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血
镇上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一袭白衣,玉冠束顶,腰间配着一把长剑,剑柄上雕刻着镂空的茉莉花,鬼斧神工,非一般技艺高超的工匠不可雕出来的形状。
这人声称是来除妖的。却只见他在酒楼里面住了一日有一日。人们从开始的热情到慢慢的淡忘。有人见他从酒楼出来,不怀好意地调侃一句,“道长今天去除妖啊?”
“不是。”
“那道长什么时候去啊,不知道道长的盘缠带够了没,需不需要大家伙儿替道长凑一凑啊!”
他轻抿嘴唇,微微一笑,淡然道,“时候未到,在下盘缠狗,多谢各位好意。”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那调侃他的人在说出借盘缠的时候,周围围着看热闹的好一伙人悄悄地退到了人群之人,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好像在说,“关我什么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
人群之中有人开始抱怨起来,“又不除妖,还留在我们这里做什么,我们可都不养闲人。”
这妇人说的这番话却是无稽之谈。竟然也有人吆喝着,跟着抱怨着。
“道长可是吃你家饭了,还是喝你家水了。这位妇人,这话说到竟一点理也没有,怎么叫你们不养闲人。人家来此除妖,经费皆是自己掏的,更是分文不取,在场的人谁有资格说三道四的。也不觉得羞愧。”
“姑娘跟这位骗人的道士是什么关系,竟然要向着他说话,他诓骗我们来此降妖,住了十天有余,只见他日日在湖边徘徊,在城外晃悠,哪里是来除妖的,分明就是骗我们的。在场的乡亲父老们都给这骗人的道士送过吃食,怎么叫分文未取了,大伙儿送的这些物件,加起来也好得几两银子呢!供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开销了。”
众人看到一个黑衣的女子,巧美倩兮,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一举一动像一只机灵的兔子。
“那我再问你们,道长来此除妖,是道长亲口承认的,还是你们听来的。”
“自然是他承认的,这种事情别人怎么胡诌。”妇人抢先道。
“好,那我再问你,道长的原话是怎样的?”邵英的眼睛透亮,盯着那妇人,妇人往身后退了退。
壮了壮胆子,腰杆子一挺道,“我、我别人处听来的,别人自然是从这家客栈听来的,他住在酒楼里,总得跟酒楼的小厮说说话吧,自然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邵英哈哈大笑两声道,“麻烦这位店小二说一说,你是否是从这位道长处听来的。”
店小二连忙摇头道,“我不曾听过,这位道长来我家客栈之前就听说有一位白衣的道士来除妖的,并非是从我家客栈传出去的。”
妇人被气得跺了跺脚道,“不管怎么说,刚才有人问他何时除妖,他回答道‘时候未到’,那也是承认了此番他是来除妖的。”
“道长承认自己是来除妖的与允诺你们是来除妖的完全是两码事情,至于你们说的送的那些东西,我想道长定然是一件不曾收过,如果大家回家看看,或者是问问家里人就会知道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些物件。”
大家都议论纷纷,一时间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羞愧的色彩。那妇人趁着众人不注意之下,悄悄地退到了人群之后。
“是在下唐突了,不该听信他人之词,冤枉了道长,在下道歉。”
一位手中握着竹扇,发冠上缠着一个蓝色的布条,外袍看上去很旧,但是很干净,他拱手弯腰表示歉意。于是纷纷有人效仿他的做法,一一跟道长道歉。
“唐突了,望道长原谅。”
“请道长原谅。”
……
邵英心情还不错,在众人跟道人道歉的时候,她活蹦乱跳着,到了街口,那里围着一群小乞丐,大家见了她,立刻就让出了一个位置让她坐下,少女衣冠整齐,丝毫没有小乞丐们身上的那种穷酸气。但是众乞丐们丝毫没有因此而给她脸色看。
不知道是谁在街心处叫了一声“邵英”。邵英刚开始用这个名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猛地反应过来时候,往街心看过去,街道上熙熙攘攘,感觉不到那股气息了。
“姑娘、我、我是潇湘。”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是潇湘。我是邵英,你好,正式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叫邵英。”
“邵英……”潇湘吐出两个字。
“从今天开始起,你们都叫我英姐,从此我罩着你们。”
“真的吗?英姐,英姐,英姐……”一个少年乞丐连着喊了几声邵英姐姐,惹得小女子咯吱咯吱地笑着,花枝招展,深巷之中仿佛一缕阳光落了进来,墙角的青苔缓缓地变成了棕黄色。
“邵英,我、我……你、你能等我回来娶你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突然之间,这个世界变了,邵英清澈的目光落在潇湘的身上,她捧着他的脸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支支吾吾道,“你、你、你能等等、等我吗?”
从小到大,邵英都是一个人,周边的妖怪们都有父母,都有亲人,唯独只有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只要有个好皮囊的妖怪总能吸引到异性,总有人为了那些倾国倾城的妖怪们上刀山下火海。几千年的光阴里,邵英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名字,没有亲人,没有人记得她。
“你能不走吗?”
第一次借到表白,邵英的心脏在身体里扑通扑通一阵乱跳,感觉不到丝毫的节奏,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热起来,映照在了脸上。
“我、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我一定会成功的,等我功成名就,我要娶你,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邵英捧着潇湘的那一双手,刹那间落了下来。她垂下眸子,眼睛里面闪过一丝落寞。周围的环境,如经久失修的墙纸一般一片一片地掉落下来。
世界又变回了那条常年只有乞丐们窝在一起的深巷之中。
“好,如果我能等到你……”
潇湘笑的好开心,好开心。邵英的目光落在潇湘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悲伤,这种悲伤太淡了,淡到几乎可以看不见了。
乞丐们开始吆喝起来,都太开心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像他们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姑娘愿意等,也会有姑娘会喜欢。
有人问邵英为何答应潇湘,她抓了抓脑袋,想了想道,“因为我不曾听过情话。”
因为她不曾听过情话。
与其说是情话,不如说是温情的话,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见过。她记不清楚小时候的事情了,她只记得她躲在一个被烧了一半的树桩里面很长时间。
下雪了,她全身团在一起,很久很久之后,她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个破庙里面,陆陆续续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睛,一群人从她眼前路过,径直穿过了她的身躯。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就这样生活在了这个小镇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人,是妖,还是鬼。总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
她很想对潇湘说,其实不用的,即使你不走,我们也能在一起的。
男子的眼睛里面闪动着明媚的光芒,她很喜欢看戏本子,戏本子上说,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就不应该限制对方飞向的翅膀。如果因为相爱,必须折断翅膀,那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当天,潇湘就提着一个邵英送给他的灯笼远行了,少年孑然一身,除了那个灯笼,他什么都没有。邵英跟着她一路,直到到了另外一个镇上,她才转身回来。到城外的林子外面,她又看到了那位道士,那位道士好像刻意在等她。
她从他身旁经过,道士连忙开口道,“前日十分感谢姑娘的仗义执言。”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邵英莞尔一笑,“道长不用客气,您替我取了名字,应该的。”
她的心情有些低落,不愿意跟道人继续说下去了,就往森林深处而去,经过一团迷雾之后,就能看到自己的房子了,那团迷雾背后就是她们在这里的家,这些年,她收留了许多像她这样无家可归的妖怪们,大家聚集在一起,虽然不是真正的亲人,感情也还不错,只是邵英很少跟她们一起玩儿,大家对邵英食人脑髓的做法并不是很赞同,虽然受她庇护,但是感情说到底也不怎么样。
邵英十分诧异那道人究竟是怎么跟着她进入到迷雾之中来的,这些年上山想要除妖的修行之人不在少数,很少有人能经过这道迷雾的。即使能经过,法力也会被迷雾削弱,身体透支遇到。
邵英看这道人,气色颇好,丝毫没有一点法力微弱的气息,更无要晕倒的趋势。
藏在迷雾背后的妖怪们见到生人一惊,立刻吓得四散开来。邵英立刻戒备起来,呵斥道,“你是谁?跟着我有什么意图?”
说着她已经祭出了长剑,指着道人,寒气凌人。
道人修长的指尖别开生冷的长剑,淡淡地笑着,先拱弯腰下去表示礼仪,又道,“不知道邵英姑娘是否有师傅,在下想收邵英为徒。”
啊哈,竟然是要收徒。少女狐疑地盯着道人,对他的话丝毫不相信。
“我不相信你!”
“你要相信在下。”
“你能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学的,不需要你教我。”
“怎么会呢?”
“姑娘体内的阴煞之气,不是只能依靠食用孩童的脑髓来镇压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到底是谁?”少女一惊,长剑直指道人喉咙。
“在下说了,只是想收你为徒弟,我看你天资不错,为人、为鬼还算善良,所以给你一个机会。”
“善良?您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日日想着惩恶扬善,匡扶天下,疯了吧!”
少女戏谑道,手指到了道人苍白的下巴之下,轻轻勾起来,挑眉道。
“姑娘是心善之人,若是加以引导九州定然会因为姑娘有一次极大的转折。”
邵英只是觉得这道人病了,而且还病的不浅,于是乎,她收回长剑,在道人不注意期间,撒了一道银白色的灰沫。
那道人身子直直地倒下去了,邵英差遣了两个人将他送回了城里面。又是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出门去。
这几日她时常想起潇湘说的那番话,如果他一生一世都无法成功,那是不是她要等他到下辈子了。于是她计划着什么时候去找他,什么时候在关键的时候,帮他一把,让他及早回来娶了自己。
她都想好了陪着他慢慢变老。然后等他的下一世,直到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第一年的雪飘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邵英扎好了灯笼到市集上去卖。
那道人贼心不死,每次总能算准她出现的时间,要收她为徒弟。邵英着实对他这种无聊的行为感到无语,开始的时候,还与他辩解辩解,到最后,就直接不理他了。
她把结界加强了,即使他能闯过迷雾,也无法找到她们准确的位置。
如此过了三年。这三年里面,再也没有食用婴儿脑髓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依旧有小孩死去。数量刚好是六个,与前几年被食用脑髓的婴儿数量差不多。
没有人想到这一层面上来。大家以为正是有了道人的坐镇,所以妖物们才不敢造次了。那道人在这一带的名声十分的好。他在城外的建了一座草屋,草屋屋顶之上有时候会冒出寥寥翠烟。菜香味扑鼻,路过的行人上门要些水喝,他也是十分热情的招待。
这一日,邵英坐在枝丫上,小脚丫子悬空,荡阿荡啊,翠烟寥寥。道人端着一碗阳春面在少女的面前吃了起来,惹得少女口水直流。
“你吃面怎么吃得这么香,看上去也并不好吃啊!”
“这叫阳春面,是在家家乡的特产。”
“我能尝尝吗?”
“你拜我为师,我就让你尝。”
“也不差拜师了吧,我不是都用你的方法不再食用脑髓了吗?”
“那不一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若拜我为师傅,我就能对你负责。”
少女一下子羞红了脸,骂道,“臭道士,谁要你负责啊,我在等我的潇湘哥哥回来,他回来了,我就嫁给他。”
第二百章 酒
李府家的小女儿入宫为妃,成了皇家最大的喜事。自从秦王薨后,新君继位,这位新君残忍孤僻,在杜邮杀死自己二十一兄弟至今在茶馆街头沸沸扬扬。
凡人好八卦。即使是穷阎漏屋,吃着隔夜的馊饭,也不影响百姓对皇家之事津津乐道。
宰相之女屈居贵妃之位,众人在猜测这位皇后何时被废除,一个孤女,无父兄护持,在这深宫之中如何生存,女人们不由得替她惋惜,而那些生来便得上天眷顾的皇亲贵族家的女儿们对李谣乐居于贵妃之位深感耻辱。
议论纷纷,邵英也被迫听了这一出戏。城外张三的女儿出嫁了,隔壁家的狗生了崽子。凡人们谈论的终究只有这些,而边塞曲将军大胜仗了,竟无人知晓。
生活琐碎,过去的已经过去,不可改变,眼前的正在经历,究竟是未来先到来,还是明日先到。或许此刻就已经是未来。
邵英稀里糊涂地听着茶馆中说书先生一番义正言辞的感慨,侧过脸去就看到了站在街上的白衣青年。她慌忙避过脸去,小心翼翼,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往茶馆后门而去。发现道长并未跟来,舒了一口气,除了们,迎上的是一双慈祥的眼睛。
“啊,好巧,好巧啊!又遇到道长了。”
“不巧,我是来寻你的。”
“道长啊,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强求我呢?看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回家,洗洗睡了啊!别闹了。”
邵英不耐烦道。拔腿就走,被道长挡住了去路。
“我能带你离开这座镇,若是你明日想通了,碧园湖旁,我带你离开。”
道长留下几句话,就走了。邵英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许久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要走了吗?
是啊,曲终人散,亘古不变的道理,邵英啊,邵英,你究竟在侥幸些什么?
“离开吗?”
她打量周围一番,脸上露出一丝不舍。立刻又是一张笑脸,往茶馆里去了,说书人讲的眉飞色舞,精彩极了,不时有掌声送来。邵英听了个开头,中间的事情一概不知,于是再无心情听下去。趴在桌子上,装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邵英收拾好东西,将没有卖完的灯笼收起来,刚出了城门,一个少年,冷着一张脸,背着一把琴,用白色的布包裹着,手上拿着一把剑,是黑色的。
邵英看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旁略过。
狂风骤起,一道的凛冽的剑气从耳边呼啸而过,邵英脚尖点地,幸好她身形娇小,否则定要让那人抹了脖子才是。
灯笼一瞬间全部落了下来,邵英有些生气道,“你赔我灯笼。”
那人周身的凛冽之气,招招致命,邵英刚开始还嬉笑打闹,最终不得不得认真对待这场打架了。
邵英感觉这人的招式有些熟悉,但是她这个人记性一向不好,暗想着,也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
月亮渐渐爬上枝头。那人体力已经有些不支,空气中传来他低微的喘息声音。邵英白了他一眼道,“你打不过我。”
于是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而过,看了一眼已经成为残枝的灯笼,心疼不已,质问道,“你是谁啊,即使是我们你有仇,你为何要欺负我的灯笼,它们怎么欺负你了。”
邵英这话竟然带着三分孩子气,那少年明显愣了愣,嘴角一抹讥笑,又是一剑过来,邵英用手指接住,狠狠地一甩,将那人与他的剑同时甩了出去。
“怎么如此狼狈。”
邵英刚准备走,感觉这个声音十分像道长的声音,于是赶紧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白衣的男人将那少年扶了起来,眼里的那种温柔,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
“师叔。”
少年整理衣衫,行礼。难怪邵英觉得他的剑路走向熟悉的,原来是根道长同出一个师门啊!
她立刻扯着一张笑脸道,“误会,误会,道长,不要见怪,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弟子,不然我我一定会轻一些的。”
那少年脸都气绿了,拔出剑,指着邵英,被道长拉了回来。
“你打不过她。”道长只说实话,他的确打不过邵英,他是一个人,而她是一只鬼,区区凡人之身怎么打得过一只鬼呢?还是专门食人脑髓的鬼。
“你们以后会是同门师兄妹了,莫要违反师门规则。”
那少年仿佛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刷拉一下变了脸,狠狠地盯着道长。
“你再瞪也不会在道长身上瞪出个瞪来。小小年纪,戾气如此重,长大了还了得。”
“还不是因为你,血债血偿,你杀我弟弟,害我父母伤心而亡,此仇不报,白离誓不为人。”
“小孩子,别整天吧报仇报仇放在嘴边的,当人真的挺好的,不要随随便便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放弃自己做人的机会。”
邵英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她算是明白了这少年究竟是为何而来了。她吃过的脑髓太多了,实在不记得哪个是他的弟弟了。
白离看邵英脸上丝毫没有悔过的表情,心中藏着一口怨气,一下子提上来,长剑狠狠地刺了过去,然而并未刺中,邵英只是在剑尖接近她胸膛的时候,轻轻地避了过去,他再次连人带剑爬到了地上。
道长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当我徒弟吧!”
“不,师叔,您不能收她,她这种魔头,恐怕会恩将仇报。”
邵英一听,瞬间来气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侧着脸给他作了一个鬼脸。你不让我拜,我就偏要拜,气不死你。
她磕了三个响头,看白离心塞的模样,心情大好。她从虚鼎之中掏出一罐酒,递给道长,道长接过之后并未喝,浅浅地笑着,温柔极了,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宓如堵上了一层苍白的釉。
“你这个魔头,你竟敢哄骗师叔。”
少年依旧不死心,每次都是连人带剑一起滚到地上,十分难看。
“师兄啊,以后咱们就是同门师兄妹了,请师兄多多关照啊!”
邵英调皮地抛了一个媚眼,便跑进了深林里面。
道长去扶起少年,他念怒气还未消除,挣脱了道长的手,远走了。
……
邵英无法离开这个城镇,她死的时候没有找到自己的尸体,传说那一年死了很多人,官府没有办法一一掩埋,于是一把火将他们都烧了,骨灰被埋在了一个池塘里面。卖骨灰的时候,起了一阵风,很多人的骨灰被风吹散了,于是留在人间不肯轮回的他们就无法离开这座城市了。
邵英不知道道长是怎么找到她的骨灰的,她抱着自己的骨灰,手心发烫,那股温暖额感觉,一时间,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道长替她擦干眼泪,她就随他一起走了。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黄沙漫天的沙漠,波澜壮阔的大海,九州四海,当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道长,我走不动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叫师傅。”
“师傅,我走不动了。”
“半个时辰前,你休息过了。”
“那你也说了,是半个时辰前,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那好,休息一下吧!”
不等道长说完,邵英已经靠在了榕树下。眼光刺眼,她找了一块手帕挡住了光芒,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睡眠。白衣道人坐在一旁,捡起地上的石头,摆成各种形状。
“啊……”
邵英,你也是够了,百日还做梦,做的还是这般恐怖的梦。
道长闻声看过来,邵英露出一张笑脸,悻悻地,道长低下头去继续摆弄着自己的石头了。邵英想要站起来,身体仿佛有两个人的重量,踉跄与喜爱,摔了个狗吃屎。
道人立刻上前来扶她,她好不容易站起来,笑着道,“没事儿,没事事儿,刚刚做了一个恐怖的梦,缓过来就好了。”
“你梦见什么了?”
“一个城镇,城镇里面有很躲黑色的尖头鱼,它们在啃咬着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尸体,血淋淋的,吓我一跳。”
邵英回忆起梦中见到的那一幕,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道认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的梦有多可怕了。
两个人往村庄的方向而去,道长已经跟邵英说好,顺着这条路就能到幽州,过了幽州就到了应门宗。
丑媳妇最终还是要见公婆的。邵英心想,虽然心中对这个什么应门宗并无好感自从与白离闹得不愉快之后,更是对应门宗无感觉了。
可恨的是她师傅因为此事唠叨了她三天,在她神智微弱的时候,她竟然一口答应了,无奈她如今只能硬着头皮随他去了。
村口前尚能看得过路的村民们,到了村里面,人影子都见不着了。邵英也不怎么在意,找了一个歇脚的地方,喝了一大口水,喉咙里一股血腥味蔓延而来,她猛地吐出来,明明是无色的水,怎么变成了红色。
道长立刻戒备起来。
邵英被那莫名的红色的水恶心到了,不停地干呕着。
“没事儿吧!”
“有事,我要死了。”
“说什么呢?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点都不好玩儿,道长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开不了玩笑,与她从来都不在一个频率上。于是她悻悻地闭嘴了,半晌,村口有个声音在叫唤他们,他们俩出去一看,是一个农夫,跳着一担柴火。
“先生,姑娘,你们俩快出来,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莫要去里面,很危险?”
“那您知道村里人都上哪儿去了吗?”
“我们大家都住在山上,不住这儿了。”
邵英听到河水上涨的声音,这种声音十分奇特,那村民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得,一溜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突然背后一凉,两个人全身上下全湿了,从屋檐的后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碧绿的湖泊,湖泊里的水正在上涨,刚才听到的不是幻觉,的确是湖水在上涨,那湖水像成精了似得,猛地扑了过来。两个人的速度快,这才浮现到半空中,避免了全身湿透的悲剧。
她们升高,湖水也不停地升高。一浪扑过一浪,眼看就要扑到邵英的身上了。道长一剑劈过去,湖水之间几只黑影散开。湖水落了去。
“这究竟怎么回事儿啊?”
“是怨灵。”
“怨灵?”
“嗯。先出去说。”
两个人出了存在,往山顶爬过去,陆陆续续看到了房子,房屋都很新,应该是刚建不久。村民们见到两个人,打量着她们。直到一个小女孩上前拉着道长衣角道,“你们是天上飞的仙人吗?你们是来替我们除妖的吗?”
小女孩灰头土脸,脏兮兮的模样,道长的白衣上顿时多了两个黑色的手抓印。她好意识到了,用力地擦了擦,越发脏了,泪水就快落了下来。
“小妹妹,你看看这是什么?”
邵英掏出一颗糖,小女孩立刻破涕为笑,抬眼看了看道长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衣服的。”
“衣服都是越穿越脏的,哪有越穿越干净的。”
“谢谢姐姐。”
小女孩得了糖吃,不再是怯怯的模样了。带着这两个人到家里去,厨房里坐在三个小男孩,嗷嗷待哺,妇人有条不紊正在做饭。看到邵英和道长,立刻警觉起来,“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阿娘,他们是来替我们除妖的仙人。”
“除妖?”
妇人打量着这两个人,狐疑道。
“对,我们是来替你们除妖的,夫人若是知道什么详情,尽可能都告诉我们。”
邵英本没有打算管这件事情,但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他们说不是来除妖的,不知道会不会被村里的人给打出去。
“大仙,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都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碧水湖跟疯了似得,明明不曾下雨,竟然涨水淹了村长,如此反复,已经好多人丧命了,我丈夫就是这么没的。”
“突然?是不经意就这样了吗?夫人您在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预兆,可能你并未发现,但是有人知道呢?”
“我去问问,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妇人洗了三遍手,才给他们俩倒了茶水,两个人倒不是很讲究,很开心地喝了,妇人才勉强笑了出去,出去了一阵。
第二百零一章 飘
那妇人倒是回来的迅速,邵英逗着三个孩子玩儿,孩子们刚开始怯生生地望着邵英。她拿出零食来,孩子们两眼直发绿光,迈着小短腿围着邵英讨要零食吃,邵英给孩子们分了,也就玩开了。
与孩子们相处比跟大人们相处要容易得多。邵英不免有些感伤,如果她是个正常的凡人,将来成亲生子,也要生两个大胖小子,再生一个小女儿,一家子人使劲地宠小女儿。
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小女孩像一只猫咪一样,贴着她的手,这么一笑,邵英的心都快融化了,使劲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待她母亲回来才不舍得地放开了她的爪子。
“两位仙人,我也说不清楚,大家都已经聚在一起了,不如两位仙人去看看。”
“好。”
于是一行人经过一段狭窄的山路,到了一个稍微广阔的地方,此刻太阳正毒,大家在树荫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进了林子,这才感觉好了些。
邵英问了一圈,不是谁家的猪生了崽子,就是谁家的姑娘相思成疾生病了,再有过分的就是邻村的狗跑到这边来了。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以分析出那水患究竟是何原因。
“有没有比较特异的事情,比如说杀生……”
邵英说的比较委婉,那水患发生明显是怨灵在作恶。
“没有,我们都是良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最先否定的是一个老妇人,她满脸皱纹,皮肤黝黑,手腕上还长满了老人斑。
“是啊,这村里大部分都是一个家族的,哪有什么值得杀人灭口的事情啊!”
一个小伙子,精瘦精瘦的,像一只黄鼠狼精,邵英抬眼看他,不禁想到。
“我倒不是说这个,比如说有没有蛇啊,鱼啊这一类的。”
邵英打量周围的人一圈道。
“这是当然的了,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吃饭的。宰杀牲畜喂饱肚子这不是年年日日都在做的事情吗?没有什么异常的。”
一个粗狂的男子,半裹着上身,露出肚子上的一块大肥肉,由头满面,像一只大肥猪,看这里的村民都瘦骨嶙峋的,就他一人长得膘肥体壮,邵英承认自己看脸,但是这人长得未免也太丑了吧!
邵英待他说完话,立刻别过脸去,不想多看他一眼。
“那你们是否吃过以前不曾吃过的东西?”
道长微笑着开口,满目春风,温柔极了。
“没有啊,大家平时不都是吃这些东西吗?稀罕的我们哪吃得起啊!”
村民们你一嘴我一舌,开始说起来,原本天气就炎热,他们一吵起来,就更加热了。邵英继续逗着两个孩子玩,过了一会儿,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响起。
“我知道,我知道,我倒是知道一件事情,不知道与那妖物是不是有关。”
“说说看!”
邵英立刻走了过去,趁着脑袋,盯着这个好看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长得颇丰神俊朗,现在年纪还小,尚未张开,不知道以后长大了,又让让多少姑娘们伤心了。
那小伙子竟然是一个脸皮薄的,被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姐姐一看,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说清楚。他家母亲不久前从那湖边上捡了一条黑色的鱼,嘴边上张着两根黑色的胡须,长长的,身体尤其光滑,跟鳝鱼十分相像。
最近从城里面传出来一种烹饪鱼的方法。他母亲将那鱼活着放入开水之中,说是这样吃能保证鱼肉的质感鲜美。这鱼倒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本以为很快就会死去,谁知道他在热锅里面摇动了两下尾巴之后,竟一口将自己的鱼尾给咬了下来,鲜血立刻染红了整个锅,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然后她母亲便将锅和鱼一起扔了。
邵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故事,那条鱼是多么绝望啊,对自己下口的那一刻,它心中是何等悲凉。两个人立刻明白了所谓何事了,那怨灵必然就是那鱼的灵魂了,受残忍之刑法惨死,它心中又恨,不愿意立刻,若是放任下去,恐怕非要将这整个村庄乃至附近的村庄都淹没了,才能解除它心头只恨。
昨天与那怨灵交手之后,发现它的怨气尚未集结到不可收拾的地位,只要这几日能够能快将它镇压,便不会有多大的事情,若是不能及时镇压,非要出大乱子不可。
“你们是不是将它倒入那个湖里了?”
邵英站起来,心中有些怒气,看在那帅气小哥哥的面子上,没跟他母亲着急,凡人的恶趣爱好,邵英为自己曾经身为凡人而感到羞愧。
于是她转过身子对着大家道,“万物皆有灵,那湖里的东西,心中有怨恨,非报仇不肯离开,人力终究是有限的,如果能够不伤害自然,最好收住自己爪子。”
她扫了一眼大家,拔腿往村落里面去了。道长跟在她身后,见她气鼓鼓地,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拨浪鼓,少女还是不理他,他摇了摇,发出咚咚的声音,少女这才破涕为笑。
“道长,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啊!”
“不是我买的,是刚才一个小姑娘送的,她说那个姐姐生气了,把这个送给她,她就会消气了,所以,我来送给你啦!”
“谢谢,师傅。”
“走吧,我等会念往生咒,若是不得解,你知道怎么做吧!”
邵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点了点头。道长笑着往前去了,一路往生咒念着往前,他身上闪着一层金黄色的光芒,邵英站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湖面的动静。也如早上一般,湖水呼呼地上涨起来,中间的位置聚集着一团黑影,想必就是那条鱼的灵魂了。
邵英的剑已经出手,刚落在道长的身旁,上涨的湖水突然下落了一点,邵英注视着湖面的动静,整个人沐浴在道长的金光之中,她呼吸有些急促,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她花费两倍的力气才能够挪动身躯。
道长慢慢地往后退去,离开了那道金色的光芒,邵英才“活”了过来,身体自由起来,一旦接近道长,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传来,她只得里道长一段距离。
金黄色的光芒慢慢移动到那团黑影之中,宓如看清楚了那鱼的形状,她从来没有见到长得如此丑的鱼,也亏了那甩小哥的母亲竟然有想要吃它的冲动,那鱼周身都是黑的,嘴角两旁还有两根胡须,看上去就不好吃啊。邵英心想。
那黑色的鱼突然猛地摇动起来尾巴,嘴角边上的胡须竟然在生长,身躯立刻变大了上百倍有余,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邵英的脑海中浮现那尖锐的牙齿咬着自己尾巴,血淋淋的模样。
她浮在半空之中,俯视着那条鱼,它的胡须极其有力量,打在邵英的身上,刚开始似乎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不一会儿,哪怕是被它的胡须碰到的地方,都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不仅仅是疼,还酸,十分的酸,酸到疼,左手一点都使不上来力气。
道长的往生咒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那鱼此刻全面爆发出来,湖水在它的操控之下,仿佛张着无数只胳膊的妖怪,拿着三尺长剑,虽然是水,威力却比真剑更有力量。
邵英机会招架不住,幸好得到道长的帮助。
这不仅仅是一个怨灵该有的力量,这股力量早就超越了鬼魂的力量,到底是为什么,让它成长的如此之快。
师徒两个人似乎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邵英平日里面打个架跟闹着玩儿似得,今日这一场架真的是狼狈到了极点。
“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它怎么会这么强大。”
“是锅。”
邵英脑中一根弦搭上了,对的,是那个锅,那妇人解释的时候,说它咬了自己的尾巴,空气中立刻弥漫出血腥味,血染红了整个锅,她就连锅带着鱼一起扔了。
她为什么要扔锅,倒掉鱼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扔掉锅。
那个锅一定不是普通的果,黑鱼咬死自己之后,灵魂立刻浮在了锅炉上,然后控制着妇人连锅带鱼一起扔在了湖里面。
传说,上古时期的时候,天地之间战乱不休,以凡人力量最弱,所以拥有再生之力的神族,将族人的力量融合进入一个锅炉里面,放在了人间,最初是黄帝得到这个锅炉统一了北方,凡世得以安宁。天下太平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锅炉,直到黄帝逝去的那一天,他告诉自己的子孙,这个锅炉用不能再用。无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黄帝的子孙遵循黄帝的遗愿,锅炉从此不知所踪,后来甚至连锅炉的名字都没有人记得了。
至于它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他们俩人已经见识过了,在神器面前,他们的灵器什么都算不上,根本不是那条吸收了锅炉力量鱼的对手。
“我去,道长,我去将那口锅炉透出来,只要没有了那股力量,不足以害怕。”
“不行,危险,你不可以去。”
“你护好我。”
说着邵英从那条鱼不管无法到的地方,缓缓地潜入湖中。这看样子还十分爱干净,湖里面水草长得极好,湖水清澈,竟然还带着一股青草的气息。
邵英的水性不错,寻找了一番,终于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找到了那口锅炉,她刚准备拿起来,那条鱼发了疯似的大吼一声,想必是被道长在海面上钳住住了,所以只能用尾巴胡乱地扫了一圈,并未打到邵英的身上。
她捡起锅炉,慌忙地往湖面飞去。
黑鱼失去了锅炉的力量,立刻萎靡下去,消失在湖中。
邵英落在地上。道长的白衣上沾满的血迹,他吓得双手直颤抖,慌忙地喊叫着他的名字,得不到任何回答,他的左臂断了,冒出森森的白骨。她的眼泪哗啦啦落了下拉,他立刻看向那个锅炉,再生之力,对,再生之力一定能够救他,她驱动锅炉的力量,无彩色的光芒从锅炉里面散发出来,直射天空。
他终于醒了,有呼吸了,邵英破涕为笑,竟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在村里,温暖的床上,睁开眼睛,是漆黑的屋梁。走进来一位妇人,她四周打量一番,桌案上放着那口锅炉,唯独不见道长的影子。
那妇人看出了她的着急,道,“道长在隔壁,今日实在感谢两位了,若不是两位,我们恐怕再也回不来这里了。还是再自己家里好啊。”
妇人将一碗黑漆漆的药递给邵英,邵英问了问道,“我喝什么药啊,我是鬼,我不用喝药的。”
她下了床在妇人奇异的目光之下,抓起桌案上的锅炉去了隔壁。道长还在昏睡之中,凡间的医师正在替他医治,一边医治一边摇头,邵英的整个心都纠在一起,害怕极了。
“大夫大夫,他怎么样?有救吗?”
医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好说,不好说。”
于是,医师走了,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那给她送药的妇人端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又来了,强烈要求邵英喝下去,为了省麻烦,一口气吞了下去,立刻就后悔了,难喝,难喝到了极致。
做人的时候没药喝,死了,不需要喝药了,还被人逼着喝药。邵英委屈巴巴的趴在道长的身边,摸了摸他空荡荡的左手,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你怎么这么傻呢?打不过就跑啊,非得给自己整残了,还想我养你一辈子吗?你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
围在屋子里的人,感觉这个氛围很奇怪,除了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多余的。于是他们面面相觑一番之后,纷纷出了门。
邵英看向那只锅炉,取过来,想了想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再差也不会差过现在的情况了。”
传说神的力量能够医死人,生白骨,如今她想让道长的手臂长回来,不知道行不行。神的力量来自自然,这种气息尤其简单,邵英是一个鬼,准确得来说还是一个厉鬼,身上的气息尤其复杂,使用这股力量,全身仿佛被万鬼撕咬一般,眼看他的手臂就快长出来了,这一刻绝对不能放弃。
“咳……”
世界一片猩红,幸好没有白费,她踉跄着站起来,将锅炉收入自己的虚鼎之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又躺下了。
第二百零二章 泪
村民终于都回来了。大家举办了流水席宴请邵英和道长,邵英好热闹,开心地与大家吃吃喝喝,晚间月亮挂上树梢,大家都醉了,透过火光,道长苍白的脸映入眼帘,邵英痴痴地盯着他,过了不久,一位少年,邵英不曾见过这个少年,但是这人总是对皮囊不错的少年郎有着不错的包容心,撑着一张花痴脸望着少年郎。
“姐姐,那口锅炉你放哪儿了?”
少年出其不意,一只匕首抵在了邵英的喉咙处,透过火光,他的脸匿在黑暗之中,邵英眯着眼睛,看不清,他到底长得好不好看了。
道长的睡眠极其浅,那匕首不是人间的物品,粘带着仙家的气息,一看就是经过锤炼的仙家物品。
“你们是谁?”
少年的手依旧抵在邵英的脖子处,只需要轻轻一抹,她便能烟消云散。
“能用得起噬魂匕的人定然不是普通的修仙家族,否则这匕首都是你偷来的。”
邵英的眼睛里面看不到任何恐惧。她不怕烟消云散,却怕死的不明不白,因为当年她就死得不明不白。
“我乃云山的人,此番前来奉尊主之令,取回锅炉。”
“云山的人?楚沅?”邵英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别过脸,刚好看到道长,火光映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唇色几乎透明。
“你是别山宗的吧?我听说楚沅这人气量不大,他脸自己爱的人都能牺牲,你冒充他家的弟子,若是被发现了,定然死无全尸。”
这少年不得不佩服邵英,死到临头了还能讥笑他一番。
“你冯管我是那个宗派的,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小命在我手上,能救你的,只有锅炉。”
“你去找吧,那锅炉随着那条鱼落到那条湖里面了。”
邵英扯起嘴角,歪着脑袋盯着少年,少年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不远处波浪不惊的湖面,对着道长道,“摩大师,麻烦你下去替我取上上来,我便放了你徒弟。”
道长耸了耸肩道,“我受伤了,下不去水。”
“你……”
少年郎被气得不轻,绿着脸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徒弟吗?”
“那你便杀吧,她本来就是死人,不在乎再死一次的哦!”
“这位小哥,你说你劫持吧,也不劫持个有用的,你要是劫持我师傅,你威胁我,我肯定会去的,可是你用我来威胁师傅,难道你不知道我和师傅关系一向不好吗?若不是我死缠烂打,他怎么可能会带上我啊!”
邵英说的楚楚可怜。道长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对。
这死丫头,说的这般委屈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一路上都在欺负她呢?明明当初是他死乞白赖地要求她当他徒弟,现在怎么成了她死乞白赖地要当他徒弟了。
“你、你们……”
就是现在,邵英的身体极其柔软,翻转一下,如一条蚯蚓一般挣脱开了身子,出现在了道长的身旁,冲着道长眨了眨眼睛,长剑一瞬间将那少年郎的脸颊划破了。
“你长得很美,只不过心肠太坏,我与你素无冤仇,你为了一个锅炉要让我灰飞烟灭,竟然还让一个受伤的人下水,你别山宗的人,都是你这般宵小之辈吗?”
“我不允许你侮辱别山宗。”
“哟,还看出来,挺有师门正义感的啊!”
邵英的剑越发快了,那少年郎根本没有力气支撑她的剑术,很快就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了。她收回长剑,施了一个咒术,那人身上的伤口立刻制止了留学。
“你走吧,我不会伤你。”
那人一副正义领死的模样道,“我不屑你这种邪魔外道手下留情,杀了我把!”
“诶,你这人烦不烦啊,我好心放过你,你骂我就算了,为什么要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能活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想你这种所谓的名门世族,如此光鲜亮丽的人生,你不留恋吗?”
每一次谈论起来生死,邵英的感慨异常的多。脸上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股惋惜。
那少年真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只见他踉跄着爬起来,一头载进了湖里,普通两声,湖面上冒出来两个泡泡,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邵英刚准备去救他的,不知道为什么愣了愣,待她跳入湖中,寻找到那少年郎时,他的呼吸已经微弱了,她立刻为他输入灵力,好不容易心跳才恢复了过来。
他们将那少年安置在村落之中,等了两日,他都不曾醒来,留下了些钱财,摆脱村里的村民照顾,像这种名门修士身上都有各家的气息,不出十日,他家的人便会找来,根本不需要过多的担心。
锅炉显世,人间又要乱了。修行之人代表凡间的权力,制度,他们开始对一件物品强烈的向往之后,必然导致整个凡世都开始对那件物品向往。
邵英和道长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伏击,个个都是身怀修行力量的人。道长受伤未愈,伤上加伤,昏迷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之间,邵英见到了自己的师兄——白离。
白离还是跟原来一样,穿着一身白衣,背着一把古琴,握着一把剑,仙气飘飘,正义凛然的模样。
他没给邵英多少脸色,一见面就划伤了邵英的手腕,仿佛这样才解气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坐下来,邵英是那种你对我再没有好脸色,我也能对你笑得灿烂的人。而且它知道白离并没有什么坏心眼,所以根本不会在乎他划伤她。
“你们不要回应门宗,如今众世家都已经知道你们得到了锅炉,埋伏在你们回去的路上了。”
邵英脸上挂着痴笑,盯着他,少年人脸皮薄,不一会儿就透过皮肤显现出来一股粉红。
“你害羞什么啊?”
“你看什么啊?”
白离一点都不像他外貌那般成熟,实际上十分幼稚。邵英咯吱咯吱地笑着,“你好看啊!”
白离的脸更红了,啪的一声,他的剑被他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响动,茶馆里众人的目光移动过来,晒应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我好心来告诉你们,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
白离此刻的模样就像一个被占去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逗你了。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只是没想到应门宗也回不去了。”
她很失落,一路上道长都在说应门宗有多好,怎样怎样的。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被舍弃了。
邵英感觉到一丝的心凉。
“前几日别山宗将徐帆送来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师傅的意思是醒不过来了。别山的人说是你将他推入湖里的。”
“放屁,明明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关我何事。”
“竟是这样吗?”
白离不可置信。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是传言中的那般恶魔吗?我邵英无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后,没有伤过一条生命。”
邵英盯着他,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她以为白离不会相信,撤回了目光道,“对不起……”
“什么?”
“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你,我弟弟虽然不是你杀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对他作出那种事情。”
邵英叹了一口气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你以为好好鬼不当,为什么要食人脑髓?我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够平淡地当个凡人,生老病死经历一圈,去投胎,下辈子当一头猪也比当个无主的鬼魂要好。”
“那你为什么要吃脑髓。”
“为了不消散,为了留在这个世界上。我死的时候是十二岁,我不知道父母是谁,我没有情亲人,我只记得在一条深巷之中,住着一群人,我每天跟着他们……”
泪水沾湿眼角,她鼻头酸酸地,抹了一把眼泪,立刻又是一张笑脸道,“对不起,你弟弟,我很抱歉,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个世界上不消失,我想被人疼,被人爱,没有尝到这些,我不想走。不过,你弟弟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用法力维系了他两年的寿命,法术终究有消散的时候,所以……”
“我知道了,师傅已经跟我说了。”
“你师父知道我的事情?”
“对,我还知道师叔与你的事情。”
“什么事情?”
“师叔如果没告诉你,那你便等着吧!我不可能告诉你的。”
“你能不能不这么扫兴啊!”
“反正我能跟你说的,我都说过了,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锅炉这种东西出世,世界必然会大乱,你自己小心。”
“你不问我要它。”
“我要它做什么?能吃吗?”
“确实,要它干嘛?”
“我先走了,此番是背着师门偷偷出来的,回去定要挨骂了。”
“谢谢你。”
“矫情个什么,滚。”
邵英笑的很开心,直到那个人的背影消失,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实在太好了,邵英觉得若是每一天都能有人对她嘘寒问暖,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当天晚上,趁着月色,邵英带着昏迷中的道长回到了那个离开了半年的家,迷雾过后,是一群醉了酒在嬉笑打闹的孩子们。他们见到邵英,行礼之后,一溜烟地不见了,邵英将道长安排在自己的房间,自己则躺在了另外一间房里,周围皆是熟悉的感觉,不知道怎么的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细想今日白离说的那一番话,她和道长到底有什么关系。现在想起来,两年前遇到道长的那一刻开始,好像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他被冤枉,她去帮他,她送他灯笼,他为她取名字。
“师傅啊,师傅,是不是你计划好的。”
夜幕之下,传来一声叹息,屋内的等黄熄灭了,浓雾之中散发出一个骇人的气息。
天亮的时候,邵英出了门,就看见道长坐在院子里面,桌案上放着一把长剑,衣服山沾满了血渍。她吓死了,立刻上前去,手指碰到道长的那一刻,传来冰凉的感觉。
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雾蒙蒙的天空,白衣若隐若现,飘然离去,她伸手一抓,扑了一个空。什么都没有。
她从梦中惊醒,对上道长一张紧张的眸子,她失声痛哭起来。
“我做了个噩梦,我以为你死了。”
“我在呢!”
“吓死我了。”
“不怕,师傅在。”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邵英许久才缓过神来,泪渍湿了他的外袍,他见她好些了,出门去了,邵英的手僵硬在空气中,怯怯地,抿了抿嘴唇,又收了回来。
他又折回来了,端了一碗小米粥,清香扑鼻,邵英咕噜咕噜,一大碗就喝完了,他慈祥地笑着,这种感觉很奇怪,那人是她的师傅,但是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忘记他是她的师傅。他对她无微不至,邵英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以为师傅和徒弟就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直到云游一番之后,她才发现她跟道长两个人的角色竟然是反过来的。作为徒弟,她应该孝顺道长,到头来,却是道长在照顾她。她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忽然想起了那个深巷之中说要娶她的乞丐。
邵英的梦总是带着一定的预言性质,上次做梦就发生了黑鱼怨灵的事情,这次的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白衣男人现在在院子里砍材,邵英很喜欢这种感觉,她坐在屋里撑着脑袋欣赏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大汗淋漓,岁月如此静好。
“道长,我们明天去市集上吧!”
“好。”
道长的法术一直没有恢复,身体也不大好,夜里的时候,邵英时常能听到他咳嗽的声音。他每咳嗽一声她的心便沉一分。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道长不向以前那样咳嗽了,偶尔也会噩梦缠身,一连几天睡不着觉。那一年,邵英的医理能力突飞猛进。道长时常会调侃几句,她应该成为一个医师。
邵英对上他哀伤的眸子,只是呵呵地笑几声,以掩饰尴尬。医师什么的,她一点也不想当,她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跟她的师傅归隐下去,永不再踏入红尘。
第二百零三章墨羽
邵英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怯生生地,在门前徘徊着,邵英本来打算到街上去。于是便等她进来,过了半晌,一顿饭都能结束了,邵英再往门前看去,那女孩已经不知道踪影了。
她不曾多想些什么,提了一堆灯笼,出去了。走到半路,那女孩像个鬼魅一样出现,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偷偷打量着她所在的方向。
邵英觉得奇怪,刚想上前去,女孩拔腿,一溜烟就跑进了林子,倩影在林中窜动了两下,就看不见了。她继续往前走,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猛地回头去,空荡荡的,除了几个过路人,并未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再次看到了那女孩,这一次,她的胆子似乎大了些,下了下决心往她这边走过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邵英虽然不记得这女孩的面容,但是她的手腕上有一个月牙的胎记,邵英记得她曾经救过一个小妖,那小妖的父亲是个妖怪,在她出生不久之后就被修行之人所杀,她母亲为了救她惨死在他人手下,她出逃的时候,遇到了邵英,那是一眼就看到了女孩手腕上的月牙胎记,喜欢的很,于是随手救了她。她便跟着她走了。邵英救助过的人很多,过不了多久就讲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
看到那个月牙的胎记,她想起这件事情,心下有些惭愧,这女孩的名字,她竟然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想跟你一起卖灯笼。”女孩结结巴巴地说着。
原来只是为了这件事情,邵英松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生怕在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女孩怯怯的模样。她将灯笼递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墨羽,墨水的墨,羽毛的羽。”
“你的名字真好听。”
邵英笑的很灿烂,拉着她的胳膊,赶紧占了一个位置,有个人打下手,还是一位貌美的小姑娘,今日的灯笼应该可以全部卖出去了,想想都觉得十分开心。
“主子,为什么……”
不等墨羽说完,邵英吓得从地上跳起来在,惊讶道,“谁教你唤我主子的?这也太俗气了吧!”
墨羽被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吓懵了,盯着她不知所措,转瞬又被她调皮的模样给逗笑了。
“额,大家都是这么叫的,所以……我学着大家叫的。”
“可别这么叫了,你若愿意叫我一声姐姐,若是不愿意叫我哨、邵英吧!”
她去摆弄着灯笼,墨羽低着头,害羞地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姐”字。声音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邵英点了点头,掏出一块手帕搭在脸上挡住了阳光,靠在一旁打起了瞌睡。
“赶紧吆喝起来,卖完了咱们好收工。”
“好,姐姐。”
邵英颇为满意墨羽这一声姐姐,怯怯地高兴着,手帕挡住了她的面容,墨羽盯着手帕,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买灯笼了,好看的灯笼,大家来看看。”
“还不错嘛!大点声。”
“小时候,经常跟父亲一起到街上买东西,自然而然也就学会了些。”
“真好。你父亲可以点石成金,为何还要辛苦卖东西呢?”
“跟姐姐想的是一样的吧!母亲是个凡人,所以父亲想用凡人的方式陪着母亲过日子。”
手帕底下那双紧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手帕从她脸上滑落,她静静地看着少女,苍白的脸上带着暖意,邵英走到她的身旁跟她一起吆喝起来。
“我不记得当凡人是什么感觉了,很多时候想要当一个凡人,哪怕是学着凡人的模样生活也能满足了我这个心愿。”
“墨羽明白姐姐的心情,父亲在世的时候常说,一贫如洗的人向往着天上能掉下钱财,可是他却希望天上的钱财不要掉到他的身上,他想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奋斗。”
少女的脸上透露着十分幸福的温柔,邵英很好奇,她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恨不恨那些伤害过你家庭的人?”
“以前恨过,甚至想要杀了他们报仇,可是凡人的一生太短暂了,当我有能力报仇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度过了忘川,我总不能找现世的他们报仇吧!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些恨意其实早就已经放下了。我有时候想,父亲能够在母亲的前面死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见到的母亲是最年轻,最漂亮的时候,将来度过了忘川,如果他们还能相遇,母亲也是最美的模样出现在父亲面前的。这一世,他们能够相约变老,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是啊,变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像这样存在着,并不好……”
“如果父亲还在,他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怎么说?”
“姐姐跟父亲很像很像。”
“不像,我是鬼,这个世界最低等的鬼魂,与你父亲不一样。”
邵英不再跟墨羽说话了,灯笼已经卖完了,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去了一趟醉仙楼,醉仙楼的烤香鸡最好吃,邵英买了两只,又买了两坛女儿红,高高兴兴的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深林之前。
邵英将女儿红和烤香鸡递给墨羽拿着,长剑已经出鞘,面前一群充满杀气的世家弟子,第一个说话的是一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的戾气十分重,邵英在墨羽耳边嘟囔几句,少女抱着东西到了一旁。
顿时,剑如雨花,邵英衣诀翩飞,微乱的长发无风而动,猛地提气跃起,数人已经倒地,电光火石之间,邵英立刻看准了领头的人物,折腰下闪趁虚而来的少年郎,起身的一瞬间勾手回旋,左券携劲风正中一人面门。忽然腾空,俯身冲下,黑衣融入黑夜之中,手中银剑耀眼,直抵那领头之人的喉咙。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哀嚎着,只需要她的剑再往前一点点,这人便要被封喉。众人不敢动弹。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你家弟子不是我伤,锅炉也不可能给你们,下次若是再来,麻烦找些厉害的角儿,不要枉丢了性命。”
眼看就要收回抵在那人喉咙处的长剑。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尖叫,墨羽的胸口刺入一把银色的剑,她的脸很苍白,几乎到透明。鲜血透过她的衣服被染成了红色。
趁此机会,那人逃脱了她的桎梏。
邵英感觉到胸口处一股浮躁之气呼之欲出,手心直冒汗水,猛地一剑过去,枯黄的树叶从头顶落下,径直过程了碎片,随风消散。
众人的目光涣散,渐渐的邵英反手转动了长剑,刺伤墨羽的那人胸口处借着一丝月光,能看到光亮。
“没事儿的,没事儿。不要紧张。”
法术化作生命的力量流入墨羽的身体之中。少女抱着烤香鸡,道,“还、还热着,小时候家里穷,从来没有吃过,今日、今日竟然吃不到了。”
“吃的到,吃的到,我会救你。”
“不,不要,姐姐,我该去跟父母团聚了,他们该久等了。”
“傻孩子,他们会一直等你,无论多久,你着什么急呢!”
“姐姐,我、我今天是想告诉你、有、有一个哥哥,他让我转告你,世大家族已经、决定围剿这里了,我、我没想到这么早,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告诉姐姐的。每次看到姐姐去卖灯笼,我也好想去,可是、我不敢,我真的太胆小了,母亲死的时候,我、我就躲在门后,我、不敢、不敢出去,我该出去的,我、怎么能、能这么胆小呢。”
“不不不,你不胆小,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
墨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再让他继续传输灵力,“他用的是仙剑,专门对付我这种妖怪的,更何况我还是个半妖,我的魂魄已经开始消散了,姐姐,不要再为我浪费力气了。求你。”
邵英终于收回了灵力,失去她灵力的支撑,陌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力气消失殆尽,两只烤香鸡从她怀里滑落,女儿红冒着淡淡的香气,她的身躯化为灰烬,灵魂在空气中发出明亮的光芒,往北方而去。
邵英的双眼透红,此刻她的,全身上下透露着一种煞然之气。众人不自觉地王后退去。此时从迷雾之中出来一群人,青衣,蓝衣白衣各色中颜色的衣服,那些人的脸上都露着满载而归的喜悦。邵英心下不好,此时,从里面出来的几个人,手中提着的脑袋,正是她救过的人的脑袋。
她已经没有了自主思考的意识,忍耐着最后一个人出来,前前后后围着他的大概有五百多人,个个手持银剑,在月光发冒着寒冷的光芒。
她寻找着那个身影,没有,没有她的师傅。
“来多少,我杀多少,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血雨腥风,月亮不知道何时隐藏在了云朵之中,深林之处,发出凄凉的哭声。那一晚上,云梦城外的一处山林外,仿若鬼魂叫喊,一夜之后,土地被染成了红色,常年聚集的迷雾消散开来,那里竟然是一处人间仙境。却剩下残垣断壁。
五百人的队伍一去不归,在世族之内引起了骐达的轰动,排除刺杀邵英的人越来越多,她又变成了那个人人喊打的哨鬼,只是这一次随她一起逃亡的,还有她的师傅。
她很庆幸,那个晚上,她的师傅不在,若是见到她那般模样,或许很难在直面她了吧!
邵英不敢在任何一个地方逗留,那些被道长安置好的人,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邵英,那些人仿佛一瞬间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无人知晓摩大师将他们藏到了哪里,所以即使想要找到他们询问邵英的下落也不得知了。
戈壁滩时而静悄悄,静得让人窒息,偶尔一股旋风卷起一柱黄沙悠悠升空,更有一股莫名的静寂气氛。时而狂风大作,飞砂走石,那气势似要把整个自然界消灭在它的淫威之下,令人畏惧而又无奈。走进戈壁滩,犹如进入原始荒野,满目苍凉,毫无生气。然而,那麻黄草为了寻找水源,把根深深扎进粗砂砾石里。
走进沙漠,两个人得到了难得的宁静,沙漠之大,黄沙拂过,行过的记号不复。那些为了锅炉的人,难觅两人踪迹。
两个人已经商量好,到这处来,便是为了将那锅炉毁灭,在云梦城外,邵英使用了一次锅炉的力量,实在太令人恐惧,若是任由这个东西落到心术不正的世族里面,这世界恐怕又要乱了。邵英并非那种关心天下大事的人,但是她的师傅想要安稳盛世,所以她会毫无犹豫地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两人到了一处绿洲,休息了半日,试了各种办法,这锅炉毕竟是上古时期的圣物,哪容易被毁灭。
或许她小看了道长的力量,道长轻轻拿过来,细致地打量一番之后,手指尖集结出数个法印,猛地朝锅炉中心而去,碰地一下,锅炉炸裂开来,中心一颗红色的珠子,在头顶上方化成无数颗小红珠子,想下雨一般,沙漠里面下了一场红雨水,也因此引来了追寻他们踪迹的人。
道长踉跄地站起来,将邵英护在身后,此刻就有所谓的正义之士开始对道长羞辱。不可否认道长的修养这是极好的,无论他们怎么说,道长的脸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就像一尊佛。
邵英在他的身后,异常的安心,没有了锅炉的力量,面对这些修行之人,是个邵英加上十个道长都不一定是对手。
“锅炉已毁,沙漠苦寒,诸君还是回中原去吧!”
“毁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上古神器啊,怎么可能说毁了就毁了,你骗人。”
“肯定是骗人的。”
“在下骗诸君有何好处,诸君刚才见了一场红色的雨水,便是锅炉中的力量,现如今已经消散在这片沙漠之中了。”
道长浅色的外袍沾上了些许黄沙,邵英鬼使神差地替他扫去。此刻有一个人,从人群之中上前道,“道长身后的小鬼,就是转食用孩子脑髓的哨鬼吧!谁说我们是来寻找锅炉的,百姓恳求我们替他们除妖,我们一路追踪过来,便是为民除害。”
“好一个为民除害,我邵英何时害过人,都是你们想来害我的,吃人脑髓……我吃的并非活人的脑髓,怎么就害人姓名了。”
“妖孽还在狡辩……”
第二百零四章 邵英篇结束
“你伤我别山宗弟子性命,可怜我师弟二八年纪,如今成了活死人,我别山宗定要为师弟报仇。”
邵英对这些人的说辞哭笑不得,于是问道:“你呢?我跟你们有何仇何怨?”
“我与你并未有仇怨,只是妖魔鬼怪,天下共诛之,我来此就是为了捍卫天下正道。”
邵英冷笑一声,天下正道,好一个天下正道。不知道她邵英究竟违背了天下哪一条正道。
“妖魔,你借助上古神器的力量为非作歹,如今你若是愿意将之交出来,我们念着你还有悔过之心,必然对你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邵英哪有什么资格祈求尔等从轻发落。”
茫茫的大沙漠,碧蓝透尽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色,这种天气,死了人,尸体很快就会发臭。邵英的剑很快,这里的人都出身名门,真正有实力的人,仰着脑袋,望着天空,还不曾出手。
道长刚才用法术毁了锅炉,加上之前所受的伤一直没有好,面对激烈的攻势,无力阻挡,雪白的长跑上不过一会儿就多了几条猩红的伤口。
邵英尽管法术高强,也不可能抵抗千人的进贡。
“小心……”
艳红色的血,世界坍塌了。
……
宓如听邵英讲着故事,她的神色从故事的开始到结束都是淡然的状态,只见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苦笑道,“与天下人为敌,是一件很惨的事情。”
她带着戏谑的语气,宓如所认识的邵英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但是她的冷漠跟惊凌不一样,惊凌对万人冷漠,却是这九州四海少有的能将九州四海的安危放在心中的人。
而邵英的冷漠,却是对这个世界的冷漠。她的眼睛里面没有光,如秋水一般的死静。
“后来呢?”
“后来师傅死了,魂飞魄散,那人用的剑是噬魂剑。”
“你报仇了吗?”
“报了。我杀光了别山宗的人,包括那个活死人。”
“那你放下了吗?”
“没有。我放不下。”
邵英盯着宓如,眸子里盈盈的泪水,宓如忽视她的目光道,“潇湘呢?他后来回来找你了吗?”
“是啊,他回来了,可是我已经不等他了。”
“后来你就遇到了清霜姑姑,是她带你回魔界的。”
说道清霜,邵英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她看向不远处说出的先生,左三圈,右三圈,那人被团团围着,见他眉飞色舞,讲的正是哨鬼的故事。
“是,师傅去世之后,我四处寻找他的魂魄,后来听说玉龙雪山里面有让灵魂重铸的方法,于是我去了,没想到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我杀了很多人,有很多细节我已经记不清楚,我只记得,空气的血腥味是带着热气的。我便是在哪里遇到她的,她说她也是来寻找让灵魂重铸的办法,于是我们就结伴而行了。”
最终,清霜带着邵英去了魔界,潇湘知道了邵英的踪影也去了魔界。这一切就像一场梦。想想那个时候,宓如在做什么呢?在灵族听学,在天虞山上摘橘子。
宓如不会安慰人,盘子里的花生已经被吃了大半了,旁边放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已经剥好壳的花生米。邵英推过来给宓如,宓如端起来,道了声谢谢,就走了,临走前,她仿佛听到了邵英的声音,“师傅,这个世界不配拥有善良。”
宓如没有在意,亦没有回头。第二日清晨,邵英的气息就消失在了。宓如收拾好行李,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魔界。
无名长老还是如以往一样,提前在魔族的入口处等待着她。福宝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位无名长老,小女孩眸子坚定,看着魔族的入口道,“姑姑,蚩尤魔君在里面吗?”
宓如一愣,没有立刻回答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在……”
“那太可惜了,真想见见这位魔君呢!”
“你见他做什么,我父亲才是九州最伟大的神,你见他就好了。”福宝憋着嘴道。
“灵主和魔君都是伟大的神,灵主我见过了,可是魔君我还没有见过呢。”
“没事儿,没事儿,娘亲说了,蚩尤叔叔和爹爹去办事了,办完事就会回来了,我们等等吧,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真的吗?”
“你怎么能不相信福宝呢!”
“我信你福宝。”
无名长老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宓如领着两个孩子进了魔族,到了魔族的宫殿,就有人将两个孩子带走了。
宓如跟无名长老走着,金灿灿的阳光有些刺眼睛,两人到了最近的藏书阁,稍作休息。
“福宝这孩子,性子要活泼些。”
“是啊,不像他父母,倒是像了六先生。”
“遇到邵英了?”
“嗯。”
“我们都知道清霜走了,她一定会离开魔族,比我们预料的时间要晚很多。”
无名长老取了一部分书放在宓如的桌案前。
“她挺可怜的。”
“这里是青离君子留下来的手稿,上面有一些关于复生的方法,当年他救了身为魄族的屈沂公子,导致了九州的平衡被打破,但是目前看来九州的平衡只是假象,无论有没有那件事情,都会被打破,这些书邵英已经看过了,这些便留给你看看吧!”
无名长老陆陆续续地搬来了许多书,宓如认识青离君子的字迹,当年她和屈沂在魔族的时候,便是在修订这些书籍吗?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君子就很少管这些书了,有些手稿是残缺的,我尽力去还原了,但是有些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
“谢谢您,长老。”
“说什么谢谢呢!你好好看吧!若是有用,魔君和灵主要是能回来,该有多好。”
宓如没有回答无名长老的话,过了许久,藏书阁里面就只有宓如一个人了。
这些手稿上,不仅仅有关于生死的手稿,更有发生在青离君子身上的一些事情。青离君子的一生,也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了,《九州志》上记载的不过是皮毛。
响动九州的几件事情,无非复活了屈沂,以己之身创立的冥界,斩杀妖族离愁。这三件事情足以让青离君子一生荣耀了。
从她的手稿之中,宓如看到了一些《九州志》不曾有过的记载。
……
一轮圆月挂在屋角上,这是一间破庙,一尊野神像面目狰狞地勾着兰花指。烛台之下躺着一个少女,一身红衣,身上挂着七八个铃铛,嘴唇涂的鲜红,像吸血的妖魔鬼怪。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淡黄色的破布落到红衣女子的身上。刚好挡住了她的面容,破庙之外有脚步声,马蹄声,轿子吱吱呀呀的声音。
“在里面,我刚刚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就在里面。”
“这破庙阴森森的,小姐怎么可能在里面!”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去。”
“还是你去吧!”
“推来推去的做什么,你们俩都给我进去。”
“李管家,您别推,别推了,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那你倒是快点啊。磨磨蹭蹭的,林家到底养你们做什么吃的。”
“又不是你养的,你也知道是林家啊!又不是你力家养的,哼,终有一日让你跪在地上求我。”
“嘀嘀咕咕什么呢?快点。”
“哦,知道了。”少年瘪了瘪嘴巴。迈过了门槛,一阵阴风来袭,吓得他双腿直颤抖,另外一只脚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刚好扑到了红衣女人的身旁,摔了个狗啃泥的模样。
他挣扎着爬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衣的女子,蒙着一层黄色的纱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姐,小姐死了。”
红衣女子被这男子的声音惊醒,一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与男人四目相对,此时众人已经跑进来寺庙里面了。
女子满脸疑惑地打量着这一群人。那群人见到他连忙行礼,那姓李的管家瞪了一眼男子,到她的身边,谄媚道,“小姐可让奴们好找,我们回去吧!”
她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们认识?”
这下轮到他们懵了,这是他们家小姐没错啊,虽然说被退婚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变成傻子吧,哦,不对,失忆,看他家小姐此刻的模样倒是像失忆了。
李管家上前偷瞄了一眼红衣女子,“小姐,您是林府的郡主,您都不记得了吗?”
“郡主,你怕不是搞笑吧,什么郡主啊,我是……”
红衣女子转念一想,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有温度,怎么……她懵了,真的懵了。到底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她复活了吗?
“你、你再看看我,我、我、我是谁?”
“小姐,您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府吧,老爷夫人要着急了。”
今日本是她家小姐的婚期,谁知道将小姐送过去了,没想到那青山文家也太过分了,声称老爷子身子不好,今日的婚礼取消了。他家小姐傻是傻了一点,但是模样性子都是好的啊,着文家未免也太过分了,受到书信之后,他家老爷立刻让他去接回了小姐。受此屈辱,心中不平也是定然的,中途趁着休息的时候,林玲子偷偷地跑了,他们一路寻过来,做好了无数的准备,见到完好无缺的小姐时,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不曾想是不是打击太大,林玲子似乎失去了记忆,对以往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他们商量了一番后,决定暂时瞒着林玲子被文家退婚这件事情。
什么情况啊,她好歹是神族堂堂的青离君子,怎么沦落到借用一个凡人的躯体复活了,她正纳闷着自己是怎么复活的,此时那尊野神像突然换动了一个姿势,兰花指翘得更加的自然了。
她穿着一身红衣,往屋外而去,那群人想必是她这尊身子家的奴仆,运气也算不错,复生的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看这细胳膊细腿,芊芊玉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她只得感叹一番,这年头当凡人真是要比当神好啊。
像她当神的时候,每日累死累活九州四海乱跑,哪出不太平跑哪出,哪有这凡人的身子这般细腻啊!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此刻没有镜子,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很年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她尝试着用神力,简单点的将石头变成花的神力还在,将要变出一地的花,就有些困难了。
她正发着呆,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捏了捏脸颊,重新活一次也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不那么美好的人生,何必再纠结呢!
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妖气,青离立刻戒备起来,只是现在手上没有灵器,神力也没有完全恢复,恐怕不是那妖物的对手。
青离身为神族之人,从小就被训练如何利用妖怪的气息判断妖物的灵力,此妖物的气息虽然没有浓烈到恐怖的地步,若是重生之前的青离,稍稍动动手指,这妖物便被大卸八块了,只是现在……不行不行,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她冲出去,这具身体的奴仆们立刻拦住了她。甚至将她的话当成了疯话。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奴们与您一起。”
“那赶紧走啊,快啊,回家,回家,回家往哪边走。”
她着急得直跳脚,那些人不急不慢地,收拾着东西,青离简直要疯掉了,刚准备自己一个人走,就被一人拦住了步伐。
“别收了,那轿子,你要它做什么?不重吗?赶紧走。”
“小、小姐,您不做吗?”
“我又不是没有脚,我坐那种东西做什么?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姐,不着急,我们天亮再走也来得及。”
见那人悠然只得的模样,青离气得直咬牙,走上去一挥,幸亏他躲了一下,此刻想走已经来不及了,那野神像已经完全醒过来了,野神像看不见人,只能通过温度来感知周围生灵的存在。
众人肯定也是第一次见到此模样,吓得汪汪大叫,如热锅上的蚂蚁,四下逃散,青离没打到那人,野神像也扑了个空,到手的鸭子飞了,一声巨吼,众人从未听到如此难听的声音,使劲捂住了耳朵,一点也不得用。
第一百零五章 番外 青离篇1
“大家不要说话,不要四处乱跑,冷静下来。”
青离将那从阎王手下寻回一命的小子往野神像的反方向一拽,那人倒是机灵,立刻跑到了不远处一棵树下躲着,得到树木的庇护,野神像换了个方向,它根本不管那人是肥是瘦,是好看是丑陋,捏起来就成了两半,咕噜咕噜地鲜红色的液体从落入它的嘴里,两颗黑色的珠子出现在野神像的眼眶里面。
不好,他通过食用精血提高修为。若让他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在场的几十号人都要命丧于此了。
虽然神力不曾恢复,但是她无法坐视不管了,手指之间结出一个封印,打在野神像的身躯上,就跟小孩在丢了一块石头在一尊巨大的神像身上一般。
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还被他吸引了目光,喉咙里发出嘶吼,那野神像竟然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青离啊,青离刚才还想运气不错,复生到了一个世家小姐的身上,你肯定是九州四海复生后活的最短的一个短命鬼了。
一道蓝色的剑光飞过,野神像立刻被肢解开来,四肢,躯干散落了一地。白衣的少年从空中缓缓落下,银白色绣着合欢花图案的鞋子,轻轻点地。
青离还没回过神来,蓝色的飞剑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径直跌坐在了地上。身后一声巨响,她转过脸去。野神像的手臂被蓝色的光剑碎成了粉末。
虚惊一场,她立刻爬起来,男子行礼道,“姑娘,没事儿吧!”
青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此时李管家等人着急地询问着青离。
“公子,您怎么称呼?”
“云山,徐录字轻尘。”
“徐公子,我们乃是林相府的人,此番感谢徐公子相助,否则我们定要死在这妖物手下了。”
李管家鞠了一躬,再次表示感谢,徐录微笑着,同样回了一礼。
“举手之劳,您客气了。”
“你这妖物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如此残忍?”
“此乃一尊野神像,万物皆有灵,灵若着,并入你脚下的石子一般,灵强者就如这尊野神像了。”
“那他会不会复活啊?”
李管家担忧地打量了一眼地上野神像的碎肢。
“会的。”
众人一听,立刻逃了又逃,距离那堆碎肢更远了。
“公子可以有办法?”
“有的。你们这里可有烧瓷器的窑洞啊?只需要将他烧了,便不会在复活。”
“有有有的,不如公子跟我们一起回城里,我家主人是林甾,这是我家的小姐,您此番救了我家小姐,主人肯定会好好答谢您的。”
“不用了,我就你们并非为了钱财。”
“不不,李某不是这个意思,李某是希望公子能随着我们将这石像运回去直到毁灭了,难免中途不会复活,伤人性命。”
“可以。”
过了不久,月亮隐进了云里面。原本站在祭台上的那尊神像现如今已经被收进了木箱子里面。李管家说那箱子里的东西原本是林玲子的嫁妆,此刻为了装这妖物的尸骨,青离便忍着心痛将这些陪嫁露天席地搁在外面了。祈祷着千万不要下雨,若是下雨,她这些宝贝的价格可得打折扣了。
待众人收好之后,青离被李管家邀请了出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挂着一张顽皮的笑脸,附在徐录的旁边,徐录时而轻轻地掩面笑一笑,时而恼怒的模样。
少年模样真是好,无忧无语的。青离牵过来一匹马,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之下,上了马,姿势熟练,一点都不像第一次骑马的样子。李管家等人竟然不知道,他们家小姐居然会骑马了。
“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李管家走到青离的身旁,替她牵住缰绳。
“早就会了。”
“哦,是是是。”
李管家狐疑着,眼前这位小姐虽然容貌与自家小姐一模一样,李管家总是觉得奇怪得很。林玲子是煦城出了名的怂包,也是因为如此,人家文家根本就看不上这么一个怂包郡主,哪怕身份高贵又如何。
可是眼前的这位小姐,但从谈吐上看,给人一种潇洒自然之感。刚才在面对那妖物的时候,众人都慌了,只有林玲子神色淡然,看不到慌张的表情。
“给我。”
“什么?”
“缰绳,给我!”
“小姐,要不还是坐马车吧!”
“给我!”
李管家悻悻地将缰绳递了过去。少女接过缰绳,徐录冲着他微微笑了笑,对青离拱手道,“在下师弟能否跟小姐一起去城里。”
“可以啊!”青离再次看向那个少年,少年手里握着一只剑,装饰打扮与徐录九分相似,少年调皮地跟青离挥了挥手,青离扯着嘴角一笑,也冲着他挥了挥手。
“他叫什么名字啊?”青离问道。
“徐庆年,这一次能这么快制服这尊野神像,也有他出力的,若不是他先用阵法将野神像困住,我也没有那么容易制服。”
“谢谢你。”
有人开始催促了,青离笑着道,“你乘马车还是骑马?要不骑马吧!能看看风景。”
“谢谢小姐,不用了。”
青离点了点头,徐录与徐庆年两个人让他们走在前头,两个御剑飞行,跟在马车的后面。青离骑着马,暗想,难怪不需要马和马车的,修行之人,御剑飞行就好了。
她瘪了瘪嘴巴,提起神力,尚未恢复一层。此番复活过来,已经是不容易了,恢复神力异常缓慢,她也能理解。毕竟这三百多年里面,她一直无意识地在飘荡着,神力只有借助实体才能使用,早就习惯了没有实体的神力,此刻突然有了实体,需要慢慢适应这具身体。
天亮的时候就到了林府,林府之中一群人飞奔出来,径直略过了林玲子,青离看着人群,却见他们往马车最后面而去。两个白衣男人被围得水泄不通。青离不由得在心里面暗自感叹道,“林玲子啊,你在林家可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啊!”
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位男人,雄姿英发,两鬓已经斑白,依旧能够看出年轻时候的轮廓。青离想这人想必就是林府的家主了。男人的目光落到青离的身上,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跟随者两个徐录和徐庆年的身影,李管家邀请着两个人,一脸谄媚地跟林甾介绍晚上发生的事情。众人看到林玲子,仿佛透明的。她一只腿撂下顺着马背滑落下来,身上还穿着红衣,十分的碍眼。
“哟哟哟,还穿着这身嫁衣呢?”
“管你什么事儿啊!”
青离怼过去,花枝招展的女人,白了她一眼,不跟她继续逞口舌之能。
她不走,那群人也不走,跟在她的身后,青离猜想这林玲子的身份在这个林府里面肯定也是高的,否则这些人个个脸上都带着鄙弃的表情,却没有一个人敢太过造次。
林甾停了脚步,那两个白衣男人和李管家也随着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青离道,“赶紧进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离觉得这个林甾脑子是不是有病啊,刚才她骑马,他看她的眼神明显就是十分嫌弃。此刻说话倒是带着一股老父亲的味道。
一路到了大厅,上来几个丫鬟,水灵灵的,搀扶着青离,回了自己卧室。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林玲子的面容。妆容花了,鲜红的唇色,像吸过血一样。颇有些嫌弃这张脸,不由得想起自己原来的模样,虽然说算不上倾国倾城吧!好歹也是好看的,可是这张脸,她实在欣赏不来。
“我们小姐长得是极好的,待洗漱过后,漂亮的小姐就回来了。”
对于林玲子来说,这些人都是最熟悉的人,只是现在这个人不是林玲子,是青离,她根本不认识她们。
青离也不说话,扯出一个假笑,小姑娘马屁就拍了过来,“小姐笑起来真是好看,若是姑爷见了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姑爷?什么姑爷?”
“对不起小姐,蝶舞错了。”
蝶舞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花容失色地道歉,脑袋磕在地板上,砰砰地响。青离从小就是被人跪大的,早就习惯了,对着镜子,捯饬着这张脸,擦干净了部分脸上的白粉,面容也显露了出来,确实,长得挺清秀的一个姑娘,非要涂成祸国妖姬的模样,也不知道林玲子在想些什么!
“别再磕了,赶紧起来吧!”
蝶舞跟没听到似得,青离一把拽起她道,“告诉我,姑爷是什么?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一家的事情都告诉我。”
“小姐……你……李管家来信,说你失忆了,我们都还不信,难道是真的吗?”
“失忆?”
“是啊,具体的事情我们还不知道,李管家的信上只说了一点点。真是太惊心动魄了,小姐,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儿啊,倒是你,别跪啊跪的,赶紧去涂点药吧,等我沐浴了,你在跟我讲讲这家发生的事情。”
“诺。”
……
青离打开衣柜,甚至将陪嫁的衣服都找了出来,她总结出一个点,这林玲子病了,还病得不浅。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品位,这衣服袒胸露背,薄得跟层纱似得。而且还是五颜六色的,颜色一个比一个艳,就像昆仑王母昆仑山上的花圃一样,花枝招展。
寻了半晌,才寻了一件浅青色的外袍,这竟然是唯一一件淡色的衣服,青离倒不是不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只是林玲子那几柜子五颜六色的衣裳实在难以如人眼。
“小姐,你平常不是最喜欢这件红色的吗?”
青离打量了一番蝶舞手里的那一身衣服,往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件红色的竟然有一丝眼熟。只见蝶舞点了点头,青离恍然明白,嫁衣,林玲子喜欢穿嫁衣……
“我现在不喜欢穿了,送给你了。”
“小姐,这是您最喜欢的,蝶舞不能要。”
“给你就拿着,你要是不要,就扔了吧,这种衣服,我再也不会穿了。”
“小姐,您真的失忆了,而且连性格都变了。”
“好了,你跟我说说吧,这家子的恩怨情仇。”
失忆之后的小姐好像更好相处了,蝶舞很开心,便说起来林相府的爱恨情仇。
林玲子的母亲是唐宫的长公主,嫁给了当时权倾朝野的林相林甾,长公主去世之后,林甾一病不起,病了两年便辞官携带家眷来到了熙城隐居。这也是林玲子身份尊贵的原因,林府嫡长女,母亲还是一朝的公主,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无人敢惹。她出生的时候就跟文家的二公子定下了婚约,本来是一桩美满姻缘,谁知道长公主去世之后,文家想尽办法想要毁了这桩婚事。林玲子对文二公子又十分上心,文家如今是唐城的第一宰辅,连莫玲子的皇帝表哥都要礼让三分,这桩婚姻本也是林玲子在她皇帝表哥的寝殿前跪了三日换来的,那文家当着面答应了,却在成亲的那一日竟然连文家的门都不让林玲子进去。
林府的亲眷关系其实十分简单,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那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是,林玲子的堂姐,林甾哥哥的女儿,名为林玉子。母亲乃是林玲子母亲身边的女官,身份地位比林玲子不知道低了多少,但是她的哥哥却十分争气,考中了状元,翰林院的学士,才华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口碑更是比林允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林允君是林玲子的胞弟,外界传的是林允君跟他亲姐姐一样都是个草包,亏了父母的庇佑才能在唐城混得一席之地。
“哦哦,我还有个弟弟啊!”
林府的亲缘关系十分简单,三两下就讲完了,青离听着不免对林玲子产生了一点怜惜,这姑娘爱而不得,也是悲催了,还被所爱之人如此羞辱,难怪有活不下去的念头,可是为什么她活不下去了,她会借她的身体复生呢?
她必须得想办法去一趟冥界。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我刚才路过大厅,听说那两个人仙人是云山的人。”
第二百零六章青离篇2
“云山?”
“对,云山,是一大修仙宗派,听说他们那个尊主是天上的仙人呢!”
“哦,这么厉害。”
“是啊,若是有机会去云山修行就好了。”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给我拿点来。”
“小姐稍等,奴这就去。”
“快点啊!”
“诺。”
青离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长发披在身后,在淡色的阳光下染上了一层淡色光雾。
“小姐,家主有请。”
“找我干嘛?”
“家主没说。”
“好,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家主说,要奴才随小姐一起。”
“我还没吃饭呢!”
小厮喉咙里面像卡着一块糕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好了,好了,走吧,你走前面!”
“小姐……”
“带路啊!”
小厮笑嘻嘻地,比哭还难看,走在前头,时不时侧脸看看青离是不是还跟着。林玲子的名声这到底是是有多差啊,连自己家的奴仆都不敢相信她了,她叹了一口,两位白衣飘飘的人与她擦肩而过。
“诶诶欸,等等,两位徐公子。”
眼前是一位黑发青衫的女子,像是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匠勾勒出来的五官。徐录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气质超群的姑娘是谁,旁边徐庆年立刻就反应过来调侃道,“换了身衣服,竟然这么好看了。”
“那还不是我本身就好看啊!”
“你这是上哪儿去啊?”徐庆年问道。
“我爹找我了。”
青离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徐庆年深有感受,拱手表示同情,青离回礼,十分难受的模样。
“那我等先告退了,林姑娘赶快去见林家主吧!”
“嗯,那下次见了。”
“小姐姐下次一定要见哦!”
徐庆年吆喝一声,惹得周围的小丫鬟们咯吱咯吱地起来。
“哥,她们是在笑你吧!”
徐录看了一眼徐庆年道,“赶紧走吧,我刚才感觉那尊野神像的怨气好像增强了。”
“那我们快点吧。”
……
大殿上主位坐着一个男人,林甾淡淡地看了一眼青离,并未说话,倒是两旁坐着一些人,带头的是一个妇女,看上去四十岁的模样,身子微胖,眼睛像两个铜铃,青离被她的烟嗓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
“玲子,你好歹是林府的嫡长女,礼仪道德,你学不好就算了,怎么能让别人家戳我林家的脊梁骨呢?文家悔婚,我们林家都成了整唐的笑话了。”
“笑话谁了啊?”
“你说笑话谁了啊,自然是我们整个林家。”
“林家家主是谁啊?”
“当然是你父亲啊……诶,你这什么意思,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您又是什么人?”
“我是你婶婶。”
“我婶婶是谁?”
“你婶婶是我,你这孩子听不懂话是吧!”
“婶婶?父亲都不曾开口教训我,您觉得您有资格吗?林家的荣誉我父母挣来的,丢的也是我父母的挣来的荣誉,我是他们的女儿,我丢我父母的东西,与你何干。”
宓如青离说这番话,其实也没什么错。的确林府的辉煌是林甾和唐长公主挣来的,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占了她父母的光。
可是谁会承认这些呢?对于荣誉这种东西,谁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是沾光,而不是创造。
“林府的辉煌是林氏家族一起创造的,虽然你家主和长公主在中间帮了很大的忙,但是你怎么可以如此大逆不道,说出这般不孝的话。”
“敢问这位夫人您贵姓啊?据我所知夫人的两家是汝阳令家吧!您姓令,我姓林。即是如此,您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你……”
“请您闭嘴……”青离呵斥一声,令夫人被她吼的一声不敢坑了,悄悄地看向林甾,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青离又继续说道,“在座的诸君,希望大家能衡量清楚自己在这个家族是什么地位,若是有一天我表哥不是皇帝了,太子不是太子了,你们再来考虑教训我,否则,就收收看热闹的心。你们不犯我,我定会给你们留一条阳光大道。”
令夫人曾经是她母亲的女官,这番嘴脸,一看就是费劲了心思想要爬到林甾的床上去,最终嫁给了自己大伯。这种人,三百年前,青离就已经见识过了。
如今倒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趟。林甾不曾说话,令夫人等人时不时看向林甾的方向。那人不说话,既不教训林玲子的无礼行为,也没有给他们一个好脸色。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离出完气,潇洒地坐在一旁,她坐下时,众人刻意挪了挪位置,躁动之后,林甾才终于说话,“文家二公子明日登门,这桩婚事就趁机退了吧!”
青离压根就不知道那文家二公子是什么人,听蝶舞说的,似乎林玲子十分喜欢这位文家二公子。林甾的语气不是安慰,而是宣布。不容青离有任何言语。
少女灵动的眼睛扫过众人,众人慌忙地收回落在青离身上的目光。她起身,对着首位上的林甾行了一礼道,“单凭爹爹做主。”
青衣少女黑发荡起,林甾眯着眼睛,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长公主的影子。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他不敢面对林玲子,她与她母亲实在太像。一颦一笑都是旧人的影子,他实在害怕见这位女儿。
“如若没有什么事情,女儿告退。”
众人都十分惊讶,一心想要当文家二少奶奶的林玲子,莫非今日是转性了,竟然答应得如此愉快,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青离的背影潇洒地消失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她打听了一路,知道徐录和徐庆年去了林家的一处窑厂,刚准备要去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她仿佛问到了小米粥的清香,先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吃了一碗小米粥之后,才出门去。
徐家两位公子并不在窑厂,据窑厂的人说,不久之前的确有两位白衣的公子来此查看过,不过已经走了,至于从哪个方向走的,不同的人竟然有不同的说法,青离悻悻地回了林府,蝶舞一双红透了的眼睛,必然是哭过了,青离扫了一眼,斜靠在石桌旁,桌面上安置了糕点,她随意挑了一块丢进嘴里免,奶香味四溢,她胃里有一丝恶心,想要吐出来,又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吞了下去,好一会儿,那股腻味才消失。
“你怎么了?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似的。”
“没有,烟熏到了。”
“你要说实话呢,我能帮你的,我肯定能帮,你若不愿说,那你就自己受着吧!我进屋休息一会儿。”
青离起身,拿了一块糕点问了问,依旧蕴含着浓烈的奶香味,她放下,拍了拍手掌,脸上有一丝嫌弃的表情。脚刚踏出去一步,额头磕在地面上的声音,青离一惊,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来。
“求小姐姐帮帮蝶舞。”
青离再次坐在石凳上,目光扫过桌面上的糕点,落在蝶舞的身上,耐心到:“什么事儿,你说吧!”
“小姐,蝶舞一惊十八了,同龄姑娘家孩子都四五岁了。我有个表哥等了我七年,刚收到来信,他家人不允许他再等下去了,所以,我想回去……”
“准了。”
蝶舞眼角还挂着泪珠子,不敢相信林玲子会这般轻松答应她。林玲子出嫁之前,她曾求过她一次,一口被她拒绝,还被扣了一个月的工薪,这一次能够鼓起勇气再提,她已经堵上了一切。林玲子却异常的潇洒,没有一丝考虑,竟然直接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等一下,别磕头了。”
蝶舞愣着了,她刚才确实想要磕头表示感谢来着,因为她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感谢林玲子了。
青离歪着头,浅浅一笑,站起来道,“跟我进来。”
蝶舞慌忙地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再青离的身后。突然,她停住了脚步,侧过脸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道,“你做的吗?”
蝶舞不明所以然,点了点头。
“下次别放奶了,我不喜欢。”
蝶舞十分奇怪,这位小姐还是以前的小姐吗?莫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变得,一个人失忆,总不可能口味爱好也变了吧!
“小姐,您还是小姐吗?”
“当然了,不然谁是你家小姐!”
青离说着从衣柜里面挑拣了一些过于暴露的衣服,一一放在蝶舞的面前道,“我知道这种衣服呢,你也不会穿,但是应该还蛮值钱的,你到时候拿出去卖了,还能赚几个钱,还有这些都送给你了!”
蝶舞看着眼前这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鼻头酸酸的,她不足六岁就被父母买到了奴隶市场,后来得到长公主的恩惠服侍林玲子,虽然说林玲子脾气不好,但是衣食住行,没有什么是苛待了她的,相对于生活在贫民窟时候的自由之身,这里活的其实要更加舒适一点。
“谢谢小姐。”
“不用客气了,这些东西我也用不着,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三天之后。”
“行,那你等会儿带我去街上看看,好久没有逛街了,甚是想念呢!”
青离想着,心情颇好,却看见蝶舞一脸哀愁的模样。
“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不,不是,小姐,奴的卖身契……”
“哦,卖身契,我找找看啊……”
颇有些尴尬,青离手忙脚乱地在化妆桌上翻腾着。弄撒了些许珍贵的胭脂水粉,蝶舞心疼地慌忙整理起来,手指往窗户边上的柜子处指了指。
青离以笑容掩饰尴尬,蝶舞取来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放了十几张卖身契,青离找到属于蝶舞的一张递给她。心中有些疑惑,“你既然知道卖身契在哪里,为何你不拿了就走呢?天下这么大,你若有心藏起来,我断然也难以找到。”
“长公主对蝶舞有救命之恩,蝶舞不能这么做。”
“你品行倒是不错。今后要过的幸福啊。”
青离收起了另外的卖身契,随意地放在桌案上,蝶舞看着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
熙城的街上颇热闹,青衣黑发的女子混在人群之中,路过的人目光不由得往青离身上扫两眼。算不上倾国倾城,可是目光一落在她身上,就难以移开了。
“诶,有首饰铺,走走走,去看看。”
“老板,你这儿有没有适合当嫁妆的首饰啊!”
“有的,有的,姑娘运气不错,我家店子里先来了一套龙凤呈祥的镯子,拿给姑娘看看。”
“好,多谢老板。”
“小姐,你买这个做什么,夫人不是已经替您准备了吗?”
“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我?使不得,使不得,您已经给了蝶舞很多东西了。”
“既然给了很多了,多一件不多嘛!我们先看看嘛,要是合适我们就买,不合适再说嘛!又不一定会买下。”
蝶舞觉得青离的嘴就是骗人的鬼,每进一家店子,她总是对蝶舞安慰一番,最后给她买一堆东西,她心中本就有对长公主的亏欠,青离这般对她,她的愧疚越发深了。
太阳即将罗落山,夕阳遍布了半边天空。青离和蝶舞坐在落霞楼的三楼,夕阳落了几丝到楼阁里面,两个人吃着喝着,直到了晚上。青离的酒量不错,哪知道蝶舞是个一杯倒。她拽着蝶舞下楼去,楼梯就那怎么窄,林玲子的身子有弱不禁风,经蝶舞这么一压,很难抗得住。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谢谢谢谢。”
迎面上楼的是一群公子哥,衣着华丽,贵气得很,为首的男人倒是没说什么,往旁边让了让,青离扯出一个笑脸,“谢谢了!”
这位公子身后的公子哥们很行霸道惯了,岿然不动,挡住了青离的去路,青离本身就被蝶舞压得喘不过来气了,被他们一拦,耐着性子道,“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让我让开。”
“不是让开,是借过,谢谢。”
青离笑着,承受着蝶舞的重量,咬着嘴唇道。这群公子哥倒是来兴趣了,推搡之下,青离脚下踩空了,随着蝶舞一起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所幸楼梯不高,两个人都没什么事情,蝶舞躺在地上像一头死猪一样,一动不动。青离本来有意退让,谁知道这群人竟然故意害他们摔倒。
第二百零七章 青离篇3
“看什么看,刚才是你自己踏空的,可怪不得哥儿几个哦!”
“你们什么人啊,堂堂三尺男儿,为难两个小女子有意思吗?看你们穿的人模狗样的,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说的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柳絮?”
“景苑兄,这小女子是什么意思?”
“夸你们穿的好看!”
“哦,是吗?我怎么听着有些奇怪呢?”
“走了,一介小女子而已,计较什么。”
“景苑兄发话了,我们自然就不与你这小女子计较了。”男子不屑地说道,见那被他们称为景苑兄的男子上楼去了,立刻跟上去道,“这次景苑兄要在熙城待多久啊!”
“两日。”
“这么快啊!那林府,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青离背起蝶舞,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月光下两个背影,经过一座拱桥,河畔的杨柳沐浴着月光,翩翩起舞。
……
清晨的阳光清新自然,青离有早起的习惯,众人见到早起的青离,一路打过招呼,到了早饭时间,蝶舞才醒过来来,脑子里仿佛有无数的鞭炮在啪啪作响。
看到青离回来,立刻迎了上去。整理了衣裳,弱弱地唤了一声,“小姐。”
“早啊,头疼吗?我已经差人准备了醒酒烫,这会子应该送你屋里去了。”
“谢谢小姐。”
青离淡然一笑,桌案上陆陆续续布置了糕点,青离拿起一块糕点,刚放到嘴边,一股浓烈的奶香味扑鼻而来,她就放下了,喝了一碗小米粥。
“蝶雨啊,昨日来的那两位修仙的公子在哪个院?”
“小姐,我昨日看见他们进了青秀院落。”
“好。你们去忙吧!”
青离几乎忘记了昨日林甾所说文家公子要来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想要去接待这位文家二公子了。所以当有人来请青离去迎接文二公子的小厮时,青离已经在去青秀院的路上了。青离不喜好带侍女,一个人走着挺好。迎面遇上了昨日在落霞楼的几位纨绔公子时,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倒是那几位找茬的公子,掩面,生怕被青离认出来,哪知道女子牙根就跟没有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略过他们几个人。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管家看到自己小姐经过,紧张之情浮现在面子上,他以为林玲子是来迎接文家二公子的,谁知道,人家连文二公子一眼都没看见,倒是冲着自己点了点头。
“我去一趟青秀院。来客人了啊,李管家好好招待哦!”
她随意地扫了一眼几位公子个,蹦蹦跳跳地,却被李管家拦住了去路,“小姐,这位是文二公子,昨日您可是答应家主的。”
青离听到文二公子,她一眼扫过去,在文二公子身后的世家公子们,个个相当尴尬,装出咳嗽的样子。
“文景苑!十分抱歉,之前是玲子不懂事儿,文二公子见谅。以后玲子绝对不会纠缠文二公子了。”
青离十分诚恳地鞠了一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李管家拦不住她,女子就像一只蝴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文景苑盯着她的背影,眼睛颇有些发酸。只是一秒,短短的一秒,他脸上有一丝惋惜的表情。
“幸好没有认出来,吓死我了。”
“怎么跟传言中的林玲子不一样呢?”
说着,众人又往女子消失的廊檐处看了两眼。文景苑沉默不语,宽阔的长袖底下藏着的是文家和林家的婚书,握着这一纸婚书,跟烧开的水一样,滚烫不已。
……
“徐录、徐庆年,你们在吗?我是青……咳咳林玲子,我来找你们玩儿了。”
从屋里面走出来两位少年,白衣黑发,仙气缭绕,如玉少年,青离笑着跟两个人进了院子里面,小厮们送上了茶水,青离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十分豪迈。
“嘿,小姐姐来了,我跟你说你们家实在太大了,我昨日迷了好多次路,今日你可得带我们兄弟俩好好走走。”
宓如以微笑掩饰尴尬,她能说她也是一路问人才找到他们的吗?
“好说,好说,其实……我也不熟……呵呵。”后面的话她说的含糊,两个人都没有听清楚。
“啊?什么啊,你大点声。”
“我说,好啊!”
“那还差不多,不过啊,你们熙城真不好玩,没有云城大,也没有云城好玩。”
“那是当然了,你们云城有云山在,天下的修行之人聚集的地方,那像我们这鬼地方,山沟沟的,半年了没个修行之人来。”
“没有修行之人出现就代表此处很少有怨灵妖怪,实乃福佳宝地。”徐录一本正经道。
“我师兄就这样,虽然啰嗦一点,倒是理还是这个理。”
“哈哈,是啊。对了,我昨日去窑厂找你们了,晚了一步,你们走了,今日你们什么时候启程,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行啊,那我们去吧,趁着天气凉快,快点弄完了,我们好会云山了。”
“你们要走了?”
“是啊,舍不得了。”
“这倒没有,你们走了,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啊?”
“不知道。天大地大,总有能去的地方吧!”青离忽然有一丝悲伤,前世的青离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这一世的青离太孤单,天大地大,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去的。
“你若不介意来云山吧,云山每十年一次的招修士比赛不久就要开始了,师兄若是愿意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便能参加云山的修士选拔,我们三就能在云山见面了。”
“不去,不去,修仙这种东西不适合我。”
“为什么啊,修仙是凡人们一心向往的事情啊,修成散仙之后就可以长生不老了,我们三个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徐庆年,你脑子生锈了吧!谁要跟你们一直在一起啊。我将来……将来可是要嫁人的,我要跟我丈夫在一起。”
“成亲有什么好的,还是当神仙好,当神仙自由自在的,不用受凡尘俗世的缠绕,多好啊!”
“仙界也有仙界的规则,当什么都不容易。”
“林姑娘这话倒是不假,不管怎么活都是人生一场,没有哪一种人生是轻松的。”
“哼,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了。”
徐庆年就是孩子脾气,说生气就生气,青离哄了他一路,知道窑厂,才稍微好了一些。愿意跟青离说话了。
徐录从乾坤袋里面取出木盒子,青离记得这个木盒子是用来装她的嫁妆的。果然,箱子里面的石头已经开始连接起来了,若是不及时融化,过不了多久就能复活了。这如今是在熙城,若是野神像复活,吸食人的魂魄,那可就不得了了。
窑厂里面的火不能熄灭,若是再融化之前消灭了,可能会加快野神像复活的速度。青离正瞧着,徐录从另外一个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飞入火焰之中,金黄色的火焰变成了红色的。
徐庆年将几箱子石子倒入窑厂之中,火焰从深红色变成了暗红色。熊心燃烧的火焰,温度越来越高,肉眼都能看见石头边缘融化的模样。
徐录在窑洞前施加了封印之后,三个人才离开。先去落霞楼吃午饭,再商量着晚上去鬼市看烟火,饭吃到一半,李管家满面春风地过来请青离回去。
“小姐,小姐,您的心愿成了,文二公子不是来退亲的,是来提亲的。您快跟奴回去,家主和文二公子在等您呢?”
“你说什么?”
“您的心愿了了。”
“什么鬼啊,我才不要嫁给他。天呐,快快,我回去看看。”
青离的心仿佛经过了严寒又历经酷暑,恨不得将那文二公子碎尸万段。
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徐录提起银白色的长剑,跟在了青离的身后,徐庆年看两个人都走了,还有一桌子的菜没有吃,觉得甚是可惜,想了想,还是跟在了两个人的身后。
青离是闯进大厅的,坐在首位的依旧是林甾,两旁边一边是她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们,另外一边是今文景苑等人。青离狠狠地瞪了一眼文景苑道,“父亲,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这桩婚事乃是你母亲定下的,与我说没用。”
“那我便去跟母亲说。”
“放肆。”
心思敏捷一点的人,基本上听出了青离的意思,实际上青离并未有用死来威胁他们的想法,只是对于仙人来说,她是可以去冥界问她那死去母亲的。按照冥府的规矩,每一个鬼魂都需要排队等候投胎,林玲子的母亲去世了三年多。按照冥府的速度,如今应该还在等待着。所以她说去询问她母亲的意见,完全是可以的。
她立刻明白过来,以凡人的思维,是不能理解的。于是走到文景苑的面前道,“文二公子,我已经嫁过你一次,你悔婚过一次,本是你欠了我的,如今我悔婚一次,咱么就扯平了,好吗?这世界上好人家的女儿多的是,我也不过是您人生中的一个插曲,您能忘就忘了吧!”
“不能,我愿意与你相处看看。”
“可是我不愿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自己做主。”
“你以为我会受这句话的威胁吗?”
“试试看!”
“是,文二公子。”
青离对着林甾弯腰鞠躬,猛地转身,乌黑的长发在空气中划过,美的令人窒息,众人的眼睛都看直了,谁曾想过一向爱浓妆的林玲子竟然也有如此超尘脱俗的一面。
“拦住小姐。”
女子侧脸歪头,嘴角轻轻上扬,刚好的弧度,众人不敢错过一秒,这女子不是倾国倾城,却甚是倾国倾城。
她周身蕴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走过之处,那些人手中的兵器缓缓地落在地上,竟然目送她离开,还鞠了一躬。实在是匪夷所思,众人回过神来,女子已经出了大厅的门了。
大厅之中众人还在商量,青离不愿意嫁给文景苑,林家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嘴角都要笑裂了。原本是担心青离嫁过去之后,他们这些旁支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如今倒是不用有着些担心了。
青离在院落里面荡秋千,十分郁闷着文二公子为何突然要娶她。之前明明很讨厌林玲子的,至少从蝶舞处得知,文景苑很讨厌林玲子。
“小姐,文二公子求见!”
“不见!”
青离下了秋千往屋里面去,没走几步,就又退了回来,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虽然没有出声,但是青离能感觉到。
她一转身,男子看着他的眼睛里面闪动着明动的光芒。
“不要说那日在落霞楼,你对我一见钟情。”
“原来你还记得。”
“是啊,我还记得,当时还是你的走狗,让我和蝶舞摔了一跤。”
“蝶舞是谁?”
“我的贴身丫鬟。”
他似乎不相信,青离本也没有想要他相信,十分无所谓地,坐在石凳上,桌面上安置着糕点她捡起了一块,没有奶香味,她便放入了最里面,一股玫瑰花的香气在口腔之中散开,她十分满意。
“小姐,还可以吗?”
蝶舞从里屋出来,冲着文二公子欠身行礼之后,问道。
“不错,好吃。”
“那小姐再尝尝这个味道在,这是茉莉花的味道的,这是桃花的,这是青茶味道的,您都尝尝。”
“好,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吃,你去替文二公子上茶。”
“诺。”
“你若愿意站在门口,我便进屋了,你若过来,我倒是可以与你聊一聊。”
文景苑浅浅一笑走进来,坐下,捡起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嚼动了几下,吞了下去,冷静道,“没有放奶。”
“我不喜欢奶味的。”
“你从前很喜欢。”
“我们很熟吗?”
“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能不熟吗?”
“不好意思,因为你的悔婚,所以我受了很大的打击,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我也不想记起来了。”
“你从前很喜欢我。”
“谁都有小时候,哪能不长大。”
“给我一次机会,我帮你找回喜欢我的感觉。”
第二百零八章 青离篇4
“那就意味着我要记起来被你抛弃时候那种活不下去的感觉,是吗?”
青离一点面子不给文景苑,躲在后面偷听的蝶舞和蝶雨全身冒着冷汗。若是她家小姐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在唐城有活阎王之称,不知道还敢不敢如此跟他说话。
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青离都不会怕。文景苑淡淡一笑道,“那我们重新开始。”
“不要,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会自己创造。”
“那你自己去创造吧!”
青离潇洒地起身,冷面,往里屋而去。
“你跟以前很不一样,比以前好看,有自信……”
“谢谢,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夸奖,我不会高兴。”
“比从前刻薄。以前你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谁还不曾年少过呢!文二公子,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与你并未缘分。”
“三日之后,文家的花轿会到林府,我在文府等你。”
“你等不到我。”
“试试看。”
“你威胁我也没有用。”
“我说了你可以试试。”
经过一条长廊,池塘有睡莲,散发着悠然的香气。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寂静无人的院子里,青离坐在栏杆上,双脚悬空,月光的影子印在池岸上,一晃一晃的。青衣女子望着夜幕之下的那轮圆月。描着银色光芒边缘的云朵悄悄地飘过,少女心血来潮,指尖轻轻地泛出一点青色的光芒,云朵挡住了月亮的光芒,院落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她潇洒地从栏杆上滑下来,走过长廊,突然之间,从北方传来一股浓烈的妖气。
“不好,是野神像。”她心下十分着急,立刻用仙术探知了两位徐公子并不在林府,脚尖轻轻点地,身体悬浮在半空中,不一会儿就因为灵力不足掉落了下来,幸好有一棵树承担了她坠落的部分重量,否则啊,她可能要躺在床上一百日起不来了。
她连忙爬起来,扫了扫沾在身上的树叶,立刻往窑厂的方向跑去。
等候透明,两位白衣男子身上沾了几处鲜血,青离打量伤口的位置,不足以致命,众人四散逃离。不知道是不是天太黑了,青离感觉野神像的体型似乎变大了,面目表情更加清晰了。
两位白银男子潇洒地出剑,直刺野神像的胸口,野神像粗壮的身子能够灵活地抵挡徐录和徐庆年的剑。将两个人一把摔倒了地上,掀起一地的灰尘。
“你们没事儿吧!”
青离一边盯着野神像的动作,担忧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快走。”
“我不会走的,我可以帮你们。”
“你不曾修仙,你怎么帮我们。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徐录,我知道你担心,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与其与我说下去,不如冷静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制服它。”
“是我想简单的,这尊野神像经过千年的修炼,早已经不是一般的野神像了,窑洞里面烧制过许多瓷器,此番它吸收了瓷器的精气,恐怕不是我们能应付的。”
“这也怪我,师兄,是我的主意。”
“现在不是承担责任的时候,熙城的百姓这么多,若是让他继续吸下去,恐怕是你们尊主来了也不一定对抗得了。”
徐庆年咬咬牙,飞上去,一手结印,一手使剑,术法飞过去,野神像的眼眶中的黑色珠子转动一圈,徐庆年口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徐录在青离的身旁施了一个仙咒,大喊道,“妖物,我在这里。”
徐录竟然想用自己来吸引野神像的注意,相比已经昏死过去的徐庆年,活生生,充满朝气的徐录更加能吸引他的注意。他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嘴角挂着鲜血缓缓地留下来。徐录握着剑,胳膊山的青筋暴起来,飞身一个旋转到野神像的头顶,剑从上方落下,借助身体的力量,速度快到模糊,突然之间银光乍泄,徐录手一松,剑落了下来,野神像的头顶到眼角处裂开两条黑色的线。
趁此机会青离,摘下身旁槐花树的叶子,施了咒法,绿色叶子像两只蝴蝶朝着野神像飞过去,野神像此刻一心在徐录的身上,并未注意到身后的青离,青离握起徐录的剑,刹那间,一股肃然的灵气伴随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穿透了野神像的腹部,野神像的表情有些木讷,他的头转过来,眼眶里的黑珠子闪动着,一只手握着了刺入他身体之中的剑,径直将青离摔了出去,就在此时,绿叶顺着野神像脑门上的黑色缝隙,钻入了野神像的身体之中。
野神像的头转过去,朝着徐录走过去,胳膊落下去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上裂出无数条黑色的缝隙,散发出绿色的光芒,此时炸裂了开来。
两个人舒了一口气,青离很想站起来,但是四肢完全使不上力气来。身为一个世家小姐,还真是脆弱啊。她在心里感叹一番。立刻,化成碎石的也神像又开始慢慢地融合起来,郁闷得不只是青离一个人,徐录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现象,居然有杀不死的妖怪。
徐录为人十分聪明,立刻取出了是个乾坤袋,将野神像的身躯用不同的乾坤袋封印起来,暂时得以解决。
林玲子的身体太过不争气,徐录一忙完,她心下一松气竟然就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了屋子里面。青离挣扎着爬起来,全身跟散了架似得,酸痛不已。进来的人是蝶雨,想想这个时间蝶舞肯定已经走了,青离这个人本就重感情,竟然有一丝的悲伤。不过这种悲伤只是暂时的,青离问了蝶雨一句蝶舞是不是已经走了,少女含笑点了点头。
洗漱之后,蝶雨端来了餐点,没有奶味的青茶糕,青离吃的心情不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拔腿就跑。蝶雨跟着她家小姐,气喘吁吁地,终于停了,两位白衣男人,挂着浅浅的笑容。
“早上好,林小姐。”
“这就要走了。”
“是啊,给你的,我会等到选拔结束的。”
徐庆年将一封信塞进青离的手里,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徐录仍然挂着一张笑脸,恭敬地跟青离鞠了一躬道,“感谢林姑娘救命之恩。”
“啊?什么情况,小姐姐还救你了。”
徐录点了点头,挂着一张猜不透的笑容。青离愿意跟这两个人相处,不仅仅是因为她这个人性格本来就开朗,更是因为徐录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与生俱来的。让她十分的思恋。
“没有,我当时也瞎蒙了。”
“那我们走了。”
“好。谢谢。”
她略微有些心不在焉,扬了扬手里的信,娟秀的篆体,甚至是这个字体都有那么一丝熟悉。
“我们等你,你要想通的,一定要来,下个月十五号开始选拔,距离现在还有十八日,你想好啊!”
青离苦涩西笑了笑,此刻迎上来一群人,纷纷跪倒在青离的身旁,为首的是李管家。青离十分无语,拔腿就往走,那些人竟然跪在地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啊?”
青离有些不耐烦。走在前头的两位白衣男子,转过头看了一眼,又匆匆地撤回了目光。
“师兄,我们要不要棒棒小姐姐。”
“这是她自己家的事情,我们也不好插手。”
“可是小姐姐明显不喜欢那什么文二公子啊!”
“喜不喜欢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上次在落霞楼,林姑娘就说过不去云山,是因为要嫁人……”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啊,我还是觉得成仙在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只是你的想法,别人不一定这样想的。”
“走了……”
“师兄,等等我!”
……
在暖阁之中,青离的脚下跪倒着一群人,青离捂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蝶雨怯怯地接受了众人示意的目光,只能低着头装作看不见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小九。”
“小九,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没、没有……没有,小九没有喜欢。”
“你觉得文二公子怎么样。”
“文二公子家室庞大,丰神俊朗,与小姐天生一对。”
“谁跟他天生一对啊。我问的是你对他的看法。”
“奴、奴婢没、没有什么看法,文二公子肯定是最适合小姐的。”
“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适合,倒是很适合小九你,不如小九你嫁了吧!”
猛地几声磕头,青离站起来就要走,众人就是这一招,纷纷跪趴在青离的脚下。
“你们要跪就跪着吧!总之我不会嫁的。”
“放肆,婚姻大事,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林甾的声音,众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林甾走了进来,自然坐在了首位,青离不耐烦地顺着她这位“父亲”的意思坐下来。
“为什么不嫁。”
“不想嫁就不嫁咯。”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景苑的吗?”
“那是以前,人都会变得。”
“以前喜欢过,好好相处,以后会好的。”
“可是我不愿意嫁给他,父亲,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凡是不要说得那么肯定。”
青离默默地不做声,从前在神境的时候,她不愿意听课的时候,就望着窗外,台上夫子唾沫齐飞,她就跟什么都听不到的模样。此刻用这一招再好不过。
“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他文家如今权势滔天,你母亲虽然是长公主,毕竟已经不在了,为父护不住你们。他文家想要的人,还没有要不到的。”
“是啊,小姐,您得为老爷,为整个林家想想啊,您还有二少爷。二少爷如今在京城,您若是不嫁过去,二少爷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对于这位素未蒙面的弟弟,青离一点感觉都不曾有过。但是好歹她是借助了林玲子的身体才复活的,如果因为自己让林玲子的家人受到伤害,她肯定要愧疚死了,但是委屈自己嫁到文家去,她还不如不复活呢!
……
夜里,青离无眠,躺在床上,盯着淡黄色的纱帘,心情低落到了尘埃里面。这该如何是好。她想着想着,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探知了神力,已经完完全全恢复了一层了,一层的神力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文家算什么,我若是去改了文家的簿子,管他权势滔天都无法伤害都林家的任何人。不过细想一下,司命未必肯借,虽然说前世与司命关系不错,但是如果借助这身体去,肯定要跟他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有些犹豫。脑海里冒出一张画面,猩红的的血水,一个声音,一字一句地,“我永远都不要在看见你。”
她恍然,眼角一滴泪珠悄悄落下,心中一股浓烈的悲伤上头。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胸口处猛地一疼,喉咙里面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青离卷起手腕上的衣袖,一道猩红色的线由上而下延伸下来。
她苦笑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重生也是有代价的。不过林玲子啊,你到底有什么心愿未了,竟然愿意用献祭。”
林玲子一介凡人,断然不可能知道献祭这种仙族的术法。已经有仙族的人知道自己复活了吗?这个人想干什么?青离无心想太多,靠献祭活过来的她,需要在一个月之内满足献祭之人的愿望,否则,灵魂会再次回归虚无,而且永远也无法重生。
之前不曾发现,怎得突然之间这条线就延伸得如此之快了。明明是在一个月之内完成她的心愿,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不足三日她可能就要回归故里了。
她立刻爬起来,她才复活,可不想就这么死去,在屋子里捯饬起来,四下寻找,看看林玲子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说明她心愿的东西。住在外面的蝶雨被青离的动静声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道,“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啊,您要找什么东西,我替您找吧!”
“额,对,蝶雨,我之前有没有什么写杂文的习惯啊!”
“奴还以为小姐不会再写了呢!”
青离一喜,蝶雨到书架上一个木盒子中取出一打纸,青离抓紧拿过来,尽是人像,每一张人像的旁边都有题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红豆胜南国,春来发几枝……”
……
第二百零九章 青离篇5
尽是一些酸文臭诗,想不到这林玲子品位奇差,文采还有一些。她又看了几张,有些写的是文景苑的爱好习惯。上面写着有一次看到文景苑去了怡红楼,搂着一个穿着艳丽暴露的姑娘,浪荡到极致的一面被林玲子瞧见了,从此这姑娘便着了魔似得,从前的衣服再也不穿了,每日打扮得像个祸国的妖姬。
“收起来吧,收起来吧。”青离颇为嫌弃,撑着脑袋,望着窗外,阳光正好,几只蝴蝶在小院里面飞过。
林玲子的心愿该不会是嫁给文景苑吧!真不知道林玲子到底喜欢文景苑哪里,长得不怎么样吧!脾气也不怎么好,关键是十分惹人讨厌。
“唉,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小姐,您饿了吗?刚刚厨房来人,说是煮了绿豆汤,问您要不要一些。”
“要的,要的,帮我端来,谢了。”
“诺。”
她此刻十分郁闷,悠悠地传出一声叹息,蝶雨端着一锅绿豆汤回来时,青离正盯着嫁衣发呆。她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嫁衣有别的颜色的吗?”
“啊?嫁衣不都是红色的吗?”
“哦,红色的嫁衣应该是嫁给喜欢的人的时候穿的,我又不喜欢他,不想穿红的。”
“小姐,您的意思是……”
“哎呀,你替我去问问!能不能不穿红的。”
房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对青离的话有了自己的一层理解,立刻就有人拔腿出去了。不一会儿,青离答应嫁到文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林府,然后传遍了熙城。
十里红妆,风水轮流转,不久之前,林玲子被退婚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一时间也成了众世家小姐的笑柄,突然之间,不知道文家二公子着了什么魔,十里红妆,一路敲锣打鼓从熙城将她迎进了文府。
文家是新贵,文景苑虽然是二公子,文家的爵位轮不到他来坐。可是这二公子啊,颇有手段,比他大哥要强上太多,现如今不过十八的年纪,已经是统领皇城的禁军了。文家老爷的身子骨硬朗着,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好,或许风水轮流转呢?
一时间林玲子由笑柄变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红衣黑发,凤冠霞帔,一个女人一辈子最美的一瞬间,盖头挡住了视线,脚下的绣花鞋,金丝镶边,好生奢华。
青离踏在玫瑰花瓣上,每一脚,心里都是惭愧。终于到了外面,耳边传来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如惊吓的兔子,脚下差点踩空,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味道,身后一双眼睛注视她,她能感觉到这个目光蕴藏着慈爱。
凡人讲究,出嫁前的姑娘总得落几滴眼泪才能算孝顺。青离此刻感觉鼻头是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忽然狂风骤雨,盖头被掀起来,她赶紧止住了眼泪,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抬眼,文景苑正看着自己,眼珠挂在眼角,惹人心怜。
立刻,少女红着眼圈瞪了他一眼,风停了,盖头缓缓地挡住了她的脸。握着她胳膊的那一只手一松,少女抓住旁边的蝶雨,径直坐进了花轿里。
文景苑对着林甾弯腰鞠躬。上了马,太阳从云朵里面悄悄地露出脸,空气中弥漫着暑气,吱吱呀呀的花轿伴随着一路的鞭炮声,路人无不驻足观看,熙城与唐城的距离并不远,当初林甾选了这一处当做隐居的地方,无非也是因为距离唐城近,如今倒是十分便利。倒也不错。
青离撤了红头盖,趴在花轿的小窗上,望着外面的,蝶雨吓得立刻替青离挡住了帘子,悄声道,“小姐,现在不能、不能拿下盖头的。您快带上。”
“距离林府还有多久啊!”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吧!小姐您在忍忍。”
“好吧!”
袖口处藏着一封信,娟秀的篆体,青离仿佛能够看到徐录写这封信时候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封信。
终于到了文府,路上颠簸了一路,刚下了花轿,走路有些颠簸,她下意识地去寻找蝶雨的支撑,却砸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面,她立刻稳住了身子,拉开了与那人的距离。那人不容她拉开距离,拽着她的胳膊,她没有反抗,此刻看热闹的人很多,她硬着头皮跟着文景苑进了屋里。
她眼前只有一片红色,跟着文景苑的步伐,突然停住了,周围人声鼎沸,窃窃私语的声音颇多。
……
烛光摇曳,龙凤烛的灯光洒落在墙上,红连珠帐置身其中的少女坐在床前,弯着腰,三番两次想要取下盖头,头皮一发麻,悻悻地坐直了身体。
嘎吱一声,房门开了,星眉剑目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身形魁梧,夜色渐凉,带着一丝寒气。蝶雨欠了欠身子,悄悄了除了门。
文景苑的手僵硬在空气中。青离一惊拽下了红头盖,两个人四目相对,青离站起来,拉开一段距离道,“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何况像我这样的人。所以文二公子便说一说娶我的目的吧!”
“从前即使有价值,也不值得我娶,如今我愿意娶你,不仅仅是看重了你的价值。”
“逢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母亲乃是唐长公主,你娶我无非是想借助这一层关系得到文府世子的位置,不是吗?”
文景苑眯着眼睛,看着少女,一颦一笑,灵气十足,林玲子跟以前是在太不一样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只要一眼,他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并非你想的……”
“好了,不用解释,我都知道,话夹子里都是这么写的。你反悔娶我,无非是受到家里的压迫,其实并没有什么的,咱们俩把这一场戏演下去就好了,我帮你当上世子,你放我自由,并且不许找林家的麻烦。”
“你喜欢谁?”
青离心里一颤,她喜欢谁,她喜欢谁。她转过身,对着文景苑,眼前这个人并非一个草包世家公子,他的心思灵敏着。青离歪着脑袋,“反正不是你。”
“我能给你荣华富贵,给你名誉地位。”
青离一脸轻松,倒了一盏茶,喝了一口,笑道,“这些东西于我何用。”
文景苑的兴趣更重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青离的方向移动了两步,青离潇洒地放下茶盏,坐在桌案旁接着说道,“我会给你时间思考的。”
她说的十分随意,把玩着桌案上的茶具糕点,剥了一颗花生放进最里面。猛地文景苑横抱起她,她只是轻轻一转身,落在了距离文景苑十步之外的地方,笑道,“呵呵,无耻。”
“你是我妻,我是你夫,何谈无耻。”
“我不愿意,你便无法勉强我。我刚刚说的,你可以想一想,若是你想通了,随时告诉我。”
狂风刮过,房门开了,屋里红色绸缎荡动起来,桌案上的龙凤烛刹那间熄灭。夜静的吓人,屋内一片诡异的气息。
红衣女子走的很快,出了院子,众人看着她纷纷行礼之后,都议论纷纷,青离跟没听到一样,走了一路,看到了一颗巨大的树,轻轻踮脚飞了上去,横躺着,沐浴着月光,静悄悄的,不远处文景苑站在桥上看到这一幕,神色微动,衣袖之下的手腕上青筋暴起。
女子杨着胳膊,手臂上的红色线条已经消失了。林玲子实在太没出息了,用自己的一条命换这么一个愿望,实在不值得。月光透过树叶映照在她的身上,心里不由得一阵搐动。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呢,你自己不也是为了一个男人死了吗?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林玲子和青离看似一点都不像想的人,其实在某一处也有共同点。满足了林玲子的愿望,此刻她要是想走便能走了。
“草包郡主,就是草包郡主,许愿望也不知道许得严谨一些,好歹许个什么与文景苑天长地久呀。诶呀呀!”
嫁给文景苑,如今她已经嫁过来了,礼成了,她也自由。心中有些愧疚,但是没有办法,这可是林玲子自己许的愿望。
第二日清晨,文府发生了一件大事,当今的皇帝陛下竟然亲自带了一份圣旨,封了文家二公子为世子以祝贺文二公子与林府郡主的大婚。而这郡主运气颇为不好,竟然在回房的路上,掉进了文府的荷花池里,香消玉殒了。
听说林甾当日策马到了文府为见女儿最后一面,却连尸体都没有,文家的莲花池连接着外面的河流,这尸体不知道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文家财大气粗,竟然将整个莲花池填了,也仍然没有找到林玲子的尸体,最惨的还是这位文二公子了,新婚才一天就成了鳏夫,实在令人叹息。
……
青离骑着小红马,路过一处茶馆,里面的人讲的就是文家二公子和林家郡主之间的故事。这真是一个凄美又感人的爱情故事啊!妇孺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头戴斗笠的姑娘进入了酒楼,要了茶水和糕点。
“青草糕不要加牛奶哦!”
“得嘞!”
小二手脚麻利,很快就上了糕点茶水,女子取下斗笠,尝了一块,味道不及林府蝶舞的手艺,实在差远了。勉强还是能吃的。
“云山的修士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吧?你们打算去吗?”
一个中年男人道。
“去什么去啊!推荐信都没有怎么去啊!”
“对啊,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哪有钱去买推荐信啊!那东西贵的很。”
“云山的推荐信不是送的吗?怎么是买的。”一人不解问道。
“以前是送的,后来人多了就变成买了,从前还买的起,后来求仙问道的人越来越多,价格疯涨,谁还买的起啊,我还是好好种田吧!即使有了推荐信,也只是有参加考核的资格,还不一定能够够被选中呢!”
“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我听说这里面有猫腻,谁家室大就可以留下,瞧瞧那临月台上的几位宗主,哪一家不是世族啊,我听说咱们唐城的陛下都走了后门,进去了。”
“诶诶,兄台,这话说不得,说不得。”
“他皇家敢做,还不让人说了,荒唐,好好皇帝不当,一心求仙问道,也是奇葩了。”
“哎呀,兴百姓苦,败百姓苦啊……”
青离在后面听完了这一群人的对话,掏出那封信,往北边走经过云城就到了云山。凡人吧求仙问道当做很神圣的事情,可是对于青离这种生来就是神的人,却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过如今她除了云山,还真不知道去哪里!青离君子复活一事,九州四海没有传开,背后促成这一切的人,或许还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去云山,或许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吃饱喝足,青离要了一间房,准备休息一晚再出发,此地距离青山很近,活着的时候她是青山的守山神女,三百年不来,城里已经大变样了。从前没有桥的地方,现在搭上了拱桥,有的湖泊被掩埋了,有的地方多了房子,有的地方已经荒芜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青离被撞的眼冒金星,连撞上的人脸都没有看清楚,就道歉起来。
“无事。”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屈沂吗?她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针扎一般,转过身去,黑衣的男人脊梁挺直,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空气中仿佛传来槐花的香气,她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胸前的起伏不断。
“或许是一个很像的人吧!”
花灯挂在屋檐上,青石板上长满了青苔,巷子里总是要比街道上要清冷一些。巷子里也是最怨灵最喜欢躲避的地方,青离刚踏进去,一个长发白衣的吊死鬼,舌头掉到了地上,眼眶里正在缓缓地流出黑色的血液,一股腥臭的味道,恶臭难闻,青离不禁捂住了口鼻。
“你尸体在哪儿?”青离问道,在别人看来,此刻的青离正在自言自语,青山城自古疯子多,众人见多也不怪了,不觉得稀奇,自然不会上心。
这女鬼的嗓子衣服腐烂了,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腥臭更甚,嘴里还掉出来蛆虫,让人恶心的很。
“行行行,你别说了。我自己寻!”
青离实在忍受不了着恶鬼的恶臭了,施了一个仙咒,化成一只蝴蝶的模样,吊死鬼懵懵懂懂地盯着蝴蝶,跟在青离的身后。
第二百一十章 青离篇6
“你死的这么惨,化为怨灵也是必然的,化成怨灵伤害凡人,是会折损福报的。你若愿意此刻便离开,下辈子,你必然大富大贵,拥有一段人人羡慕的姻缘。”
“嘤嘤嘤,呜呜呜呜。”
青离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放不下,你想报仇?你们鬼都是这样的,报过去报过来,就是生生世世的怨偶了,何必呢?”
“呜呜呜……”
“哎呀,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行行行,不管你怎么选择,那都是你自己的自由,我替你找到你的尸身,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除了那个杀害你的人,其他的人,你不许伤害。”
吊死鬼的眼眶里流出了血泪,夹杂着几只乳白色的蠕虫,腥臭味更浓。青离加速了步伐,跟着蝴蝶到了一间茅草屋前,茅草屋的门是坏的,锁链已经生锈,即使没有青离的一脚,也能从旁边的缝子进去。
银白色的蝴蝶飞入茅草屋之后就消失了,青离打量周围的环境,并未发觉哪里有异常。这屋子应该荒废了三四年的样子,院子里有一棵柳树,已经枯死,唯独埋在土壤下的树桩子部分还剩下一些青绿,估计不久之后这一点的青绿也会消失。
“你好好看看,灵蝶带着我们到这里,你尸体应该就附近。”
青离转过头,女鬼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苍白的双手,如抚摸着新爱之人。青离瞧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注意到女鬼脚下的那一片土地,恍然回过神来。
女鬼的尸体已经腐烂,棺材是密封的,能看出大致的形状。尸体腐烂的味道比女鬼身上的气息更浓,此处鲜少有人经过,但是周边也是住着村民的。腐臭的气息传远了,这个点又是饭点,动静不小,大家顺着气息而来,聚集在茅草屋的门前,却没有一个人敢先进入。
实际上,村民们想要进来也进不来,青离一惊围绕着茅草屋施了法咒,凡人定然是进不来的。
“你不是上吊死的,那就是被人用绳子从身后勒死的。”
她看了一眼已经只能发出嘤嘤嘤声音的女鬼,女鬼的血泪铺满了整张脸,青离打量着尸体,虽然棺材被密封,空气鲜少,才保证了尸体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形状。但是如果任由这般放着,不到半日尸体就会被尸虫啃噬干净,剩下一堆白骨了。
青离修长的指尖在尸体上轻轻一点,一股无形的光波罩住了身躯,恶臭被止住了。女鬼盯着自己的尸体,不停地哭泣,偏巧又发不出声音,只默默地流泪。
“如此,我便赐你说话的权利,但是我事先声明,你死后我所给你的一切,你会用你下辈子的幸福来换,你愿意吗?”
“嗡嗡嗡……”
“你要愿意呢,你就点点头,要是不愿意,可以沉默。你可以稍微想一想,没有必要这么快回答我,我是觉得划不来,今生已经结束了,伤害你的人总会付出代价,或许代价会来的晚一些,不过,即使他做了鬼,这个代价也会付出。你根本不需要自己亲手报仇。”
女鬼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苍白而又绝望地望着青离,跪下去,狠狠地点了点头。青离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自己的选择,我满足你。”
“呜呜呜,我、我能说话了。”
青离打了一个响指,指尖冒出一个淡淡的光点,女鬼喉咙处的腐肉渐渐变成了一块完整的肌肤,仿佛能听到皮肤生长的声音。
“谢谢,谢谢姑娘。谢谢姑娘,玉溪感谢姑娘。”
“你叫玉溪?”
“嗯。”
“名字很好听。”
“谢谢姑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青离,我叫青离。”
“青离姑娘,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是要报仇,我只是放不下我的妹妹,我要救我的妹妹。”
“啊?”
猜错了别人家的心思,青离一时间有些惭愧,尴尬地笑道,“你妹妹怎么了?”
“我丈夫要娶我妹妹,我不能让妹妹嫁给他。”
……
玉溪也是一个可怜人,原本也是一世家小姐,家里的掌上明珠,与他丈夫相知相恋三年,最终被她丈夫亲手勒死在这草屋之中,她丈夫怕她变成厉鬼找他报仇,密封了棺材还贴上的符咒,所以这些年她一直被封印在棺材之中,魂魄随着身体不断腐烂,怨气横生,不久之前才从棺木之中得到解脱。但是她的躯体被封印在此处,她的灵魂无法远行,便一直在附近游荡。
青离潜入玉府,灯火阑珊处,倩影相依,血泪再次从玉溪的眼睛流出来,腥臭味充斥在空气中。
“别在哭了。”
青离顺着玉溪的目光所在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明白了,小鸟依人,穿着一身紫色小裙的少女定然就是她妹妹,黑衣的的俊俏男子必然就是杀她的丈夫了。
另一个方向,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子,正恭敬地邀请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右边嘴角下面有一颗痣,鼻梁挺拔,眼睛深邃,丹凤眼,又大又长,微微上扬,明明是一张很妩媚的眼睛,偏偏生在他脸上,却有一种宁静之美。
“你的眼睛很美,偏偏生在你脸上,怎么会如此安宁。你该是祸国殃民的妖姬才是。”
“妖姬?可是我是男人。”
“谁说男人就不能成为妖姬,我要是个皇帝,我就封你作为妖姬。”
男子浅浅一笑,并未作答。青离慌神,不曾想竟然在此处遇到他了。她前世的悲剧,虽然大部分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导火索就是这位屈沂公子了不是。
“姑娘,青离姑娘,我、我们要怎么告诉我妹妹。”
“告诉什么啊,你还没看清楚吗?你为什么会被困在桃木棺材里面出不来,为什么那颗柳树的根部依然是青绿的,这一切明明是你丈夫和你妹妹计划好的,是她们俩杀死了你,并且将你封印的。”
“怎么会?我妹妹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怎么会伤害我,而且他们俩之前根本不认识。”
“他们认不认识,你怎么会知道。封印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的办法,除了直接打散你的魂魄。当然,打散魂魄这种事情非法术高强的仙人才能做到,所以他俩选择了后者,用最亲近之人的血在棺木上刻下血咒,这样便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我今日将你的棺木挖出来,想必,他们二人已经知晓了,这里是青山,受妖族的管辖,刚才那个人就是妖族的人,他便是来镇压你的。这人的法术很厉害,我打不过他,你若是现在能够放下一切,我送你去冥界。”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我要去问问他们,我要去问问。”
“三哥哥,这几日我总是梦到姐姐,梦到她不让我嫁给你。我真是害怕极了,我害怕她变成厉鬼来报复我们。”
“不怕啊,岳父大人请了仙人来保护我们,我们都会没事儿的。”
“我后悔了,当初,我不应该杀她的,如果我们直接告诉姐姐,或许她会成全我们。”
女子惊恐地扑进男子的怀里面,池塘里的睡莲散发出悠然的香味,青离站在玉溪的身后,一时间阴风怒起,月亮隐进了云里。黑夜如一只鬼魅的手,伸向池塘边的上的两个人。
屈沂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睛扫过青离,青离赶紧低下头去,隐身术只是对没有丝毫法术的凡人有效,屈沂这样的人,一眼就能瞧破。
他的身体径直穿过了玉溪的身躯,他腰间挂着一个乾坤袋,阴寒的气息撤去,月亮从云里露出了脸。玉溪的魂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收入了乾坤袋之中。
她伸手去抢,屈沂的手只是轻轻挡在了乾坤袋上,青离被一股强大的妖力一震,显现出了身影,凭空出现一个人,众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防备起来。
屈沂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拱手弯腰道,“得罪了。”
青离扯出一张笑脸,咬咬牙,转身,走了,玉府的府兵得到家主的指令围上来,只看见,月光之下,一个青衣黑发的女子越过了围墙,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她打不过屈沂,她明白。与其与他大战一场,还败下阵来,不如提前撤退,先保存好玉溪的身躯。她回到草屋,立刻将玉溪的躯体藏了起来,柳树根部的绿色渐渐淡去,青离感叹,万物有灵,所以你也是感受到玉溪的冤屈,所以一直不愿意离开吗?
荧光色的光点消散在草屋前,或许从前他是爱过玉溪的吧!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爱了,竟然能对她下如此狠手。
“玉溪啊,玉溪,对不起咯,我只能尽力保存你的身体,若是有机会,我肯定会把你的灵魂抢回来的。”
青离知道屈沂的为人,他断然不会销毁玉溪的灵魂,可能会将她囚禁在某一个地方,直到她的怨气消失,愿意离开的那一日。
说真的,她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想法。玉溪的灵魂受到了柳树的精气神,非一般的怨灵,若是她不能放下心中的怨气,恐怕会成为九州历史上最强的鬼,到时候必然又是一次天昏地暗。
“你想要她的灵魂?”青离闻声,草屋外有一个枣子树,黑衣的男子站在枣树的枝丫上,他的身形高大,体重不轻,能够如此轻松,肯定用了仙术,大部分的重量被仙术化去,少部分的重量落在了枣树上。
“我想要,你会给我吗?”
“可以。”
青离伸出手,屈沂愣了愣,又继续道,“现在不行。”
“屈沂,你什么意思啊?一时说给,一时说不给,你想怎么样?”
黑衣男子目视着他,缓缓地从枣树上落到草屋的院落之中,脸上有一丝惊讶问道,“你如何知道我?”
“知道就知道咯,我怎么知道从哪里知道的。”
青离有些心虚,她不是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做好面对前尘往事中的人的准备,于是撒了一个谎。屈沂低头,并未作声,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失望,不知道是不是青离看错了。
“三日之后,在此等我。”
话闭,屈沂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黑色的身影很快就融入黑夜之中,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三日之后,青山城万年无所为的衙门勘破了一件令人惊心的杀人案件。玉府的二小姐与自己姐夫通奸,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姐,将亲阿姐的尸体埋在了一棵柳树下,衙门的人正要去挖尸体呢!
青离听道这个消息,立刻前往茅草屋,玉溪的身体三日之前她就带走了,如果这件事情能够按照人间的法制来解决,或许对于玉溪来说是最好的安慰,他必须趁着官府的人去挖尸体之前,将玉溪的尸体重新仿佛棺椁之中。
三日不见,那颗枯死的柳树,发芽生枝了,青绿的景色前,黑衣男子旁边站着一个少女,白衣黑发,瓜子脸,含情脉脉的杏仁眼,正看着她。
“我来还你的身体。”
“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我要走了。”
“一路平安。”
阳光刺眼,金灿灿地落在新生的柳树枝丫上面,青离眯着眼睛,玉溪的脚下是一道银光的楼梯,走下去就是冥府。
“再见……”
少女灿烂地笑着,对着两个人弯腰行礼之后,银白色的楼梯随着女子的黑发消失。青离尴尬地朝着屈沂笑了笑,男人冲着她点了点头道,“还给你了。”
“谢谢。”
男人的背影简单而又坚毅,她眼睛有些发酸,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找一个人。”
“找谁?”
屈沂没有回答她。淡淡地笑了笑,转身,便消失了。
……
猩红色的血水,扑在岸边,河岸的石头被染成了鲜红。像融化的骨血,黑衣男子坐在岸边上,眺望着远方。青离不是要故意跟着他来到忘川的,只是想这样做,便做了。
“我会找你,无论天涯海角。”
我会找你,无论天涯海角。
前世的青离在生命消弭之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出自这个男人。青离记忆中的屈沂,穿着一身白衣,温柔善良,怯怯地跟在她的身后,她以为她会护着他一辈子,毕竟这么脆弱的一个人。可是到了最后,挡在她身前,保护她的人却是他。
第二百一十二章 青离7
半月挂在树梢上,青山城里,拱桥旁边,锅盔的香气夹杂着炭火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河畔两岸的柳枝在烛光下摇曳,河心处纸扎的小船,顺着河水流往下流,碧光粼粼。
青离趴在拱桥的栏杆上,河岸两旁的房屋灯火阑珊,在她的眼里都成了虚光。时间的流逝,已经记不清当年的很多事情,有些人,有些事一旦发生,即使时间能淡忘,心中的那一抹情感也能将一切重新唤起。
青山的北面,就是云山。
抬头望天,暮色之下,星光点缀,三十一重天,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宫,七十二宝殿。凡尘之人看来如针眼一般大小,一颗颗的星点闪耀着微弱的灯光,凡界距离天界实在太远了,晚风拂过,额前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修长的手指撩动发丝挽在耳后,少女的目光变得更加清冷了一些。
客栈的老板人倒是不错的,却颇为小气,青离在客栈住了七日,第八日的时候,刚准备出门溜达,迎面而来的小二迎着谄媚的笑脸,青离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往楼下而去。
“有事?”
“姑娘,您准备在我家客栈住多久啊,您之前给的房钱不够住三日了。”
“这不是还有三日吗?”
“是是是,还有三日,掌柜的意思是说,未免他忘记了,手下人没个眼色,您白天又常常不在客栈,如果您想继续住,不如……”
“我不住了,我准备换一家客栈。”
小二吓得花容失色,搞定青离,他这个月的奖金不少,够一家子吃香喝辣半个月了。于是拿出吃奶的力气道,“姑娘,客栈可不好找啊,尤其像我们这样干净,整洁,价格实惠的客栈不多了,更何况这几日云山的选拔赛马上开始了,大家都聚集在这一块等着参加呢!整不好找啊!”
“那没事儿,我不着急。”
“姑娘,不是您着不着急的样子,您长得这般貌美,若是晚上没有个歇脚的地方,太危险了。”
小二跟着青离,一路到了街上,青离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模样,随便看看街道两旁摊位上的玩意儿,拿起来看看,也不买,摊主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青离,继续吆喝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吃的青茶糕……姑娘,好吃的青茶糕,要尝尝吗?”
“给我来一块……”小二继续他的长篇大论,青离顿了顿,笑道,“四块吧!分开装,谢谢老板。”
“好勒,客观拿好。”
“谢谢。”
青离付了钱,咬了一口,茶味不浓,不够细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青茶糕。
“姑娘,您在考虑考虑吧!这附近好客栈真不多了。”
“吃早饭了吗?”
“还没。不是,姑娘,我不是要强调我没有吃早饭,您住我们客栈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你把这个吃了,不允许剩下啊,听到没。”
青离将两块青茶糕塞到小二的手里面,小二低头看了一眼,人群之中就没有了青离的影子。两块青茶糕,嫩绿地,怯怯地,躺在油纸上。
青离摆脱了小二的纠缠,走了一条小道,三百年了,她死了三百年,好不容易复活了,不管怎么说,先要好好吃游玩一番才对得起自己啊!
“给我一串冰糖葫芦。”
“一串冰糖葫芦……”
“姑娘,公子真不巧,只剩下一串了。”
青离抬眼,黑衣男子嘴角下一颗浅浅的黑痣,狭长的眼睛,魅惑不失去真实。屈沂一低头,青离已经拿到了了最后一根冰糖葫芦。
“诶,公子,您看,要不就让给这位姑娘吧!”
“嗯。”
“多谢公子。”
“又见面了。”
青离嘻嘻哈哈地,捏着冰糖葫芦。装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屈沂浅浅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好巧哈,还以为你走了呢!”
“还有些事。”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好。”
青离做好了他会拒绝的准备,前世的时候,屈沂从来不跟陌生人吃饭,三百年过去了,面容比以往更加清冷了,黑色的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有些阴冷,跟从前阳光灿烂的感觉,差距有些大。
“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酒楼,里面的水煮肉片十分好吃。”
青离记得他口味重,跟自己十分相似。屈沂点了点头,并未有意见,两个人到了酒楼,屈沂打量了一楼一番,小二刚准备领着两个人往靠窗的位置而去,屈沂的脚已经在楼梯上了,小二很机灵,垮了一步到屈沂的前头道,“楼上有一间雅间十分适合两位,刚刚收拾出来,不如去雅间吧!”
“您带路!”青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小二笑嘻嘻的模样,“我看姑娘眼熟,以前是来过小店吧!”
“哟,记性不错嘛!我前日才来过,你们家水煮肉片真是好吃的不得了,所以今天带这位小哥来尝尝看。”
“姑娘,放心,我等会儿替您去厨房看着,保准还是您之前吃的那个味。”
“这可不行,要比之前更好吃。”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一定会让两位客观满意。”
说着,已经到了雅间,小巧又不失雅致,开了窗户,就能看到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来来去去。青离掩着窗户,刚好能洒进来一点阳光落在地上,屈沂坐在对面。他的面前放着一本菜谱,小二替他翻开,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道,“你点。”
于是将菜单推到了青离的面前,青离自然而然地接过菜单,歪着头,问他的意见,小二倒了茶水,他端起来浅浅地抿了一口。回答的都是一个字“好”。
点了七个菜,两个人吃,实在太多余,小二可乐坏了,抱着菜单,立马溜了,生怕这两个人临时反悔。青离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不是点多了菜。
“要是还有想吃的,等会儿再点。”
“多了。”
若不是前世跟他相处过,恐怕难以理解他的意思。“多了”两个字是说,她点的菜太多了,青离回笑过去,“不多,不多,我吃的多。”
“我知道。”
“连这你都知道。”
“你要去云山?”
“对,经过青山的恐怕没有不是去云山的!莫非……公子也想去云山。”
“你不必叫我公子,我叫屈沂。”
“嗯。”
气氛异常的尴尬,小二此刻敲门,青离回了一声“进”,小二上了菜来,待菜品被布置好之后,屈沂淡淡地开口道,“我不去云山,这里是我族管辖的地界,我来巡视。”
“呵呵呵,青山距离妖族很近嘛。”
“不是妖族……”
“你尝尝看,这里的水煮肉片真的好吃,特别好吃。”
青离捡到他碗里面,屈沂抬眼,少女双唇殷红,被辣的眼圈都红了,她明明不能吃辣,却又异常喜欢吃辣。
“你刚刚说什么?”青离接过屈沂递过来的手帕,手帕上面绣着两只蝴蝶,青离乍一眼看过去,这手帕竟然有一丝熟悉。
“谢谢啊!”
她递还过去,屈沂并未伸手去接,尝了尝她给他夹的水煮肉片,眼圈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眼泪珠子在眼圈里,竟然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来来来,赶紧,你也擦擦,是不是十分好吃,虽然辣,但是很爽,我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很辣……”
“你要是吃不了,就别吃了,以前有个人说,我的口味太病态了,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没有。”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藏着掖着,别人对我的看法,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不想改,也改不了。”
“挺好,不用改。”
青离撑着笑容,又加了一块肉,径直放在了最里面。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时间仿佛径直了一般,一碗水煮肉片见底,青离只是眼圈红了又红,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屈沂吃了一块,目光落在青离的身上,久久地不曾移开。
“想喝酒吗?”
“可以。”
青离玩趣一笑,从屈沂的身旁略过,身影有些颤抖,不久就回来,重新回到乐座位上。小二哥不一会儿就拿着两壶酒过来,青离拿过来,就往空碗里面倒,小二悻悻地出去。
“你能喝吗?”后面还压着一句话,青离吞回了肚子里面。
“能。”
三百年了,你学会喝酒了。青离歪着头,见屈沂一碗酒下肚,眉头都不皱一下,苦笑转瞬即逝。
“邵英的雕花酒最好喝,以前的时候,跟师兄经过绍兴,还会给师傅带一些,师傅也觉得好喝。”
青离有些醉了,神识还算清醒,酒意上头,多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她站起来,大声嚷嚷,“小二,再来一份水煮肉片。”
不见动静,她继续喊道,屈沂跪坐在对面,神色冷静,抬头看着她,眼圈里面藏着的泪水,一直不曾落下来,她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而去。黑影闪过,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二听到动静,看到屈沂的黑色袍子,脚又悄悄缩了回去。屈沂扶着他回到原位上,少女一碗酒,一碗酒下肚,眼泪在眼角终于绷不住了,如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掉落在雕花的桌面上。
“你醉了。”
“是,我醉了,我醉了。”青离端着一碗酒,碰了碰屈沂手腕旁边的酒碗,“干,再喝一个。”
屈沂端起来,一饮而尽,望着她,继续往两个人的碗里倒酒。青离越发站不稳,扑在屈沂的身上:“你的脸怎么不红呢?以前你一喝酒就醉,一醉就脸红,脸红了就唱歌,现在怎么不红了,你是不是妖怪变得屈沂,我要撕破你的伪装。”
“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去哪儿啊!”
“神境被封印了,我已经没有家了,师兄也不要我的,我还能去哪里。”
“我带你回去。”
“不行,我不、不能跟你带着你了,我跟你不是一类人,师兄不喜欢我跟你来往。”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还说……呵呵呵……”青离突然沉默了片刻,“他说……我忘了,不记得了。”
话锋一转,青离趴在窗户上,夜幕已经来临,街道两旁已经点上了灯光,夜风拂过,酒意消退不少,屈沂坐在原位,还是刚开始坐下来的姿势,青离怀疑他有怪癖,微微皱了皱眉头,踉跄着下楼去,屈沂跟在她的身后,见她从腰间的荷包里面掏出一块碎银子,管账的先生,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只见少女扬了扬手,潇洒到,“不用找了。”
屈沂一路跟着她到了一间客栈前,小二迎着一张谄媚的脸出来迎接,青离灵活地避开了小二,指着身后的屈沂道,“给他准备一间房,帐记载我账上。”
“好勒,公子,这边请。”
直到青离回了房,门重重地关上,屈沂才往回走,小二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小二,小二张了张嘴,不敢说些什么,直到屈沂走远才鼓着担子喊道,“你要是不住,房钱也不退啊!”
屈沂的黑衣很快就消失在灯火阑珊之处。小二嘀咕着,这年头,他们这种穷人,怎么懂有钱人的生活呢?
“有钱人啊,有钱人,什么时候,我才能变成有钱人。”
“嘀咕什么,手脚麻利着,给楼上那位姑娘送过去。”
“掌柜的,这是什么啊?”
“你没看见人家姑娘喝多了,这是醒酒药,给姑娘送过去。”
“遵命。”
两个人一笑,对他家掌柜这一招表示敬佩。、但是没多久,小二就悻悻地下来了,碗里面还剩下一半的醒酒药。
“怎么样,怎么样?”
“掌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门开不了……”
“去去去,一边去……”
小二一边想一边觉得奇怪,他刚刚去青离送醒酒汤,那门上仿佛有数万根看不见的尖赤,根本碰不得,等他瞧的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逼得他节节后退,醒酒汤撒了一半。
“啊,有鬼,有鬼。”
“掌柜,您怎么了?”
“有鬼啊,我刚刚看到鬼了,在、在门口。”
“掌柜,那不是鬼,就是一个假人。”
“你小子也看见了。”
“您刚刚上去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客官,房门是开的,所以您想替他关上,没想到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很是苍白,然后你仔细一看只是一个头。”
第二百一十三章 青离篇8
“对对对。”
“那个客人好像是去云山参加选拔的,我之前问过了,他修的是鬼道术法,那些都是用纸扎的人形,不是什么尸体。”
“找骂的,这年头什么货色都能参加云山的选拔了吗?”
他家掌柜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当年他不也是为了去云山参加选拔才在青山开了这个客栈吗?老板胆子小,爱计较,要说,还不如那扎纸人的人呢!
小二嘀嘀咕咕地关上了门,大厅里的最后一根烛光熄灭,月光洒落在树枝上,风荡动了树枝,黑影从窗户上一闪而过落在了二楼的房里,小二端着油灯,畏畏缩缩,很快就消失在了大厅里面。
青离路过拱桥的时候,卖锅盔的大爷才刚摆出摊子,今日开张的第一个锅盔被青离买走了。她拿着一个比脸还大的锅盔,一边走一边吃,青山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背着长剑的少年们,充满朝气。
她排在后面,身后的人推推嚷嚷,她掂着脚往前头瞄,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撞了一下,还剩下一半的锅盔啪地掉在了地上,她低头下去,油纸上残留的只有一些芝麻了。她侧脸一看,男人半挡着脸,背着一个巨大的楼矿,油腻腻的头发,乱糟糟的,青离咽了一口口水,撤回了目光。这人看上去不好惹,她往旁边摞了摞位置,那人倒是十分不客气,径直站到了她前面。
暑气正浓,哪怕是早上,人都集中在一处,十分的烦闷。神秘男人背着箩筐,青离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箩筐里面瞄了瞄,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知道是谁突然在后面嚷了一声,“长官,这个人杀了人,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
青离还没明白那人说的是谁,众人一瞬间往后退了,距离她十步之外,她指了指自己,看向众人,有个少年看不下去了道,“不是说你,说你前头的这人。”
“哦。”
她依旧一脸懵,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神秘人的距离,心不死地问道,“杀人这种事情都能看出来?”
“姑娘,我家练的都是天眼,这人背的箩筐里面全是碎尸。”
青离侧身看向那一群紫色绸缎包裹着的少年,为首的是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正狐疑地打量着青离。青离以笑容掩饰尴尬道,“这位先生没有杀人。”
“莫非你与他是一伙的。”
“我跟这位先生不认识,我不知道这位先生箩筐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是碎尸。”
众人的手已经放在了剑上,守门的士官也是聪明人,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前往云山参加云山的考核的,谁知道谁会踩了狗屎运成为今年的最后胜者,于是刚硬却又不失柔软地韩旋道,“事情尚未弄明白,不如这位先生打开箩筐,让这几位公子看看。”
神秘人岿然不动,紫衣的少年们,不依不饶道,“最近听说出了一个哨鬼,专门食用孩子的脑髓,莫不是他就是哨鬼。”
“不会吧,我听说哨鬼是个女娇娥啊!”
“妖怪最擅长变化之术,谁知道是不是变得,还有她一定是哨鬼的帮手。”
“我跟他真的不认识。”青离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看向神秘人,那人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是涣散的状态,她有些恼怒。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帮哨鬼说话。”一位少年扬起手中的剑道。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说的是事实,这位先生身上并没有阴寒之气,而且箩筐里面更没有尸气,所以他不可能是你们说的哨鬼,箩筐里面的东西也不可能是碎尸。”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会骗你们吗?”
“小公子,我并非说你骗我们,而是眼睛不一定为实,大家都是修行之人,若是用法术感知一番,就能知道此箩筐里面并非是尸体。”
“姑娘说的不错,确实没有尸气,这位女修士怎么称呼!”
青离想了想,青离这个名字定然是不能用的,林玲子明面儿上已经死了,如果此刻用了这个名字,难保什么时候不会传到文家或者是林家那边去,到时候就难办了。
“在下离清。”
“离姑娘,竟然能一眼就看出这位公子身上是否有阴寒之气,不知道师承何门,是哪个家族之人?”
“并无师门,在下不过是闲云野鹤一只,让公子们取笑了。”
“我不信,我明明看到有一个头在他箩筐里面的。”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目光借落在青离和紫衣中年人的身上,少年的剑风凌厉,眼看就要刺中了神秘人的箩筐,那人只是轻轻往前面走了两步,少年猛地摔在了地上,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麻了,剑哐当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真是年少轻狂啊!”
青离不忍直视,紫衣的家族,除了为首的中年男人,小字辈的一群人,纷纷摔了个狗吃屎,少年们愤愤不平地看向青离,青离扯出一个笑脸,掂着脚,跳过趴在地上哀嚎的少年们,突然神秘人摔下箩筐,一脚下去,箩筐中的头啊,手啊,脚啊全部滚了出来,刚好滚到青离的脚下,她捡起来,不由得赞叹一番,难怪那拥有天眼的人能看错的,这人头四肢看上去十分真实,其实就是纸扎的人罢了。
“鬼道之术啊!原来如此。”
众人吓了一跳,待神秘人开始收散落在地上的“尸块”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番,纸人扎到了精髓里面了。
紫衣的少年们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十分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看错了,憋着嘴,站到了为首的男人身后。青离将纸扎的头递给神秘人,神秘人抬眼看了青离一眼,接过来,丢尽箩筐里面,背上箩筐,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缓缓地消失在城门口。
青离拱手之后,很快就出了城门,一眨眼,那神秘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过了青山就到了云山,还有一段路要走,神力已经恢复了两层,她刚想乘风御行,但是手中并无剑,对于凡人来说,乘风御行必须要有中介物,或者是一把剑,一根竹笛,或者是一把长矛,总之,有灵便可。
但是对于神仙来说,借助风的力量便能御行千万里。她转身过去,“天眼”家族便出来了,几位少年恨恨地看向她这边。明明是一般的年纪,这小女子看上去似乎还要比他们小一些,见识比他们这些自持有天赋的世族子弟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偏偏人家还很低调,连家族,师门都不报出来。
青离回眸傻傻地笑了笑,往云山的方向而去。少年们打量,莫非她也是去参加云山的选拔的?于是有个少年喊道,“离姑娘,不如与我们一起!”
“路很宽,很好走,谢谢。”
“路很宽?”
“人家的意思是不跟我们一路,快走吧!”少年心性,孩子们嬉笑怒骂中走了另外一条路,去云山的路很多,青离选了一条远的路,远路,好啊,没有多少人走。这样她便可以使用神力,不消一个时辰就能到云山了。
幽暗的森林,在太阳落山之后,现象出鬼厉的一面,青离浮在半空之中,借助天地灵气的力量,飘了一路,总算找到了森林的出口方向,血淋淋的教训,山沟沟里面的小道还是不能走,浪费在森林里面的时间,还不如步行走大路呢!
“你是谁?”
身后悠悠的男声,青离转过身去,捂住了半边脸的男人,正盯着自己,眼睛里面藏着不可思议。
“你好,太巧了,我是、我们之前在青山城门口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神秘男人不说话,青离正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忽悠过去,修行之人不一定明白神仙们的法术原理,但是神仙们却知道修行之人的法术原理。
神仙能够直接运用大地灵气,尤其是神,身为神族,对天地灵气的运用是九州第一,凡人使用天地灵气并不能直接使用,必须借助,符咒,剑等中介物才能使用。所以神族自来有规定,不得在凡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即使是下凡的仙人,时常也会装模作样地准备一只剑,而青离此番出来的仓忙,一时间忘记了,便被神秘男人以异样的眼光盯着许久。
男人冷冷地扫了一眼青离,略过青离的身旁,清冷的风拂过面颊。青离以为他会继续质问自己,没想到,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之后,便要走。夕阳盖过大地,四周的阴暗之气缓缓上浮,青离对大地之气的感知十分敏感,脚下的黑土,竟然是尸体的腐烂的碎末。这个森林发生过战争,死过很多人。
青离暂时得出来的结论只有这么多,她死去的这三百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便是其中之一。
“怎么回事?”
青离一个旋转,落在树枝上,神秘男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也跟着青离一起落在了树枝上。夜幕挂在了天空上。凄厉的声音在森林之中游荡着,过了不久,乌云笼罩在了森林上方,月光被挡住了,呈现出血红色,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青离睁大了眼睛盯着地面,一阵悸动之后,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了,世界突然静了,异常的安静。
说明这里有更凶猛的东西将怨灵镇压了。两个人从树上落下来,脚落在地上,稀松柔软的黑土,青离仿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阁下是谁?”神秘人道。
青离打量四周一番,目光落在了月光洒落的地方,她幻化出几只蝴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刚好将周围的景色照亮。
“屈沂,怎么是你。”
“魔君……”
青离并未听到神秘男人的声音,一看是熟悉的人,立刻上前去,“你不是走了吗?早上问了小二,说你昨天晚上就走了。”
“嗯,又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找你。”
“刚刚是你帮我们的吗?这个森林似乎发生过大战,怨灵集中在此处,灵魂无法得到解脱,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将来会出大事。”
“嗯。”
屈沂瞧了一眼神秘男人,之后目光再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神秘人盯着两个人的背影,越发对青离的身份怀疑起来。
“先生,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莫笑字厌筠。”
“厌筠兄,你修行的是鬼道么?你也是要去云山吗?”
“是。”莫厌筠看向屈沂,他在一旁真的十分没有存在感,问道,“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屈沂并没哟回答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青离觉得屈沂的脾气越发不好了,以前,他是害羞,如今看起来确实十分傲慢,三百年了,他学会了傲慢,学会了喝酒。
“呵呵呵,他叫屈沂,屈指可数的屈,沂水的沂。”
三个人的气氛十分尴尬,青离絮絮叨叨一路说下去,直到半夜才到了森林的出口,出了森林,就是一条石滩河流,几个人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小憩了一会儿,火光映照在三个人的脸上,少女已经陷入了睡眠,另外两个男人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离做了一个梦,酒香惹得她口水直流,醒过来的时候,屈沂站在河边,昨日不曾注意,他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白衣甚雪,三千烦恼丝随风飘扬,翩翩君子,青离站起来,腿脚有些发麻,适应了一阵之后,跟屈沂站在一起。
“我准备去云山了,你回去吧!”
屈沂看着她,青离不抬头,刚好可以看见他的下巴,嘴角下面一颗浅浅的痣,青离的手不由得放在了他的脸上,心中无限感叹,只能说一句对不起。而这句对不对只能在心里说。
“跟我走。”
“跟你去哪儿?”青离及时收回手,背在身后,鼻头有些酸楚道,“我们以后会见面的,只是不是现在。”
屈沂动了动嘴唇,沉吟片刻,吐出了一个“好”字,等青离寻屈沂的身影时,男人已经不见了。另外一边莫厌筠已经背上了箩筐,沿着河流,走了一段路了,青离一屁股坐下,往河里扔石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青离篇9
溅起的水花落下,一圈一圈的涟漪在河面上荡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风拂过脸颊,衣带随风飘扬,青离站起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尘,沿着河流,往上游的方向而去。
云山并非一座山,实际上是一个宗门的称呼,传说云山的创世始祖创建云山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好的名字,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堆积而来,眼看就要下雨,那位神人衣袖一挥,太阳从云朵里探出了脑袋,金光洒满了半边天空,于是那位宗主便说了一个云字,后来传开了便称为云山。
云山分为二十六宗,分为三个层次上有八门,中下分别是九门,每十年一次的选拔大会,会将有天赋的弟子分为三类,分别前往不同的宗门。
上八门最为严格,无论是法术,还是剑术,或是诗书礼仪都有要求,中下门以剑术为尊。平常百姓,进入一个中门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想要进入上门极其困难,上门已经有数十年不曾招到过天资聪颖的全才了。
并非在考核之中进不了上门就代表一生都进不了,每一年云山内部都会举行相应的比赛,再次期间若是有上八门的长老宗主看中了也能由此进入上八门。
徐录和徐庆年便是如此,两个人并非全才,但是一个人法术了得,一个人阵法了得,于是被进入了上八门。
进入上八门的实则意味着距离成仙不远,为何这么说,有人传说,云山的创始人至今还在云山,进入上八门才能够见到他,他乃一位不老不死的仙人,若是被他瞧中,收为弟子,即便不修行,都能得道成仙。实际上,仔细想想,能入这位神人的眼,那肯定是人中之龙了,即使没有他的帮助,又何愁无法成仙呢!
普通人说起修行之人,到处都是神秘,时刻都是羡慕。
青离跋山涉水,跟着莫厌筠一路,到了云山的附近时,跟丢了,抬眼却发现已经到了云山的门前了,银白色的两根石柱子杵在道路的两旁,门上似乎施了法印,看不清楚门内的情况,众人自觉排起了队。青离站在后面,一个一个拿着信封递给石柱子两旁的少年,两位少年的手上都有一面圆形的镜子,镜子在信封上扫过之后,都是面无表情地一个字“过”。
如此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快到青离了。白衣少年站起来,站在青离前面的男子,怯生生地后退,青离打量着周围,一时没有注意,生生地被男人踩了一脚,刚准备跟他理论,男子拔腿就往云山里面冲,还没有碰到结界,猛地就飞了出去,昏死了过去,上来两个人,同样是一身白衣,拖着男人下山去了。
众人噤若寒蝉,十分同情那男子,却没有一个人敢替他说一句话的。造假这种事情本身就难以被原谅,头还那么硬,径直往前冲,自己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做数,谁又会在乎你。
青离递过去信封,白衣少年缓缓坐下,打开信封,取出信,眼睛一亮,又站了一起来,青离脚还疼着,下意识地后退,生怕踩到了身后的人,故意往旁边挪了挪。
“我自己走,呵呵!”
“好你个徐录,给我假的,下次被我见到,你死定了。”青离在心里暗想,咬着嘴唇往旁边挪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堂堂的青离君子,九州四海的神女,竟然沦落到造假的地步吗?
“姑娘这边请?”
正在看玩笑的众人,下巴几乎掉在地上了,那白衣少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冰冰,像是被妻子戴了绿帽子的表情,难得有两次情绪,一次是作假因为作假的男人,一次是因为貌美的青衣姑娘,原以为这青衣姑娘会被轰下山,没想到白衣少年谄媚地亲自请她进去了。
心情一时天上,一时底下,实在忐忑,青离不明白这人前后两副面孔是什么意思。
“这位公子,麻烦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姑娘,您是二师兄的友人,自然是带您去二师兄见二师兄。”
“徐录吗?”
“是。”
“这个……我是来跟大家一起参加选拔,咱们暂时不要见了吧!”
青离从诸位的眼中看到了赤露露的妒忌,这少年只想着在徐录那里讨好脸色了,却不想她一个新人,跟大家一起来到这里,受到不平等的待遇,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公子,是这样的。我之前跟徐公子商量过了,我来这里是要隐藏身份的,如果我能通过了考核再去见他,若是不通过……现在去见他,我也不好意思啊!”
小少年想了想,点了点头,露出两颗小虎牙拱了拱手道,“在下沈诚字宵风,若是姑娘有事情就去北竹园找我。”
“谢沈公子。”
“客气了。”
青离游走在云山境内,每一处都有标记,标志着该往哪个方向走,众人第一次来到人间的不可知地,对云山的一草一木甚是好奇,东看看细看看,青离也没有按照标识去该去的位置,跟随着众人在花园里面游荡。
这里面很多位置都设置了结界,青离是神身,一般的结界根本困不住她,有时候走的失了神,径直穿了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之下,青离只好折回来不敢继续游走了。
顺着标识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挤满了人,一眼就能看见其间的紫衣的少年们,少年们挥着胳膊跟青离打招呼,青离回过去招了招手。
“你们来的真快!”
“离清姐,你教教我们,你是怎么判断出来上次那个神秘人箩筐里面不是尸体的呀!”
“许知行,你不嫌丢脸啊!”
少年嘟囔着嘴,呵斥道,看到青离眼睛,不由自主地躲过去。
“师兄,你非得这样吗?你刚才还夸了离清姐姐了。”
“我夸她,我怎么会夸她,许知行,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看我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其实也很简单,天地之间有灵气,灵气分为三种,第一种天生的灵气,第二种怨气,第三种就是我们修炼的气,器气。你们知道这三种气,怎么解吗?”
“我知道。”少年倔强地吐出了三个字。
“那你说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我说咯。”
“天生的灵气,也是自然之气,传说只有神族能够使用自然之气,直接将大自然的力量为自己所用,这种力量最纯粹,最简单,因此也最强大。”
“不错。”
“第二种怨气又包括尸气,死气,阴气等,这种气来自冥府或者说死者,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死亡之气。第三种器气乃人气,以凡人之躯操控天地灵气必须依靠器物的力量,就如我们手中的剑,一个发簪都可以成为器物。”
“不错,你说的非常对。那你们知道如何去区分这些气是什么气吗?”
“当然,修行之人的第一堂课就是区分气,我们自然知道。”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区分出那人箩筐之中并非是尸体。”
“眼睛。”一个少年抢答道。
“是,你说的不错,你们与生俱来的优势就是用眼睛去看,眼睛看到的只是外在,并不能看到实质,莫厌筠做的纸人十分别致,所以你们都没有看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眼睛去看吗?”
“并非如此,眼睛也可以感知气,你们对于气的感知实际上只是在理论层面,刚刚这位小小公子的理论知识非常不错,可是并未将理论用到实际中去。所以你们没有分辨出来尸气。”
“师叔也没有分辨出来,难道你能说师叔也只是留在理论层面吗?师叔可是十分厉害的。”
“事实就是事实啊,你师叔的确没能在一时间就发现箩筐里面的并非尸体。你师叔很厉害,并不代表他对气的分析能够十分到位。”
“我看这东西也并没有用,不需要分辨得如此清晰。”又一少年道。
“我问你,如今,你遇到一人被怨灵上身,人的气息必然被怨气所遮盖,你觉得此刻他是人还是鬼。”
“是人,他只是被怨灵上身了,并不能改变他是人的本质。”
“不对,是怨灵吧!被怨灵上身,一般情况下魂魄都会被怨灵吸食,然后被怨灵侵占躯体。”
“二位公子说的都对。但是……”人群中一阵躁动,青离扫眼过去,大家都悻悻地闭上了嘴,“但是并非如此简单,怨灵实则也是魂魄,怨灵在吸食活人魂魄的时候,活人的躯体此刻会产生反应,阻止活人的魂魄被怨灵吸食,所以此时我们还有时间去救这个人。但是一般情况下,活人的气息被怨灵的气息所覆盖,所以,当我们对气的感知不敏感的时候,就会以为这个人的灵魂已经被怨灵吸食了。所以你还觉得分辨气不重要吗?”
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打破了大家对以往的认知,突然掌声雷动,青离脸色不大好看,转过身道,“你们不需要给我掌声,如若觉得我说的好,大家回去多练习,基本功的重要性并非你们想的那般简单。”
身后的紫衣少年们久久地从青离刚才的一番话中不能自拔,此番出了风头,青离有些恼悔,三百年了,你怎么还是以前那样,说好了低调,低调的。
她坐在屋顶上,星光漫天,像孩子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青离一边叹气,指尖幻化出小圆点,在空气中点过,一颗星星就点缀在了夜空之下,她胳膊一挥,一道流星划过。
“离清,离清……”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青离异常敏感,从屋顶滑落而下,紫衣少年偷偷摸摸地从门缝往里面看。
“叫我干什么?”
青离抱着胳膊,打量着少年,少年桀骜不驯的模样,眼看就要生气,软了下来道,“你今早说的那些,我觉得很有用,所以,我想说……”
“想说谢谢?”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就不能等我说完吗?”
“我为什么要等你说完,我要是先说出你心中想说的,这样岂不是显得我更加的神秘。”
“总之,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明白气的重要性,从小到大,父亲总是要我功成名就,总是要我学习高深莫测的法术,我一直以为只有学习这些才能捍卫天下正道,现在想想以前其实根本没有明白修炼术法的真谛。谢谢你让我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学术法。”
“我教你什么了?”
少年拔腿就跑,两个小脸蛋红扑扑,跑了又转回来道,“我叫许系字辰乐。”
青离觉得莫名其妙,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一番话,改变了一个少年的终身,这种改变不能谈好,更不能谈坏,三百年后的世界,跟三百年前不一样了。
……
第一轮的比赛,射箭,累计中十只箭的人直接淘汰。若是中箭之人射中他人,则可以抵消一只箭,一轮结束,射中者最多的获胜,选取前五十名进入下一轮。
青离的箭术实在不怎么样,寻了一个隐僻的位置,躲了半晌,下半场的时候,悄悄地射了几箭,十箭中了四箭,青离一惊十分满意了,这一幕却被许系瞧见了,他对着青离过来一箭,青离吓得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少年捡起她射掉的箭,对着她的身后又是三箭,她转过身去,几个跟他差不多的少年,骂骂咧咧地,扔掉了剑,走了。
青离不得不冲着他竖大拇指,真厉害。随着范围不断缩小,青离所隐藏的位置已经不足以够她躲避,许系刚才表现出的友好一面,青离便跟在他的身后了,少年傲娇的模样,装成小大人,青离偷偷地笑,少年的耳根子红了,握着箭靶威胁青离,青离悻悻地闭上了嘴,深怕他将箭靶砸到了青离的脸上。
靠着许系青离这个箭术垃圾,竟然还进入了前十名,可把青离高兴坏了。
“箭术,太垃圾了。好好练练。”
青离做了个鬼脸,将许系气跑了,箭术,她握着箭靶,心里有些苦涩,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呢!
“以后,我就用这把弓保护你。”
“那说好了,我不学射箭了。”
“楚弭节,你太过分了,青离的成绩不好都是被你这个二师兄给惯出来的。”少女的声音炸破了天际。
青离醒过来,枕头上不知道是汉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