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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空ya     三生物语之忘川谣txt下载     三生物语之忘川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婉约2

    昨夜,细雨稀疏。清晨,阳光落在小院里,玉兰花叶上的雨珠悄然落下,透过阳光,折射出银星点点。

    某人因为是“同情”或“爱情”一宿没睡,他天资聪颖,却在“爱情”这条路上成了傻子。余下的一万年里,蓝玄再也没有见过梧桐园的那对主仆。芊芊的粉衣在院落你里翩翩起舞,又是一年的春日。今日有一个好消息,灵主要回来了。

    她家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冷冷地应了一句,这一万年,那个男子再也没有来过梧桐园,偶尔在路上碰到了,礼貌性地问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来到灵族时候的场景。

    这一万年,她家公主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时常坐在窗前,一院的落叶随风飘荡,第二天又是好好的一树叶子。如此周而复始,时间好像能过的快一些。身为仙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活的太久,最幸运的事情也是活的太久,久到有足够的时间让一个人想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公主,我们现在出发吧!”

    “好。”

    “公主,你说这一次灵主会见我们吗?”

    “不知道。”

    “公主,你觉得我们在这里住一辈子怎么样。”

    “有谁会在一个地方住一辈子呢!”

    “灵族挺好的,大家都这么好,要说九州四海哪一出地方最好,芊芊肯定回答灵族。公主,我觉得我们若是能把夫人接过来一起,公主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总是要走的。”

    “上哪儿去?”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芊芊先转过身去,蓝玄冷漠的目光落在她家公主的身上,那种目光十分奇怪,冷漠中带着温柔与不舍。明珠转过头,芊芊赶紧退过她家公主的轮椅,三个人面对着面。明珠的脸上挂着温柔得溺得出水来的笑容,微风飘来玉兰的清香,倒是明珠先开口打破了这寂静。

    “见过蓝公子。”

    芊芊偷工减料地欠了欠身子。

    “你们要走了?”蓝玄问的是疑问句,底气却显得不那么足够。

    “没有,暂时不会走。”

    “暂时不会么?嗯,好。”

    蓝玄一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推开月休院的院门。芊芊打量周围一番,原来月休院和长息阁这么近。每次他们都会经过月休院,那间院门紧紧关闭着小院,那个人独住的小院。她推着她家姑娘,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那间小院的门上。

    “公主,刚刚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呢!公子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嗯。”

    “你最近好像不太高兴。”

    “有吗?”

    “嗯嗯,有的呢!”

    “从哪里看出来的……”

    “表情啊,表情,好久都没有看见公主笑了,今日方才是这几百年来第一次……”

    两人正聊着天,身旁突然猛地刮过一阵风,一白衣身影划过,长息阁的门开了,白色的身影显现,主仆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月休院的门也开了,芊芊才反应过来,指着长息阁道,“刚刚那个白色的影子就是灵主吗?灵主回来了,灵主回来了。”

    少女欢快的声音随风飘荡,休月院的门又关上了,蓝衣的男子仿佛一缕青烟从她俩身旁经过。芊芊推起自家公主的轮椅就往长息阁的方向跑去。猛地被一层光圈弹得极远,芊芊躺在地上,下意识地寻找自己公主的身影,结界之外轮椅翻了个底朝天,她家公主却不知所踪了。

    她猛地爬起来,从天而降,蓝衣的仙人抱着她家公主。她连忙上前表示感谢,询问她家公主的情况,除了额头前有些红肿,并无大碍,她急的快哭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明珠无事,不用担心。”

    她仍旧盯着明珠额头上那个巨大的红肿。十分愧疚。

    “对不起,公主。”

    “没事儿,真的没事。”明珠淡淡地开口。

    蓝玄抱着她往轮椅所在的方向而去,芊芊连忙扶起轮椅,用衣袖擦干净,这是第二次蓝玄抱起明珠了。芊芊悻悻地往后退了一步,轮椅所在的位置有些倾斜,蓝衣刚准备放下明珠,轮椅往后滑动,明珠吓了一跳,连忙勾住了他的脖子。芊芊更加惭愧了,立刻扶住了轮椅。

    两个人隔得很近,能感觉得到对方脸上的呼吸,他五官深邃,冷漠却失温柔,他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

    他身上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滚烫不已。他呼吸有些急促,目光集中在地上的石子之上,丝毫不敢看明珠的眼睛,他放下她,连忙背过身子去,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他实在不好意思面对着明珠。

    明珠淡淡地开口,“谢谢蓝公子。”

    “谢公子。”芊芊欠身行礼。

    “小心些。”

    “嗯。”

    蓝玄只身入了长息阁,那结界在他面前仿佛不存在一般,芊芊看得目瞪口呆。连忙随着他往里面走去,那堵结界仿佛跟她作对一样,硬生生地将她挡在了外面,她看向她家公主,明珠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望着长息阁的楼阁之上,她顺着明珠的目光看去,仿佛看到了一蓝一白两个身影。

    她收回目光,却见她家姑娘自己先走了,背影是那样的悲伤,很多年之后,芊芊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觉得十分可惜,如果,当时灵主不曾回来,那么蓝玄也就不会走,或许她家公主和蓝玄的的事情就可以提前一万年定下来,或许不等宓如宓如出现,她家公主就成了蓝夫人了。

    这一万年的错过就是永远,虽然一万年之后,蓝玄最终跟明珠表白了心意,但是两个人的感情就是缺少了一万年。

    当蓝玄回来的时候,少年的模样更加成熟了,历经了沧桑,似乎就更加懂得了感情的珍贵。据说灵族代理灵主一回到灵族就去了梧桐苑,对于月休院和梧桐苑的两位主子之间的事情,在灵族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灵人生性自由,对他人的八卦也并不感兴趣,所以这个消息传得很慢,很慢,直到很多年之后才传到了南海那边,只是那个时候灵主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如何也不可能娶南海的公主了,南海这才勉强默认了这段感情。

    却不知道天族横插一脚,最终成全的是鸟族的世子。据说那位鸟族世子是一位极其温柔的人,南海的明珠公主嫁给鸟族的世子本也是一桩佳话,却在九州四海传成了孽缘。

    众人皆知,这桩婚姻是一场牺牲,灵族虽然生性潇洒,不在乎世俗礼制,天族却抓住了鸟族和南海的心里。即使是不相爱的两个人只要有了实名,而且天下皆知,无论如何即使是孽缘,这桩孽缘也得继续下去。

    鸟族从此与灵族结下梁子,这梁子倒不是说,鸟族和灵族的头领结下的,而是出于面子的问题。即使再不在意,面子这种东西,在九州四海是代表着一个种族的颜面,灵族不顾,鸟族和南海也拉不下这层皮去与灵族结交了。

    天族打下这桩算盘,虽然到后来,并无多大的用处,但是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九州的世族内部都是不平稳的状态,这种状态的产生多亏了鸟族世子和南海公主的这桩姻缘。在此期间,天族收复了西面的几大世族,实力增强了不少。

    当世族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不少。

    ……

    蓝玄消失的那一万年去了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芊芊问过,他只是微笑着问明珠,“仓苍旼,你想知道吗?”

    芊芊睁大了眼睛,希望自己家的公主说想。芊芊明白,只要是明珠想要的,蓝玄一定会满足她。却见明珠摇了摇头,眼睛都不抬一下。

    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人看书,一人绣花,对得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两个词。芊芊十分知趣地出去了。那时候的她觉得她家姑娘可以十分幸福地过完余生。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觉得她在做梦,渐渐地最后接受了这个事实时,她甚至用自己的生命去许愿,希望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时间流逝得太快,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她随着她家公主来到鸟族。倒不是说鸟族不好,所有的人对于这位世子妃尊重到了极致,就连世子殿下也不例外。

    半年之后,公主怀孕了。世子很开心,抱着公主,如获至宝。那是她的公主第一次笑,自从来到鸟族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曾经以为她家公主一生一世都不会开心了,明珠跟蓝玄两万年的感情在明珠来到鸟族之后的半年就烟消云散了。

    她不解,她疑惑,甚至怪她家公主对感情不忠。

    “芊芊,你走吧!”

    “为什么?”

    她从来没有十分严肃地对明珠说过话,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好一次。

    “我不能容忍伤害我丈夫和孩子的人在身旁。”

    “我不明白。”

    “是你下的吧!”

    明珠从袖口处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放在桌案上,芊芊一愣立马道,“公主查过我房间了!”

    “没有,殿下给我的。”

    “你相信他不相信我。”

    “芊芊,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蓝公子,我也知道你是喜欢他的,你希望他幸福,我也希望他幸福。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勉强的,我跟他不可能了,你还有机会,如今我放你走,你去追寻你想要的幸福吧!”

    “我不走,你当初跟我说过,你说你的幸福就是公子的,你现在怎么变了,就过了半年就变了吗?”

    明珠站起来,急忙往外走去,芊芊追着她的脚步,跟着她,明珠的轮椅动得很快,芊芊也越走越快,明珠已经泪流满面了。不是不爱了,是不能够继续爱下去了,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幸福,世子殿下是唯一可能获得幸福的人,她不愿意纠结与以前的感情,她愿意脱身。

    “苍旼,你站住,前面是湖泊,你别再走了。”

    那段被隐藏的记忆猛地出现在眼前,她的身子一空,扑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软软的,很暖和,她睁开眼睛,世子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不远处芊芊吓得花容失色,最后世子抱住明珠的那一幕深深刺疼了她的双眼。她的身旁已经有了能抱住她的人了。

    她猛地转身,身后转来明珠的声音,“活着太累,对得起自己已经太难。我不想在与自己闹情绪了。”

    是啊,那两万多年的记忆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的大家,换了一种活法也都是活着啊,她为什么要纠结这么多呢?

    月休院的那位曾经说过,只愿明珠幸福,如果她现在是幸福,跟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芊芊啊芊芊,你差点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明珠,她才是你的主子啊。你怎么能因为喜欢了月休院的那位公子,你就叛变了呢?

    芊芊走了,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屋里整整齐齐地,没有一丝尘埃,日子还如以前一般过着。

    天上云卷云舒,院落里花开花落,仙界一年四季一个模样。明珠派遣过一些人去寻找芊芊的踪迹,有人说在凡间看到了一个跟她很像的人,开了一家酒楼,她发现他们之后,酒楼第二天就关张大吉了。

    第二个月,在一间画堂里见到了她,她是教画画的女先生,她的脸上浮现着温柔的神情,时而望向窗外,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再后来,明珠就不再找她了,她不想回来,那就随她去吧!明珠不是那种苛刻的主子,她烧了芊芊的身份契约,在仙界留下了另外一个有关于她的身世,鸟族的公主,从此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明珠公主的侍女芊芊,而是鸟族世子的妹妹芊芊公主。

    这一切或许对芊芊来说并不重要,却是一个男人对于照顾自己妻子之人的回报,这份回报或许芊芊永远都不会知道,但是始终存在。

    就像九州四海没有人会相信除了九州四海和神境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存在一样。但是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愿不愿意承认,存在的东西始终存在。明珠在看清楚世界的残酷之后,依旧能热爱世界,可是蓝衣不能,世界对他越是残酷,他就越是要反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九

    海风呼啸的声音,空气中带着咸咸的湿气。明珠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清瘦,宓如叹了一口气,跳上床,睡了。

    清晨来的很快,宓如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了,阳光尚未出来,宓如下床推开掩着的窗户,一阵透凉来袭,她常常地吸了一口气。随行而来的随从,开始忙碌起来,见到宓如,欠身点头表示礼仪。

    很快,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屋内,宓如刚用完了早餐,脚步声近了。

    “神女,到时间了!”

    “好。”

    “今日除了南海,可愿意再去一个地方?近来荒岛不太平,凰家家主求天帝处理一下,遂想问问神女可同去?”

    “去啊!”

    “诺。”

    小厮退下,身着碧蓝色纱裙的少女齐刷刷地走来,开始折腾起宓如。宓如任由着他们折腾着,看着自己脸颊上两块红红的东西,宓如对南海的审美十分表示怀疑。为首的婢女解释道,此乃祭祀的特殊妆容。每一个来祭祀的仙子都必须这般妆容。宓如睁大了眼睛,满满的不相信。

    “这个也太奇怪了吧!”

    宓如的手在脸颊上红红得地方戳来戳去,手上沾上了一些红色的胭脂,带着淡淡得海水的咸咸的湿味。

    “神女,来不及了,您长得好,这个妆容倒是挺适合的。”

    宓如从头到尾一副绝望的表情,任由着她们这趟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出发了。浩浩汤汤的一群人到了南海之门前,天帝一行人已经在等待了。这将是要记入九州志的事情,九州四海有史以来最辉煌的一场祭祀了。

    一番周旋之后,宓如与神帝天帝处于第一排的位置。后面跟着随从,大家看上去挺开心的模样,宓如默默不说话,也总有人来跟她搭讪,她对今日的妆容表示十分不满。

    王母倒是看出了她的心事,迎着一张笑脸安稳她,宓如对她的笑脸不怎么回应。渐渐的,大家都安静了。待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南海的墓地,九州四海身份尊贵的仙人,陨落之后,鲜少有留下躯体的,因此天族便在东南西北四海建立了这墓地,以纪念九州四海陨落的仙人们。

    东南西北四海虽然同根同源,但是风俗礼仪,尤其是在服饰妆容这一块十分不一样,南海地处九州最南的地方。因此妆容也就越发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宓如在祭祀其他三片海的墓地时,倒是简单了不少,哪里如南海这般繁琐。

    芜岫君张罗事情很有一套,从宓如到来到现在进入灵海,一切都十分顺利,这件事情本该就此完完整整的结束,然后宓如打道回府,随着天帝去一趟凰家,想必那件事情也就顺利完成了,而她只要趁此机会离开,当天族发现楚沅不见了,即使知道其中有诈,也已经无可奈何。

    九州四海心知肚明,天族绝对不会当众处死楚沅,但是也不会轻易放过楚沅,世界上的意外死亡实在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人们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即使传出屈沂去世的消息,与他亲近之人或许会想要讨回公道,但是出于楚沅本来就有错这一层面上,天族占得优势太多了。

    或许,他们可以像对待青离君子和屈沂那般,传出谣言,云山的宗主云游四海去了。云山本就不参与天族纠纷。这一次楚沅突然刺杀天族的两位尊贵之人,谁都猜不出原因来。而宓如似乎明白其中的缘由,不过是猜测,也做不得实。

    宓如想着,祭祀已经结束了,三跪九叩,天族的礼仪就是麻烦,宓如只感觉头上的金穗子要掉下来,快掉不掉的感觉让宓如十分难受。脸上那两团红乎乎的东西沾了一些到衣服上,她趁着无人看见将衣服往里面塞了塞。

    祭祀之后就是慰问将士们。说好听是慰问,实际不过是大家一起吃个饭,宓如等身份尊贵的人在屋子里面吃,那些有些身份地位的将士在外面吃,真正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士兵们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见到宓如她们的。

    在冥府的时候,受天族的影响就十分重视形式这一套,后来辗转与灵族和魔族,这些尘世之中的礼仪制度就减弱了不少。

    明珠公主说过,芊芊说过,灵族是九州四海最自由的地方,也是最不自由的地方。小小的一方天地,你在里面想做什么都可以,出了这片土地之后,九州还是那个九州,四海还是那个四海,红尘俗世之中该有的形式一点也不得少。

    这个世界容不下与普遍不一样的人、事和物。集结天地灵气而生的神族,本身就式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神族拥有的强大力量能够改变九州的格局,为什么偏偏就神族有这种力量,其他族群没有呢?

    与普遍不一样就会遭到排挤,最终消亡。

    宓如记得在冥府的时候,有一次,天族的一个仙君来讲课,宓如成为为数不多能去听课的鬼差之一。当仙君问大家天地是依靠什么而生的时候。

    鬼使神差,宓如居然知道。她举手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从此之后,每一堂课,宓如都过的极其痛苦。那些知道答案不敢举手的,那些不知道答案的,将不回答任何老师的问题当成了一种习惯。却在不间意期间被打破了,她们发现举个手回答一个问题也没有那么难的时候,他们开始妒忌,妒忌那个第一个举手回答老师问题的宓如。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宓如就明白了与普遍不一样的人会活得十分辛苦。

    后来她竟然成为了九州四海的神女,女蜗之女,身份何等珍贵,她的不一样却成为了歌颂的地方。那些她曾经不过脑子随口的一些离经叛道的话也成为了九州四海传扬的名言佳句。

    九州四海!

    一个权力之上的地方,一个注重血缘的地方。

    有人提出舞剑,宓如的剑术不佳,没有人知道,宓如善音律却是九州四海都知道的事情。南海有一个传统,若是能够答对天族的十道灯谜,就能在场上求一个仙人的承诺,这个承诺不违背九州法律,不违背礼义廉耻。

    少年郎眉清目秀,一声青色的长袍,羽扇纶巾,宓如的目光不禁被他吸引,倒不是说他长得有多好看,那少年郎拱手表示礼仪道,“各位仙家,臣下乃是合欢族,听说每千年的灵海祭祀之后,若是有人能够答对十道天灯便能直接在场上寻求一个诺言,臣下不才,有个心愿想要谣乐神女完成,特想一试。”

    他礼仪做的极其到家,其间,一人道,“天九公子,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人解开过这灯谜,你此番倒是颇有骨气啊,只是老夫劝你赶紧下去吧,别丢了合欢族的脸面。”

    “谢仙君提醒。天九心愿不成,寝食难安,无论解开与否都是天九的的命,天九认命。”

    宓如觉得她能解开,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十分熟悉,而且他所说的那句,‘无论解开与否都是天九的命’,意思是说,他若是解开了,这就是听命,而宓如也要履行天命承诺她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宓如不免心烦意乱,天命这种玄乎又玄的东西,宓如不明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依旧没能看透。

    宓如若有所思的模样道,“那就试试吧!”

    听到神女的声音,那些早就准备好了天灯的仙子们端着十盏天灯盈盈走来,优雅大方。宓如的目光落在那群仙女的身上,企图看出个所以然来。传说这十盏天灯中藏着的灯谜乃是有关于神族的历史,九州四海有关神族的记载大多是从夸父开天辟地开始,之前的事情,没有谁知道。

    九州四海解开过所有天灯的人只有时墨神君一人,他从第十盏天灯中出来的时候。没有人敢相信,要知道当年仓颉也不过破了五盏等,就连青离君子也只破了三盏,时墨的名称也是在哪个时候传遍九州四海的。

    进入过天灯的人出来之后对立面经历的一切都不记得了,是否破了天灯的灯谜,天灯自然会给出答案,不需要破灯谜之人说任何话。

    只见天九缓缓地进入天灯之内,许久之后,大家聊天说话,时间过去的很快。谁能想到为何天九竟会出来得如此之快,一个青衣少年,手持一把羽扇,轻轻地扇着,十盏天灯瞬间灭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为何会破开连神族之人都难以破开的天灯。

    “你是什么人?你来此有何目的。”人群之中一人大喊。

    “在下还能是什么人,刚刚已经介绍过了,在家天九,乃是合欢族人,此番来此只为求女蜗一个承诺。”

    “放肆,区区蝼蚁之辈,也敢请求女蜗之女。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仙君当心,饭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啊,在下解开了灯谜,就能请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允诺一件事情,哪怕是夸父在场,他也会答应的吧,这本来就是神族和仙界达成的承诺啊。”

    少年有备而来,大家怎么会不知道,天族最有权威的两个人尚未开口,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如此,该问问神女的意思,神女若是觉得没问题,你想要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帮你。”

    “不不,谢谢神帝好意,只是说了只能要一个承诺,天九不敢贪多了,就只要宓如神女一个承诺。”

    “若非超出我能力之外的事情,你尽管说。”宓如冷漠地开口,那少年身上有一股很奇异的气息,她们一起肯定是见过了,宓如想。

    “好。但是这个承诺,我只能对宓如神女一个人说,请宓如神女进入天灯。”

    有人正准备阻止,少年的声音就传来,“在场的人都是见证,合欢族人天九此番求女蜗之女一个承诺,女蜗之女体恤,现在愿意听在下的承诺。”

    少年以自己的族群发誓,大家自然也不会再说些什么。宓如脸上两团红色的东西十分夺目,隔得近了,少年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宓如一惊,这笑容怎么会这般熟悉呢?

    “你是谁?”

    屋外淅淅沥沥一场风雨来袭,大家没有听到宓如最后的声音,只见一红一青两个身影消失在了天灯之中,天灯之中两个人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

    过了许久,有人开始着急了,有人想要进入天灯之中,却发现一股禁制将自己拦在了外面。神帝和天帝相继出手,猛地一阵银光,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宓如脸上的两团红乎乎的东西不见了,发髻也简单了不少,少年郎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拱手道别了。宓如征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发呆,气氛异常的尴尬,众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一直在发呆。

    “散了吧!”

    歌舞声停了,神帝淡淡地开口,天帝连忙挥了挥衣袖,大殿的丝竹之声停了,安静得能听到有人挪动凳子的声音。

    “今日到此为止,大家回去收拾东西,我等准备回天族了。”

    此刻被分成了两派,宓如,天帝等人要去凰族,晚一日再回天族,神帝领着众多仙人先回天族去。

    宓如看到神帝的那一张脸,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觉得瘆的慌。如果天九说的是真的的话,蚩尤应该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神族是如何灭族的,所以是从哪个时候,那个时候他不再回灵族,他成为了魔族的王,开始与天族对抗。

    哪有什么一帆风顺,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真相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得不可思议。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的结果,却没想到青离君子是那样死去的,上古时期的神祇一心一袭为苍天,最终沦落为天族一统九州四海的工具?

    她倒是不愿意相信天九的说法,对了天九,天九,他现在怎么样了,宓如心里一惊,立刻跑了出去,迎面而来的小厮与她撞了个满怀,小厮跪在地上,宓如根本无心与他计较。

    “神女,天九公子,天九公子不行了,就在外面。”

    宓如冲出去,少年浑身是血,咧着嘴巴笑道,“姐姐,我失算了,我以为我们还有很久很久。”

    “不不不,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我已经失去父母了,我不能在失去你了,小酒。”

    “是九天的九,不是喝酒的酒。”

    “好,小九。”宓如的灵力不够浓厚,尚未输入多少到天九的身躯之中,他就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何以少团圞1

    那一张苍白的面孔,那单薄的身躯正在一点点的冰冷下去,宓如的心如千万只蚂蚁噬咬一般。九州四海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去保存的,一个一个为了这个黑暗的世界牺牲自己,到底值得吗?

    以前的宓如不会考虑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她只知道保护九州四海是身为神女必须要做的事情。她身为九州的神女,享受着别人没有的光荣,尊严,那么保护那些给予光荣和尊严的人们,是她对他们的回馈。

    可是当有一天,她发现那些她们用生命在保护的人,居然是站在与自己对立的那一面的时候,宓如开始疑惑了,父辈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到底还适不适合如今的九州。

    从前,人们都信神族,神创造了九州四海,给予他们安宁祥和的生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间的战乱越来越多,因为土地,女人,而争夺,后来因为信仰而争夺。信佛的,信神的,信仙的皆认为自己的信仰才是九州四海的本源。

    宓如在妙华镜中看到的世界,只是九州的一块小角。弑兄杀父,情人反目,冤冤相报,血流成河,凡人受轮回转世而苦,沧海桑田,岁月流逝,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万年。

    天帝几乎与神帝是同时出现在宓如的身前的,他们俩,外貌上太相似,明明是父子,站在一起却像兄弟。

    宓如眯着眼睛,怒火恨不得烧尽眼前的两个人。

    “神女。”

    她刚要走,神帝唤着了她。

    “不如我们做一场交易?”

    宓如红着眼睛,瞪过去,神帝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宓如抱着天九往反的方向而去,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凰族,我去不了了。”

    天帝看上去有些难为情,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从前他是皇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高大威武的模样,何时两人已经一般高了。他带着面具的时候,他总觉得他很熟悉,现在细想起来,血缘这种东西当真是稀奇。

    他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第一次见到带着面具的父亲时,听他说话,他觉得很温馨。当他的身份暴露时,当知道他这些年来遭受着何等折磨时,他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那人无论犯过多少罪,那人也是他的父亲,他恨不起来他的父亲,却也无法完全赞同他父亲想要毁灭九州的想法。

    自从净月去世之后,这么多年,他一直处于悔过之中,对蚩尤的恨意不仅仅是因为他夺走了他心爱的人,更是因为净月喜欢他……

    神帝的孩子很多,这么多的孩子,一个人的父爱如何去分摊,所以即使是身为太子,日日都有与神帝相见的机会,可是他也没有分到多少父爱,直到在南天门前见到了净月,老女孩干净的脸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如沐浴在阳光下的荷花。

    两个人第二次见面是在瑶池里,昆仑王母的瑶池建好后,从未开放过,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如何溜进去的。他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瑶池里挖莲藕吃,脸上沾满了灰黑色的泥土,混着洁白的莲藕一起吃进了嘴里。

    “你吃吗?”少女担子很大,一脸灿烂的笑容。

    ……

    神帝已经走远了,两个人一边一个方向,天帝站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带着湿气的海风拂过,海水中带眼,眼睛略微有些刺疼。

    宓如已经着急得不行了,此番来南海,他基本上将从灵族带过来的人,都遣返回了灵族,如今就剩下她和另外一个男子,宓如此刻找不到那男子,急得要死。

    天九的外伤不严重,不知道神帝用的什么法术,直接伤及到了天九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流逝,灵魂之中的力量消失之后,他就会消失。

    这怎么、怎么可能呢?

    她才刚跟弟弟见面呢!怎么能然他死呢?

    身为医者,她很自卑,凡人的疑难杂症,对于她来说基本都是小菜一碟,可是到了仙界,她的医术基本在多数环节中都不顶用。

    宓如心烦意乱,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刚才她已经涌思君暂时封印住了他身体的各大穴位,尽量让他灵魂之力消散的慢一点。

    神帝已经回到天族的消息传开来,可是宓如却知道他并没有走,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奇特的气息,这种气息,因此宓如能够从这股气息判断出神帝尚在灵族。

    呼吸已经越来越弱了,宓如提起思君,飞快地闯了出去,往那股气息的方向而去。南海的众人看到一道绯红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容易,从法术遗留下来的气息探知,那股力量似乎就是神女谣乐的气息。

    南海的海面上有多处岛屿,每一处岛屿大同小异,很小的差异,虽然眼睛看到的都是一般模样,但是如果感知天地之间灵气运动的规律,你就会发现每一座岛,肉眼所见是无多少差别,但是围绕着周围的天地灵气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神族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依靠天地灵气而生的精灵,他们在对天地灵气的运用上,十分的得心应手,就跟在荷包里取出瓜子,放进嘴里,吃到瓜子仁一样简单,甚至连嗑瓜子皮都不需要,因为放在她们荷包里的瓜子,就是瓜子仁。

    九州本身就没有公平可言,宓如生来就是神,继承了父母亲的血缘,集合两家的血脉于一身,无论是修炼天族的灵力还是神族的再生之力,都是得心应手。

    往往有许多的人,却是其中之一都不得练习。

    曾经的神帝便是这样的人,小时候天资差的仿佛在娘胎里面被狗吭过一样。将就这一词用在他身上都是委屈的。然而可怜之人必定能够有另外一种出路。东华和时墨或许就是神帝的出路。

    如果有一天,神帝所做的事情为天下知道,不知道这两位身份如此高贵的人,可敢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宓如越接近海面,那股气息就越浓烈,她奏响了思君,音律随着海风进入了那人的耳中,他低眉浅笑,嘴角的那一抹弧度异常鬼厉。

    “神女,想通了吗?”

    “想通了,不过我有两件事情要问,否则,我是不可能将五彩石给你的。”

    “洗耳恭听。”

    “你为什么要杀死清霜姑姑的丈夫,还有我父母以及青离姑姑和姑父?”

    “谣乐,你跟你母亲不一样,跟青离也不一样,九州四海的担子就不该由你们来承担,不如早些放下了,早些解脱。”

    “你都没死,我如何解脱。”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呢!”

    “你回答我。”

    “彩石在哪儿?”

    “魔族。”

    “具体位置。”

    “你先回答我问题。”

    “伏羲该死,他背叛了对我的承诺。青离和妖族那小子,他们俩是被我吸尽了力量而死的。青离不愧是神族的大长老,一身的修为果然精粹,就连妖族那小子也不可轻视,吸尽他们的力量,还真是不容易。”

    “你太过分了。”

    思君吹奏出来的音符,化作无数个残缺的音符刺向神帝,尚不足接近神帝的身躯,他的面前升起一堵无形水墙,残破的音符容入水墙之中,不见了。思君再到嘴边,水墙猛地落下,泛起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子,那些水珠像活过来一般挣扎着奔过来,思君散发出一阵寒气,水珠被冻结了,悻悻地落了下去,海面成了银白色的冰块。

    “你打不过我的,就连灵主如今都控制不了我了,你以为你能吗?我如今大发慈悲,能跟你说这些,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彩石在魔族,我要你替我拿回来。”

    “呵呵,是啊,如你所知,彩石就在魔族之主蚩尤的身上,你去问他要啊,你敢去吗?”

    “小丫头片子,你小时候,我可还是抱过你呢,这幅牙尖嘴利的样子,可不是对待长辈的态度哦。”

    “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你在天九的灵魂是藏了什么?”

    “我也不是等你来求我救你胞弟的。亲姐弟相遇,这种感觉怎么样。”

    宓如觉得神帝能成为天族之主,必定是依靠这张厚脸皮。她实在不敢那天九去堵。从前,她根本不知道有天九的存在,母亲牺牲自己的时候,转头看她的那一眼,明明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就是没能明白。

    如今想来是,“你弟弟在合欢族。”

    合欢一族曾经受过女蜗的恩惠,当年九州四海混乱不堪,父母消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再次相遇的时候,就是补天的那一日,她的父亲因为母亲的去世,终日消沉,在仙魔大战的那一日陨落了。世人皆说是蚩尤所谓,可是她偏偏就不信了,尽管蚩尤与自己不再是同一条站线了,他也不至于会伤害她的父亲啊,这一层,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很多年之后,她为了封印昆仑鼎,将蚩尤也封印了起来。渐渐的九州四海大家以为就是蚩尤杀死了谣乐神女的父亲。即使是当初证据不全,连妙华镜都不曾掉出来看过。

    在九州四海,真相或许并没有那般重要,重要的是,那些高贵之人相信就好了。

    “我替你你去取,你必须救他。”

    天帝在笑着,胸有成竹的模样,空气中划过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宓如伸出手来,接过那个锦盒,瞬间一股强大的灵力晕开开来。

    听见神帝道,“你把这颗要给他服下,一月之内,不会有任何事情,一月之后,你到苦海来,我自当取出他灵魂之内的东西。”

    “你在他灵魂里藏了什么?”

    “你不用管藏了什么,即使是知道了,你们也无法解开。”

    突然之间,一股白雾升起来,宓如看不清楚神帝的身影了,神识猛地被抽离了一般,她回过神来,已经在南海的宫殿里面了。惊凌看着他,脸上还遗留着惊恐。看到她完好的模样,一把拉过她,狠狠地抱在怀里面。

    “幸好。”

    南海的仙婢们看到女蜗之女与一个白衣少年郎拥抱在一起,那少年郎的容貌倾国倾城,仿佛是一双极其灵巧的手雕出来的模子。

    “你怎么来了。”

    宓如有些疲倦,这几日突如其来的一些事情,她已经耗尽了心力。

    “曲苏安通知我来的。”

    宓如记起来,灵族随行的一群人之中,好似有一个叫曲苏安的人,好似最后只有他留下来了。

    “没事儿,我没事。”

    宓如如无神的游魂“飘”入屋里,她的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她松开手心,一颗金黄色的珠子,她驱动法术,金黄色的珠子化作一次金光进入了天九的身体之中。

    惊凌有一丝慌神,眼前这个安睡的男子,侧面看来,竟然与谣乐有七分相似。

    “他是我弟弟,我也是才知道的。母亲陨落的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不记得那是什么话,如今想要定是告知我天九的事情。其实我跟他是见过的,母亲陨落之后有一段时间,我去了凡间,在凡间遇到他了,那时候他还很小,合欢族的长老拉着他在我面前坐下,让他叫我姐姐,我说,我没有什么弟弟妹妹,跟其他人一样叫我一声神女吧!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可爱极了。”

    男子听着她细细将来,少年郎的面色很是苍白,几乎成了同名,一丝金黄色的光芒在他身上游走,少年的面色才开始红润起来,呼吸渐渐均匀,宓如舒了一口气,看着惊凌,不过三四日不见,宓如心里对他十分思恋。

    “有你真好,我真害怕我一个人抗不下去。”

    “我会陪着你。”

    “神帝要五彩石……在蚩尤哪里,蚩尤不会想要将五彩石给我的。”

    惊凌没有回答宓如的话,用神力探知天九身体之中的穴位,虽然有刻意去弱化他身上的神族气息,但是到了灵魂深处,什么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惊凌站起来,轻轻皱起眉头,“是神帝的血,天九的灵魂之中有神帝的血。”

    “什么?怎么会这样。”

    “天族的原生是蛟龙,蛟龙的血液里面带有极强的寒气,若是浮在仙人的灵魂之上,便会一点一点的消磨灵魂之力,直到消失。”

第一百八十六章 城南异世

    疏忽几日,城中再无怪事儿。新来卖货郎,拉着东街的王寡妇,絮絮叨叨地锁着一些不大明白的话。城南之处莫名其妙一夜之间多了一户人家,他偷偷看了一眼,里面住着两男一女,女的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如狐狸精勾魂一般,不敢直视。

    两位公子,皆是一身白衣,那位高的,冷着一张脸,格外好看,另外一位神色略显疲惫,也不肯多言。卖货郎从门缝中偷偷看了一眼,之间那红衣的女子,手指之间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芒,园中的桌椅板凳如洗牌一般,纷纷规制到各自的位置,整个院落一瞬间纤尘不染。

    卖货郎顿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揉了揉肉眼睛。吱嘎一声,门开了,那位面善的白衣少年郎,走了出来,笑盈盈地道,“我等是天上的仙人,来此体验人世,不喜欢被打扰,请这位先生莫要说出去。”

    卖货郎一惊,连口答应,他再次看向陨落,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不见了,他猛地灵台一昏,再也不省人事了。第二日醒来,是在醉仙楼,醉仙楼乃是此处最繁华的酒楼。桌案上放着美酒佳肴。他回想起昨日晚上发生的一切,此时酒楼的小厮就来了。

    “先生,您尽管吃,尽管喝,已经有人替你买单了。”

    卖货郎连声询问是谁替他买了单,那小厮想了想,说不出个所以然,先是说是一位公子,又说是一位姑娘,到底身穿何衣服,如何装扮的,他好似记得有好似不记得了。

    卖货郎大吃一顿之后回了家,发现家里多了巧美倩兮的美娇妻,还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妾。他如在梦中,忽然脑海里有浮现出那少年郎的面孔。

    “你有什么愿望,我替你实现,你莫要将见到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可好。”

    他拼命地点头,尚未说出自己的愿望,就昏了过去。卖货郎心想昨日遇到的果然是仙人了。心中大喜,连忙跑到街上大肆宣扬起来。

    晚间他回到家里之后,发现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娇妻美妾断然不在了,还欠下了酒馆的饭菜钱。当他再次去那间宅子时,大门紧闭,门上已经掉了漆,里面的慌乱一片,哪有什么仙人的痕迹。

    从此那卖货郎疯疯癫癫起来,逢人就说那日晚上的经历。有时候也有人驻足听一听,时间长了,人们就将它当成了疯子。

    宓如一行人坐在茶楼之中,听着大家议论这件事情。脸上并无多少情绪,倒是对面的天九一脸愧疚,似有话要说,似乎又不敢说。

    “这种人是活该,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阿姐,我怎么会觉得你做的不对呢,只是我觉得你不必跟他计较。”

    “我为什么不计较,是他自己不信守诺言,如今得这下场也是他活该。”

    “吃饭吧!”

    天九想驳回宓如的言论,就听见惊凌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并无多少表情,从头到尾,这一段饭下来,惊凌就说了三个字,宓如的眼睛里总是藏着恨意和冷漠。

    “此处距离魔族还有一段距离,天九你不是没有来过凡间吗?等下我们去走走。”

    天九一听,十分开心,立刻点了点头,望着惊凌,希望他也能去。却听见他说,“我不去。”

    宓如没什么表情,天九却是十分难受,很久之前他就知道惊凌与宓如之间的事情了,九州四海传的两个人如胶似漆,经过这两三日的相处以来,发现这两个人真乃神人。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忍受不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但是这两个人却能够彼此忍耐,这便是天生的一对吧!

    “姐夫,一起走走吧!”

    惊凌加了一筷子菜,听到天九对自己的称呼,顿了顿,放在碗里面,没有吃。宓如依旧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已经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只顾着自己吃菜,天九与宓如虽然是姐弟,但是两个人也是最近才在一起相处。从前只听起人们说谣乐神女是一位怎么温柔的人。三万年前的一场风波之后,他的姐姐获得了重生,却不似传言中那样天真可爱的模样。

    这三万年,他一直想要离开合欢族寻找他姐姐,无奈,当初母亲以身补天,所留下的灵力根本不足够他成形,这十万年来,他一直在修炼,此番终于修炼出了人形,迫不及待就去寻找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天灯唯有神族之人能够全部解开,如果九州四海去查有关于台灯的历史,他们一定会发现端倪,然而在很多年以前,伏羲就已经将一切有关天灯的资料都销毁了。

    或许他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他知道他有一个孩子在某一天会利用天灯与自己另一个孩子相遇。身为神族,拥有天生的优势,却遭受着九州四海的妒忌,如果他只作为一个平凡的仙人活下去,那将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神帝这种人颇为可怕,仅仅一眼,他就看出了天九与宓如是姐弟。利用天九,逼迫宓如取来彩石,神境开启,九州重洗,已经成为必然。

    “好。”

    惊凌轻启双唇,天九更加高兴了,从他灿烂的脸上,惊凌仿佛看到乐谣乐的影子。宓如注意到惊凌的目光,有些郁闷。

    “吃好了吗?”

    或许他还是在乎的吧,毕竟三万年前的谣乐,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此生的宓如,不过是一介鬼差,阴险,邪恶……

    他们刚走出酒楼,那卖货郎疯疯癫癫地报过来,指着宓如道,“仙子,仙子,仙子……哈哈,是仙子,仙子。”

    宓如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天九有些于心不忍,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之后,跟在了宓如和惊凌的身后。

    走出去一段路之后,长街上突然雅雀无声了,宓如猛地转身,指尖一条细长的银线挽住了卖货郎的脉搏,少女双目一沉,收回银的丝线。

    天九眉眼处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不管容貌声音如何变了,那人的心还是那一颗心,惊凌喜欢的也只是那颗心。

    “谢谢阿姐。”

    “他是你什么人,替他谢我?不用。”

    天九悻悻地笑了一声,掩藏自己的尴尬,惊凌嘴角突如其来的弧度,天九有一丝失神。都说九州四海的灵主是一位从来都不苟言笑的人,没有人见过他的笑容,天九十分惊讶,连忙叫住了自己姐姐,宓如看了一眼惊凌,见他衣服无辜的样子,脸颊微红,笑容慢慢爬上来。

    “笑一笑,挺好看的。”

    宓如应该是见过惊凌笑的,她十分淡然,又继续走着。这两个人真是……让他越发好奇了。

    卖货郎站在醉仙楼前,不知所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他朝着宓如一行人消失的方向看过去,宽敞的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没有任何异常。

    卖货郎突然清醒了,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起来。很快就娶妻子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宓如一行人到了仙界,经过青山之后就是魔族,彩石当初虽然不是宓如直接给蚩尤的,却也是她默认的,如今去问他要回来,这面子真的有些挂不住呢!

    青山一带是莫家的地盘,传说当年,就是莫家的小姐,莫玲子救了青离君子,九州四海对莫家对青离君子的这份恩情,青离君子没放在心上,九州四海却替她去报答了这份恩情。

    要说莫家对青离的恩情,实在不需要放在心上,因为根本就没有。莫玲子一人的行为,绝对不代表莫家的行为。

    莫家最不受宠的女儿,无意中将自己的灵魂卖给恶魔,祈求了一个愿望,青离君子身陨之后,气息刚好在青山一带徘徊,无意中进入了莫玲子的身体体面,替她活了下来。

    宓如知道这段真相,青离君子在灵族的时候,谣乐最喜欢拉着这位姑姑讲故事,因为这位姑姑的故事特别多,小时候当成故事听了,长大之后才发现那就是一个人的人生。谁说司命戏本子上的故事才精彩。

    发生在每一个现实的人身上的故事如何又不精彩呢?只是别人的精彩到了自己身上,就成了一种负担,成了一种痛苦。

    宓如经过青山,心情异常的沉重。

    天九知道他阿姐当了三万年的鬼差,到了冥界的入口,难免有些感慨,于是想着去安慰。这位灵主倒是好样的,赶在他前面开口了。

    “青离和屈沂现在很好。”

    “你说什么?”

    清风拂过面颊,宓如听清楚了惊凌的声音,天九也听清楚了,两个人都有些疑惑。天灯之中看到的那一幕猛然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宓如的脸狰狞一般,显得十分痛苦。

    “我在天灯里面看到了,青离姑姑和姑父都是被神帝所杀,我竟不知道九州四海还有这般恶毒的法术,能吸人修为的。”

    “他们还活着,记忆已失,现在是普通的凡人。”

    宓如睁大了眼睛,她期望听到另一个消息。

    “对不起……”

    惊凌的道歉,姐弟两萎萎的,无半点精神。

    “我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灵魂已经散了。”

    “惊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宓如环住惊凌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桂花的清香伴着冷漠的气息进入口鼻,她的眼泪从眼角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他的手放在她乌黑的长发上面,像瀑布一样的长发,此刻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藏着悲伤的少女。她不让自己出声。

    ……

    过了青山就是魔族,三个人的心情虽然沉重,但是知道了故人还在的消息,漆黑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丝光亮。

    修罗已经是冥王了,他穿着属于冥王的衣服,出现在三个人的面前时,他打量了一番天九,笑着对宓如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惊凌颇为失礼地站在了宓如的身前,挡住了修罗的视线。修罗低头玩趣一笑道,“许久不见,灵主还是一身正气。”

    他将‘正气’两个字咬得重,有一丝讽刺的意思。宓如没有想要介绍天九的身份,让他有一个普通的身份活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去冥府坐坐。”

    “不用了了世子……”,殿下两个字宓如没能说出口,“冥王……我们后会有期。”

    修罗不知道自己要来这一趟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你还在纠结些什么呢?你自己对于感情这一块明明看得恨透,为何此番在宓如的身上,你又看不透了。

    “后会有期,还有么?”他喃喃自语,身后一个红衣女子现身,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殿下……”

    她就是封蜜儿,她没有唤他名字,唤了一声殿下。男人嘴角一抹讥笑,起身来,消失在黑暗之处。封蜜儿找不到他的身影,四下张望,许久之后,一个人回了冥界。

    到了魔界,惊凌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宓如下意识地握着他的手,他十指纤细,一双弹琴的手与他人就是不一般。

    “惊凌……”

    “我在……”

    “惊凌……”

    “我在……”

    “惊凌……”

    “……”天九表示十分无语,两个人紧紧握着双手,不知道还在担心些什么。

    “惊凌……”

    “我在……”

    “真好……”

    有你在,真好,宓如想说的是这句话。

    魔族之门打开,迎接他们的是邵英,邵英一身黑衣,干净整洁,打量了宓如身旁的两位男子之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很快就到了王宫,雪落一身白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魔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她站在宫门前,脸上挂着看不明白的笑容。与惊凌两人互相行礼,宓如疑惑地看着雪落,她莞尔一笑。好像还是那个与灵族跟他们一起听课的雪落。

    “此番来了就多住几天吧!”

    “嗯,好。”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

    雪落笑着,目光落在天九的身上,天九的脸颊红红的,看到雪落,十分害羞的模样。

    “合欢族的天九。”

    宓如对这种介绍人的事情十分无所谓,大家知道他的名字和去处,她就没有打算再介绍些什么了。

    “在下合欢族世子伴读天九,见过各位仙子姐姐。”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仙子……”

    邵英冷冷地开口。

    “哦,美、美人姐姐。”

    少年紧张,青涩的口吻,大家瞬间被他逗笑了。

    “蚩尤在哪里?”

    “萧风殿吧!或者藏书殿……”

    “他知道我今日回来吗?”

    “知道。”

    邵英利落地回答,宓如在惊凌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邵英领着剩下的两个人去了驿馆。

    雪落站在原地,望着宓如远去的声音,衣角处已经揉的不成样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实话蛊1

    曾何几时,裹着一身狐裘的女子,笑吟吟地点着自己眼角下面的一颗痣道:“我师傅最喜欢这颗痣,可是她们说这颗痣不吉利。”

    雪落靠在门上,一半的脸匿在眼光里,半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雪落很少见邵英盛装打扮。她总是一身黑衣,简单地用一根玉簪将头发高高挽起来,纤细的脖子露在外面,若隐若现一根红色的丝线。她总是很宝贝它,从来不肯示于人前。今日不知道怎么的,主动将它拿了出来。

    是一尊晶莹剔透的玉石,雕刻成了弥勒佛的像。弥勒佛代表宽容、快乐、智慧、和善和幽默。这些对于邵英来说,好像都没有。

    雪落心中藏着事情,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去一趟凡间,若是殿下问起,请仙子帮奴回一声。多谢了。”

    她跟往日很不一样,令九州四海闻风丧胆的邵英,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邵英刚出了魔族之门,就看见了了潇湘,青衣竹叶,偏偏少年。他歪着头看着他,她对着她浅浅地笑着。

    他伸出手只碰到了她的狐裘大衣。

    “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少年的声音不大,铿锵有力。狐裘女子微微停了停,“不能。”

    ……

    宓如从萧风殿出来,蚩尤跟在身后。雪落算得很准。恰到时候,她守在两个人出现的地方,迎了上去。

    “我现在了。”

    宓如转过身跟蚩尤说道,蚩尤没有回答她的话。倒是雪落上前一步拉着宓如的袖子道,“不如我们一起走走。”

    宓如放下轻轻拨开雪落的隔壁,笑道,“今天不行。”

    她就走了,雪落盯着她的背影,转身对着蚩尤笑的花枝招展。

    “今日想吃什么?我们去凡间吃吧?”

    雪落自然地挽过蚩尤的胳膊。两人个看上去很亲密的模样,少年却没有一刻钟是转心在听女子讲话的。

    “不去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我送你回去。”

    蚩尤没有说话,雪落挽着他,两个人走得很快,一路上都有人跟他们行礼,雪落礼貌性地一一点头回礼,蚩尤目视前方跟没看见与他行礼的人一样。

    “谣乐,找你有事儿吗?”

    “嗯。”

    “她都好久没有回魔族了,此番有什么事情,看我能不能帮的。”

    “她要五彩石。”

    “哦,五彩石啊,那你给她了吗?”

    雪落不知道五彩石的功能,蚩尤顿了顿道,“没有。”

    “为何?五彩石不就是她的物件吗?”

    “我不愿意给。”

    蚩尤有些气急,绿着一张脸睁开了雪落的怀抱,走得极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转角处。雪落到蚩尤的寝殿,而他根本没有回来。

    在魔族宫殿的一间驿馆之中。惊凌的棋局已经摆好,绯红色衣服的男子,潇洒地落座在白衣男子的对面。白衣男子微微抬眼,放下一颗白子。

    一盘作罢,门前站了一个人,她一身黑衣,简单大方,额前的发丝是湿的,想必是泡过温泉才回来。宓如对上两个男人的眼睛,冷漠地转身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午间睡觉,十分安详。她是被院落里打架的声音吵醒的。她推开门,两个人男人在院子里大打出手,一院子的落叶,用来吃饭的石桌板凳已经碎成了数块。

    她使劲地关上门,很响的一声。两个男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那紧闭的房门,屋檐下掉下来一片树叶,蚩尤和惊凌两个人几乎同时抱拳表示礼仪之后,各自散去,中途没有一句话。

    宓如感觉不到院落里打架的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门去,凌乱不堪的小院,她用法力恢复了小院原来的模样。便出了门。天九在东边的一间屋子里掩着门偷偷看了一眼,宓如刚出去,惊凌的门开了,有嘭的一声关上了。

    他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这群人是个什么意思。

    ……

    “不行不行,老夫不能做这等事情。实乃大逆不道。”

    “……”

    宓如的思君散发着银白的光芒正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无名长老悻悻地看了一眼,脸上数中表情,气氛,无奈,惊恐。实乃一出大戏啊。

    “你为难老夫也没有用,老夫不能背叛殿下。”

    宓如猛地起身来,拿起思君就走了。无名长老长舒了一口气,从内阁之中走出来一个少年,少年呆呆的模样,身上藏着一丝鬼气。

    “长老,我们这样好么?”

    紧接着走出来第二个少年,凌源冲着宓如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几个人围着茶几坐下来。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先不说魔君听不听咱们的话,若是真的交给她了,她为了她弟弟肯定得交给神帝,神帝那厮心狠手辣,最后救不救得了那小子是个问题,还把宓如和整个九州四海都搭进去了,岂不是不划算了。”

    “凌源君说的是,不过,若是真如传言中所说的神境开启,那些逝去的人都能活过来的话,我觉得……”

    “沙华,休得胡言。”

    三个人面面相觑,沙华耷拉着脑袋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潇湘和邵英呢?他们俩去哪里了?”

    “今日是邵英师傅的忌日。”

    一阵沉默之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宓如去而复返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家对于宓如的到来并未有多少惊讶。

    “我知道这件事情十分为难你们,但是……现在只有你们能够帮我了。我要救我弟弟,没有人能阻挡我。”

    “天下,九州怎么办?”

    “我负责。”

    “宓如,你不是谣乐了,即使拥有她的再生之力,你如今的模样可有半分是谣乐啊。九州四海凭什么相信你,你现在要将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谁敢相信你。这个责任你付不起。”

    “我父母都是为了救九州四海的生灵而死,现在要他们救救他们的孩子,也不行吗?”

    “那你这样与林夫有有何区别。”

    宓如冷笑一声,与林夫有什么区别。她想起瑶池那双恨她入骨的眸子,他想起林夫死时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容。

    “是我想的浅了。天下的重担实在太重……”

    宓如走了,潇湘迎面而来,“宓如,你做什么去?”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活。

    回到驿馆,惊凌在院落里面舞剑,仙风道骨,宛如九天之上的灵魅。

    他及时收回壹心,宓如看了他一眼,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天九木讷地看着这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胸口处一股冰冷的感觉传来,他猛地失去了神识,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冰凉的怀抱,他朦胧之中仿佛看到了一个白衣的少年朝着自己走来,世界猛地黑暗,再也不见任何光芒。

    “还有五天,就一个月了,我等不了了,惊凌,对不起,我等不了了。”

    少年的面目十分冷漠,眼角之间尽是一股寒冷的气息,他此刻十分纠结,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错。九州四海,天地众生,而另外一边是自己心爱之人的胞弟。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一毫不差地将道义和情感区分开来。惊凌做不到,宓如做不到,这个世界上谁能做到。

    门前一道白衣出现,雪落清冷的面容,她缓缓地走进来,目光所致之处皆是一片寒冷。

    “我可以帮米。”

    宓如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突然又暗淡下去。说了一句,“不用。”

    “我知道他把彩石藏在哪里了。”

    “在哪儿?”

    她猛地抬起头,雪落浅浅一笑,“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好……”

    阳光透过酒楼的窗户落进来,宓如背对着阳光,在雪落的眼中是金灿灿的模样。小儿不停地往桌面上布菜品,宓如两个人却从头到尾没有动一筷子。

    “这家的清蒸鳕鱼不错,我记得你很喜欢这道菜。”

    雪落替宓如加了一筷子,她端起碗正准备吃,又放下了,胃里一阵恶心,她忍住恶心,放下了碗筷。雪落也放了碗筷道,“我今天不是找你出来叙旧了,如果是以前,我们一定会是好朋友。可是为什么蚩尤会喜欢上你。”

    “这就是你不愿意见我的原因。”

    不久之前,她们明明是要见面了。雪落来而复返,宓如在哪个时候就知道了,有一种感情不需要说结束,只是一个动作,她就知道结束了。

    曾经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此刻两个人是明面儿上是朋友,私底下早已经不能共存。不是宓如的问题,那便是雪落的问题。

    “你也是,封蜜儿也是,瑶池也是,总是说我抢了你们的爱情,我究竟做了什么抢了你们的爱情。我不喜欢蚩尤,不喜欢修罗,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十万年前我还帮你追过蚩尤,不是么?”

    “是,你总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蚩尤喜欢你,你不知道,修罗喜欢你,你也说你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雪落因为激动,脸上有一丝红润。

    “我与他三万年不见了,他拿什么喜欢我,你不要因为自己得不到,就见他,觉得他喜欢任何人。”

    “你总是这样,十万年前是,现在也是。蚩尤看你的眼神,那是看一个普通人的眼神吗?那眼神跟惊凌看你时的一模一样,你瞎了,不代表别人也瞎了。”

    “过分了啊……”

    “谣乐,我有你过分吗?你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别人对你的好,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愧疚吗?”

    “在你说这话之前,我确实挺愧疚的,毕竟我封印了他三万年,他仍然喜欢我,我是挺愧疚,可是经过你这么一说,我为什么要愧疚,是我拿着剑逼迫他喜欢我的吗?不是。而你费尽心机,又怎样,不一样得不到他的心。”

    宓如想要狠狠地伤她一伤,爱情,让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头脑了。

    “你……”

    “你什么你,你今天找我来,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你说出你的条件。”

    “我要你的命,一命换一命,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我的命,我弟的命我都要,而你的命和你家族的命因为你的这个要求而被灭族。”

    “我是不敢啊,可是你觉得蚩尤敢不敢。”

    “他不会听你的。”

    “雪落啊,这么多年了,以为你会长点记性,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啊。你既然敢约我出来,必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你是一心想要逼我就范,不曾想过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宓如笑靥如花,她的目光所到之处,一片晴天,酒楼之下,熙熙攘攘走过得人群,大家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宓如心中有一丝难过,九州四海,邪恶又美好的一个地方。如果说毁了就毁了,她心中难免有一丝不舍之情。

    随即她立刻下定了决心,转身对着雪落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蚩尤在一起,无论他喜欢我与否,我爱的人只有惊凌。如果没有天命,我们或许早就成亲了,这件事情你大可放心,我从今日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我能承诺给你的,我必定会履行。”

    “我是什么商品吗?竟由得你这样交换?”

    楼阁上的窗户猛地落下来,差点砸到宓如的脚,她赶紧退了两步,蚩尤怒气冲冲和地浮在半空中,惊凌沉默不语,脸颊上微红,应该是听到宓如刚才的那一番话了。

    “你若肯把彩石还给我,我用得着跟她在这里纠缠吗?”

    “你说这种话讲不讲良心的,天九的生命是生命,天下苍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以为神帝为何要你要取,这些年,魔族每日都有天族的人潜入,每一天都是为这这几颗石头而来,你以为你拿到彩石你能走出魔族境内,到天族去吗?不等你离开魔镜,你就是死在这里。”

    宓如虽然身在红尘之中,但是对于这些事情并非什么都知道,此番听到蚩尤的一番话,她突然望向惊凌。

    惊凌飘然落到她身边,拥住她。蚩尤收回目光对雪落说,“宓如是我妹妹,谣乐也是我妹妹,以后不要乱猜测了,答应娶你为妻,我不会食言。”

    “谁要当你的妻,我要你的心,我要在你的心里。”

    “对不起,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不能给的,你也无法勉强我。”

    “好,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知道真相,你喜欢过她吗?哪怕是曾经。”

    空气静止了一般,雪落一字一句想砸入了蚩尤的耳中。无名长老等人纷纷赶来,生怕这几个人打起来,将魔族都给毁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因为相思才患相思

    夏末的夜晚,朗月皎皎,星辰点点,慢慢有一团乌云移动过来,渐渐地,云越聚越多,不消一刻,浩瀚星空就忽然变了颜色,月黑风高,阴惨惨地惊起一身战栗。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平地一声惊雷,连这边都问的到一点淡淡的焦味。

    孩子在梦中,吧唧吧唧着嘴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宓如站在廊檐下,雨水顺着屋檐哗啦落下。桂花的清香换成了泥土青草的味道。

    雨中,白衣男人撑着一把银白色伞走来,脚下掀起一滴一滴泥浆,落下又挑起,男人的白衣依旧不染一丝尘埃。

    青衣女人接过他的伞,沥在屋外,挽着男人的胳膊进了屋子。男人瞧过一眼躺在婴儿摇篮中的孩子。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

    宓如心下开始哀叹起来,这孩子也颇为可怜,一出生没了父母不说,就连家族也眼小云散了。

    “惊凌,替孩子取个名字吧!”

    惊凌想了想,道:“不如叫乐乐……”

    宓如只觉得他取名字相当的随意。佯装不开心的模样。

    “若是我们的孩子,你打算取个什么名字。”

    他低头,又想了想,这会子想的比刚才要稍微长了一些,“福宝……”

    宓如一口老血恨不得将惊凌淹死算了,见他想了这么久,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名字。宓如发誓,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叫这么一个名字。

    “乐乐哦,乐乐乖……”

    宓如压根儿还没承认他给‘乐乐’取的名字,小丫头被他抱起来,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刚才在摇篮里哭丧着脸的模样,宓如心叹道,“这年头,一副好皮囊真是太重要了。”

    缓缓挥动着手,在惊凌的脸上摸来摸去。

    “明日就把你送到六师兄那里去。”

    宓如有些不悦,一边整理摇篮,一边抱怨。惊凌放下孩子到摇篮里面。嘴角藏着一抹笑意。

    “忽然觉得苍旼挺可怜的……”

    “嗯。”

    “鸟族灭族,我觉得挺可惜的,我看那世子也算的好人,没有半点世家公子的纨绔气息,这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真是可惜了。”

    乐乐好想听懂了宓如的话,瘪嘴嘴巴哭了起来,宓如摇了摇摇篮,她可怜巴巴地忍住哭声,抽泣着,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过了半晌,惊凌的《佛理》翻到了最后一页,蓝玄来了,他的目光一瞬间就落到了摇篮里乐乐的身上,他的目光中含着疼惜,含着痛苦,终于,他嘶哑地问了一句,“她人呢?”

    宓如知道他在问谁,惊凌已经放下了《佛理》,抬起头,蓝玄的目光一直落在乐乐的身上。

    “她叫乐乐。跟她长得很像呢,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把乐乐让六先生带,你就过来了。”

    伤心的事情就不要在提起来了,宓如是这样想的,所以可以避开了他问明珠的事情。

    “乐乐……”

    “嗯嗯,乐乐,惊凌取得名字。”

    “示意安乐、幸福。”

    惊凌淡淡地开口,已经走了过来。蓝玄这才记起来行礼。

    “让我带她吧!”

    “可以。”

    宓如开口,就见蓝玄将孩子抱了起来。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蓝玄抱着孩子出门去了,宓如看着两个人背影消失的方向,看向惊凌时,发现他的目光也落在同一个方向。

    “别看了,你的孩子在这里。”

    惊凌猛地转头,目光里面带着疑惑。宓如点了点头,含着羞涩的笑容。

    “应该不会错的,不妨再让灵医来看看。”宓如继续道。

    她自己就是医师,那还需要其他的医师呢。男人眼睛里流光溢彩,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惊喜,藏着幸福,他抱起宓如放在自己腿上,脸颊挨近宓如的肚子,一颗生命的种子正在慢慢发芽。

    “太好。”

    “能不能换个词,加两个字也行啊!”

    “……”

    迷人的微笑,唇附了上来。屋内的烛光摇曳,身影落在身后的屏风上面,是一辈子……

    ……

    九州的平衡终究不在了,天族收复了九州四海两百多家世族,陆续降的,如今已经到了三百。

    天族好像也渐渐放下了开启神境的。宓如一心在灵族安胎。惊凌故意封锁了外面的一切消息,她听不见,不代表猜不到。

    魔族与天族大战于弱水时,惊凌消失了许多日,宓如不知道他站在了哪一边,时常胆战心惊地望着天空,五彩祥云出现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一袭白衣,不再如往日一般干净,身上沾满了血迹,有他的也有别人的。她一直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替他清理伤口,手指却不知绝地颤抖了起来。

    她开始担忧青离君子的预言。

    “明日还要去吗?”

    因为怀孕,她的脸色有些惨白,唇色惨白,本就小巧的一张脸,眼睛尽凹进去了,惊凌有些心疼,拥过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面,又怕伤到孩子,所有的心疼都表现在脸上了。

    “没事儿,我没事儿的,哪个女人怀孩子不是这幅样子的。辛苦你了。”

    “没有,不辛苦。我并未到战场上去,灵族的人都在后面治疗伤员。”

    宓如有些感动,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到,“我爱你。”

    “我也爱你。”

    “惊凌,我有点困,你抱着我睡一会儿,好吗?”

    “好。”

    男人的怀抱里藏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血腥味几乎将桂花的清香覆盖了,靠在他怀里,她就异常的安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我便逆天。

    宓如猛地睁开眼睛,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块石头,上面刻了许多人的名字,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在另外一边看到了惊凌的名字,批预是有缘无分,情深缘浅,天生一对。她握着一把尺子,想要抹去有缘无分和情深缘浅两个字,平地一声惊雷,她醒了。藏着血腥味的桂花香的怀抱不知所踪,她下床来,立刻就有人来伺候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灵主去了弱水,她抱怨着天帝雷厉风行,不顾天下死活,一边惋惜这些年真是她们看走了眼。当年哪里是蚩尤为了天下至尊的位置,强行炼化了昆仑鼎,明明是他为了救天下用自己的身子去承受昆仑鼎,事与愿违才导致了昆仑鼎不受控制,这才有了这三万年的囚禁。

    从她的口中宓如听出来了惋惜,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堆,恐怕不知道她正在伺候的女人就是当年将蚩尤封印的女子。而且她曾经还想过杀了蚩尤。她苦笑,眼底一片荒凉。

    “娘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娘娘啊!灵族的王后。”

    “还有呢?”

    少女想了想不确定要不要将宓如鬼差这一层身份说出来,宓如见她思考,莞尔一笑道,“我是冥府的鬼差宓如……”少年冷静地,没有作声,宓如又道,“三万年前封印蚩尤的女蜗之女谣乐。”

    小丫鬟吓得趴在地上,悄悄地扫了一眼宓如,发现她在笑,立刻道歉。宓如淡淡地说了一声起来,小丫鬟连忙跑了出去。

    宓如眯着眼睛,觉得这姑娘真的很幸福。不知道就太幸福了,她活在自己的喜怒哀乐之中,对九州四海的悲欢离合看得淡,这样才活的幸福嘛!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玉兰花的香气从月休院飘过来,宓如闻着气息过去,挺着一个八月的大肚子,她行动十分不便。身子渐渐沉重之后,她很少出门,时常也就围着长息阁走走,今日鬼使神差,十分想多走走,到了月休院前,发现门没开,她便直接进去了,距离上次来到月休院,已经过去了百年有余了,那次是来月休院借仙蜜,那时芊芊和苍旼都在。

    蓝玄一抬头,看到了宓如,吓了一跳,扫到她的肚子,连忙请她坐下,取来了蜂蜜水给了一万宓如,又给乐乐喝了些许,小孩子精神太好,咯吱咯吱地笑个不停,宓如逗着她玩着,到了下午,惊凌回来了,叫她回去,她才依依不舍。

    今日他回来的挺早,宓如有一种习惯,若是惊凌不回来,宓如就一直不愿意睡觉,所以即使是在战场上,到了某一个点,惊凌都会消失一段时间,等宓如睡着了惊凌再走。

    战场上或许有人窃窃私语,但是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情,那个白衣男子身份如此尊贵,也是他们能在背后议论的。

    他神色疲惫,无精打采的模样,宓如道了一盏茶,他一饮而尽,姿态优雅,多了一份豪气。

    “今日回来得早,我让人去做饭吧!”

    宓如站起来,正准备出门去,惊凌突然拉着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拽到怀抱里面,她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吓了一跳恼怒道,“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还这般不知轻重。”

    惊凌将脸埋进宓如的脖子里面,痒痒地,她越是挣扎他就埋得越深,恨不得钻到她衣服里面去。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雪落没了……”

    “哦,蚩尤怎么样?”

    “不知道。”

    宓如任由他抱着,身心疲倦,肚子猛地一阵疼痛起来,屋外想起阵阵脚步声,立刻有人前来禀告,“魔族败了。”

    “怎么会……蚩尤呢,蚩尤,无名长老……唔……”她忍住疼痛,额头上冒出滴滴汗珠,惊凌的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立刻问道,“你怎么了。”

    女子一副苍白到了极致的脸庞道,“他们人呢?”

    “魔君等人已经退到了魔界,除了妖族的雪落公主以外,潇湘君子受了重伤,断了一只手臂。”

    “我、知道了。”

    战场是什么样,宓如一直都知道,她的心里承受能力并不弱,但是听到那些熟悉的名字时,心脏依旧会触动。

    “叫灵医,快,叫灵医……”

    长息阁回荡着灵族呼喊的声音,女人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弱,宓如只觉得自己全身酸软,酸到疼痛,她恨不得就这样睡过去,一双手握着自己,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气息,宓如强睁着眼睛,耳边嗡嗡地,根本听不见任何完整的声音。

    “三师兄,快请三师兄。”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婴儿的哭声划破了天际。成群的喜鹊在灵族领地上头盘旋着,招来了西天世界的大鹏鸟。又有神出世了,这是神出世的征兆啊。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之后,弱水河旁的大姐仿佛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因为,菀之鸟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唱歌,他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打了三个月的杖,突然停了,弱水上的尸体顺着河流飘到了忘川,奈何桥上年幼的女子有条不紊地递给每一个痛哭流涕的鬼魂一碗孟婆汤,他们饮过之后,脸上皆是两袖清风之色,他们瞧过三生石,悲悯从心中升起,不知为何,随着红衣男人消失在迷雾之处。

    夜明珠的光辉渐渐暗淡下来,渡船人起身,打量周围一番,背着包袱往草屋的方向走去,女子在身后叫了一声,“渡爷爷,您要不要也来一碗孟婆汤。”

    “不要,你留着自己喝罢!”

    “孟婆临走前说,你要是想喝了,就跟我要,我会给你的。”

    “谢了,我不要。”

    望乡台上,一身玄色衣服的男子正面对百里彼岸花,眉眼之间仿佛结下来了万年玄冰,如何也化不开。另一间茅草屋前,红衣女子望着望乡台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百里彼岸花丛中夜明珠的灯光渐渐熄灭,代表着人间的夜晚来临了,冥府瞬间安静了下来,最近九州四海不怎么太平,冥府的集市收得也早,修罗走在街道上,少数有人跟他打招呼。

    新一代的孟婆经过红衣女子的身边时,扬起头,问道,“姐姐,今日还多了一碗孟婆汤,你要喝吗?”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小女孩十分不解,摇了摇头,顺着红衣女子目光所致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她愈越发不明白情爱是什么东西了。这些人一个一个心中藏着无限的感情,明明难受得要死,却又不肯饮下孟婆汤,忘记一切。

    “渡爷爷,您休息了吗?”

    “没呢,丫头,怎么啦!”

    “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忘记了就不痛苦了,你们为何不愿意喝孟婆汤呢?”

    “丫头,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明白了。”

    她似懂非懂地回到了茅草屋中,倒掉这碗孟婆汤真是有些可惜呢!

第一百九十章 福宝

    暂得片刻的宁静。在弱水一战中,魔族退回魔界,天族大获全胜,灵族在这场大战中的中立态度,似乎两方都不曾得罪。却成为了魔族和天族竞相争夺的对象。

    灵族夫人诞下麟儿,孩子一出生就带有神族的血脉,天之骄子,成为九州四海无不羡慕的对象。同样的,能力越高,责任也就越大。灵主娘娘日日愁眉苦脸的,为孩子的以后担忧。

    宓如和惊凌两个人的性子淡,并不想办满月酒。无奈惊凌的五位师兄姐回来,看到了这孩子之后,开心得不得了,非要办酒席。师兄姐们包办了一切,宓如只要宴席开始抱着孩子走上一圈,让大伙儿见个面就可以,夫妻俩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满月酒这天,宓如跟惊凌因为孩子的名字闹了不小的矛盾,宓如铁了心不愿意孩子叫‘福宝’。惊凌却在这件事情上不肯松口了。宓如闹脾气,径直将孩子丢给惊凌,自己到前院去了。众人见她出来,却没有带孩子,正疑惑着,后面惊凌身穿一身白衣出来了,大伙儿纷纷起身,一睹福宝的真容。

    这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九州四海再也没有出一个神。原本都将心思放在了惊凌的身上,如今却是他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神。

    满月席面上,有抓周一个说法,宓如本是不知道有这个环节,大家提出来的时候,她一懵,默认了这一环节。

    “孩子取名儿了吗?”

    “不曾……”宓如看向惊凌,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是比以前好太多了。宓如心里有一丝感动,惊凌还是在乎她的感受的,她一细想,忽然觉得福宝这个名字倒也别致可爱,于是回答道;“福宝,叫福宝。”

    惊凌神色动容,看了一眼惊凌,冲着求证的人,点了点头。

    福宝,带来福气的小宝贝。宓如觉得这个名字也还可以。于是扯着笑脸账户众人,只见有人抬上来一张桌子,在桌面上放了许多小玩意儿,有毛笔、拨浪鼓、算盘、宣纸等等。甚至还有惊凌常常看的那本《佛理》。惊凌将孩子放在桌上,福宝睁着圆妞妞的眼睛,不知所措,举手表示要宓如抱抱,宓如摸了摸孩子的小手,他看向桌子上的一大推,物件,小手怯怯地,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突然看向自己的母亲,惊凌的手里握着壹心,孩子揪着壹心上面的银白色的穗子不肯放手了。

    有人说,“这孩子长大了,将来定然是个战神。”

    宓如在笑着,惊凌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他在笑,神色很温柔。

    孩子又伸手要她母亲腰间的笛子,哈哈大笑起来。愣是桌面上的物件一件都没有拿起来。六先生不服气了,捡起拨浪鼓递给孩子,孩子怯怯地伸出手,眼看就要触碰到了,一个转身,要求母亲抱抱。

    宓如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不是很能理解母亲的意思,又有人递给他一本书,孩子接过来,直接放进了嘴里,宓如立马阻止,没能来得及,孩子却突然大哭起来。

    听见孩子的哭声,宓如和惊凌机会是同时一惊,宓如抱起了孩子。孩子哭得声音越大,大人们似乎越开心,絮絮叨叨地,宓如的整个心都纠在孩子身上,哪里听到他们在讲些什么。

    人群渐渐散开去了,宓如抱着孩子正准备进屋子去,此时有着天族记号的龙形祥云飘了过来。

    君华站在云朵上,缓缓落下来,身后整整齐齐地站着一群仙婢。府径直进了屋子里面。远远地传来君华的声音,天族送来了贺礼,纷纷被堆到了长息阁。

    晚间,惊凌才回来,宫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忙碌了一天,福宝躺在摇篮地,睡得安宁。宓如坐在摇篮旁边,看着孩子安宁的面孔,心情也十分舒畅。

    “累不累。”

    “还好。你累了吧,快去洗个澡,今日早些歇息了。”

    “等会儿,有些事情跟你说。”

    “嗯。”

    “我们归隐吧!”

    宓如猛地停下来,这是她一直想要的事情,惊凌今日提出来,正符合她的心意。

    “惊凌,我们现在走不了。”

    宓如有些无奈,九州如此混乱,他们此刻怎么能隐居呢。不说灵族的四方长老八方宗主不会答应,就是宓如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但是现在不归隐,还有什么时间比这个时候好呢。若是将来到了天崩地裂的状态,他们想要归隐,就不仅仅是灵族的四大长老八方宗主阻止了,就是整个九州四海阻止了。

    惊凌身为九州四海最有天赋的神,承担着维护九州正义的责任,因为宓如,他已经任性了三万年,如今还能继续任性下去吗?

    男人眼睛里藏着满满的悲伤,她的心情低落到了尘埃里面。睡梦中的孩子,吧唧吧唧小嘴,十分安好。

    “将来就走不了了。”

    惊凌轻飘飘地一声叹息,宓如收入耳朵,心里一阵紧张。

    她捧着他的脸道,“我们与天命斗一斗,万一赢了呢,那我们就陪着福宝一生一世,这样不好吗?”

    “听你的。”

    少年话不多,眉宇之间仿若放置了万年寒冰。宓如打了个冷颤道,“把窗户关上,有点凉。”

    ……

    第二日蚩尤才来,无名长老也来了,邵英跟在身后,身上气息低沉,看不太出来她的情绪。但是蚩尤的心境却是真的不大好。不管他对雪落是否动过心,终归是同窗的交情,难免不沉浸在悲伤之中。

    自从有了福宝,宓如就很少有精力沉浸在悲伤之中,总是为孩子的一举一动所影响,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是宓如很喜欢这种感觉。

    宓如打量着蚩尤身后,似乎在张望些什么。邵英走上前来,递给宓如一封信,上面有天九的气息,宓如连忙打开,信里,天九表现出一种空前的绝望。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妖族的女孩,可是她喜欢的人是魔君,她死去的时候,他就在她的身边,她说,她在凡间开过酒楼,卖过胭脂,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心爱的人去凡间开一家胭脂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所以,他要走了,去凡间,他准备封住自己的记忆和法术,体验人世生活。将来有一天他会回来的。让宓如不要担心。

    宓如一直在为这个弟弟的未来操心,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找到了自己道路。宓如看着这一封悲伤的心,胸口不由得松了口气。

    邵英看着孩子的模样,真不像九州四海上传言的那般,转食小孩脑髓的妖怪。她忽然想起了小许子,不知道那个小鬼怎么样了。

    宓如刚想问一问,邵英就与她出了门,两个人在小院里交谈起来。

    宓如得知小许子已经去转世了,这一世他会降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在十三岁的时候参加科举考试,夺得状元。帮助太子登上皇位,辅佐一代明君,终年六十三岁,死后配享太庙。无上的荣光,一个凡人一生该有的,小许子都有了,只是不知道为何邵英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木讷地看着天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听着宓如望向天空,阳光刺眼,睁不开眼睛,眼前冒出点点黑影,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小许子,就麻烦你多看了。”

    宓如优雅的抱拳行了一礼,邵英同样抱拳,腰身弯得比宓如更低一点。

    “神女客气了。”

    两个人对着对方噗呲一声笑了,从前水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倒成了值得信赖的伙伴,两个人物似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们都还好吗?”

    “挺好的,云山的尊主回到云山了,相信不久之后云山就能重建,只是南海和鸟族这一番损失太大,一时间难以缓过来,魔君已经尽力在帮了,可是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毕竟天族已经不是三万年前的天族了。”

    “我明白,你们顾好自己就好。一定要顾好自己。”

    “会的,你现在有了孩子,更加要顾好自己。”

    宓如握住自己的手腕,银白色的长袍之下,一道黑红色线正在网上不停地攀爬,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福宝出生之后,她的神力在不停的消失,她不知为何,已经查阅了很多书籍却依旧不得果。她悠悠地一声叹息,心思敏感的邵英立刻听出了其中隐藏了些什么。

    “你怎么了。”

    半晌,宓如在撸起袖子,一道黑红色的线如一条小蛇附在胳膊上。

    “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福宝出生之后,就这样了。而且我的神力在消失。”

    邵英驱动法力顺着黑红色的线探测而去,得不到任何结果。

    “灵主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你要让他们知道。”

    “不行,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女蜗之女的神力在消失,天族只会更加有恃无恐。而且我不能让别人拿这件事情戳惊凌的脊梁骨,毕竟我不是三万年前的谣乐了。”

    “我去跟他们说。”

    “我肯告诉你,就是因为相信你,你路子广,魔族藏了姑姑留下来的书籍,你替我去找找,灵族的藏经阁我都已经翻遍了,没有任何结果。”

    “这样下去,你有多少神力浪费啊。”

    宓如笑的苦涩道,“你忘了我的神力就是重生啊,我能为自己提供无穷无尽的法力。”

    邵英眼里满满的疼惜,许久之后她叹了一声气,两个人像没事儿人一样回到了长息阁,蚩尤正在逗孩子,孩子笑哈哈地要去拽他的头发,被他一把躲过。

    无名长老和惊凌不在室内,宓如从掩着的书房前,看到了他们俩,絮絮叨叨地,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宓如径直入了屋里,邵英仿佛有心事,却一副豁然的模样。寒暄一阵之后,在小院中开了一个露天的席面,这一次是蓝玄布置的,宓如一直担心蓝玄从明珠的逝去中走不出来,但是见他尽心尽力布置餐具,似乎还好。

    乐乐已经会怕了,小孩子张的极快,俊秀的脸上多了几分明珠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却像极了她的父亲。

    宓如对抱起乐乐,坐下,惊凌抱着福宝,两个孩子见了,咯吱咯吱地笑着,十分开心。

    月亮挂上枝头,洒落在灵族境内,宓如的脸匿在银白的月光里,一张如花般灿烂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惊凌也不那么冷了。

    蚩尤看上去心情不错,自从雪落逝去之后,他已经很多天没有闭上眼睛了。若不是收到宓如的请帖,他或许还会继续窝在那小小的房间之内不肯出来。

    他们本来应该是明日来的,毕竟身份特殊,所以晚了一天。但是这样的席面却让人更加舒适,都是一群熟悉的人,说话聊天,何不惬意。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来了两个小姑娘,宓如眯着眼睛觉得这两小姑娘有些眼熟,走近了才知道是苗苗和佳佳两个小姑娘。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两个孩子都已经张开了,亭亭玉立。

    “过来啊!”宓如见两个小孩子在犹豫着,招了招手,叫唤了一声。

    两个小姑娘拔腿跑过来,目光一直落在蚩尤的身上,她立刻就明白了这俩小姑娘从小就对蚩尤十分崇拜,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此番跑了过来,想见见蚩尤的真容。

    蚩尤还不知情这俩姑娘是来找他的,只顾着自己吃着,两个姑娘突然往他身旁一站,吓了他一跳。

    “怎、怎么了。”舌头打转,一时话都说不清楚了,没想到魔君也有这幅可爱的模样。

    “蚩尤哥哥,你是真的吗?我们能默默你的脸吗?”

    蚩尤一脸懵,露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问道,“你们是谁啊?”

    “我是hi佳佳,她是苗苗,她是我妹妹,我们从小就听说了屈沂叔叔和青离姑姑的故事,所以十分喜欢他们,后来有知道你一手重建魔界,给无家可归的人们一个价,我和苗苗将来也要成为蚩尤哥哥这样的人。我们真的佩服死你了,听说你要来,今日特来看看活着的蚩尤哥哥。”

    蚩尤笑的更开心了,在孩子的面前,没有什么善恶,看待事情简单了,让身边的人也很舒服。

第一百九十一章 梦

    虽然天族获胜,九州四海依旧不能安宁下来。天族的使臣三番四次前往魔族,趁着兴致而去,却败兴而归。九州四海的仙人们心知肚明,天族此致为何。魔族不再是三万年前的魔族,蚩尤也不是三万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连女蜗之女已经为人母了。这个九州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与天族一盏的仙人。众人收住自己的半分天地,晃晃度日,也不敢在揭竿而起。

    弱水一战中随着魔族揭竿而起的世族,如今是有家不得归,皆在魔族的境内休养生息,说的是休养生息,其实是苟延残喘。

    天族之所以还留着魔族,留着这些与他作对的世族,难道不是因为女蜗石在魔族吗?众人都在猜测,蚩尤不愿意交出女娲石,也有人猜测蚩尤是想自己打开神境,也有人说只有女蜗之女才能开启神境,人云亦云之下,到最后众人都沉默了。

    天族派遣了一队天兵守住了魔族的出入口,从此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那一绯红色外袍的男子,黑发凌乱,站在窗口前,时常一发呆就是一阵日,底下各种声音已经压制不住了,越来越多人死了,蚩尤的眼睛深邃,如看不见低的深渊。

    半月之后,一袭青衣的少女从天而降,她握着一根碧绿色的长笛,婉转悠扬的曲调穿透把守在魔族门前的天族士兵。没有一人例外,纷纷晕倒过去。

    黑衣的邵英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片刻不敢停歇,少女双眼迷离,金灿灿的阳光刺的两个人泪流满面。

    “我找到了。”

    邵英艰难地开口,心情异常的低落,她的左手紧紧握着那一页纸。心疼地盯着宓如。

    “果然……我们还是敌不过天命。”

    “宓如。”

    “惊凌,太可怜了。”

    她猛地转身,看向天边,一层一层的云朵堆积而来,属于天族的龙型旗杆在风中摇摇欲坠,却又格外顽强。

    “会有办法的。”

    邵英,收回手,被宓如猛地抓住,取走了那张记载着宓如法力消失原因的纸。

    “原来是这样。所以……楚沅才会拒绝姑姑吗?”

    邵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应该想到的,我的孩子怎么办,为什么要是神呢!神到底有什么好……”

    邵英抓住她的胳膊,风掀起她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荡,那是一张绝望到骨子里的脸。宓如笑的十分邪魅,她猛地转过身,猩红的眼睛盯着邵英道:“你不要过来。”

    说完转身就朝天族飞来的方向而去,邵英踮起脚尖,猛地一股强烈的气息将她挡了下来,她嘶吼着叫了一声宓如的名字。一个绯红色的身影从眼前划过,她立即飞往半空之中。那青衣越来越远,渐渐看不见了,一抹绯红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兵器掉落的声音,尖叫的声音,皮肤被尖刀划开的声音,邵英猛地停住了身子,悬挂在半空中,灵台猛地像炸开了一样。

    她和师傅整整逃了三年,映入眼帘的尽是血,是尸体,是一双双不肯闭眼冥府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为什么……”

    黑衣女子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地上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看不见留着血的尸体,看不见睁着眼睛的尸体,看不见有颜色的世界。

    邵英忽然醒过神来,潇湘担忧地盯着自己,她立刻整理好自己,冲着他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我没事儿。

    “嗯,天族的幻术很厉害,要小心。”

    “好。”

    潇湘的伤还没好,邵英见他肩头正在隐隐的泛出血迹来,连忙拦着道:“我还是有点头晕,你跟我一起下去吧!”

    潇湘心痛地看了一眼邵英,又看了正在战乱之中的兄弟们,有一些犹豫。邵英看出他的担忧,脚一歪,身子轻飘飘地往下落去,她撤去了法术,她在赌,如果潇湘不救她,她会死,一定会死。

    地面的气息近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样也好,九州早就不能继续生活了,如若有下辈子,她不愿意在出生在九州。

    许久,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疼痛。微风拂过,带走了一丝热意,她睁开眼睛,潇湘苍白的眸子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对不起。”

    潇湘神色微动,猛地天灵盖一沉,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知道,我是骗你的,仍然相信了,如果没有师傅,这辈子我定然跟定你了。”

    邵英施法将潇湘运回魔族去,只要到了魔族,就安全了,她抬眼望向半空。巨大的天璇,看不见绯衣男子和青衣女子的身影了。

    不远处,惊凌风尘仆仆而来,灵主向来一尘不染,此番狼狈的模样让人觉得颇接地气。

    他落到邵英的身前,邵英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露出一副探测不到情绪的笑容道,“灵主夫人与魔君一同消失在天璇里了,灵主若是要要人就赶紧问天族要,莫要晚了。”

    惊凌只觉得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也不多问,道了一声谢谢,飞往天璇,惊凌接近时,天族有一小会儿的议论声,邵英以为天族会看在惊凌的面子上收起天璇,却不想是自己想多了。

    只见惊凌,衣袖甩过去,化成一条巨龙的形状,天璇速度慢慢降低下来,一瞬间,白衣的影子就不见了。

    惊凌是什么人,九州四海唯一能后天成神的人啊,轮得着你邵英担忧什么。她随着惊凌的身后,也进了天璇。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来不及看清楚是谁,一层白云飘过,挡住了视线,再次看清楚世界的面貌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天璇之内?

    邵英打量着周围,不见惊凌的身影,也没有宓如和蚩尤的声音。

    “魔君?”

    阵阵回声来袭,不见任何人。

    她顺着一条银白色的小道,两边冒着寒气,快速通过,这里结着万年的寒冰,她一手持剑,一手捏发诀都不能将冰块融化,心想此处除了是天然的冰块以外,一定还有一股力量正在维持着这里的寒气,究竟有什么?

    她顺着狭窄的道路出来,才看清楚了刚在是在一个山洞里面,山洞两旁种着桃树,脚下是一湾清泉,山洞内是冰天雪地,山洞外面,落英缤纷,春意盎然。

    她缘溪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不远处传来孩子们欢笑的声音,阡陌交通,桑叶挡住了些许视线,她往前走了走。

    这是一个小村庄。似乎到了饭点,大家都在张罗着吃饭,桌子两旁坐着孩子们,几个女人,身着麻衣在正在布置饭菜,邵英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她们十分幸福。几条大黄狗,在孩子们的身跳来跳去,咬着尾巴,祈求着孩子们喂菜。

    此时从屋内走出来两人,看身形是男人的模样,两个男人的身后,有两个人女人笑着走了出来,孩子们见他们出来,立刻起身来,战得整整齐齐,待刚出来的四个人入座之后,他们才坐下。

    不一会儿,女人们又端着菜走出来,这时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郎和红衣少年郎走了出来。

    “邵英,躲在哪里做什么,快来吃饭。”

    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冲着她在的方向喊了一声,她懵懵懂懂地,脚步不受控制往前挪动在,这时,他看清楚了所有人的面貌,这些人竟然都是已经逝去的上古神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群人。其中还有宓如。惊凌站在宓如的身旁,还有蚩尤魔君,孩子气的他正在逗两个小孩子。鼻头上还沾上了灰尘。

    “快来吃吧,等会儿摩大师回来又要唠叨你了。”

    邵英闻声抬起头,少女笑靥如花。清秀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肚子微微隆起,是有了身孕。

    “净月仙子。”

    少女笑着,故意道,“是,邵英姐姐。”

    邵英低头害羞地笑了,在场的人,有自己熟悉的,也有自己不认识的,她有一丝慌神,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儿啊!

    净月,已经死了十万年的人,青离、屈沂、女蜗、伏羲、清霜、仓颉、宓如、惊凌还有蚩尤。还有两个小孩子。他们到底是谁?

    “你们是谁?”邵英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众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正高兴地说着话。宓如端着一个小碗在给一个孩子喂饭菜。另外一个小孩,宓如立刻往屋里叫唤了一声‘蓝玄’。

    出来的却是蓝衣,蓝衣赶紧端着一个小碗过来给旁边的笑女孩喂着饭菜。不过一会儿,蓝衣出来了,她手里抱着另外一个孩子,手忙脚乱的模样。

    “小许子,快出来,照顾一下优优。”

    “来了,来了……”

    一片欢乐到了极致的模样,她想从众人的脸上看出一些假象,哪怕是一点点,但是都不存在。

    宓如喂孩子的碗筷掉在了地上,惊凌立刻就递过来一双干净的,捡起碗筷,刚准备使用清洁咒术,嘴角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蚩尤不停地给净月夹菜,净月没怎么吃,眼角散开的温暖却藏不住。

    “宓如,让我来喂福宝吧!”

    女蜗慈祥地接过宓如手里的碗筷。

    “谢谢娘亲。”

    宓如坐在惊凌的身旁,这次轮到惊凌不停地给宓如夹菜了,宓如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忍着胃里的翻滚,到旁边的山坡上坐下。等这里忙碌完了之后,大家纷纷散去,惊凌搂着宓如坐在山坡上,红霞漫天,少女的半边脸匿在红霞之中,邵英仿佛看到两个人头发齐齐变白的场景。

    “英儿……”

    她颤抖着回头,那一声‘师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叫出来了,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她的师傅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摩大师总算回来了,邵英都快急死了,日日去村口等您呢!这会子待多久再走啊!”

    邵英的印象里没有那个女人的记忆,她不知道是谁,但是看着面慈。他师傅淡淡地笑着,“过半个月就走。”

    “摩大师,下次帮我带些面粉回来可好。”

    女人继续道。

    “行。”

    “摩大师,顺便给我们家福宝买套笔墨吧,孩子写字写的多,已经快没了。”

    “好勒。”

    “谢谢大师。”

    宓如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即又靠在了惊凌的肩膀上。

    “给你们带的东西,大伙儿都来拿吧!”

    她师傅将抗在肩膀上的两个袋子放下来,立刻围过来一群人,一瞬间,这些东西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两件小玩意,这时候净月才走出来,捡起里面的拨浪鼓,摇啊摇,惹得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蚩尤从屋里面冲出来,一把护着净月道,“这种事情让我来做,伤着了怎么办!”

    “哪有这么娇气啊……”

    ……

    邵英只觉得阳光刺眼,一切都是看不清楚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天空暗了下来,夜幕挂在半空中,夕阳夫妇这才归家来,福宝一把抓着母亲的裙子,嘟囔道:“今日轮到阿宝跟宓如妈妈睡了。”

    惊凌在孩子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孩子挥着两个拳头,气的不行,依旧也没有落下去。

    孩子挤出两滴眼泪,孩子父亲立刻道歉起来。

    蚩尤从里面走出来,自然地将胳膊搁在惊凌的身上道:“出去喝一杯?”

    话还没说完,屈沂和伏羲从里面走出来道,“走啊,一起。”

    四个男人看上去差不多的年纪,辈分却相差极大,惊凌在伏羲的面前得喊一声岳父,蚩尤在屈沂的面前得叫一声父亲,四个人这个辈分,让两个小杯子的不怎么情愿。

    “你么俩老家伙,还是跟我一起吧。”

    仓颉走出来笑着道。

    “是啊,是啊,师傅闭关了这么久,也要走走。”清霜笑着道。

    “无名长老,您想出去走走吗?”

    “老夫的天书,还没研究完,不去了。”

    尊月仙人清风满面,从山脚的一头走来,到惊凌的身旁,惊凌行礼,站到旁边。

    “为师,与你俩一起。”

    邵英从来没有见过尊月仙人,只当他应该是义气凛然的模样,今日一看,怎觉得像个糟老头子。

    “您可别跟着我们了,您还记得上次么?专要惊凌伺候您了……您也好意思。”

    蚩尤不悦道。

    “小破孩子,好歹我也是你长辈,怎么说话的。”

    尊月仙人随手化出一只戒尺打在蚩尤的臀上,他跳起来,嗷嗷直叫。

    一轮圆月挂在半边天空之中,星星眨着眼睛,像个等待母亲回家的孩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红尘凡世

    “惊凌呢?”净月在院子里准备早餐,宓如睡眼惺忪地从屋里出来。邵英到现在都不敢信心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但是这里的人却十分的真实,一点都不像虚假的模样。

    “蚩尤呢?又喝醉了。”

    “是啊,每次出去,准是他喝醉,不能喝酒别逞强啊。还是你们家灵主好。”净月打量了一番没有看见惊凌的身影,又问道,“你们家灵主先生上哪儿去了?”

    “带着福宝回灵族去了。难得清闲……”

    宓如坐下,撑着脑袋盯着净月的大肚子。

    “那今日你去凡间吧,你跟蚩尤换一换,本来今日是归他去的,瞧他那副罪样,差事都得办砸了。”

    “行啊,那我现在就去吧!好久没去凡间了。”

    “着什么急啊,先吃完早餐,等会儿带上小许子,让他跟着你一起去见见,他也总得学着的。”

    “说的是。”

    “不过,宓如这次出去,你可别随随便便就路见不平拔刀一声吼,上次人间的帝王都告状告到天族去了,君华要是来了,我可就惨了。”

    “知道了,知道了。净月,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话越来越多啊。”

    “哪有。”

    邵英咧着嘴在旁边偷笑,宓如懒懒地看了一眼,将一碗清粥推到她面前道:“多吃点,瞧着你这幅模样,太瘦了。”

    心中莫名的一股感动,她将清粥喝完了,就见小许子出来,坐在宓如的对面问道,“宓如姐,净月仙子说让我随你一起去凡间,可是我不想去。”

    在厨房里忙碌的净月,寒冷的目光扫过来,小许子连忙改了口。邵英十分好奇,听她们这语气似乎又什么重要事情要办。

    “你们去凡间做什么?”

    邵英这一问,刚好清霜从另外一间小屋走出来,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道,“怎么,失忆了,这两天,你总是怪怪的。”

    清霜随口的一句话,邵英低下头去,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见到清霜,眼圈不由得红了。

    清霜立刻改口道,“跟你开玩笑的,哭什么啊!”

    她摇了摇头,红着眼圈对宓如说道,“我等会儿也跟你们一起去凡间吧!”

    小许子眼睛里闪现着异样的光芒,被净月凌厉的目光杀死。

    “我去换身衣服,宓如姐姐和邵英姐吃完等小许子一小会儿。”

    小许子脱着沉重的双腿去了屋里。渐渐有人往这边聚集而来,净月乐此不彼地为每一个人递上一碗清粥,大家的脸上都挂着悠然自得的表情,让邵英十分的舒适。

    ……

    三个人走在宽敞的街道上,却极少的行人,唐城的朱雀街是凡间最繁华的一条街,不至于如此少的凡人,此刻,日头挂在头顶上,略微有些炎热。他们看见了一间酒楼就进了去,宓如要了一盏茶水和一些糕点,三个人吃吃喝喝,对人间的事情开始聊起来。

    宓如这才知道,这个世界,是神境开启之后的世界。神境开启,九州重洗。果真验证了那个预言,宓如絮絮叨叨地跟小许子介绍着。

    神境开启的那一日,上古的神族都复活了,凡间也因此沦为地狱,十万凡尘,已经消失了八万多处,每一处凡尘剩下的人,几乎都是修行者,神境开启的时候,产生的强大力量,一半的凡人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了。那些修行之人,预知灾难的能力比普通的凡人要强一些,所以及早地做了准备,才勉强活下来,也因为一身修为尽失去。

    宓如问这是什么年代。才知道已经距离弱水一战过去了一万年。天族的掌权人已经更换了。不再是天帝和神帝,而是玉帝,玉帝此人倒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这些年管理九州四海井井有条,人间也好过了许多。

    邵英听得她说的一脸随意,不管过了多少年,她还是那个冷漠的冥府鬼差啊。

    在凡间一月不过是仙界的半个时辰罢了。此番她们经历凡间的时间,等于在仙界过了一月。一路乘风欲行,一月便将北疆走完了,许多城镇几乎已经是空城,鲜少有人走动,人多的地方越发在偏远的山区地方,大家睁眼望着天空,阳光刺眼,人们都是一副慵懒的模样。

    “似乎有什么声音?”小许子嘟囔道。

    宓如停下脚步,细细感知,见他猛地踮起脚尖,冲向一边。草席落下,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模样,女人胸口处一把银色的小刀,咕噜咕噜地冒出血来,抽搐着,抖动了几下,不动了,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尽是怨恨。宓如衣袖一挥,落下棋面落下。身后传来小许子尖叫的声音。

    已经来不及,那男人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宓如,血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月光高高地挂在天空之中。一道银白色的灵魂从女人的身体中抽离出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

    小许子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句尸体。叹了一口气,追上了宓如的脚步。邵英,扫视了一眼,轻快地转身。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答应过净月姐姐的吗?你又杀人,你怎么能这样的,玉帝有要派人来唠叨我们了……”

    “闭嘴。”

    小许子很害怕宓如,十分害怕,放慢了脚步走到邵英的身旁,可怜兮兮地盯着她道,“邵英姐,我这会子又得写检讨了,每次跟宓如姐姐出来,总是要写检讨。”

    所以这才是小许子不愿意跟邵英道凡间来视察的原因咯。确实,宓如的这个性格,若是遇到不平的事情,总是拔刀一声吼,吼过之后,她便什么都不管了,最倒霉的都是跟着她一起的小许子了。

    “放心,我去。”

    邵英追上宓如的脚步,她淡淡地看了邵英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不觉得自己有错。邵英觉得跟宓如说好话基本没用,于是悻悻地退到小许子的身边道,“今日要写什么我都替你写了。”

    小许子纠在一起的一张脸,立刻笑开了花。许久之后,宓如见他俩丝毫没有想要跟她走在一起的意图,于是放慢脚步道,“你们还走不走了。”

    两个人连忙跟上来,吆喝道,“来了,来了……”

    人间一行,邵英知道了许多事情。

    自从神境开启之后,神境之内封印的许多妖魔鬼怪被放出来,它们蚕食人类的灵魂。经过天族的管理,虽然大部分的妖魔鬼怪都已经被重新封印,但是九州之大,难免不会有漏网之鱼,所以,神族承担了这个责任,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派遣人到凡间查询。如此万年,凡间过的倒是十分太平。

    来到的南方,一路上姹紫嫣红,阳刚缓缓地撒下来,世界仿佛新的一样。宓如撑着一把伞,走在前头,经过一条深巷,猛地一股异常的气息,不似这人间的气息。她使出追魂咒,跟着那股气息,一直追到了郊外的一座古老的宅子里面。

    小徐子虽然胆小,此番立刻拦在了宓如的身前,义正言辞道,“姐姐,不可,让我和邵英姐先去探查一番,姐姐再来。”

    小许子的语气不知询问,而是告知。宓如十分淡然,收起思君,靠在柳树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小许子咽了一口唾沫,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握着邵英的手,进去了宅子里。

    宅子里看上去很乱,但是东西放置得都井井有条,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其实邵英根本是不怕的,但是见小许子这样,工作嘛!仪式感还是需要一点的,所以她也就蹑手蹑脚地跟进去了。

    “段郎,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股声音中隐藏着属于神境的气息,小许子率先判断出那说话的女子不是人。邵英颇有一些惊讶。

    “我无事,你休息一下,别忙活了。”

    “好了,你想睡,我明日去镇上给你找些舒服的衣服换上,好多日子没换衣服了,穿的难受了吧!”

    女子的语气中隐藏着笑意,男子干咳几声,渐渐地声音小了,火光暗了。两个人刚准备往里面去。那女子就走了出来,紫色的衣被风吹得飘起来,她长得真是好看,这么标志的美人,难道是狐狸族。

    邵英打量着女子,谁知道女子的目光径直落到小许子的身上道,“宓如神女没跟你一起来?”

    “我姐姐就在外面,一会儿就来。”

    小许子回答道。

    “那我们去外面打,还是请你姐姐进来,我跟你姐姐聊。”

    “你算什么东西,哪有你选择的余地,我姐姐岂是你这种妖物能见得么?”

    小许子说话及得宓如真传,即使跟着自己住了许多年,也不见有一丝变化,邵英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的目光落到邵英的身上,打量一番,歪着头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邵英心里一慌,立刻镇定道:“在下邵英。”

    “你好,文姬。”

    “文姑娘,你好。不知道里屋的人是你什么人,可知道你的身份。”

    “他是我丈夫,自然是知道我的身份,不然为何跟我在一起。”

    “人妖殊途从来没有好下场,姑娘可明白。”

    “冯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们来这里不就是因为我是神境的妖物么?管我跟不跟人相爱。”

    “我不管你是不是妖,我只管你是否伤害过人。”

    女子的白衣缓缓落地,手中思君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女子眯着眼睛,规矩地跟宓如行李道,“所以,我只愿意跟你谈。”

    “说吧!”

    “我把妖丹给你,你给我一辈子的时间,等他老了,我就回到神境中去,如若我在此期间有伤害任何凡人,你大可捏碎了妖丹。”

    “成交。”

    小许子的脸已经绿到极致,第二篇,对,第二篇检讨。

    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飞过来落到宓如的手中。宓如掏出一个金黄色的袋子装了进去。女子微微欠了欠身子,表示谢谢。女子刚准备转身立刻,身后想起来一段曲子,她会过头去是,身上散发出一股神族特有的气息。那股气息围绕着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此刻却发现那叫文姬的女子身上的妖气已经消失得不见了。

    她大惊,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再次抬起头时,白衣女子一行人已经消失得不见了。

    ……

    邵英只是觉得宓如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她从来不说,因此容易被人误解,一万年了,还是这样,永远都不解释。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宓如坐在屋顶上,沐浴着阳光,邵英哄了小许子许久之后,他才睡去。

    小许子觉得九州四海如今是有法制的,所以一切都要按照法制来,而宓如经常这样随性而为,即使知道她是对的,但是却也无法赞同。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应该跟原因。”

    “我不想说。”

    “可是每一次的检讨都是小许子替你写的。”

    宓如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说道,“我知道了。”

    她说她知道了,却不代表她会去做,邵英知道宓如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做强求,她做她的事情自然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

    “明天去南海吧?”

    宓如躺在屋顶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邵英觉得夜风十分凉爽,也随着她躺在屋顶上,听见他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微风拂过邵英听得有些不仔细,转过脸问道,“什么?”

    她却不再说话了。清晨,露水还么有散去。身旁已经没有了宓如的身影,她落到地面上。厨房的方向传来菜香,她往那边走去,就看见小许子和宓如笑着在说哈,听不清楚身影,邵英走了过去,小许子挪了挪位置道,“邵英姐,吃这个。”

    邵英点了点头的,到了一声谢谢。宓如已经喝完了一碗粥,于是宓如往屋外去了,小许子擦了擦嘴角,连忙跟了上去。

    “邵英姐,我跟着姐姐啊,你慢慢吃。”

    宓如走得极快,买了些孩子用的玩意,全部堆到了小许子的身上,小许子似乎很开心,一个劲儿地要买这个买那个。宓如也不恼,任由着他挑选了,她付银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乐

    邵英原来以为会在南海逗留很长的时间。而宓如只是偷偷摸摸地进了南海的陵园。墓碑上的名字任由风吹雨打几乎透明了,宓如的指腹轻轻摩擦在那个名字上面。小许子和邵英走近了些才看清楚上面的名字是明珠公主之陵。

    宓如将从凡间买来的些许衣裳烧了,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喝完了一盅酒之后,就离开了。回到神境,宓如又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远远就看到那白衣男人站在山坡上,夕阳落在他身上,仿佛沐浴着金光的佛像。

    眨眼之间,邵英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又到了那座破旧的宅子里面。女蜗慈祥地看着自己。邵英有些心惊。

    “娘娘?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宓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座旧宅子就是不久之前,文姬与她凡人丈夫居住的地方。女蜗慈眉善目,双眼温柔得出水来盯着宓如道,“该回去了,将他们仨也带回去吧!”

    “什么?”

    场景一转,女蜗的身体化成无数片蝴蝶消失不见。文姬从内屋走出来,像邵英行礼道,“我本是女蜗娘娘坐下的童女,娘娘陨落之后,我就被困在这里,一直重复着一段故事,你几天前看到的事情,原本是娘娘在世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是在这个地方,我只能无限制地重复,重复着。直到不久之前遇到你,我才明白我终于可以从这个地方出去了。”

    “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是这个环境之中最清醒的人,蚩尤,宓如还有惊凌他们都沉浸在这个梦里面了,无法出去,只有你能叫醒他们,待她们离开。”

    邵英有些犹豫,照文姬这么说的话,这个世界就是虚假的,这里的人也都是虚假的,那么清霜和她的师傅也是假的。

    真相很残酷,邵英却愿意接受这个真相。可是并非她以为的好结局也是宓如她们需要的。

    场景不停地转动着,最后定格在宓如的脸上。那对男女站在一起,那样幸福。

    “宓如……”

    “嘘。”

    宓如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此时蚩尤出来了,他望着半空中的云彩,静静地许久不曾说话。

    “我想留下。”

    蚩尤的声音让邵英全身的汗毛竖起来。其实他们都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他们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

    “你们都知道。”

    惊凌缄默不曾开口。宓如眼底闪过一丝流光,捧着惊凌的脸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可以不受天命的左右了。”

    “宓如……”

    “惊凌,你不要说话,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了,你会留下来的,是不是?”

    “惊凌,不要这样,不要摇头,我想跟你一起留下来。”宓如继续说道。

    蚩尤的眼睛有些干涩,邵英撤回落在三个人身上的目光,过了许久才开口道,“现实世界还需要你们。”

    她刚准备离开,两个小孩子陆续跑了出来,打打闹闹的十分惹人讨厌,却又让人十分幸福。

    “福宝……”

    突然天昏地暗,邵英只是觉得整个世界在旋转,颠倒过来了一般。

    不远处并列一排的人,那些人的面孔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他们好像在跟他们说再见。邵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阵强烈的光芒闪过眼睛,四个人狼狈地落在一处,冰天雪地,寒冷的山洞之中,凝结着万年的寒冰。宓如感觉不到寒冷,此刻她是麻木的,双眼里面唯有悲伤存留。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福宝’。

    惊凌很快整理好自己的仪态扶起宓如,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面。

    经过一阵天旋地动,邵英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蚩尤靠在银白色的柱子上面,眼珠子从眼角滑落,落在银白色的冰块上,融化出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邵英过去,欲扶起来蚩尤,被蚩尤巧妙地让开了。她悻悻地收回手,她知道是她破坏了这三个人的梦,他们此刻不能接受也是应当的,但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

    “这里是天璇之内,幻境再美好,现实中也有人在等你们。”

    邵英说完就往山洞外面而去。过了许久之后,另外三个人也出来了周围是一片火山,山洞里面是万年寒冰,山洞外面的火山烧的炎热,或许是因为距离山洞比较近,所以三个人暂且感觉不到任何热气。

    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火山。天璇之内,竟然是这样一幅模样。惊凌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一些对天璇的记载。天璇里面的世界并非只有一种,每一个人,每一次进去,那个世界都不一样。

    这一次倒是十分稀奇,四个人居然同时到了一个空间里面。他们通过了第一关,接下来的这一关是火山。

    惊凌沉默不语,蚩尤歪着脑袋在思考,宓如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无恙,邵英看得出来她想要努力打起精神来,但是无能为力。

    惊凌招来了一阵雨,雨水尚未落下就被蒸发成了水蒸气,朝着宓如等人所在的方向而来,尚不足以接近四个人,就变成了冰锥子,噼里啪啦尽落了下去。

    “让我来。”

    四个人几乎是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的。那黑衣的女子,潇洒地出现在四个人的面前,宓如记得她,手指触及上长袖之中的乾坤袋,那女子的妖丹正散发着一股热意。

    文姬的长袖立刻化成一架银白色的长桥,看不到尽头地架着。

    “顺着这条桥走下去,你们就能看到尽头了。”

    “刚才的那个世界怎么回事儿?”

    宓如问道。

    “你母亲留下的一个梦罢了,那是我的梦,不属于你们。”

    “你做什么去?”

    “当然是回到我的梦里啊。青离君子很早就预测到了今日的场景,所以娘娘陨落的时候,留下了这个梦境,一是为了成全我,而是为了能在关键的时刻帮你们一把。这里的活是神活,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熄灭,你们不用在费力气了,这条桥能助你们出去,你们只需要顺着它走到尽头,什么都不需要管。”

    “我跟你一起回去。”

    “宓如你说笑了,快走吧,福宝还在等你呢!”

    宓如的脚已经迈出去了,听到‘福宝’两个字,有怯怯地缩了回来,蚩尤一直盯着文姬,文姬似乎也料到了。走到蚩尤的面前道,“蚩尤少主,跟青离君子真的很像。”

    蚩尤似乎没有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望向拿到银白色的长桥,踏了上去。

    幻境再美好,可是现实世界总有人在等待着自己。他转过身子,那银白色的山洞门前,似乎站在一个白衣女子,她手里拿着半截莲藕,笑的很开心。

    ……

    银白色的长桥尽头是南天门。四个人才到南天门前,就围上来了天兵天将。宓如的思君已经窝在手里,一曲高飞,壹心随着曲子旋转过后,倒了一片又一片的官兵。

    四个人已经精疲力竭了,蚩尤的手抖动着,尽管他努力克制,但是已经到了极致。宓如的目光落在蚩尤的身上,他放下手中的剑,天空之中,猛地浮现出五种色彩。

    神境开启,九州重洗。

    如果青离君子预测的不错,世界会像那个幻境的方向发展。

    四个人都是何等聪明的人,进入幻境就已经明白那个世界是虚幻的世界。在文姬说出那番话之后,她们以为那个世界就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却不知道那个世界也是一个实体的世界他,他可以存在于未来,存在于神境开启的未来。

    宓如这一生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作为谣乐的时候,她感性,脆弱,作为鬼差宓如,她冷漠,她阴森,不管哪一个她,都是她。都是惊凌喜欢着的那个人,想到这里,她觉得很幸福。她十分期待神境来临后的世界,她期待能陪着福宝长大,她希望她爱的人都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开启神境,拿到了五彩石根本没有用。如若没有神族之人,永远也开启不了,纳千杯隐藏起来的神族,唯有惊凌知道在何处。惊凌不可能选择开启神境这条,宓如知道,蚩尤也知道。

    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找不到纳千杯的下落了,要知道三十一重天上还有一位东华帝君,他正在期待着复活他孩子的母亲呢!

    五彩石在天空中形成一条只有五种颜色的彩虹,宓如就站在彩虹上,指甲划过手心,鲜红色的血液落下来,浸染了五彩的虹桥,满满的那些颜色变得越来越鲜艳。周围皆是天兵天将,大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讶了,脑海中有一种声音在跟他们说,放下吧,放下手中的剑。

    即使有人擦觉出来这是催眠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世界猛然静止了,宓如的头顶飘过一个紫衣的男人,他的掌心打像惊凌,惊凌来不及反应,喉咙里冒出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他哀怨地看向惊凌。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哪怕是天崩地裂,纳千杯从惊凌的胸口飞出来,虹桥猛地变得透明,一座巨型的金黄色的门显现出来。

    神境开启,九州重洗。

    惊凌曾经说过他将神境的入口藏在了天虞山,她确实没有说谎,此刻显现在他们眼前的不过是一道虚影,真正的神境之门,此刻或许已经在天虞山重现了。

    不需要惊凌的神力作为支撑,惊凌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淬炼了一把,如钢铁般的强壮。眼前划过数万道银色的光线,突然世界暗淡下来,月光乍现,如白日一般亮敞。

    这是神诞生的标志?

    这一天,发生了两件事情,九州四海期待已久的灵主终于成神了,神境也最终降临九州了。

    神境之门上的图腾,纷纷飞离了那扇金色的门,飞向各处,在南天门前的惊凌,一条金黄色的蛟龙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低沉地唤了那金色的蛟龙一声“五师兄……”

    弱水河旁的风,苦海上的海浪,拍打着沿岸,仿佛在庆祝神境即将开启。等待着这场盛宴的人,纷纷聚集在了天虞山的空中。宓如、蚩尤和邵英三个人正在天虞山内。宓如的手不停地在留血,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她们继续尽快找到神境的入口,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开启神境。

    宓如的血是开启神境的关键,五彩石受了宓如的血气已经进入了神境。宓如也成为了九州四海唯一能够开启神境的人。

    惊凌短暂的失神之后,落入天虞山之内,金光闪闪的元神在银白色月光下,两种颜色照相辉映,是九州四海万年难得一见的盛景。

    “惊凌……”

    只能听到回声,宓如四方张望,就在刚才一刻,她似乎听到了惊凌的声音,转瞬间又消失不见,宓如只觉得这种感觉十分难受,她刚才走的太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惊凌,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心中越急,脚下的步伐走得越快,不久之后,三个人来到了一处山坡上,神境的门总算找到了。那白衣男子,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荡。

    宓如感知到他身体之内源源不断的神力。他总算成神了。宓如上前了一步道,“惊凌,你让开。”

    他挡在神境之门的前面,看见宓如的手心正在流血,顺着小指尖,一滴一滴滑下。

    滴咚滴咚,滴咚滴咚……

    惊凌想要立刻帮她止血,少女眼睛里的光芒已经藏不住了,她此刻要开启神境,没有人能够阻挡。这一刻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站在了惊凌的对面,少女的曲调顺着黑夜的风散开,跟白衣男子对视着。突然男人手中的壹心落在地上,宓如吹响的音符像一道闪电划过,直直地打在了惊凌的胸口,没有运任何力量抵抗,宓如的力量来自神族,神族的力量来自自然,自然的力量狠狠地打在身上,惊凌绝得头昏脑胀,眼冒金花。

    宓如一愣,立刻上前去,惊凌在此刻伸出了掌心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缓缓地走到一边,福尔根本不敢看惊凌的眼睛,她知道他的眼睛里面,一定是满满的失望。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愁

    只见,那白衣男人飘然远去,一股强烈的煞然之气从那扇金色的门传来。宓如收回落在白衣男人身上的目光,一只脚踏了进去,鲜血顺着指尖落下,她毫无知觉。不知道是谁喊了她一声,她折回身子,看到邵英冲着自己奔过来。绯红色外袍的男人划过高空,径直飞入了那扇门。

    宓如转过身,不顾邵英的,跟着蚩尤进入了神境。

    ……

    惊凌走得十分着急,半山腰上,就碰到了神帝,神帝嘴角掀起一抹讥笑。壹心已经出鞘,不需要任何言语,惊凌几万年来淡然世间,此时心中藏着一股强烈的元气,壹心在空气中划过,银白色的光芒十分刺眼,一时间火光电闪,巨石被炸得粉碎。神帝手持轩辕剑,金黄色的长剑从惊凌的耳边呼啸而过,一丝黑发悄然随风落下。

    白衣男人一个再空中优雅地一个旋转,出现在神帝的身后,一剑便在他左边的肩胛骨上划出一条鲜红的印记。

    白衣男人招招狠决。这就是成为神之后的实力吗?果然,神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他们实在太过强大了。

    眼看抵不过惊凌招招猛烈的攻势了。神帝放下手中的长剑道,“我若死了,灵族必然陪葬。”

    惊凌昧着眼睛,盯着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将人心看透。

    “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鲜血猛地从胸口涌出,神帝只觉得身体的力量在消失,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亡了吗?惊凌冷眼看待这一切。手捏仙决,神帝一瞬间明白了他想干什么,天边响过一声惨叫。平地而起一道灰色的影子。惊凌腰间的荷包猛地挣扎起来。

    灭妖么?

    “灵主,他来了,他来了。”

    荷包里响起急促的声音。惊凌的剑直直地插入灰色的烟雾之中,散了。却立刻又聚集在一起。灰色的雾气之中传来两重声音,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他腰间的荷包。惊凌的手只是缓缓地搭上了荷包,就安静了下来,那黑影慢慢地变成一个人形,吐出一般银白色的剑,惊凌接到壹心,手指之间一道发诀飞了出去,产生巨大的法术冲击,他踮脚起身,才以免被误伤。他好像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仙决能产生如此大的力量。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他的再生之力是什么?

    仙决么?九州四海任何一个仙决在他的手上能够发出比旁人高大数百倍的力量。这种力量是来自自然的力量。那灰色的声音被惊凌炸散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之后。又开始缓缓地聚集起来。

    惊凌连续施了三个仙决,此刻空气中唯有一股淡淡的石头炸裂的味道,那灰色的影子再也看不见了。

    惊凌知道即使如此并不代表神帝就此消失了。他能与灭妖的部分力量融合在一起,就说明,他的手段不仅仅如此。

    “灵主,我害怕,我不想跟他们俩融合,可是、可是他们一直在呼叫我的名字。”

    “放心。”

    他只觉得有些耳熟,这种感觉好像很久以前经历过,灭妖有些失神,化作人形的模样问道,“灵主,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你死过吗?”

    灭妖十分无语,还是遵循回答了惊凌的问题,摇了摇头。

    “那我们没见过。”

    灭妖确实记得年少的时候,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郎救过他,不知为何,脑海里没有那人的半星点记忆。

    “或许你以前救过我?”

    “不知道……”

    他没有否认,他或许是不记得了。灭妖悄悄地回到了荷包里面。近几天,他越发困,常常都是在睡梦之中,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一次醒来,他还以为他们还在唐城呢!

    一时半会,神帝应该无法恢复人形了,自然也作不了孽。他此刻丢下宓如敢到灵族去,是因为他们的孩子还在灵族。他必须确保福宝的安全。

    到达灵族宫殿时,一个红衣女人,领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前,那孩子按照人间的年纪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身上有一股死亡的气息,那个孩子长不大。

    惊凌走近之后,看清楚了她的容貌。是孟婆。

    孟婆眼泪朦胧地看着惊凌。噗呲一声跪倒在地上道,“请灵主收优优为徒。”

    孩子懵懂地盯着这位好看的白衣仙人,她的目前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越来越感觉不到她生命的气息了。

    孟婆不停地抽泣着,头顶上传来惊凌的声音,“我不收徒弟。”

    孟婆眼泪哗啦哗啦又落了下来,紧接着惊凌又说,“我六师兄能收他。”

    猛地抬起一双泪眼汪汪地眼睛,狠狠地在磕了两个头,惊凌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淡淡地道,“起来。”

    猛地站起来,抱着优优亲了又亲,安慰一番之后,就走了,惊凌牵着孩子的手,阳光刺的眼睛直疼,许久之后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薄弱,他用追踪术跟寻她的反馈信息最终化成了一缕烟雾。她是在生命的尽头送这孩子过来的,不管他愿不愿意,这孩子都会留在灵族。孟婆一生都在为别人打算,胡亥在这一世烟消云散,她也要随他烟消云散,留下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孩子扎着眼睛,无辜的问道,“叔叔,娘亲还会回来吗?”

    惊凌看着他许久,声音有些嘶哑道,“会的。”

    “叔叔再骗人,娘亲不会回来了,优优知道,爹爹去世的时候,娘亲说会去陪他,那么自然就不会回来了。”

    小孩子的眼睛透亮,说起死亡,他的脸上看不见忧伤。

    “叔叔,说谎不好。爹爹很爱娘亲,娘亲也很爱爹爹,他们要团聚了,作为他们的孩子,我应该高兴,我不难受。”

    惊凌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是依靠天地灵气而生的灵魅,天生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在来到灵族之前,他以为没有父母亲人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很长一段时间,他十分羡慕有父母伙伴陪伴的孩子们。直到遇到了尊月仙人,他说,“他们都在羡慕你的与众不同呢,你长大了注定不平凡,而他们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罢了。”

    小时候的惊凌,听信了这句话,心里开心,却未曾表达在脸上。后来来到灵族,他才发现这里的人大多数都与自己是一样的。而他在这里也是特殊的,他身体中藏着的天地之间的灵气更加的纯粹,更加的浓厚,所以他是九州四海唯一一个能够集结天地灵气而生成神的灵魅。

    自从上古时期的神祇陨落,神族与各族生下的孩子尽管有神族的血脉,但是终究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九州需要惊凌成神来拨乱反正。

    众人都在等待着他长大,等待着他成神。儿童时期的他也如这个孩子一般一双透亮的眼睛藏进了天下所有的事情。

    “即使他们都不在了,我们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嗯嗯,优优谢谢叔叔教导。”

    惊凌微微一声叹息,谁也听不到。谢他什么呢?有什么好谢的!

    进了灵族的大门,蓝玄急匆匆地迎接过来,见到优优,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先生,您好,在下胡优,字了然。”

    孩子恭敬地抱拳行礼,蓝衣点了点头道。

    胡优进了长息阁,两个长得很好看的姐姐正在陪两个孩子玩儿,一个孩子粉嫩粉嫩的手里举着一根短小的笛子,另外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年纪要稍微大一些,红红的脸颊,可爱极了。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小女孩走得还不稳,拉着他的小手,口齿不清楚地要他陪他们玩,旁边的三个好看小姐姐,都慈眉善目地看着他们。

    许多年之后,当他们长大了,胡优在想起这段经历的时候,他觉得人生唯有童年最美好。

    “哥、哥,我是乐乐,他是福宝,你、叫什么、呀。”

    “胡优,字乐然。”

    “忽悠哥哥……”

    半大的小不点叫自己的名,胡优并没有在意,于是重复了一遍,“是胡优,不是胡优。”

    “呼……呼……”

    胡优觉得跟他们解释起来有点困难,于是不在纠结名这个事情了。

    许久之后那位领着自己进门的白衣叔叔和那个冰冷冷的哥哥进来了,两个人各自抱起了福宝和乐乐,他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笑容,心中一股暖意。

    惊凌放下福宝,抚摸着他的头道,“以后跟弟弟妹妹,住在一起了,好么?”

    他狠狠地点了点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的很灿烂。

    蓝玄很少见到惊凌这般温和的模样,刚才在谈论神境开启之事的时候,惊凌顺便跟他说了胡优的事情。

    当年惊凌在冥府的时候与孟婆有些交情,如今怕也是破不得一才将孩子送来灵族的。这孩子是鬼与人的孩子,天生长不大,所以他们要想些办法治疗孩子的这个病,也算对得起他在冥府的那段交情了。

    惊凌时常想起,每次谈论到谣乐的手,孟婆的眼睛总会落到宓如身上的模样,其实那个时候,她或许就在告诉自己他要等的人在哪里,只是他不曾注意到罢了。

    ……

    胡优见惊凌和蓝玄走了,拔起小腿就拉住了两个人的手道,“你们还回来吗?”

    惊凌愣了愣,点了点头,蓝玄嗯了一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笼罩了整个长息阁,书房之内一架红色的琴正散发着暗暗的光芒。无论九州四海发生什么,有了伏羲琴的照拂,谁也进不来长息阁。

    一白一蓝两个声音往天虞山的方向飞过去,两个人脸色十分沉静,半空中是仙族的人。他们尽力避过天族的人,在灵族境内洒下了一层封印,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这些封印或许不值得一提,但是他作为灵族,能够为他的子民做一件事情,就趁着还有机会做一件。

    他答应过一个孩子,他会回去的。

    神帝的形体已经凝固好了,周边守卫着许多天兵天将,惊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突然袭击,径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手捏仙决,差一点就落到了神帝的身上,只见那道灰色的影子暗了暗,突然变亮,惊凌的仙决在空气中炸开,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

    蓝玄的剑很快,自从明珠离开以后,他每日练剑,如今看到神帝,这个罪魁祸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拥有灭妖全部妖力的神帝已经强大到了需要惊凌集中心神对付的地步,神帝只是见到地挥起地上的刀剑,刺向蓝玄,蓝玄侥幸躲过,脸上猛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会,他怎么会有再生之力。”

    蓝玄虽然不是神族之人,但是对再生之力再熟悉不过了,灵族藏经阁中记载的最多的东西就是再生之力,再生之力分为很多种,而且不停地在更新,神帝体内的再生之力十分奇怪,他并不能够随心随遇的运用的,但是他使用再生之力时,蓝玄感觉到了几种再生之力夹杂糅合在一起了。

    他看向惊凌,惊凌脸上风轻云淡,他来不及细细考虑,再次被天族神帝所操控的军队牵制住了。

    那些人在神帝身旁的天兵,眼珠子都是银白色的,中间有一点淡淡的红色,蓝玄虽然从来没有修炼果傀儡之术,但是灵族的藏经阁里,这种禁术都随随便便地堆在书架上的,他记忆很好,只消随便翻看就能记住,这本傀儡之术,他不久之前翻看过,一眼便能断定。

    不知道惊凌是否看出了。

    壹心没有主人的指挥,依旧能够潇洒地对抗敌人,蓝玄见过惊凌封印灭妖时候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神,如今成神之后,力量强大到让他意想不到。指尖的仙决落在地面上,一股强大的吸力之后,在脚下形成了数千只无形的手,将那些被傀儡之术操控的人全部禁锢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神帝身形极快,闪过蓝玄的身旁,飞向天空,身边燃起一层黑灰色的烟雾。惊凌追上他就往神境之门的方向而去。神境之门打开,不断地有人进去里面,也不断有妖物从里面出来,半空中还浮现着神境之门上的图腾,静静看到那条金黄色的蛟龙,眼睛里只是闪过一丝哀愁,立刻消失不见。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天命之杖

    金黄色的蛟龙,附在神境之门上,那白衣男子身影没入神境之门,天空中猛地下起了金色的雨水,那些想要进入神境之内的人,立刻被一股金色的光芒阻挡在外面,神境之门内聚集着许多上古时期的妖兽,感知到人间的气息,拼命地想要冲破那道金黄色的结界,头破血流之后,只能夹着尾巴,悻悻地回头了。

    惊凌追寻着神帝的身影。进入神境之后,他猛地感觉自己四肢的力量,仿佛要爆裂开来一样。进入神境的人们,四处张望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其实连他们都不知道在找些什么,看到眼前的场景,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了。九州四海对于神境的传言太过玄乎,仔细一看,不过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面,画面上有草屋,竹屋,生长着各色植物,与神境之外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个生长在陆地上,一个生长在海面上。

    神帝如消失了一般,惊凌找不到他的身影。更加寻不到宓如。他踏上海面,脚下一圈一圈的涟漪绽开,这里大大小小的草屋有几十座。他随便走入了一间,屋里很整齐,完全不像没人居住的模样。靠在窗户边的墙面上画满了图案,惊凌鬼使神差居然能读懂这些文字。

    原来这屋子的主人,再生之力也是预言,就如青离君子一样,只是他预测的世界更加准确,甚至是细节。读完一遍,仿佛前尘往事就是今早睁开眼睛就已经过去了。每一幕都历历在目。到达最后一个图案时,墙面猛地陷入了进去,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女,那少女不是人,只是一个极其微弱的魂魄,她看不见人,只能通过感觉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惊凌听到最后一句,才明白,这见屋子是这位神女的住所,年少的时候偷偷跑到九州四海去,爱上了一个仙人,两个人如胶似漆,成亲的当晚,那个仙人突然暴毙了,她上天入海,终于发现神族是独立于九州四海的存在,一旦沾染上凡尘的气息,就会受到天命的诅咒,不管是自己,还是她所爱的人都会死去,而且死得极其惨烈。

    这位神女找到了天命的存在,企图篡改天命,死在了九州四海,身躯化成了山川河流,灵魂化成了天地灵气。

    如今遗留在此处的是她的精神气,惊凌已经成神,精神气只能通过气息判断眼前的人,因此才现身。

    那人的再生之力是预言,她能预言到千万年之后的世界,这上面的图腾便是她在离开神境之前刻下来的。刻到神境会开启的时候,她突然向往外面的世界,便离开了。

    惊凌问她有关未来的事情。她神色凄凉,仿佛陷入的极其痛苦的回忆之中。

    “都会死,九州会毁灭,神境会毁灭,天命将会毁灭这里的一切,我们、我们都是天命的奴隶。”

    女人的声音在颤抖,这股精神力量眼看就要消失,惊凌失了仙决,将她的思想勉强固定下来。

    “天命是谁?”

    惊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说的天命与他们所认知的天命肯定不是一个东西。九州四海得知的天命,是一块石头,这块世界自盘古开天地就出现在了九州四海,当仓颉创造字之后,这块石头上时常会浮现密密麻麻的文字,人们根据这些文字知道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的未来。于是被称为天命石。

    而她说的天命,断然不可能是天命石。天命石只能左右九州四海之内的命运,神族从来不再天命石上。

    那女人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天命是一个人,就如九州四海的皇帝,仙界的神帝一般,他是整个宇宙的王,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神族是他最亲近的仆人……”女子顿了顿又继续说,“现在不是了,现在不是了,神族背叛了他,他要惩罚我们,所以神族不复存在,九州四海也将不复存在,当神境的妖物到达九州,九州就结束了。”

    原来是这样的。那女子蒙着眼睛,走到惊凌的身旁,握着他的手道,“可是、我看到了光明,我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光明,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他们。很多年前,神族的长老们就知道了天命是我们的主人,可是我们并不想成为他的仆人,所以,长老们一直在想办法,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神族会灭族,但是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能摆脱天命控制的开始,于是我们一直在谋划,直到青离之子和女蜗之女出生,长老们蒙骗了天命,孩子们终于长大了,我们算出来他们会有一大劫难,所以,你才降临到了那个世界,只是我们都低估了感情的力量,没想到你为了护着神境,一直不能成神,也没想到他们俩曲曲折折,竟然也都有了各自喜欢的人,他们俩本该在一起的。不过现在也好,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扭转的地步,我将天命的手杖赐给你,从此你们仨的命运将不会被天命所知道,重建神族就靠你们了。”

    那个身影渐渐模糊,身影越来越远,惊凌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海面掀起强烈的海风,带着湿湿的咸味。他一起身,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差一点就砸到了他的脚踝,他挪了挪动身子,看清楚了。那是一根细长的手杖,看上去像一根烧火棍,他想起刚才的那个梦。

    天命之杖的力量不容小觑,惊凌刚刚准备将之收入到虚鼎之中,虚鼎之内一股强烈额热气,灼伤了惊凌的胸口,他立刻将天命之杖取出,身体之中灵气破涛汹涌。天命之杖立刻散发出强烈的银光,炸开了天际。

    不远处神帝感知到银光乍现的方向出现了他梦寐以求的力量,立刻调转了方向,神境之内的妖魔鬼怪也纷纷往惊凌所在的方向而来。

    惊凌将天命之杖握在手中,四面八方除了矮小的草屋之外,剩下的都是湛蓝色的天空,碧蓝色的海水,水天相接的地方,闪现出一丝熟悉的气息,思君的曲调随着海风钻入惊凌的耳中,他立刻往水天相接的地方而去。身体猛地被一股力量下拉,急速地下坠着,身体海面上旋转一番,那根牵着他脚踝的银色丝线断了,他轻飘飘地落下来。

    神帝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藏着狠辣,他二话不说,运动起全身的力量,猛地一击。惊凌感知到他所用的力量,下意识地往旁边闪过去,哪知道那股力量紧跟着他,当他运行灵力时,手中的天命之杖爆发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十分温和并没有任何杀伤力。

    一时间世界安静了。眼前是一道猩红的血,就如拍死了蚊子一般,血肉模糊地粘在手上。惊凌不知道眼前的妖物是什么妖物,经神帝一击,化作一团肉泥落在海面上,立刻染红了湛蓝色海面,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此时他们才发现身边不知不觉之中多了许多妖物怪兽,这些妖物怪兽,虎视眈眈地盯着神帝,惊凌注意到天命之杖,这才明白天命之杖可以操纵神境之中所有的妖怪。这里的妖物生性忠厚,在主人生命受到危险的时刻,他们毫不犹豫地上前。

    惊凌握着天命之杖,脚下鲜红的血肉缓缓地散开,他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一丝不忍,握着天命之杖在那团血肉上轻轻一点,仿佛听到骨肉生长的声音,一个红衣的少女静静地站在自己的眼前,她无辜地张望着周围,仿佛不记得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甜甜一笑,化成一只金黄色的凤鸟在海面上盘旋一番,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围在周围的妖兽门纷纷开始嘶吼起来,惊凌的神识里尽是妖兽的声音,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是纱,朦胧之中,他好像看到了青衣黑发的女子,她面色宁静,一曲《忘川》,吹散了最后一丝光亮,凉凉的,顺着风一路滑行,惊凌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那黑衣白发的女子,她趴在床边,深深地睡去,透过窗户能看到那红衣的男人和黑衣的女子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望着天边,桌案上放着的是天命之杖。

    “已经认过主了。”

    邵英淡淡地开口,蚩尤并未说话,久久地沉默之后,抓起天命之杖往屋内来,动静太大,少女眉头微微皱起,缓缓地起身,蚩尤对上惊凌的眸子,一时没有说话,宓如见惊凌醒来,慌忙地询问了几句,得知他安稳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到外面去了,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蚩尤道,“你们聊。”

    蚩尤把天命之杖丢在床上,嘭地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惊凌下床,捡起来道,“你若要,你就拿去。”

    蚩尤低眉邪魅一笑道,“不用。你知道此物能够复活逝去的人吧!”

    他颔首,在海面上他救活了那为他而死的女人。但是那女人活过来之后,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就是所谓的活着的人是那个人,也不是那个人吗?

    “他们都在等你。”

    “九州怎么办?”

    蚩尤一愣,没有想到这一层。九州怎么办,天命之杖能够救活人,同时也能杀死人,生生死死乃是世间的法则。若是有一个人复活了,必然有替他去死的人,在神境之内不受自然法则的约束,所以,被他复活的女人不需要任何人或是妖物替他去死,如果是到了凡间,复活一个神,九州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谁也不知道。

    惊凌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那些逝去的人复活,可是他违背不了自己的本心。

    宓如站在海面上,这里还真是美好,如果没有那些令人讨厌的仙族之人,她倒是愿意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她想要在这里建一块陆地,像在天璇之中一样,跟惊凌坐在山坡上看夕阳。

    蚩尤出来了,站在宓如的身旁。少女淡淡地笑着说,“他做不来那些事情的。”

    “为什么?”

    “因为他的命格是我的,我的命格是他的,若是放在以前,我也不会这么做,更加不会让他这么做,所以无论怎么样,他都做不出用其他的人的生命去换自己心爱之人复活。”

    蚩尤沉默了,是的,女蜗之女是一个极其善良的神女,她从前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她与他换了命格,所以,现在成了他么?所以不杀神帝是否也有这样的原因。

    蚩尤想着,结界已经支撑不了不了多少了。神帝那张脸,宓如别过去了。许久之后,《忘川》再次响起,围绕在结界外的天兵天将忽然晕倒了过去。一条黑气围绕着那些倒下的飘过之后,他们的眼睛成了死白色,中间一颗红色的珠子,十分骇人。

    “我我固然有惊凌的命格,也不及神帝狠心,惊凌固然有了谣乐的命格,依旧还藏着自己的心,所以他能对神帝折磨如此,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都不敢想象,我的命格会有这样可怕的一面,直到后来,我发现我对很多妖魔鬼怪都下不了手,其实不管我们是否交换了命格,我们内心深处还是藏着自己。而他内心里不希望谣乐难受,所以不愿意做出那般让她心伤的事情。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他们都复活了,却不是当初的模样了,我还能不能叫他们一声爹娘。”

    蚩尤长时间的沉默无言,宓如淡淡地笑着,结界即将破灭了,邵英十分冷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他们既然没有有意不让她听见,那么她听了去,自然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宓如,不管你是谁,惊凌都喜欢你,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妹妹,同样的,不论净月变得怎样了,她还是净月仙子。”

    蚩尤说完,结界上的金光强了一分,他走得潇洒,身影消失在结界附近,那些想要破坏结界的天兵们,还没反应过来,蚩尤就已经消失得不见了。

    惊凌转过身去,惊凌就站在门后,海风吹起他长长的衣角,她微笑着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

第一百九十六章 落

    宓如十分能理解惊凌此刻的想法,两人相视一笑。结界瞬间炸开,如残破的蝴蝶翩然落下,湛蓝色的海面上荡起一圈一圈额涟漪。惊凌的手心是两的,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扑入嗅觉之中。宓如常常地吸了一口气。

    两个人的身影一起飘在半空之中,下起的剑雨,血腥味十分浓重。惊凌握着天命之杖,火辣辣的太阳落下来,生起了活,湛蓝色的海面成为火海,邵英立即踮脚往空中飞去。眼看着那一座座海面上的房屋消失在火海之中,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天空中漂浮的两个人。他的目标并非是惊凌和宓如,而是他手中的那把权杖。

    九州记不住英雄,记得的只有滔天的权欲。

    漂浮在空中的两个人曾经都为九州牺牲过,惊凌牺牲了一辈子的自由,谣乐牺牲的生命。在这一刻,这个没有规则的国度里面,他们暴露了自己的凶残的本性。那些曾经以神族为尊的人,现在露出丑陋的嘴脸,他们并非真心以神族为尊,只不过不愿意屈于天族之下,一旦有一天,他们拥有和天族一样的权力。或许比天族权力更大的时候,他们也如神帝一般,怎么肯甘心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神帝曾经也有过爱情,也有过荣誉,却在更高的荣誉面前丢失了自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他已经被至高无上的权力蒙骗了双眼,从此抛妻弃子,只愿意为追名逐利而活着。

    宓如的眼睛妩媚,这双眼睛是唯一跟谣乐一样的地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双眼睛不再如当初的那般温暖了。总是带着一股冷冷的寒意。或许是在那个林子里,遇到那群土匪时候吧!或许是慧莲死的时候吧!总之她都已经快记不清了。如果没有在黄泉遇到惊凌,她这一生或许都会冷漠下去,可是啊,注定有缘分的两个人,经历了前生的生离死别之后,这一世再次相遇,宓如会感谢天命,给了她重新遇到他的机会。她也会痛恨天命,让她们遭受着世上最痛苦的别离。

    两个人杀红了眼睛,在命运之杖下,所有的人都如蝼蚁一般。就连融合了灭妖的神帝在天命之杖下,口吐血泡,最终昏死过去。

    惊凌本想趁此机会直接杀死神帝,猛地天空中落下数道金光,在他避开期间,一朵似鹿非鹿,像龙非龙,像鸡非鸡的东西悬浮在上空之中,天命之杖发出灿烂的光芒,惊凌仿佛被烫着了一般,松开了手。天命之杖浮在空中,跳动了几下,突然落在了惊凌的脚下,那怪物似乎十分生气,一声嘶吼,响彻天地,海水抖动,山崩地裂。

    悬浮在海面上的尸体,纷纷被海底下的生物吃尽,这一次的战争不再是仙魔的战争,而是整个九州和天命的战争,有些没有明白这个道理,依旧在对惊凌一行人攻击,明白这些道理的人,手握着长剑,对准了那妖物,那妖物一双猩红的眼睛扫过四方,众人纷纷昏倒下去,立刻,个个又睁着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往宓如这边而来是,邵英摆脱了,那些世族,到宓如夫妻俩边上来。三个人脸上都沾满了鲜血,惊凌白衣染成了红色,像一大朵,一大朵的梅花绽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怪物突然冲着惊凌吼叫了一声。看那怪物的模样,不像低等的灵物,但是貌似并不会说话。

    人渐渐都聚集了过来,宓如眯着眼睛,看清楚了那些脸。她就知道蚩尤断然不会丢下他们,独自离开,他做任何事情总是不爱跟任何人商量。走得急匆匆地,带来了一群人,宓如只觉得鼻头有点酸楚,惊凌打量众人一番,对着自己熟悉的几个人,一一点头表示谢意。

    有人说,十万凡世已经被妖物攻占了,能来这里的人都已经来了。惊凌没有看到灵族的四大长老和八位宗主,就连蓝玄和蓝衣这对师徒也没看见,听到那人这般说下来,不免对他们有些担忧,他不祈求这两人能够安静地待在灵族,只希望这次灾难之后,他们还能再见。

    宓如似乎看出了惊凌的心事,握着他的手道,“都会没事儿的。”

    惊凌性子本来就冷淡,尤其是在面对如此浩劫的时候,性子更加冷淡,对着宓如只是“嗯”了一声。

    血雨腥风之中,哀嚎阵阵。那怪物的眼睛能够控制人心,那怪物的法术跟神族如出一辙,但是却比神族更强。如若不是有命运之杖在手,他们怕是早就全军覆灭了。

    那妖物受了惊凌一剑,借助命运之杖的力量,终于将他打退了。众人席地而坐,大家脸上都是深深的疲倦,九州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不停地有人在抱怨,也有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也有人仰着头看着天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各色的模样,各种类型的人。神境装载着九州野心勃勃之人的权力欲望,却在打开的这一刻,一切都烟消云散。如若九州此次能够平安度过浩劫,能够安宁很多年了。宓如幻想着未来的自己,或许她会成为奶奶……

    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一条黑色的线若隐若现,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惊凌使用命运之杖所耗费的心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稍微松懈下来,他就靠在宓如的身上,睡着了,眼睫毛微微颤动,宓如刚准备吻她的眼睛,他缓缓地睁开,一双深邃的眸子,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影子。

    “好些了吗?”

    “嗯。”

    惊凌换了个姿势,这一次换成宓如靠在他的身上了。

    “我刚刚在想,福宝将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惊凌想了想道,“你取吧!”

    宓如偷偷地抬眼看了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他一副想要说又不说的模样,只是觉得好像。余光瞥到蚩尤的位置,蚩尤耷拉着脑袋,邵英坐在旁边,两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蚩尤,将来福宝娶妻生子,孩子由你取名字,可好!”

    蚩尤闻声看向依偎这的两个人,面无表情,愣了愣之后,嘴角掀起一抹难看的笑容,好像快要哭了,点了点头,邵英眼泪珠子快要掉下来了道,“让我当福宝的干娘吧!”

    “那你得准备好礼物,不是贵重的,福宝可不会要。”

    说着邵英笑了,宓如笑了,惊凌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大家都笑了。天空下起了雨,宓如落在宓如的脸上,鲜血的味道顺着雨水往低处流去,宓如站起身来,惊凌刚想从虚鼎中取出一把伞来,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又放了下来。宓如脸上沾满了雨水,她的眼角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进了眼睛,伤着了。宓如笑的十分灿烂。

    金光乍现,雨停了,宓如转过身去,那庞然妖物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她望着惊凌道,“神境是我曾经的家,我现在的家在长息阁,福宝还等着我回去呢,惊凌,你知道吗?”

    蚩尤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绯红色的衣服贴在身上,雨滴顺着鬓角落下来,他看向惊凌所在的方向,冲着惊凌点了点头。

    宓如永远都不会知道蚩尤和惊凌曾经达成过什么交易,此刻她从两个人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欣然,她叫了一声惊凌的名字,男人捧着她的脸,在她的眉心轻轻一吻,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宓如觉得这一吻是一生,这一吻会丢失一辈子的幸福。

    “福宝,还在家等你。”

    “好好活下去。”

    “你说过会为了我逆天的。”

    知道惊凌想要干什么,宓如十分地冷静,她知道她很难改变他的想法。另外一边,宓如被邵英的尖叫声夺走了目光,只见蚩尤的眼睛被他剜了出来。宓如的身子一抖,蚩尤半边脸上阵缓缓地在留血。

    “你们、你们怎么、怎么能在这样,九州毁灭了,就毁灭了,与我们何干,我不要你们死。每一次都是这样,你们觉得你们没了,我能活下去吗?不可能,我不可能能活下去。”

    惊凌充满爱上的眸子落在宓如的身上,他的心好痛,好痛,短暂的相遇之后是生离死别。他忽然明白了当初宓如回忆起一切之后为何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与他在一起了。如果重新来一次,他知道是如今的结果,他知道九州四海从此只有她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他不会去忘川,他不会去昆仑,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她记起来。终究抵不过天命,在天命的玩弄下,所有的人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在这个血腥的世界生存下去,宓如的代价是失去惊凌,惊凌的代价也是失去宓如。

    “不要,不要,我求你们了,不要这样,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带着孩子们去天璇之中,我们再也不要出来了,好吗?”

    她卑微到尘埃里面去,只希望自己的祈求能够打动到他们,邵英从来没有过这般绝望,哪怕是当年失去师傅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绝望。

    天命当真残酷,带走了她身边一切她爱的人,如今却要将整个九州放在她们的身上,这个责任太重了,即使是三万年前的谣乐,宓如都不敢确定,她是否能担当的起来。

    惊凌的神色淡然,宓如脑海中猛地闪现过一个念头,是她,这是她的使命,作为女蜗之女的使命。是她强求昆仑王母换了惊凌与她的命格。原以为,他无情无欲,原来不想他一个人孤老,她将自己的命格换给了他,他自然承担起了属于自己承担的使命。

    惊凌猛地拽着她的手,生怕她转牛角尖。

    “不是,不是你……”

    宓如掰开惊凌的手,满脸额悲伤,此刻,她已经不能够理性思考了,她是原罪,是她将惊凌推上死路的。什么天命,什么身不由己,这些不都是自己选的吗?原本他也是灵族最高贵的灵主,原本他也不染红尘。

    “是我,是我,一切都是我。你若死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不论你们谁死了,我都不会原谅。”

    她一字一句,盯着蚩尤道,蚩尤的眼睛还在淌血,邵英从不流泪,宓如看到了她眼睛晶莹剔透的珠子。

    “不是说,神境开启了,就会回来的吗?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从来没有什么开启神境能救人的说法,不过是九州四海的世族们为了一己私欲编造出来的谎话而已,神境中封印着上古时期的妖兽,受天命之杖的压制,所以不能出神境,如今九州平衡被打破,天命之杖的力量早已经被削弱了,若不是上那些为了和平前赴后继牺牲自己,封印神境之门的人,这个九州早就不知道乱了多少回了。命运之杖能够带来希望也能带来灾难,关键是使用它的人。惊凌不会用它来破坏复活那些逝去的人,自然也不会用它啦争夺名利。

    真实埋藏在一层薄薄的黄沙下面,风轻轻一吹,就裸露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能看透。就连惊凌,那样高洁的人,也曾期盼着依靠神境让谣乐复活。有些人知道什么是错的,便不会去做,而有的人为自己的错误找了一个借口,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宓如走得很快,她不是一个能轻易放手的人,她不想看着惊凌和蚩尤去送死,也不愿意九州消失,她愿意为了九州而牺牲,但是她不是那个有资格牺牲的人了。

    她想起了那个还在长息阁等待着自己父母的孩子。她转过身,笑的很灿烂,惊凌不敢说话,她怕她哭,她很少哭,一旦哭了,说明那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你的孩子还在等你回家……”

    泪水朦胧了双眼,他袖子下的手正在隐隐地发抖,他猛地转身,宓如大声喊道,“如果你现在回头,看我一眼,我就放你走……”

    他不敢,不敢回头看他,指甲陷入肉里面,扎心的疼痛,他一直克制着,蚩尤望着天边,久久地,闭上了眼睛,手里那颗眼珠,飞向天空,一个巨大的黄金罩照下来,他侧脸问道,“后悔还来得及!”

    “走吧!”

    他最终没有回头,什么时候计划好了这一切,什么时候决定离开她的,宓如撕心裂肺地嘶吼着,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空荡的海面上,血腥味已经冲淡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尘埃

    众人到了一股凛冽的桂花香气,夹杂着海风的味道,湿湿的,掺杂着血腥味。在神境之中的人,大多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中出来的。当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安稳的躺在自家的穿上。也有人在荒野中醒来。

    猩红的世界仿佛一场梦,梦醒了,九州还是九州。

    宓如感觉到一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的心不由得生起了暖意。或许这就是一场梦罢了,这三万年都是一场说不清楚的梦,醒来之后,她还是谣乐,惊凌还是灵主。他们还是最令人羡慕的天作之合。

    入眼的是福宝的脸,一滴泪珠悄然从眼角滑落,小孩用销售擦干了她掉落的泪,她抱着他,眼泪珠子又落了下来。

    她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在一个男童,那孩子眉宇之间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抱拳行礼道,“夫人,在下胡优字字乐然。”

    乐然!是了,她曾经为一个孩子取过字,乐然,开开心心的意思。

    “你父母呢?”宓如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去世了。”

    孩子眼睛里有悲伤的味道,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宓如沉下眼眸去,福宝挨着自己的娘亲,蹭来蹭去,小孩子最为敏感,感觉到母亲心情低落,想尽办法想要逗母亲乐一乐。

    过了半晌,有人通传,魔族的无名长老来了。没有说来寻宓如的,惊凌不在,长息阁唯有宓如,宓如作为惊凌的夫人,众人便将消息传到此处来了。

    “下次这种消息不要传到我这里来了,直接去月休院。”

    宓如懒懒地应声,起身来,那人欲言又止道,“月休院的那位,还没回来。”

    “那我去见见吧!”

    ……

    无名长老,看上去老了很多,宓如看到他,心中难免有些触动,眼圈红了又红,始终没让眼泪落下来。

    无名长老抱拳行礼之后,宓如示意他坐下。两个人不都曾开口打破这个沉默,直到有人送上茶水,宓如才开口,请他用一些,他礼仪做的全,宓如根本无心管这些事情。

    “十万凡世,毁了一半,如今仙族的人已经从凡世回来,修复凡世的事情还是需要神来做。”

    “惊凌不在了。您去请他人吧!”

    宓如衣袖下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无名长老立刻道,“我此番便是想你出面……”

    “我不相干。”

    “宓如,这件事情,你必须做。”

    “凭什么我们生而为神就得必须做这些事情,我已经牺牲的够多了,我连丈夫都没有了,他,是为了救九州四海而牺牲的。你知道吗?”

    无名长老陷入沉默,宓如起身准备离开,无名长老的身影极快,立刻挡在她的身前道,“我知道,九州四海都知道,我魔族也失去了魔君,你的心情,我们能够明白。不管你觉得我是威胁你也好,这件事情你必须去做,惊凌和蚩尤选择牺牲为九州换来和平,你忍心让他们的牺牲白费吗?”

    “我为什么不忍心,不要再说这些正义凛然的大话了,我孩子没有了父亲,我没有丈夫,灵族没有的灵主,我凭什么要让他人活的幸福美满,对我多不公平。”

    无名悻悻地不再说话,有些时候,他觉得宓如说的挺对的,但是这是两位逝者对遗愿,无论如何,他都要帮他们实现。

    无名长老取出命运之杖交给宓如,宓如看到这把手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噹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无名长老看了宓如一眼,从地上捡起来,跪在地上道,“我此番是为了完成逝者的心愿,十万凡世非宓如姑娘不可。”

    “你把它拿开,我不要,不要看到它。”

    “宓如,两百年前,灵主与魔君在魔界见过一次,我当时在场,青离君子早在十万年前就算出了九州有此一劫。那个时候,结局就一定注定,魔君的右眼里面藏着九州最浓厚的妖力,以此为祭品,能够让神境消失,却不能让神境之内的妖魔消失,神境消失之后,那些妖物没有了制约,九州依旧逃脱不了毁灭的地步,灵主的身躯是最好的封印,曾经将纳千杯封印,借助纳千杯的力量,神境之内的妖物不可出神境。命运之神的手段太过残忍,神族之人用尽了办法终于将蚩尤和你的气息隐藏,魔君祭出妖力必然被命运之神发现,而惊凌的命格与你的命格交换之后,他身上有你的气息,灵族并非集结天地灵气而生的神,命运之神或许见他认作了你。他们不一定去世了,如果你愿意等,或许有一天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能够等到他们。没有了神境,命运之神再也无法干预九州四海的天命,灵主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整个天下……”

    宓如抬眼看了他一眼,眸子由悲伤到忧郁,此刻如秋水一般寂静。她举起手,手腕上那条黑色的线已经消失了。

    她冷笑一声,女蜗之女的名媛如此坎坷,福宝出生之后,她感觉自己的灵力在消失,她从邵英处得知的真相,与自己心中所想的一般。宓如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天命始终是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不愿意惊凌重新经历一次失去爱人的悲伤,更经不起失去惊凌的痛苦。

    光滑的手臂上,没有一丝痕迹,她突然大笑起来,像着了魔似得。天命何等残忍,她走出了长息阁,无名长老望着她的背影,许久之后,屋外传来一声叹息,“我答应你。”

    九州又开始安宁下来了。对于神帝的审判,下来得很快,天帝主动退位,离开了至尊之位,去了凡世,瑶池王母去了昆仑山。玉帝继位,这位帝王与前两位都不一样,用爱民如子来形容,都不足以形容他的万分之一。

    宓如站在云端之处,俯视世间万物生灵,手中握着一把命运之杖,那是能改变人一生的圣物。九州四海的人对它趋之若鹜,却没有一个人能从她手中夺走,即使夺走了,也会乖乖地送还回来。此时的仙界之主,不再是当年神帝,更不是天帝,他只是一个希望九州和平的少年人而已。

    宓如带上三个孩子,踏遍了九州四海,她相信无名长老说的,或许那两个人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她。就像在忘川一般,惊凌能在三生石旁等待一人三万年,那么她也能游走九州四海三万年。

    她去了冥府,修罗整个人成熟了不少,身上蕴藏着一股佛法的气息,宓如眯着眼睛调侃道,“几日不见,世子都要成佛了。”

    这世间如今都唤他世子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以前他觉得世子两个字太生分了。此刻听起来,却是十分的温馨。

    “你也不错嘛,几年不见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亲了。”

    福宝一听嘟着嘴巴抱着宓如的大腿道,“只有我才是娘亲的儿子。”

    小孩眉清目秀,与惊凌几乎一个眸子刻出来的,修罗蹲下身子,目光与他齐平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福宝,我叫福宝,是宓如和惊凌的儿子。”

    修罗在福宝的头上摸了摸,笑得慈爱,宓如这才介绍到旁边另外两个孩子的身份,“胡优和乐乐。见过冥王殿下。”

    “胡优参见冥王叔叔。”

    “乐乐参见冥王哥哥。”

    两个孩子不一样的回答,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福宝愣了愣,抱着拳,行了一个礼。

    修罗的目光落在胡优的身上问道,“你娘亲是不是叫孟荷花。”

    声音飘荡过忘川,众人的目光一齐看过来,眼看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人蹦跳着走了过来,看着胡优,上下两片唇颤抖着,“真像,太像你娘亲了。”

    渡船人的身形突然变了,成了一个标致的少年郎,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原本他是天族的四太子,厌倦了天族的尔虞我诈,去了人间尝遍了红尘俗世,来了冥府,从此爱上了这里,为了不让人打扰自己,化身糟老头子的模样,一呆就是十几万年,一眨眼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宓如曾经在世族族系上见到过渡船人的原型,一时间有些不能反映过来,他一开口,宓如就觉得他还是那个糟老头子。

    “孩子,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孩子看他刚刚一副糟老头子的模样,此刻变成了少年郎,已经有了些兴趣,于是斗着胆子问道,“你能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

    “我想救天下……”

    少年的声音穿破了宓如的耳膜,这一幕似曾相识,曾经也有人问他们想要学什么,他们仨人回答的都是救天下。

    初心不改,方才是正道,宓如这一路走来,少年时候的诺言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如今留下一个空壳,望着天空感叹。

    “宓如姑姑,我能留下来吗?”

    少年眨着大大的眼睛,十分陈恳,她看向渡船人,渡船人流露出来的目光像一个父亲,宓如点了点头,福宝拉着胡优的衣袖道,“哥哥,我跟你一起留下来。”

    胡优早熟,像个小大人道,“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等哥哥学好了本事,好保护你们,乖啦!”

    福宝显得有些不开心。嘟着嘴巴,一阵日都不怎么说话。

    一行人在忘川住了几日,去了凡间。宓如看到了青离和屈沂,与那两位擦肩而过,感觉不到那两个人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法力。宓如咧着嘴角笑了,这样也好,没有了与责任相匹配的能力,就没有那么多责任去扛下来了。

    “宓如,等等……”

    宓如猛地转回身子去,青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股调皮的气息立刻传来。

    “是你的帕子吧。”

    宓如点了点头,青离递过来道,“别在掉了。”

    宓如啊宓如,你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她低头一看手帕上绣着两个字,是她的名字。是她多想了,已经忘记了何尝不好,为何还要期待他们记起来呢?

    “屈沂,我觉得那姑娘甚是熟悉,也不是说长得很熟悉,就是那种感觉很熟悉。”

    屈沂摇了摇头,“没有感觉。”

    “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啊,每次都用几个字打发我,真的很没有意思诶。”

    “我不会说话啊,不然你教我。”

    “……”

    宓如走的远了,依然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怎么都藏不住,微风摇动着柳枝,湖水碧波粼粼,湖心的一座亭子,宓如坐在里面休息,凡间比不得仙界,仙界一年四季都是凉爽的,从未这般炎热,福宝大汗淋漓的模样,乐乐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擦汉水。宓如实在看不下去了,刚准备使一个咒法。一群人挤了进来,三个人被挤到了角落里面,宓如护着两个孩子,空气中夹杂着汉水的伟大,十分的难闻。福宝不禁抱怨了一句,“娘亲,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不知道是谁的手,在宓如的脖子下捏了一下,宓如寻着气息的方向看去,一个油腻腻的男人,露背坦胸,一副粗鲁到极致的模样。那男人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模样。宓如护着孩子在身后,站起来,不曾碰到那个男人,只听见一声尖叫,男人坠落到湖里了,大声地呼喊着,“救命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没有人理他,这人在这条街上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弟,若是长得人模狗样,到也就还好,活脱脱一个猪头的模样,还专门喜欢吃漂亮姑娘家的豆腐,此刻他掉进水里,人们不丢石头砸他已经算好的了,谁愿意去救他。

    人群渐渐散开了,宓如施了一个咒术,亭子里面渐渐凉快下来,宓如一抬眼,街心之上,站着一个人。

    慧莲大师慈祥地看着他,缓缓地走进亭子里来,两个孩子趴在栏杆上已经睡着了,慧莲慈祥地看向两个孩子,行了一礼。宓如同样回礼。

    “不知道慧莲大师来凡间所谓何事,今日竟如此巧碰着了。”

    “不是巧,贫僧刚刚经过借口时,碰到一个施主抱掉入河中的事情,于是便来看看,是否有河鬼作祟,不想是宓如施主。”

    “嗯,是、是我。”

    宓如一时语塞,她觉得尴尬,总不好告诉慧莲说那人吃她豆腐,所以她用仙术让他掉进河里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白衣

    慧莲的笑容几万年都是一个模样,就跟初见时一般,亭外暑气逼人,慧莲规规矩矩,十分有礼仪地坐在两个孩子的身旁,眼里的慈爱由心而发,时光似乎缓慢下来了。微风荡起河岸的柳枝,摇摆着自己的柔软的身躯。

    “昨日,苦海上突然狂风大作,佛祖潜人去I瞧了一眼,一夜之间,虽有的桂花树竟然都枯死了。倒像是被吸走了精气神一般。贫僧便来人间看看,看到施主才想起了灵主原生便是桂树。”

    慧莲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他也不知道,将自己看到的,了解到的告知想要知道的人。便足够了,至于她们心里怎么想,那是她们的事情。慧莲微笑着跟宓如告别,宓如牵着两个孩子跟着慧莲走了一路。到城门外的时候,一个少年郎,抱着一个包裹,一头扎在了宓如的身上,宓如被装的站不稳脚跟,连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摔倒在地上。两个孩子觉得好玩,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那撞到他们的孩子,惊慌失措起捡起自己的包裹,匆匆忙忙地喊叫了一声,“让开,让本公子出去。”

    宓如只觉得那人的面红有些眼熟,慧莲看着看字的背影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慧莲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口,那孩子迈着两条小短腿,跑的极快。

    宓如三人折回城里,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雅房。吃完晚饭之后,店家说今日是凡间的乞巧节,街上十分热闹,小孩子们都经不过诱惑,急急忙忙地拉着宓如去了。

    宓如一直回想着今日慧莲说的那番话,她不想抱着期望而活,即使是抱着微不足道的希望,如果有一日希望破灭,伤害往往比抱着希望时候的幸福更加沉重。

    人间总是要比仙界的生活多姿多彩。在凡人短暂的一生中,经历着有限的事情,往往要更加成熟一些,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幼稚,去感伤。只能不停地往前走着,走着,到生命的尽头,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时,才不至于平淡无奇。

    宓如在酒楼里嗑瓜子,两个孩子打打闹闹,跟人间的一群孩子们也十分有话说,按照凡人的年纪,她身边的这两个小孩怕是比在场的孩子们的太太太奶奶年纪都大,但是这些孩子说起话来总是要比这两个仙家的孩子成熟得多。

    戏台上演绎的是沉香救母的故事。天帝的堂妹爱上了凡人生下一子,名为沉香,沉香劈开桃山就走了母亲,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在凡人的眼中这不过是一个神话故事罢了,在宓如的世界里面,她是深深切切地经历过这一桩事情。说什么一家三口团聚,不过是哄人开心的玩笑的故事罢了。

    三圣母被救出来之后,一家三口短暂地相处之后,沉香的父亲老去,母亲回到了仙界,沉香放弃了长生,活在人间,有人说他娶妻生子,过完了美满的一生,也有人说他身体里面有三圣母仙族的血液,所以获得了长生。

    人云亦云,宓如对这些花总是将信将疑,至于那人究竟怎么样了,宓如管不着,也不想去管。

    邵英也出来闲逛了,宓如在楼上,她在楼下,两个人一起磕着瓜子,若不是福宝乱用神力被邵英发现了,或许这两个人这一次根本不可能发现对方的存在,邵英的抬起头,看到了这三人。宓如十分严肃正在批评福宝,连带着乐乐也不例外,一起批评了起来,福宝眼泪挂在眼角,楚楚可怜,倒是乐乐,一个女孩子,比谁都坚强,眼珠子含在眼睛里面,硬是没能落下来像极了她的母亲。

    明珠公主,风华绝代的一位佳人,在九州四海的政治斗争中丢掉了青葱岁月的女人。

    那些被传诵的故事总是带着一个楚楚可怜的身世,不知道将来惊凌和她的故事是否也能为凡人所传诵。

    第二场戏是女蜗补天。听到母亲的名讳,宓如的目光被那声音所吸引,眼看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迈着碎步出来。身姿形态还算不错,宓如冲着邵英点了点头,邵英从楼梯上爬上来,福宝倒是跟邵英熟,一把抱住邵英的腿,硬生生地被邵英拖着过来的。

    邵英没有见到胡优的身影,诧异地问,“乐然呢?”

    “忽悠哥哥在冥界。”乐乐小心翼翼地回到。

    邵英总觉得乐乐在害怕她,她也说不上来,小女孩的眼睛里面总是藏碎片的光芒。

    宓如听戏听得入了神,根本不管两个孩子了,福宝打扰他娘亲,反而被他娘亲施了禁言术,他有最不能说话,邵英摸了摸自己的唇,收回了声音,拽着两个孩子,匆匆下楼了。这才替福宝解开了禁言术。

    “英姑姑,宓如姑姑是看你来了才不管我们的,她一直都很紧张我和福宝弟弟的。”

    邵英对孩子额话表示怀疑,不过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于是带着两个孩子到街上逛着,夜风吹散了白日的暑气,柳枝扎成花戴在头上。

    一直到了深夜,两个孩子趴在她身上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宓如就找了过来,邵英知道宓如能如此放心让它她将两个孩子带走,必然是在孩子身上留了法术印记。看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她就明白了。乐乐说的没有错。

    “替我把这两个孩子送回客栈吧!”

    “走咯。”

    一个人抱着一个孩子,两个睡得死沉死沉的,宓如也懒得帮他们洗澡了,直接施了一个清洁咒丢在床上,又施了金刚印,以保护两个孩子。两个人就下楼去了。

    宓如叫了小二,要了几瓶酒,邵英陪着她喝了一碗又一碗。凡间的酒不足以醉仙人,除非她愿意醉了,自从神境一战之后,宓如喝酒就再也没有醉过。以前能醉酒,是因为身边有人依靠,如今她成了孩子们的依靠,就很难无忧无虑地醉了。

    “什么时候回魔界看看,大家都很想你。”

    “嗯,明天跟你一起回去吧!”

    “我、我不打算回魔界了。”

    “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师傅的故事?”

    “摩大师?”

    “嗯。我师傅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可惜命运弄人,最终魂飞魄散……”

    时间能减轻伤痛,不代表不能使伤口恶化。

    邵英的伤几万年来,一直在恶化,恶化到了一个无法直视的地步。

    那一年,黄沙满天,邵英如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直到遇到摩大师,她以为她的人生就会在无止境的仇杀中度过。

    ……

    夜晚的风很凉,少女一身黑衣融入黑夜之中,这一代的妖怪专门以吸食凡人的魂魄修炼。其中最强的摸过去阎罗修煞,专门吃小孩脑髓的哨鬼,之所以叫她哨鬼,是因为她出现的时候总是带着一阵哨子的声音,久而久之,人们就称她为哨鬼。

    邵英在遇到摩大师之前一直叫做哨鬼,被她吃尽脑髓的婴孩不少,她爱生吃,血淋淋的脑髓剜出来带着热乎劲,邵英说那样才是最好吃的。

    邵英每每吃一个孩子的脑髓,就会给这一家人很多钱财,因此在那一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有些家庭,为了获得金银财宝,将自己的孩子送给邵英。但是邵英这个妖怪却是一个十分讲究的妖怪,并非所有婴孩的脑髓,她都吃的。

    这样的风气不好。有为了财富牺牲自家孩子的父母,也有因为失去自己孩子而找邵英报仇的父母。几百年来,那些找她报仇的孩子父母都会如愿见到她。那时候的邵英,小小的个头,笑起来很甜。众人见了她,不肯相信这么可爱的姑娘竟然是专门吃小孩脑髓的妖物,直到她当着众人的面啃完一个脑髓之后,众人不得不想新,不能以貌取人。

    那些人如愿地报了仇,接受了邵英赐给他们的财务,从此也不来寻仇了,他们为自己的孩子报了仇,心中的亏欠放下了,日子也就渐渐好过了起来。

    后续又有孩子死亡,众人也不会想到邵英的头上去。以为食人脑髓的妖怪是一个族群。直到有一家人家,两个病儿的脑髓都被邵英吃了之后,他们才发现上了那妖物的当。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邵英坐在树枝上,身体轻飘飘的,两只小脚丫在空中荡阿荡。心里不禁想到,“非要晚上来饶人清梦,明明都吓得要死。”

    “要不诸君明日清晨再来?”

    头顶上方传来女孩的声音,那些人吓破了担子,东落西落,带来的装备都落下了。眼前众人远去,邵英不明白地跳下来道,“这些人怎么说风就是雨呢?”

    她捡起地上的灯笼,一跳一跳很快就消失在了白色的烟雾之中。

    邵英得了一个精致的灯笼,十分开心,那几日没传出哪个村子有婴孩被邵英吃了脑髓。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修行之人慕名而来除妖,却真正地能见到邵英的修行者之人很少。

    自从得了哪个灯笼,她就很少出门,有一年多的时间,她都在做灯笼,等冬天过去,春风拂过的时候,她打算学着人类的模样,去街道上卖灯笼。

    邵英看上去就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水灵机智,长得又好看,一双大大的眼睛,透亮透亮的,不染一丝尘埃。

    “卖灯笼叻,好看的兔子灯笼,老虎灯笼,谁要啊,便宜卖叻。”

    邵英用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三个灯笼摇晃着,吆喝着,驻足观看的人,大多数是男人,她们不是被邵英的灯笼所吸引,而是她的美貌。机智的她第二日就蒙上了口鼻,来询问价格的人就少了许多,她乐此不彼,她卖灯笼所赚的钱,除了留下一部分买材料之外,余下来,在回去的路上都给了街口出的乞丐,久而久之那条街的小乞丐们跟她处的十分好,孩子们时常会跟她一起玩游戏,也会给她讲故事,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大家都悻悻地点了点头。

    宓如说她要好好攒钱,等攒够了银子,就带着大家一起都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等你攒够了银子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呢?而且你的银子都给我们了,你上哪儿攒钱去。”

    “相信我。”

    “姐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受你恩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

    少女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道,“下次见到你门,我就告你们我的名字。”

    她叫哨鬼,总不能这么说吧!她可不想将这些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给吓跑了。

    她蹦蹦跳跳地,遇到了一位身穿白衣的道人,那道人背着一发泛着银光的长剑,温润尔雅,气质脱俗,邵英判断他不是普通的人。于是绕道而行。

    “姑娘,可否将那只灯笼卖给在下?”

    邵英举起手中的灯笼,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要银子,道长若是愿意给我取一个名字,我就把这个灯笼送给道长了。”

    “成交。”

    那道人想了想,看向远方,红日渐渐落下,夜幕挂在天空,宓如捧着脸等待着白衣道人的答复。

    “道长,您想好了吗?我还得回家去呢?”

    “不如就叫邵英吧!”

    邵英跳起来,喜出望外,将灯笼塞到手里,匆匆忙忙地跑进了树林子。灯笼发出幽暗的灯光,白衣道袍的男人望着少女消失的森林,嘴角轻轻扬起。

    街口的小乞丐们很久没有见到邵英了。纷纷嘟着嘴巴望着城外,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要是在等不到她,我就要走了。

    “赶紧走吧,走吧。””

    “不不,我要等她,等她来了,告诉她,我要娶她。”

    “你一个臭乞丐,拿什么娶人家貌美如花的姑娘。”

    “我会努力的,无论如何我会努力的。”

    面对着众人的嘲笑,那个男子依旧不为所动,他准备启程了,他要去寻找能让邵英跟着他过好日子的方式,他希望她能等一等他。等他回来娶她,等他回来……

    少年的目光坚毅,在一群乞丐的眼中就不是普通的存在。金子总会发光,他相信。

    “潇湘,别做梦了。好好当一个乞丐,不好吗?”

    “不……”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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