蚩尤悻悻地走了,宓如抱怨惊凌不会说安慰的话。一人睡在房间里,一人坐在屋顶上,就这样到了天亮。
人间一行,宓如去了好些地方。玩累了,两人才回到灵界,平淡无奇的生活,十分安稳,每日写写字,画画鸟儿。相当的无聊。
三万年之后,净月仙子回归天族。大皇子递帖子请宓如与惊凌前往天族为聚一聚,惊凌与宓如默契一般地同时拒绝了来访的天使。
两人在灵族等啊,等啊,终究等不到蚩尤的身影。宓如着急之下,前往凡间,却依旧找不到属于蚩尤的一丝气息。
……
青山距离忘川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距离,两人折道去了青山。守山的仙子告诉宓如与惊凌两人,青离与屈沂已经有三万年不曾回过青山了。惊凌一向处事不惊,此刻眉头深皱,难不成那件事情也提前发生了。
九州四海历史上,发生过一件诡异事件。青山君子青离与妖族丈夫屈沂在仙魔大战前夕消失在九州之上。无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神帝派遣仙兵几乎将九州四海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两人的影子。最终载入九州历史,成为天族最大的悬案。
惊凌猛地一想,所有的事情吻合的如此天衣无缝,沙华被贬,蚩尤下凡,青离与屈沂消失,现在魔族应该重新出现在九州之上才是。
“谣乐,我们去天族赴会。”
宓如莫不清楚头脑,既然惊凌说去天族,那她便去吧!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沧海尚能桑田,九重天上依旧不染一丝尘埃。最西边的那一方宅子,院前的荷池郁郁葱葱,散发着沁人的香气。
两个人都十分着急,到了小院前。白衣的女子从窗台上飘然而下落到两人的身前,女子一脸愁容,身形消瘦,虽不复三万年前风采,却别有一番风味,更加惹人怜爱。
三人相视,客客气气地寒暄过后。在凉亭中坐下,女子布好了茶盏,三个人谁都不先开口,荷塘里有时有搭讪的惊凌,宓如笑不出来,随便搭理几句,而另外两个人却显得很没礼貌,都不开口说一句话。
又吃了一盏茶,宓如盯着两位气定神闲吃着茶的仙人,很是无语。中午的阳光尤其火辣,三个人坐在凉亭里,旁边是一湾池塘,倒是清爽了些,可是住在周边的精灵耐不住,都跑出来,有一些围着凉亭打转,宓如是个好玩的性子,瞧着另外两个人不动,又记得惊凌对自己的嘱咐。
“神族面子贵,虽不需你维护,却也莫因为你丢了面子。”
惊凌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旋,她压抑想要跟精灵们大闹一场的心情,耐心地等待着。终于一只荷花小妖打破了平静,宓如好生感谢她。
却见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宓如一惊,谄媚地对着两人笑着。白衣女子说道:“我刚与惊凌在北海之上看鲸落,你这小精灵竟将我们神识生生拉了回来。”
宓如这才知道这两人为何一直重复同样的动作了,原来是神识去飘荡了,也不早些通知一声,竟让她有一丝丝的吃醋。
“鲸落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净月仙子,蚩尤去了何处。”
“我已经与惊凌说过了,有什么要问的,你便问他,我有些乏了,你们只管在这小院玩,我先回去睡一睡。”说着,净月仙子已经起身了,白衣扫过宓如的面颊,带来一股清凉。
九州四海皆知天族净月仙子的封地,精灵极多,世间的是是非非都能从那处得知,莫非净月竟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认为她是一个爱八卦的人,才说的这番话吗?
惊凌在此处,她是断然不敢自降身份与这群惊凌们玩耍的,更何况,她心里还在担忧着蚩尤,虽有力气,也无心思啊!
“蚩尤,此番在魔族……明日我们便去看看吧!此番,我瞧着这些精灵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你便留下吧,明日我再来接你。”
意想不到的一番话,宓如甚至觉着眼前的惊凌并非真正的惊凌,一向以古板著称的惊凌,几日怎么会如此通情达理呢?
“我莫不是在做梦呢!少主怎么会如此通情达理了。”
“我听说天族没什么好,唯独精灵们讲的故事最为动听,司命曾写过一本《神仙思凡录》,就是根据精灵们所说的故事写成了。我便与你一起听听故事罢!”
“诶……”
难道是错觉吗?他又一次突然转性,明明说好了走,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又变了。这三万多年以来,她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疑惑。面前的这位男子,她越来越摸不透他的心思。三万年前的他,冷漠,无情,骄傲。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开始世故,开始有柔情。他看着她的眼睛里流光溢彩,那不该是一个依天地而生的灵该有的情感,是谁?将他拉入红尘。
宓如!
那个名字,出自他口。第一次听见是三万年前灵山长老到灵族开法会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了,脑海里一根弦猛地崩裂,是这个人么?忽然有一丝的妒忌,那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宓如……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惊凌十分诧异,不着急着回答,将桌上的青花玲珑瓷盏摆弄得整整齐齐。少女从惊凌的脸上获取不到任何答案,也不见他想要回答,神情略微气馁。不停地揉着衣角,低着头的模样显得十分委屈。
两人之间突然的沉默,将气氛变得尤为尴尬,当然,这种尴尬只有宓如,惊凌跟无事人一般,吃了一盏茶,有尝了尝净月差人端来的糕点。惬意的不行。
“惊凌,我……我想去一趟魔族……”
“她跟你很像,很像,就如你现在这般。”
“其实……你若不想说,便不说了吧!我……也不是一个八卦的人。”
“你记得你有一世凡尘么?”
“嗯,我记得。我应该去看看荷华了,当年我可将她害惨了。”
宓如想起一段过了许久的事情,神识飘啊飘啊!大概是四万年前吧!她与蚩尤惊凌去了趟凡事,倒不是她不遵守神族的法令。实在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凡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小用神术帮助嬴家一统天下,结束了多年的战乱。
也因此破坏了司命为人间写下的运簿,若不加以修补,人族恐怕就此消失在九州四海,为了弥补过错,她化身宰相之女李谣乐,嫁给了嬴家第二代皇帝胡二公子,她本想学褒姒,却无奈在司命话本子之下,成了一个妒妇,破坏胡二公子与荷华的感情,最终凡间的老爹因她而死,秦朝不过三载便成功被推翻。
人族历史得以纠正,她一直觉得对不起荷华,那个异常坚决的女子,拒绝了度她成仙的承诺,只愿意再次见胡亥一次,可是司命的运簿早已经刻好,如何也不能改变,他们无缘无分,本是终身不能相见的结果。
她愿意舍弃容貌,放弃光明,每过一百年为他递上一碗孟婆汤。她依了,从此在忘川河头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女人,听着声音像是一位婆婆,别人问她叫什么。
她说:“我姓孟。”
孟婆,这个称号也就渐渐散开来。
她只为渡一人,却渡了整个凡间。
……
“她便是你的一处凡世。”
“除了李谣乐,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
“……”惊凌面带微笑,目光陈恳,一点都不像在胡诌,搪塞她,但她确实只记得她只去凡间过一次。灵机一动,好像有那么一次,她沉睡了很久,她的母亲女蜗娘娘说,作为神族之人,每一个人在一万岁的时候都得去一趟幻世……
而她根本不记得一万岁,在幻世做了什么。现如今向来母亲口中的幻世便是惊凌此处所说的凡世吧!
不过称呼不同罢了!
“我好像记得,母亲曾在我一万岁的时候送我去过幻世,我们莫不是那一次见过的。”
她神清气爽,仿佛堆积了九州四海所有的瘴气在一瞬间散开,眼前尽是一片碧海,而惊凌就站在碧海上冲着她暖暖地笑着。
那是她生命中的光啊!
“……”
第二十七章 前尘七
惊凌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只消一瞬,低头吃了一口茶,既没有承认,当然也不会否认。
“我那时是什么样的,我竟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是一个鬼差,头发很长,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缝。以一曲《忘川》,名扬冥府……”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又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在忘川的那些年,她与他很少说话,她与他表白过许多许多次,他心中唯有谣乐,从未将她放在眼中,对她着实不熟。此番竟无话可说。
“然后呢?我有没有度化很厉害的厉鬼。”
他真的不知道,若不是那一日清明,他或许永远都不会与他有交际。
“谣乐,你……愿意同我去月老处么?”
“月老?去他那里做什么?上次他居然将蚩尤跟我连了,这个账还没算呢。我们去算账么?”
惊凌又一次语塞,顿了顿。又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荡着惊凌的话,他喜欢我,他喜欢我?她居然喜欢我……
“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装作很冷静,淡淡地开口。惊凌温柔的双眸溺得出水来,那是看她的眼神,看她的眼神!
“嗯!”
“既然这样,等我问问娘亲,若是她觉得可以,我爹自然不敢反对。不过我娘这人比较传统,虽然神族没入灵族麾下,但是娘亲依旧觉得神应该跟神在一起,我娘当年因为与爹爹相恋,不少人反对过,又在生我的时候遭到天罚,差点没挨过去,所以她老人家的担忧,我还是得听一些的。”
她就是故意的,此番的言外之意就是。我喜欢你那么久,你不喜欢我,这会子还不得摆一下谱,怎么也得提高提高家庭地位。
“……”
“哦,是么?”
宓如用力点点头,背对着惊凌。挂在脸上的笑容能融化冰山,惊凌微笑地看着少女,深深的,久久的。一池的莲花争相绽开,清幽的香气缓慢散开。
九州四海史上曾有过一段记载,灵主至净月仙封地,满池莲花,一瞬绽开,足足开了五千年才谢。
……
当年蚩尤之父屈沂建立魔族,九州四海皆为反对,却没有明着刁难魔族,虽是看在蚩尤母亲青离君子的师兄云山尊主的面,也因为魔族实在没有被他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抓到把柄。
明明魔族之人大多都是十恶不赦的凶煞之人,却甘愿于臣服在屈沂的臣下。九州之人莫不感叹,若是屈沂母亲不是一届凡人,这妖族之主的地位,怎么会落到屈沂之兄屈曲的手中。
终究是天命注定,一切早已注定。人们在谈论这些的事情的时候,总喜欢加上一句天命注定。
如果有天命,无论是蚩尤还是惊凌都是敢于跟天命争一争之人,可是他们仨从小就明白,天命论的人,不过是对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罢了。
青山以西八百里就是魔族境地,魔族境地虽不如仙族之地富裕,傍山而居,给他们一片天然的屏障,十分的惬意。
数万年来,在屈沂的带领下。魔族之人休养生息,人口逐渐增多。因为魔族不属于仙界,所以所修炼之法与仙界不一样,跟没有不同种族不能成亲的规矩,也因此不被九州之下六界承认。自打屈沂与青离成亲之后,魔族更是成为众矢之的,说到底,大多数的人根本就是妒忌。
宓如从来不是脸皮厚的人,刚被惊凌表白,眼睛不敢落在惊凌身上片刻。她时时刻刻都记得母亲女蜗所言。
“谣乐,女孩儿太主动,男生都不会喜欢的。”
她秉承着母亲传给她的观念,十分潇洒地跟惊凌说:“此番,我先去魔族,你明日再来吧!”
说完就走了,其实她打着小算盘,是希望惊凌能追一追他。她走走停停,抱怨一番,早知道就走慢一点了,往九重天的方向不停地张望,天边无一丝云彩晃动,她泄气了。
她被守山的小妖带进魔宫,蚩尤屋子很大,红色的房顶,给人一种窒息之感。屋子很大,一整面墙上都整整齐齐地放着书,地上有一只损坏的毛笔,旁边有个柜子,柜子上也放满了书籍,她往屋内走过去掀开珠帘,一张极大的床,大约可以睡上十个人都是足够的。
挨着大床的南边置放一件百鸟朝凤的屏风,屏风上挂着一件深黑色的披风。宓如瞧了一眼就知道是蚩尤的,正在屋里打量着。此时一个白衣的少女端着茶具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下。
她本想问问蚩尤去哪儿了,小宫婢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得,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完全听不到她的呼声。
“这小仙蛾跟丢了魂魄似得。”
宓如抱怨一番,自己动手吃了吃茶,一刻钟中,终于等到了蚩尤。见他走进来,她有些失魂,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就四五千年的样子,一瞬间,那个领着自己上山摘橘子的少年长大了,她撤回目光看了看自己,她有深深的嫉妒。
蚩尤头戴玉冠,狭长的双眼,透着魅惑。他随手将披风搭在外屋的柜子上,修长的身形完美地出现在宓如面前。她越发嫉妒了,一双小手放在自己腰上捏了捏,尽是肉,她发誓从此少吃水晶猪蹄,不,她再也不吃了。
“还没吃饭?我让人做了,先吃点吧!”
此时见着更多白衣的女孩,端着各色佳肴走上来了。宓如咽了后唾沫,盯着满桌的佳肴。算了,反正惊凌不嫌弃她,白嫩嫩的手指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怎么了,不合胃口么?”
“你突然这么贴心,我都不适应了。”
“那你想老子怎么样。”
这一句话一说,两人双双大笑起来,她以为的那些隔阂,根本不曾有过。
“惊凌要是不喜欢我了,我就去喜欢净月。”
说道净月,宓如明显感觉到蚩尤微微愣了一下。一瞬就咬了一大口水晶猪蹄道:“你总算跟冰块脸修成正果了,老夫这颗心也就能放下了。来来来,跟哥哥哥说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怎么那么八卦呀!”
“哎哟,害羞了,原来女蜗之女也会害羞啊!”
“你……他今日跟我说喜欢我,我还没回答他,就到你这里来了……”
一口水晶猪蹄差点将蚩尤噎死,吼道:“那你快回去啊!你到我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对老子有兴趣。”
“亏得我还担心你,你还那我消遣。什么破猪蹄,真难吃!”
指桑骂槐,她也学会了这一招。蚩尤再也笑不出来了,此番见到她,他甚至不知道用什么面目去面对她。
他难道要告诉她,他回不去仙界了,更回不了灵族了。
“我爹娘去世了……”
他爹娘去世了,少年还是那个少年,看似一副永远没心没肺的模样,实则将所有的悲痛都放在了心里。
“姑姑,姑父……你真是不孝啊,怎么能这么诅咒姑父和姑母呢?”
宓如忍住泪水,颤抖地说出一句看似开玩笑的话,鼻头很酸很酸,她无能为力,泪珠不知道的往外挤。
“这一次,我没有骗你。”
“你……你从来都喜欢骗我,我肯定不能信的。”
“……”
蚩尤背对着宓如,屋内安静的出奇。微风偶尔拂过珠帘,叮当作响,两人如静止了,外人看来,两个人应该处于十分尴尬的状态。其实不然,他们知道对方心情如何。所以不需要多余的言语,静静地,彼此陪伴着,才是最好的安慰。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银白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中。月光从窗户缝隙漏入屋中,蚩尤盯着窗户许久,身后细微的呼吸声打乱了他的神识。
少女脸上残留着泪渍,身处梦中,眉心仍紧紧地皱在一起。蚩尤心情略微沉重,少女的睡颜让他感到愧疚,轻轻地将宓如移动长榻上。悄悄地离去,走之前还吩咐仙婢莫让任何人打扰了宓如睡眠。
蚩尤走后再也没有出现,宓如等啊等,三日之后,回了灵族。惊凌在长息阁中,每日弹琴作画,宓如回来后,心情相当沉重,人也变得敏感起来,走在路上,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梦溪调侃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她也不如往日那便跟他斗嘴了。
倒真不是宓如爱哭,她没走过一条路,仿佛能看见青离君子与屈沂的身影。十分希望此刻便是在梦中,醒来之后,青离在,屈沂在,所有人都在灵山长老的法会上斗嘴。
想着想着,眼泪不争气,偏偏落下来。
而长息阁中的惊凌,仿佛早已经知道这些,从未对宓如的反常行为发表任何言论,尽管时常有人到长息阁中询问原因,他淡淡地笑着,透露着无奈与哀伤。
第二十八章 前尘8
九州四海记载,神族十一长老青离君子与其丈夫妖族公子屈沂,无缘由消失于六界之内。有人说两人为种族身份所累,厌烦了世俗,寻了一僻静之地,隐姓埋名了,也有人不赞同此观点。总之,众说纷纭,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天族为安人心,派遣仙人踏遍九州四海,也不见其踪影,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便成为九州四海的一大不解之谜了。
宓如知道真相后,对神帝的做法十分不解,明明已经陨落的神,为何要称消失。多次前往九重天,每次招待她的都是净月,没有一次见到神帝子。那白衣的女子住在九重天最西边的一所宅子里,日日夜夜与她陪伴的只有满院子乱窜的精灵。
起初,宓如以为净月根本不想离开净月宫,后来才知道她是被禁足在净月宫了。她不是不想离开,是根本离开不了。
她有能力帮助净月离开,少女摇了摇头说:“比起天牢,神帝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儿上,不想难为我,既然如此,我在此处挺好的。”
是哀伤的语气,近日来她遇到的人,身上有意无意都带着一股浓浓哀伤的气息。
一日晚间,她准备回灵族去。路过莲池,有几只精灵跟她搭话,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坐在草丛中跟精灵们聊了起来。
暮色渐浓,万籁俱寂,宓如困了,起身欲走。眼看一黄金圆领长袍,胸口处团成一只气势非凡的银色巨蟒的男子走来,银线在夜色里闪着细细的碎光。腰间挂着一柄真金打造的长剑,剑身钻这红色宝石。
宓如暗叹一声“有钱”!这公子定是有神帝血统的亲眷,且身份地位肯定不低。天族好奢华,神帝座下的几位公子,大公子也是如今的太子,爱剑如命,九州之好剑,约有一半都被这太子收了去。二公子好音律,却瞧不起宓如的笛子,与惊凌倒是有的一谈,三公子爱佛法,年纪轻轻就“想不开”,遁入空门,还有唯一一位公主,受封锦华,可惜很多年前跳了诛仙台。
她虽看不清楚那男子的脸,就凭着那把“昂贵”的剑,他便能断定,那男子便是如今天族的继承人太子。
太子与净月关系十分要好,在九州四海都是公开的事情了。净月虽被囚禁,但是堂堂天族太子哪里需要鬼鬼祟祟,大半夜跑到净月宫来呢?
她心想此事说不定有猫腻,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净月房间的灯还没熄灭,太子进了屋内,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神族有一种秘术,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们创世而立,当时九州四海战乱不断,神族为平息战乱,打听各个部落,种族之间的消息,创造了一种术法,非神族不能使用。
眼瞧宓如捡起地上一片树叶,绿色的光芒中夹杂着几丝银白,不仔细看根本看出来。见她捡起一片树叶化成一只耳朵的模样,宓如又捡了一片,效果差强人意,连续试了几次,重要找到一片,两只耳朵状的树叶如蝴蝶一般飞走,贴在了净月房屋的门上。
宓如根本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前前后后又寻了十几片树叶,化作耳朵状贴在净月房间各处,才勉强听到两人的声音。
“不要再任性了,苍旼,跟父亲认个错,你依旧是天族最尊贵的仙人,你冲撞父亲之事,便就此翻页了。”
苍旼!!!应该是净月的名字吧!净月是封号,苍旼才是她真正的名字。不知道蚩尤可知道。
“认错?我有什么错?堂堂的天族撒谎撒的心平气和,倒也不失天族‘颜面’,真不错。”净月一句话,讽刺之意十分明显,宓如听着身后猛地一凉。又继续听太子说道:“这件事情,父亲也是无可奈何,为了天族的声誉,你应该明白,对于青离君子,我天族是抱着歉意的,如若不是如此,怎会放纵蚩尤在魔族,危害九州和平。”
“呵,你倒是会找借口。青离君子因何而死,你心里没一点数吗?你我从此还是不要见了吧,每次看到你的脸,我就感觉恶心。”
青离君子,原来他们也是知道青离与屈沂已经逝去了,为何却声称消失在九州了呢?宓如想不透,便继续往下听下去。
“我今天来也不是同你商量的。父亲将你赐给我当侧妃,明日你就来曦光宫吧!”
“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你若死了,蚩尤也不会好过,我定让九州四海再无他容身之所。”
“呵呵呵,你害怕了。”
净月冷笑起来,宓如听到少女的声音,越发感觉寒冷。
“我有何可怕。”是太子的声音。
“那你便走吧。”
“我在曦光宫等你……”
太子的声音落入宓如的耳朵,绿衣少女立马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待太子走远,屋内又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
净月哭了。
在宓如的印象中,净月仙子是一个坚强到可以忽略世界对她任何不公的仙人,此刻,她是那样无助。倩影映照在窗户上,少女的身子不停地颤抖,撕心裂肺的哭声,夜幕之下的月光悄悄地隐入云层,云层周围散发出清冷的光芒。
寝殿的烛光熄灭,宓如准备回灵族去,想了想,依旧有些放不下净月,便在凉亭中坐下,施了个隐身术,让来往的仙娥看不到她。
第二日一早,太子就差人送来了大红色的喜服,宓如咬牙在心里叫喊道:“太子真是个人渣,娶了北海的公主,又想娶净月仙子。天族果真没几个好仙。”
既然净月不想嫁给太子,那就由她来棒打“鸳鸯”吧!宓如施法变了一根长藤,那粉衣小仙婢一个不注意,踩在长藤上,身体一失重,整个人摔在地上,娇滴滴地模样,宓如有些惭愧。
惭愧归惭愧,连忙在小仙婢站起来之时,掀起一阵大风,大红的喜服纷纷落在了荷华池里,她给池中精灵使了使眼色,各位小精灵拿出吃奶的力气撕扯着衣服。小仙婢急红了脸,将喜服捞上来时,已经被撕碎,穿不得了。
宓如忍住笑声,依旧笑出了声,一个不小心,被小仙婢听了去,张望四周喊了几声:“是谁在哪里?”
听到前院的动向,净月优雅地走出来。被宓如捉弄的小仙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刚才自己遭遇复述了一遍。净月往宓如所待的凉亭瞧了瞧,认真听完了小仙婢的叙说,努力压制住笑声,尽量不发出声音让净月听见了去。
只有在大笑的时候,才能真正地忘记了悲伤的事情,自从蚩尤去乐魔族,她日日为他担忧,近日知道青离与屈沂陨落,更是无法一刻忘记伤痛。
她是一个死心眼的人,既然她爱惜之人过的不快乐,那他怎么能过的幸福呢!
小仙婢诉说完毕,宓如听见净月冷冷地说:“你回去让你主子送一瓶红花散来。”
“仙、仙子、奴婢遵旨。”
小仙婢没见过什么世面,听到净月说要一瓶红花散,脸都被吓苍白了,红花散对于凡人来说尚有绿叶汁可解毒,而神仙吃了,便是西天佛祖也救不回来了。仙婢幽幽地从地上爬起来,经过凉亭时,悻悻地往里面望了望,没有任何异常,疾步消失在净月眼前。
“出来吧,待在那处一夜,也不累。”
净月的声音很慵懒,与刚才疾言厉色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宓如一听,暗想,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凉亭待了一夜的。只好现身,跟着净月往屋内走,净月停在门前,取下门上的一片绿色叶片,淡淡地笑了。
昨日,太子走后,宓如就撤回了术法,那些叶子全都恢复了原样。宓如心想,就算你发现了又如何,一夜过去,叶子上的术法早已经消散,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叶子是她用来窃听的工具。
“用的不错,蚩尤比起你差劲多了。”
“啊,这个不是我做的。”
好像解释并没有用,净月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肚子进了屋内。
“昨日,你听了多少?”
“什么?”
“看来听得不少。”
“没有、没有,其实你们也知道姑姑和姑父、陨落了。”
“我很抱歉,天族做的不好……”
“我来此处就是为了寻一个答案,你既然不让我去寻神帝,那你就告诉我究竟为何,姑姑和姑父是怎么去世的,而蚩尤为何不能回灵族。”
“青离君子受天劫而死,屈沂公子殉情了。”
好悲伤,宓如很想哭。
“怎么可能,天劫!姑姑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度过了天劫,万万不可能才过了十万年又有一次天劫。”
“九州律法中有一项,非同族之仙,神,妖等九州四海一切生灵不能成亲,更不能有子嗣。”
竟然是因为这个,沙华下凡之时,她与蚩尤曾经问过惊凌为何青离和女蜗与他族成亲,却无事。
天机不可泄露,原来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可是那时他为何要隐瞒,如果知道,她定会好好保护姑姑。
好像是痴人说梦,蚩尤的术法不知道比她强了多少倍,都无法保护自己的父母,她又用什么去保护呢?
“那蚩尤呢?为何他会去魔族。”
“魔族本就是他父亲屈沂所创,他回去继承也是理所当然。”
“不对,你昨日与太子说的不是这样的。”
究竟是哪里错了,真相就在她的面前,一扇为上锁的门,她已经拿到了钥匙,只要轻轻一推就能知道。
“我喜欢上了蚩尤,太子想娶我,我不愿意他便以蚩尤要挟我。”
终于听到一丝令人安心的话了,真相却是如此的令人愤怒,那扇门轻轻被推开,众多悲伤的故事中,唯一一个开心的故事。
“你与蚩尤说过你喜欢他?我去魔族时,他过的不好。”
净月没回答这个问题,宓如如何会知道此时屏风后面隐藏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男子听到净月说‘我喜欢上了蚩尤’,眼睛刷地燃起光芒,注视着净月的一举一动,如获至宝一般。
宓如今日的心情起伏格外猛烈,现下好不容易修整了下来。于是净月送走了宓如,回到屋内,屏风山的牡丹花绽开的极好,黑衣男子走出来,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披着,黑袍领口处银丝构成的花纹,格外显目。
“谢谢你。”
“你应该告诉她真相,若有一日知道了,也许会更难过。”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听你的。”
“随我回魔族。”
“等我收拾东西。”
……
第二十九篇 前尘篇9
灵族几十万年一个样,借着太阳散发着白光的月亮啊!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道。非得让善良之辈遭受生离死别才能符合九州的法则吗?
堂堂神族长老青离君子,魔族之主屈沂,就这样死的不明不明。天谴,倒是一个很好的说辞。此番惊凌在长息阁内,手中燃着三炷香,神情淡漠。而长息阁外,碧裙的少女踌躇于门前。
她已经很久没跟惊凌见过了,今日突然想起沙华被贬一事,惊凌对异族相恋之事,提过一嘴。凭借着女人的直觉,惊凌好像一早就知道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儿,她想替母亲和父亲问问。
“回来了,快来尝尝桂花糕,上次从天宫带回来的,就只做了这么一些,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恋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一番对话,宓如听着浑身不自在,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不一样了,惊凌的壳子里住了一个别样的灵魂。
“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我、我今早吃了糖油锅巴……你、你想吃点嘛?”
“甜的?”
“嗯嗯。”
“明日,我要去一趟青山,你随我去吗?”
“青山……”
“嗯。”
“姑姑和姑父,他们……”
“传说夸父开天辟地,如今九州四海只是一块陆地,后来帝舜降世,掀起滔天巨浪,夸父以己之身阻挡海浪,才形成了如今的九州四海。神族初立,没有种族之分,更没有婚庆嫁娶,这些礼仪制度不过都是后人所制来约束众人罢了。而对于有着绝对权力的仙,妖,活着人,魔。是不受其限制的。因此不同种族通婚也不过是无稽之谈。”
“如此,姑姑和姑父是如何陨落的,神陨落,九州同泣,怎会一点现象都没有。”
这也是惊凌想要查清楚的事情,当年青离君子与屈沂消失于九州四海,他心性不定,倒也相信了天族的一番桂花,如今上天叫他重新再逆转阴阳阵中重新活一次,他茅塞顿开,明白了许多事情。
宓如相信惊凌的话,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一半。只是青离君子之死答案一日不水落石出,她就得担忧一日。惊凌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了担忧,他很难受,他知道宓如在担心什么,他也知道结果,他此刻选择不告诉她。
“惊凌,你喝酒吗?”
“……”
少女从长息阁的桂花树下挖出三坛子桂花酒,又埋下去一坛道:“这一坛是蚩尤的,等他回来喝罢。”
惊凌之人不仅酒量极差,而且酒品也不好,不过喝了一碗,人就已经不行了,虽然宓如也不是什么好酒量之辈,却是比惊凌好太多了。
灵族境内,晚上极其安静。星星点缀的夜幕,树随风动,影随人动。惊凌喝醉了,除了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星眸透亮地出奇。宓如微醉,冷风袭来,打了了冷颤,清醒了不少。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宓如身上,拉着她的手,摇下了一树的桂花。这两人竟有折腾花草的习惯,尤其是惊凌,长息阁的各种名贵花草,都被此白衣男人糟蹋了。
宓如怜惜长这么大不容易,惊凌明日酒醒了,肯定不会相信这一地的狼藉是自己所为。眼瞧这惊凌抬脚就往这园中最贵的紫鸢草落下去,宓如狠狠一拽,两人身体腾空,落在长息阁顶楼上。
沐浴着银白色的月光,白衣男人红扑扑的脸颊,身上散发着桂花的清香,宓如看的有些痴了,男人动了动眼睛,一副无辜到了极点的模样。
两人对视着,冷风时而略过,男人的头发搭在脸上,她试着帮他整理。猛地,惊凌狠狠抓住宓如的手,两个人之间不足一厘,这样的眉,这样的眼,这样的鼻,这样的唇,宓如盯着惊凌的嘴唇,咽下一口唾沫。
“我会对你负责的,如果、如果你还记得今日我对你所做的事情。”
少女一字一句,声音都在颤动,男子似乎听不懂她所说的话,无辜地看着宓如。忽然,两瓣柔软唇贴了上来。淡淡的桂花香充斥着口腔,女孩懵懂地吮吸这他的唇,他立刻反应过来,迎合着女孩的吻。
她竟不知道吻还能这样,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男人闭着双眼,神情自然,明明是她在吻他,怎么现在却是她在吻他。
“呼吸,闭眼。”
男人简单粗暴的两个字,星眸突然睁开,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惊凌挽过女子的腰,横抱起宓如,走进屋内。
清帐幽幽地落下来,惊凌走过之处,蜡烛渐灭。宓如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抓紧了惊凌的衣领,男人身体迟疑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有时感觉身在云中,有时感觉被火焰炙烤着。不知所云,不知如何是好……
***
屋外已经大亮,阳光透过清帐,朦朦胧胧,房间里一片狼藉,少女银白的肚兜半挂在床沿上。少女半睁着眼睛,偷偷瞧仍在睡梦中的惊凌。惊凌**着神族,胸口处几道红色的抓痕,少女扫过一眼,立马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脸颊微微有些红润。蹑手蹑脚地捡起床边的衣服。
“你干嘛去?”
宓如吓得跳了两跳,脸颊更红润了,结结巴巴刀:“那个、我、我回去了。”
“站住。”
“惊凌,那会对你负责了,你、你烦心。我回去跟我爹娘说说,我让他们下月就来提亲、不、三日之后就来。”
男人的确青丝挡住了身躯,胸口处的三条抓痕尤其显目。见男人始终沉着脸,不说话。宓如又继续说:“三日真的不能再短了,我爹还不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我爹脑子不大好,虽然说娘亲不会反对,但是你也知道我娘只听爹爹的话,所以,你容我三日说服我爹,到时候不管他同不同意,我都会对你负责的。”
“对我负责,你很委屈吗?”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过来。”
“做什么?”
“陪我继续睡会儿,昨日没睡好,还有些困。”
惊凌这么一说,宓如的脸更红了,矗在哪里,不知所措。惊凌已经躺下去了,见宓如未动,之间闪现银白,一眨眼,宓如已经躺在床上,惊凌随着将被子一搭,宓如几次想逃离这令人尴尬之地,最终被惊凌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惊凌,你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作为一个神,寿命那么长,一辈子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永生永世,你到时候会不会腻。”
“不会。”
“万一我腻了,怎么办?”
“你会腻吗?”
“不会,永远不会。”
宓如语气如此坚定,说着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宓如浑浑噩噩地睡着了。惊凌睁开眼睛,灰白的帐鼎落入眼帘。
“永生永世,怎么会够。”少女的睡颜,极其安稳,惊凌温柔地看着宓如道。
……
两人腻腻歪歪一个早上,原本早上就要启程,硬生生地拖延到了午时,宓如在肯离去。此番她要去凡世寻她父母,惊凌本来是要陪他去的。自从青离君子去世后,神族出现异常,原本被封印的神境,竟有坠入海底的势头。
其实对于惊凌来说,此时神境是虚幻。无奈宓如听说此事后,便决心要自己一个人去说服它的父母,要惊凌留下来镇守灵族,以免此时有不怀好意之人,企图混入神境。
神境之所有重要,更是因为里面存在着九州四海一切生灵的图腾,若是这些图腾落到不法之人手中,九州四海必定要再一次混乱,神族辛苦建立起来的万世和平,将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