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初会徐宁
徐宁听丫鬟说有个延安府汤知寨儿子汤隆来访,急忙叫请进客位里相见。
汤隆与西门庆入了徐宁家,见了徐宁。汤隆纳头拜下,口中说道:“哥哥一向安乐?”
徐宁见入来的除了汤隆还有一人,来人相貌英俊、神采飞扬,观之绝非常人。我这兄弟何时识得这般人物?
徐宁心中疑惑,口中连忙答道:“好兄弟,多时不见!闻知舅舅归天去了,一者官身羁绊,二乃路途遥远,不能前来吊问,并不知兄弟信息。兄弟一向正在何处,今次自何而来?与兄弟你一道而来的这位仁兄不知是何方人氏?”
汤隆见徐宁发问,对他说道:“言之不尽!自从父亲亡故之后,兄弟我贪赌,败了身家,流落江湖,在那蓟州武冈镇打铁度日。幸蒙我这西门哥哥不弃,将兄弟我请到山东阳谷县,负责操持他庄上的铁匠作坊,兄弟方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我这哥哥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乃是山东阳谷县的首富,一县人都尊崇我这西门哥哥。我这西门哥哥文武双全,性喜结交英雄豪杰。他闻知哥哥是个英雄人物,特与兄弟我从山东径来京师探望兄长。”
西门庆此时也对徐宁抱拳行礼道:“在下山东阳谷西门庆,见过徐教师!在下久仰徐教师的大名,特央贵表弟领我前来造访。今日一见,徐教师果然是不世出的英杰人物!与教师一晤,在下足慰平生。”
徐宁急忙回礼道:“西门大官人谬赞了,区区在下愧不敢当。我这兄弟一向多蒙西门大官人照拂,在下甚是感激!”
徐宁招呼西门庆与汤隆少坐,便叫丫鬟下人安排酒食相待。
汤隆取出两锭蒜条金,重二十两,送与徐宁,口中说道:“先父临终之日,留下这些东西,教寄与哥哥做遗念。为因无心腹之人,不曾捎来。今次兄弟特地到京师纳还哥哥。”
徐宁道:“感承舅舅如此挂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顺处,怎地报答?”
汤隆说道:“哥哥,休恁地说。先父在日之时,常是想念哥哥这一身武艺。只恨山遥水远,不能够相见一面,因此留这些物与哥哥做遗念。”
徐宁听了,谢了汤隆,将这金子收下。
西门庆又从包裹里取出一把新买的波斯好刀,赠予了徐宁。
徐宁见这波斯短刀锋利异常,刀柄上还镶嵌有宝石点缀,知晓此刀价值不菲。他推脱不得,只得收下西门庆的这个贵重礼物,心中对这西门大官人增添了许多好感。
两个丫鬟摆好酒食,徐宁请汤隆与西门庆入座,又将夫人请出来与汤隆和西门庆二人相见。
徐宁有一幼儿,只得三岁年纪,他的夫人要照顾幼子,与二人寒暄几句后就上楼去了。徐宁自陪汤隆和西门庆吃酒说话。
徐宁先与汤隆说了几句亡故父母之事,一起吃了几杯伤心酒,西门庆在一旁陪着这表兄弟二人伤感了一番。
接着,汤隆在徐宁面前大大夸赞了西门庆哥哥如何智勇双全、意气深重,又对西门庆细说了自家这个表哥如何武艺高强,擅长金枪术、钩镰枪术,独步天下,名镇京师。
徐宁一者收了西门庆的重礼,又见这西门庆大官人一表人才,对这西门庆大官人心有好感。二者汤隆说到了他的得意处,心中甚是欢喜。是以他也放开怀抱,与这西门大官人尽情畅谈。
西门庆是来自现代的大学生,又融合了土豪前身的记忆,他的见识自是远超这金枪班的教师徐宁。就是大宋朝当今的官家赵徽宗与那宰相蔡京,论起见识来,在西门庆面前也不过是两个大点的土包子。
西门庆与那徐宁谈天说地,许多新奇的见解让徐宁惊为天人,几欲认西门庆为师。再与西门庆谈论武艺时,西门庆对拳脚枪棒、马上刀术也能说得头头是道,颇有独特识见,让这徐宁好是佩服,引为知己。
一席长谈,西门庆彻底折服了这“金枪手”徐宁。二人杯来盏去,感情融洽,彼此相见恨晚,于是改口以兄弟相称。
西门庆见火候已到,夜色也深,就向徐宁告辞,与汤隆一起离开了徐宁家。
西门庆与徐宁约定,明日待徐宁当值之后,与徐宁在那著名的樊楼相会。
西门庆心想,似“金枪手”徐宁这样武艺出众,又在朝廷有正经军职的人才,当用文火慢煨,徐徐图之。终有一日,这徐宁当为我西门大官人所用。
出了班门里,走在东京城的夜市大街上,汤隆问西门庆今日为何不向徐宁提出借他的宝甲一观?
汤隆此次东京汴梁之行,很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仔细观摩徐宁家传的雁翎锁子甲,绘制图样,返回阳谷县后进行仿造。是以,他有一点沉不住气。
“金枪手”徐宁家传那副雁翎锁子甲,穿在身上既轻又稳,刀枪箭矢不入,端的是对上阵武将来言最为宝贵之物。
这甲又被唤做赛唐猊,从这名字可知徐宁心中的自得之情。要知道,三国时期的无双猛将吕布身穿的就是唐猊甲。徐宁这副甲唤做赛唐猊,意思是比吕布的甲胄更好。
西门庆也想见识一下这徐宁的家传宝甲究竟有何神奇之处,不过他认为不必急于一时。西门庆有心在这东京汴梁多逗留一些时日,过几日再观摩徐宁的宝甲却也无妨。
西门庆手指着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对汤隆笑道:“汤隆兄弟,这东京城如此繁华,那酒楼的女娘如此香艳,你不愿多玩乐几日?若是兄弟当真如此操切,哥哥我明日就向徐教师提及此事。待兄弟你绘好图样后,就可以先返回阳谷了。哥哥我自与焦挺、郓哥儿两位兄弟留在这东京汴梁好生见识一番。”
汤隆一听,把个脑袋摇成了波浪鼓,口中说道:“哥哥好偏心!怎的只把好处让给焦挺和乔郓哥二位兄弟?兄弟我不回阳谷去,我也要跟着哥哥,在这东京汴梁为哥哥效力。”
“汤隆兄弟,当真不急了?”西门庆憋着笑问道。
“不急不急,兄弟方才仔细盘算了一下,若是现在就提出看我那姑舅表哥的宝甲,只怕会让我那姑舅表哥认为我等只为他宝甲而来。如此反而冷了我那哥哥的心。我们应该在这里多呆些时日,呆上十天半月,再提此事为好。”汤隆满脸坏笑地说道。
“哈哈~你这厮却也不笨!汤隆兄弟,这前方如此喧闹,却是何地?”
第九十五章 繁华若梦
汤隆闻言,四处望了一望,见前方灯火通明,端的是好一个繁华去处。
汤隆想了想,口中答道:“哥哥,兄弟也有许久没有来这汴梁城了,若是没有记错,前方就是著名的马行街。这东京汴梁城里,没有比那马行街更繁华的夜市了。”
西门庆闻言,兴致盎然,与汤隆快步向前走去,要见识一下这宋代最繁华的景象。
宋代城市商业发达,特别是这东京汴梁城,立国以来废弃了唐代的坊市制度,高高的坊墙被凿穿,许多民居都被改作了商肆,不论是城内的市场,还是城郊的集市,都是一派客商云集、交易红火的繁华景象。甚至于连皇帝经常出入的“御道”也出现了商业市场“侵街”现象。
皇城正门宣德楼向南大约百丈的一段街道,名为御街,本是皇帝赵官家出行的专属通道。
可是就是这条御街,只除了皇帝有事出行时临时戒严,禁止行人靠近外,平日里竟然摆满菜摊,俨然成了一个菜市场。
直到现在的官家宋徽宗当了皇帝之后,这个喜爱艺术的皇帝实在是忍受不了自己皇城大门外每天堵着一个菜市场,这才在政和三年下令禁止在御街上摆地摊,也不得有人马往来。
赶走卖菜小贩之后,艺术家皇帝宋徽宗在那御街两边植树种花,栽满莲荷桃李。一到春夏之间,御道两边姹紫嫣红,望之如绣。
官家宋徽宗依靠皇权让自己耳根清净,实现了自己对艺术美的追求,却也没有少被那过去摆菜摊之人暗骂。
饶是如此,贵为帝皇的宋徽宗也只能清理了这百余丈的街道,东京汴梁城其它街道无处不商,整个城市笼罩着浓厚的商业氛围。
在这东京汴梁城,商业发达已深入骨髓,最荒谬的是,就连和尚都卖起了猪肉。
东京最大的寺院相国寺,不仅每月开放三次寺院,出租场地任人经商做买卖,还组织了一帮和尚,办了一个专门经营猪肉生意的“烧猪院”。
那“烧猪院”领头的慧明大师,是汴梁城里公认的大宋肉食烹饪达人,做得一手好肉菜。
“烧猪院”慧明大师亮相就是活招牌,只要有他在,多少烧猪每天都会全被抢光。
和尚卖肉都卖成了招牌老店,大宋东京汴梁城的商业氛围可想而知。
此外,东京汴梁不仅白日里商业繁华,入夜之后也是热闹非常。
在宋代,因为民间商业发展,还取消了因循千年的宵禁制度,放宽了商业经营时间。汴梁城的城门关得很晚,开得很早,方便人们在夜间营业游乐。
据《宋会要辑稿•食货》记载:“太祖乾德三年四月十二日,诏“开封府令京城夜市至三鼓已来,不得禁止。“此诏的颁布,明确宣布三鼓以前的夜市开始合法化。于是,东京汴梁开始有了灯火辉煌的繁华夜市。
到了这徽宗朝,东京汴梁的商业已发展到鼎盛时期,夜市更是盛况空前。
没有营业时间和营业地点的限制,夜市未了,早市又开场,间有鬼市,甚至还有跳蚤市场,东京汴梁成了不夜城。
这东京汴梁城中,有两处最著名的夜市,一处是州桥夜市。
北宋学者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以大量笔墨来描绘汴梁的夜市,并在卷二专列“州桥夜市”一节中说:“自州桥南去,当街水饭、熬肉、干脯……直至三更。”
州桥夜市,跨御路、临汴河,位于东京水陆要冲,加上壮观的州桥,巍峨的明月楼,使得这里风景如画,游人如织。
“一天灯雾照彤云,九百游人起暗尘。”夜市的繁华兴盛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州桥夜市还不是最繁华的夜市。东京汴梁最为热闹的当属马行街夜市。这条街长达十多里,街上遍布铺席商店,还夹杂官员宅舍。
《东京梦华录》中说,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其品味若数十分,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随索目下便有之。其岁时果瓜、蔬茹新上市,并茄瓠之类,新出每对可直三五十千,诸阁纷争以贵价取之。
这里的夜市“比州桥又盛百倍”,以至于在马行街的夜市上,车马拥挤,行人不能驻足。
关于马行街夜市,还有一个趣闻,就是这条街上没有蚊子。
《铁围山丛谈》中说,天下苦蚊蚋,都城独“马行街”无蚊蚋。“马行街”者,都城之夜市、酒楼极繁盛处也。蚊蚋恶油,而“马行街”人物嘈杂,灯火照天,每至四鼓方罢,故永绝蚊蚋。
马行街位于旧封丘门里,南起潘楼街土市子,北抵外城的新封丘门。从土市子向北进入马行街不远,有一个叫“鹌儿市”的十字口,口北即是东京著名大酒楼——欣乐楼及和乐楼。和乐楼门前即“卖马市”,故此这条街名马行街。
马行街除了这一“卖马市”之外,更多的是医馆、药铺和茶坊酒店、勾肆饮食。
这个时代,要论最赚钱的生意,一是拦路抢劫,二就是开店卖药,都是挣的人命钱。
西门庆在阳谷县开了家生药铺,就成了阳谷县首屈一指的大户。这马行街上的药铺守着东京城上百万人做生意,更是赚得盆满钵满,诞生了不少巨富人家。
西门庆远远地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味,不由加快了脚步,来到马行街上,一路饶有兴味地看着各家药店经营生意。
只见入夜之后,马行街家家店铺门前扎缚灯棚,照耀得如同白昼。各处摊店百货陈列,供人随意挑选。
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且人群中也叫卖声不断。
西门庆循声望去,只见街边有许多装有茶汤的车担,卖茶汤的小贩则是提壶上街四处游走,方便那些走得累了,唇干口燥的市民呷一口香茶,饮一碗甜汤,提提精神,继续去赶夜场。
大街边,还有人牵着毛驴在招揽生意。
因这马行街的街道挺长,若是有居民夜市逛得累了,两条腿发酸,可以租上一头毛驴,晃晃悠悠地骑着回家或者回酒店。那驴主人还会殷勤地替你牵着驴,亲自送你到目的地。
许多走累了的小娘子骑着毛驴在这马行街上来来往往,又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莫说是没有女眷的汤隆汤麻子看得口角流涎,就是西门庆大官人都感到大饱眼福。
多么美好的时代啊!可惜十年之后,金兵的铁骑就会无情地踏破这大宋京师。眼前所见,终归不过是一场如梦的繁华。
西门庆行走在马行街上,心中无限感慨,恍然若梦。
我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尽我所力扇动了蝴蝶的翅膀,不知道十年之后,会在这大地上掀起甚么样的风暴?
第九十七章 樊楼会
西门庆知晓这州桥附近是泼皮喜欢聚集之地,是以也分外打起精神,留意着身边是否有那不开眼之人。
不知是西门庆自身英气逼人,还是几年前杨志那一刀给泼皮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西门庆一行在州桥市场闲逛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碰到无端寻事的泼皮捣子。
眼见玉兰逛街累了,西门庆等人吃过午膳后,就在街边租了几头驴,坐着毛驴回到了土市子附近的桑家瓦子。
桑家瓦子里用围栏和幕布隔开了数十个场子,里面有着唱曲儿、弹琴、杂戏、吞剑、耍猴儿、相扑等各式表演,吸引了众多的东京市民观看。
西门庆带着玉兰又在这桑家瓦子里尽情地玩乐了一番,方才离开桑家瓦子,回返高阳正店。
一路上看到身边的玉兰笑面如花,西门庆心中突然想到了阳谷县的那几个美女。
李娇娇、张惜惜、潘金莲和扈三娘她们,应该也没有看过这么多精彩的表演吧!以后有机会得带她们也出来转一转。
嗯,为甚么有扈三娘?我要先带软妹子出来玩!
西门庆一行回到高阳正店后,与先一步回来等候的焦挺和汤隆二人碰了面。
稍事休息之后,西门庆把玉兰和乔郓哥留在店里,自己带着汤隆和焦挺二人出发前去樊楼赴会。
三人来到皇城东华门外不远的樊楼街,远远地就看见了高大的樊楼。
有一首诗是这样描述这东京汴梁城里的樊楼的: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
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
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
百般美物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樊楼号称“京师酒肆之甲”,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东京汴梁城里的酒楼都是二层楼高,独有这樊楼不同。
樊楼有东西南北中五座高楼,五楼鼎立,高低错落,互相辉映,五座楼之间有飞桥供人来往,连成一个整体。
那五座楼高都为三层,有这样的高度,光顾酒楼的客人就能够凭窗鸟瞰东京汴梁城的市容,繁树烟花,参差百万人家尽入眼底。
因为樊楼的西楼面对皇宫,所以朝廷规定不准平民酒客登临西楼眺望,以免暴露皇室的隐私。
因此,西楼平日里不对外开放,它是宋徽宗和其随从、近臣游玩和宴饮的好去处,也是大宋朝廷招待外国使者的重要场所。
樊楼不仅是一座营业的酒楼,还是一处重要的造酒作坊。
樊楼自产的酒,有眉寿、和旨两种,被宋代官员张能臣所编的《酒名记》所收录,名列“市店”类第一家。
据说,樊楼每天向官府上缴的酒税就达二千钱,每年从官府购买的酒曲多至五万斤。
宋仁宗时期,专门针对樊楼下了一纸诏令,给樊楼划拨了京城里的三千家小脚店,这些脚店只能从樊楼这里买酒经营。
东京汴梁里的七十二家正店,只有这樊楼受到皇家的如此关照。所以,说樊楼号称“京师酒肆之甲”,当真不是虚言。
西门庆选择在这里宴请徐宁,正是为了显示自己与徐宁相交之诚意,慢慢笼络徐宁之心。
三人先入了樊楼,在中楼上的三楼选了一个阁子。
西门庆打赏了前来服侍的小厮,吩咐这酒楼的小厮在楼下候着那金枪班教师徐宁,待他来了之后直接引上楼来。
小厮见西门庆出手大方,乐得三步并着两步地跑下楼去。
东京的大酒楼内都有专业的歌姬舞女,她们浓妆艳抹,衣着华丽,不仅明艳动人,风情万种,“望之宛若神仙”,而且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是酒楼招徕生意的重要手段。
这东京城最好的樊楼的艺伎,更是美艳绝伦,名冠天下。
西门大官人既然来这樊楼饮宴会友,自然不会如那乡下泥腿子那般上不得台面。他选了四个美艳的艺伎入来,先为自己三人弹琴唱曲,吃着茶慢慢等候徐宁。
焦挺和汤隆以前过的都是流落江湖,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哪里能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过上这般神仙日子?
自从遇到了这西门哥哥,焦挺和汤隆的日子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人心中对西门庆哥哥当真是感激不尽,胸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只化为一个念头:这辈子就跟着西门哥哥纵横江湖!
四个美艳的艺伎各自献上一首歌曲儿之后,那酒楼的小厮殷勤地将徐宁引了上来。
徐宁入了阁子,见佳肴美酒和美艳艺伎都已齐备,这西门大官人果然豪爽大方。他急忙抱拳向西门庆等人行礼。
西门庆与汤隆把徐宁迎入阁中,又为他引荐了焦挺。
徐宁见到焦挺雄赳赳一条汉子,又听闻他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对焦挺亦是肃然起敬。
焦挺也对徐宁的枪术大加赞赏,深表敬仰。
众人寒暄已毕,纷纷落座。酒楼的小厮殷勤地服侍在一旁,为四人筛酒布菜。
那四个美艳的艺伎更是依偎在四个好汉的身旁陪他们饮酒,说些市井俏皮话,逗四人开心。
西门庆四人望着窗外的繁华街景,推杯换盏地吃了不少酒。
四人酒到半醉,俱都放开怀抱,畅所欲言。
焦挺与汤隆先说了些江湖上的传闻,西门庆说了些山东的风土人情,那徐宁则说了些东京汴梁城里和禁军军营中的趣事。
徐宁看对面的西门大官人为人慷慨重义,是个值得结交之人,加之又闻他在那山东阳谷县有好大一份基业,自己的表弟汤隆都投靠于他,不由得牵动了一桩心事。
徐宁吃了一杯酒,突然开口对汤隆说道:“兄弟,自舅舅亡故以后,你也离开西军多年了吧?哎,兄弟你今次来得可巧。若是晚些时日来,只怕在这东京汴梁就见不到哥哥我了。哥哥我或许已经去那西军参战了。”
汤隆闻言,甚是诧异,口中问道:“却是怪了,哥哥乃是这皇城里金枪班的教师,如何不在这京师里过太平逍遥日子,却偏要去那西北边鄙之地蹉跎?”
第九十八章 义士西门庆
咦,这徐宁怎的还与西军有关?西门庆闻言,也放下酒杯看向徐宁。
徐宁叹道:“哎,几位兄弟不知,这东京汴梁城里虽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盛世繁华景象,但是西北边境我大宋已与那夏国重燃战火了!”
汤隆毕竟是出身于西军,其父也曾担任过延安府的知寨,是以对有关西军的消息大有兴趣。他双目放光地盯着徐宁,口中问道:“哥哥,兄弟我以前在那辽国蓟州打铁度日,山遥水远,实不曾听闻宋夏之间何时又打起来了。哥哥,现在西北那里是个甚么状况?”
徐宁见三人都有兴趣,就连几个艺伎都瞪大了美目望着自己,就对汤隆说道:“因那夏国屡犯我大宋边境屠杀劫掠,昨年夏天,官家命太尉童贯为陕西路经略安抚使,率军二十万出兵攻夏。
童太尉坐阵兰州,熙河经略使刘法出湟州,秦凤路经略使刘仲武出会州,泾原路经略使康炯出怀德军,三路大军齐出,与那夏国大战,互有胜负。
今年二月,熙河经略使刘法又率兵万余名攻占了西夏仁多泉城,斩首数千级,并依山沿河修筑了震武城。如今我大宋还在河湟流域与那夏国反复争夺,大战不休。”
西门庆对北宋末年宋夏之间的战争历史不是很清楚,毕竟他大学学的不是历史专业。他只知道这北宋不是被西北的夏国打败的,而是灭亡于东北新近崛起的金国。
而那夏国,也没有被北宋灭亡,甚至没有被攻灭辽、宋的金国灭亡,而是最后亡于成吉思汗的蒙古国。
西门庆由此认为,现在西北这场宋夏之间的拉锯战,并非什么事关国运的关键之战。
大宋与其在西北沙漠地带与那夏国苦争消耗国力,不如积攒力量应对几年后的金国灭辽的新局面。
当然了,现在的道君皇帝宋徽宗和他身边那些大头巾可不是这么看。
西门庆认为宋夏大战没有甚么前途可言,即使夺下整个河西走廊,对日后的宋金大战又有多大裨益呢?难道哪个北宋的皇子还能如耶律大石一样跑到中亚去建立个西宋?除非那个皇子也是被雷劈了穿越过来的。
这“金枪手”徐宁日后对自己还有用,可不能让他一时性起,跑到西边宋夏边境去送死!
西门庆心中打定主意,就对徐宁说道:“徐宁兄弟,依哥哥我看,那夏国对我大宋的威胁并不大,最多只能寇边而已,陕西各路边军足以应付。而北方金辽正在大战,新的雄主即将崛起。只怕日后大宋的心腹之患是在北方。日后建功立业之机会良多,兄弟你现今不必急于去那西北边军。”
徐宁闻言大惊,这西门兄究竟何许人也?他怎的如此自信,三言两语间竟然指点江山,预测将来,仿佛一切都在他指掌之间?不过,西门兄的见解倒是与军中一些宿将暗合呀!当真是让人佩服。
徐宁对西门庆肃然起敬,口中说道:“西门哥哥说得是!其实兄弟我的孩儿方才三岁,我怎肯抛下他们母子去西北建功?只是童太尉管着枢密院,他向官家进言,要从京城禁军和皇城诸班直中选调将校,随他去西北历练,为官家打造一支更胜西军的军队。
那童太尉独得官家宠幸,官家自是应允了他的请求。兄弟我只怕被他抽中,那时却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去。为此兄弟也甚是烦恼。”
汤隆问道:“不知哥哥烦恼个甚?兄弟可能帮哥哥排忧?”
徐宁说道:“好兄弟,哥哥我这家中又无别人,只你这一个舅表弟。我若是随军出征西北,家中的妻儿却无人帮我看顾。倘若哥哥在外有个短长,只可怜了家中的妻儿老小。只望兄弟那时能够有心多加照拂。”
“哥哥何出此言!就是到了那西北边境,以哥哥的武艺,再加之哥哥家祖传的宝甲,还有何人能够伤到哥哥?”汤隆对徐宁如此这般地答道,正好提到了雁翎锁子甲。
西门庆借机说道:“徐宁兄弟,哥哥我也薄有几分产业,不怕多养几个人。兄弟日后倘有甚么不如意,只管来找哥哥我。我必不会让兄弟你一家老小吃苦!
兄弟,我听汤隆兄弟说过,你有一件雁翎锁子甲,穿上后刀枪箭矢不犯,端的是件宝贝。不知改日能否借我兄弟几人一观,也让我等村野之人长长见识。”
“西门哥哥何出此言?你我兄弟一见如故,看一下我那家传甲胄值得甚么?正好兄弟明日不当值,就请几位兄弟明日到我家去做客,我把那雁翎锁子甲取出来让几位兄弟好好看看。”徐宁对西门庆几人发出了邀请。
得知童贯要在京师带人去西北边境作战,西门庆决定早日与那“轰天雷”凌振一聚,以免他被选中带走后,汤隆无法学习火器制造之术。
于是,西门庆让汤隆趁热打铁地询问徐宁,能否请徐宁的好友凌振明日也到府上一会,自己欲向他请教制造火器之术。
徐宁听闻西门庆和汤隆要制造火器,大为惊异。
西门庆见状,对他说,因为山东各地盗贼横行,尤以阳谷县南面的梁山泊贼寇最为猖獗,济州和郓州官府现今都无力征剿。那济州府还曾折了几千官军在水泊梁山里。
为了协助阳谷县知县保境安民,自己联合了阳谷县的一些大户训练义兵,共抗那梁山贼寇。
奈何贼寇势大,自己家的庄客乡兵太少。因此,自己才让汤隆兄弟打造火器,加强对梁山贼寇作战时的实力。
这次借徐宁的宝甲观摩,也是想认汤隆回阳谷后仿造一些甲胄,用于征剿梁山贼寇的战斗。
徐宁听完西门庆的话,心中对这西门哥哥更是高看了许多。
如今大宋境内,能够如西门哥哥这般自己出钱出人,甘冒箭矢之险,为朝廷保一方平安的义士,实在是太少了!若是大宋的豪族大户都如西门哥哥这般,朝廷何愁盗贼不灭,天下不宁?
徐宁感西门庆之赤诚,当即答应明日约好友凌振到家中一聚,引见给几位兄弟。
徐宁还向西门庆说,几位兄弟在这东京汴梁还有何所求,但说无妨,他一定竭尽全力为兄弟们办到。
西门庆和汤隆大喜,有了徐宁相助,此番来东京汴梁城的目的必能达成了。
西门庆端着酒杯心想,哈哈哈~梁山贼寇这张牌可真好打呀!在我实力壮大之前,晁天王,你们可要多蹦跶几年!
第九十九章 技术垄断的力量
西门庆四人在樊楼畅饮一场,约定第二日在班门里徐宁家再聚后,离开樊楼,各自回返。
次日,西门庆与汤隆二人一起前去徐宁家赴会,让玉兰、焦挺和乔郓哥自去东京汴梁城的开宝寺铁塔游玩。
焦挺武艺高强,乔郓哥为人乖觉,有他二人一路,西门庆也不担心玉兰外出的安全。
西门庆与汤隆先到土市子,为徐宁的妻儿采买了一些礼物后,径往班门里而去。
到了班门里徐宁家时,“金枪手”徐宁已经和他的好友,东京甲仗库副使炮手“轰天雷”凌振一起等候着西门庆二人了。
西门庆和汤隆入得门来,将买给徐宁妻儿的礼物送上。徐宁谢过后,让丫鬟收下礼物,介绍“轰天雷”凌振与西门庆、汤隆二人相认。
三人抱拳寒暄,相互打量。西门庆看那凌振七八尺身材,皮肤黝黑,生了一脸的黄色短须,双目有神,端的是条好汉子。
凌振看西门庆,真是一表人才,神采飞扬,暗道徐宁所言果然不虚,今日介绍给我的人乃是人中俊杰。
四人分主客坐下,自有丫鬟奉上香茶。
徐宁已提前告知了凌振,汤隆欲向他学那火器制造之术。是以,汤隆也没有多加客套,就与那凌振讨论起火器制造之术来。
这火器制造乃是凌振的强项,正是他的得意处。此时是自家兄弟特来请教,凌振自无保密的道理。他以手指划,兴奋地与汤隆谈论起如何制造各种火器。
徐宁与西门庆也饶有兴味地陪在一边听二人的谈论。
“轰天雷”凌振号称大宋第一炮手,善于制造火器,从他口中得知,他会制造的火器有子母炮、金轮炮、风火炮、车箱炮、轰天炮等。他把这几种火器一一向汤隆说明,听得汤隆十分神往,狠不得立即就跟他到东京甲仗库里去见一见这些实物。
西门庆坐在一旁听了许久,心中叹息一声,果然这北宋时期的火器发展还很粗陋啊!凌振所说的火炮,不过都是些发石机炮与巨型爆竹、引火球之类可燃烧物的结合,比投掷石弹多了一些燃烧爆炸之能。然而由于对黑火药的配比还未掌握最好的比例,现在的火药主要是用来燃烧点火,还未能真正把其爆炸威力运用到武器上。
汤隆听凌振说了许多,兴奋之余,就把西门庆给他说的火枪和火炮描述给了凌振。这凌振不愧是长期接触火器之人,听了汤隆的描述,顿时犹如醍醐灌顶,明白了将来火器研究的方向。
徐宁在一旁听了,也觉得眼前一亮,对自己这个舅表弟当真是刮目相看。他与凌振兴趣大增,缠着汤隆一件件地细说。汤隆本也只是从西门庆这里学了些皮毛,哪里经得起二人细问?汤隆此时被二人问得额头冒汗,直把求救的目光向西门庆投去。
西门庆心中盘算了一下,要真正地促进这个时代的火器发展,只靠汤隆和自己招募的一些铁匠,还是太慢了。眼前这凌振乃是火器方面的人才,不如也指点他一下,让他在这东京汴梁利用朝廷的力量研制发展火器。双管齐下,最终能让真正的火枪和火炮出现在这个时代。
西门庆对着汤隆点了点头,汤隆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如释重负地对凌振和徐宁说,自己知道的这些火器,都是从西门哥哥那里学到的。
凌振和徐宁大惊,起身对着西门庆倒头就拜,对西门庆当真是佩服之极。
西门庆赶紧扶起凌振和徐宁,口中说道:“二位兄弟请起,何必如此大礼?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二位但问无妨。”
凌振与徐宁对视一眼后,对西门庆问道:“哥哥,方才汤隆兄弟口中说的火枪与火炮,可是哥哥自己研制出来的?在那山东阳谷可有实物?兄弟真想去看一看!”
西门庆笑道:“凌振兄弟,哥哥手中可没有实物啊!不瞒二位兄弟,哥哥我几年前曾偶然从海商手里得到一本书,书上记载了这火枪与火炮制造,以及火药改进之术。哥哥我这几年虽对火药配制之术已经掌握,但是苦于没有找到好的铁匠,一直未有开始打造枪炮。直到哥哥我在蓟州寻到汤隆兄弟之后,方才开始筹备此事。”
凌振瞪圆了那双本就很有神的眼睛,急问西门庆道:“哥哥,可能把那火器与火药制造之术传与我凌振?兄弟我知晓这些秘技乃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秘密,哥哥需要甚么作为交换,但说无妨。”
看着凌振那渴慕的神情,西门庆微笑道:“凌振兄弟,我们都是好兄弟,我也就不瞒你了。这火枪与火炮制造之术的确是我西门家的秘密,换做外人,万金不换!不过我知兄弟是条好汉,对兄弟你早已仰慕已久,是以,这火器之术可以传授给兄弟。不过,哥哥我也有一个要求,不知兄弟能否答应?”
“哥哥有何要求?”凌振迫不及待地问道。
西门庆不紧不慢地说道:“凌振兄弟,这火器之术我虽传授给你,要造出能用的火器却非一日之功。汤隆兄弟此番从东京汴梁回到阳谷县后,会全力研制这些新的火器。哥哥相信兄弟你在这东京汴梁城也必然会全力以赴地研制。哥哥只希望你们二人能够互通有无,时常将自己的心得告与对方,早一些造出可用的火器来。如果兄弟在这几年有所成,我希望兄弟能够先对外保住这个秘密,造出来的火枪由哥哥我重金回购。凌振兄弟,哥哥这个要求,你能答应吗?”
“哥哥,兄弟但有所成,皆是拜哥哥所赐!兄弟如何不答应?哥哥,兄弟还有话说。如蒙不弃,兄弟愿与哥哥结拜为兄弟,日后哥哥的事,就是兄弟的事。兄弟知晓哥哥必在招募得力的铁匠,只怕那山东各州未必能寻到那么多让哥哥满意之人。要说我大宋哪里的铁匠最好,除了西军那里,就数这东京汴梁城里了。兄弟我在这东京汴梁颇认得一些好铁匠,可以引荐给哥哥和汤隆兄弟。”
西门庆闻言也是大喜,自己在阳谷县的兵器作坊正缺少优秀的铁匠,凌振此番这个提议可算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第一百章 雁翎甲与钩镰枪
西门庆与凌振相谈甚欢,意气相投,两人就在徐宁家里结拜为兄弟。徐宁见状,也要与西门庆结拜,于是二人又重设香火,拜为兄弟。
西门庆将自己知晓的火绳枪和滑膛火炮技术对凌振做了详尽地说明,并给他说了让黑火药产生爆炸威力的最佳配方:硫磺占一成左右,木炭占一成五左右,硝石占七成五左右时是最合适的黑火药配比,不需要再加其它燃烧物。
凌振立即记下了西门庆告知他的火药配方,这可以省却他日后研制新式火器时,许多摸索研究火药配比的时间。
在这之前,凌振的前辈,北宋初年的火器研制者和统兵将领冯继升、唐福、石普等人,创制成火球、火药箭等第一批初级火器,用于作战之中,并流传至今。
经过发展,宋代研究出“火球火药方”、“蒺藜火球火药方”、“毒药烟球火药方”等三个最早的火药配方。可是,这三种火药方子里都加了干漆、黄蜡、桐油、松脂、沥青、草乌头、巴豆、狼毒、沥青、砒霜等等奇怪的东西,主要用于纵火和放毒烟等,爆炸威力并不大。
凌振当上这东京甲仗库的副使炮手后,也曾经琢磨过新的火药配方,想超过冯继升、唐福、石普等前辈,然而他独自摸索几年后,却还没有成功。
由此可见,西门庆今日告诉凌振的火药配方对他有多么重要。
看着凌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模样,西门庆还告知凌振,须得小心谨慎。在研制火器时,火枪与火炮必须用好的材料打造,避免火药炸膛,危及自己的性命。
凌振在徐宁家找出纸笔,把这一切都细细地记录下来。
西门庆大官人利用先进技术在这“轰天雷”凌振身上做了类似现代社会的风险投资,还没到收获的时候,可不希望凌振这个科技人才糊里糊涂地就被炸死了,让自己的投资成为泡影。
西门庆与凌振谈完火器制造技术时,已然过了半日。徐宁在家中摆开筵席,招待西门庆、汤隆和凌振三位兄弟。今日见到西门庆哥哥大放异彩,那徐宁也按捺不住,在酒席上向三人说了一些自家祖传的钩镰枪如何施展可以克制骑兵。汤隆也来凑热闹,讲了一些打造各式兵器的诀窍。
筵席上,四人彼此放开怀抱,畅所欲言。他们举起酒杯相互看了看对方,深感意气相投,都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西门大官人终于在这东京汴梁城又结交了两个好兄弟。
……
用过午膳之后,徐宁上楼去,从房梁上把他的宝贝甲胄取了下来。带到楼下让三位兄弟欣赏。
西门庆定睛看去,只见徐宁手中小心捧着一个红羊皮匣子放在桌子上。那匣子上有白线刺着绿云头如意,中间有狮子滚绣球的花纹。徐宁小心打开皮甲子,里面又用香绵严严实实地裹住。再打开香绵,方露出一副银光闪闪的甲胄来。
西门庆虽然对甲胄没有研究,但前世宅在寝室看影视剧和玩游戏时,可没有少见过东西方的各种甲胄,所以也能看过大概。
西门庆看那徐宁的雁翎锁子甲,大概是由两个部分组成,内里是一个个小钢丝铁环编成的贴身锁子甲;外面是一层如雁翎般的钢片密密排列编制而成的铁甲。这甲还有棉布内衬,大概是为了减震之用。
凌振看了,口中赞道:“好甲!哥哥,你这副宝甲平日不轻易示人,兄弟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听闻花儿王太尉要用三万贯钱买你这宝甲,哥哥你都不卖?可是真有此事?”
徐宁答道:“兄弟,确有此事。这副雁翎甲,乃是哥哥我祖宗流传四代之宝,不曾有失。王太尉要用三万贯钱买我这宝甲,我恐怕久后军前阵后要用,不曾舍得卖与他。”
汤隆也在一旁赞叹徐宁这副甲端的是个宝贝。
这甲胄究竟如何好,西门庆可看不出个端倪来。不过,他本就没有准备为此事烦心。
这仔细观摩宝甲,回去仿制之事,自有铁匠技艺出众的汤隆兄弟去办。大官人我只管与徐宁兄弟和凌振兄弟结好交情即可。
汤隆与凌振两个造兵器之人在那里围着徐宁的雁翎锁子甲仔细观摩,西门庆却拉着徐宁到了院子里。
这徐宁兄弟人称“金枪手”,在枪术上连那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都说佩服,西门庆怎么也要借机向他请教一二。
徐宁心中敬佩这西门哥哥,自是愿在哥哥面前显露本领。他拿起一把钩镰枪,摆开架势自使了一回,让院子边的西门庆好一阵喝采。
徐宁对西门庆教道:“但凡马上使这般军器,就腰胯里做步上来,上中七路,三钩四拨,一搠一分,共使九个变法。若是步行使这钩镰枪,亦最得用。先使人步四拨,荡开门户,十二步一变,十六步大转身,分钩镰搠缴。二十四步,挪上攒下,钩东拨西。三十六步,浑身盖护,夺硬斗强。此是钩镰枪正法。”
西门庆接过徐宁手中的钩镰枪,在院中使了一回。那徐宁站在一边细细指导,几次三番下来,西门庆也粗习了钩镰枪法。
……
四人又在徐宁家呆了半日,用过晚膳之后,西门庆、汤隆和凌振三人约定了聚会的日子,就辞别徐宁,出了班门里。
夜色已深,凌振自归家了,西门庆与汤隆也回了高阳正店。
这次从阳谷县千里迢迢赶到这东京汴梁,西门庆的第一个目标结识“金枪手”徐宁和“轰天雷”凌振已经达成。剩下的日子,只需汤隆一人再去徐宁和凌振那里研究甲胄和火器的制造,不需要西门庆亲自出马了。
西门庆大官人无事一身轻,终于可以开始去完成自己暗中计划的第二个目标了。
回到店里,西门庆与那玉兰扑腾了半夜,再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西门庆神采奕奕地起床,把几个兄弟叫到了一起。
西门庆安排汤隆继续造访徐宁与凌振,研究甲胄火器之术,并通过凌振购置一些制造火器所需的材料,聘请一些能干的匠人。
对焦挺与乔郓哥,西门庆则让他们依然每日陪着玉兰四处游览,熟悉东京汴梁的地理和风土人情。
对三位兄弟安排完毕之后,西门庆怀抱着那把嵌螺钿五弦阮独自出了高阳正店,向北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小御街
西门庆离开高阳正店后,焦挺三人站在店门外看着西门庆的背影小声议论。
乔郓哥问道:“大官人抱着个乐器出去干甚么?”
焦挺说道:“在孟州之时,西门哥哥就买了这个乐器,时常弹奏。我听西门哥哥弹得比那勾栏瓦舍里的人还要动听,莫非哥哥要去哪个瓦舍表演?哥哥又不差那点儿钱啊!”
汤隆回想了一下,口中说道:“我记得哥哥在孟州时似乎说过,练好了这个叫甚么阮的乐器,是为了弹给哪个小娘子听。我还以为哥哥他是为了弹给玉兰小娘子,如今看来,那小娘子不是玉兰,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当是在这东京汴梁城中。”
焦挺闻言叹道:“西门哥哥真是个多情之人啊!在阳谷县有几个美娇娘,到了孟州又收得玉兰小娘子,没想到这京师里也有哥哥的相好!”
乔郓哥笑道:“大官人岂是寻常人?在我眼中天下就无他这般的人物了。小娘子们怎会不爱大官人?焦挺哥哥,你跟着大官人,不也娶了个娇滴滴的张家小娘子么?”
汤隆说道:“郓哥儿说得是,焦挺哥哥,你可是成家立业之人了,兄弟我可还没有着落。哥哥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不知晓兄弟的苦楚。焦挺哥哥,这几日选陪酒的艺妓时,可得让兄弟我先选。”
焦挺闻言骂道:“你这厮没一点正经!哪个与你抢了?你若有本事,也不花银子,学哥哥出门去找个小娘子回来。”
汤隆摸着脸上的麻子,挤眉弄眼地说道:“那兄弟得先去换张西门哥哥的脸!”
焦挺和乔郓哥被这汤麻子逗得哈哈大笑。
西门庆已经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远,不知身后三个兄弟在谈论些甚么。
向北走到了土市子,西门庆寻人问了一下方向,又向樊楼街走去。
在樊楼街在寻人打听之后,西门庆转过一个弯,走入了东华门外的小御街。
西门庆走在小御街上,见两行都是烟月牌,一栋栋楼宇精舍栉比鳞次地排列在街道两边。中间间隔着一些茶楼。
这小御街就是东京汴梁城的风月一条街,街上住的都是汴京城里有名的青楼歌妓,乃是一个让京师里的文人雅士、公子王孙们流连忘返的好去处。
此时的小御街,行人还不太多,西门庆怀抱五弦阮,神情平静地在大街上缓缓走过,俨然是个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翩翩公子。
路上偶有美艳女子看到西门庆这个俊俏郎君,都向他丢来几个媚眼。有那胆大的,还把鲜花和罗帕向西门庆身上扔,“咯咯”地在路边娇笑。
西门庆不是不解风情之人,但今日他心中已有了要去撩拨的人,只好礼貌地对着那些美艳女子点头致意,相谢而去。
来到小御街中间,只见一家精舍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窗,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里了。西门庆立在街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西门庆环顾左右,见不远处有一个茶坊,便入到茶坊里来吃茶。
选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后,西门庆点了一壶顾渚紫笋茶,问身边的茶博士道:“前面角妓是谁家?”
茶博士道:“回客官,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
西门庆又问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李师师?”
茶博士急忙低声说道:“客官,不可高声,耳目觉近。”
西门庆闻言微微一笑,赏了茶博士,让他退下。西门庆独自品着紫笋贡茶,看着那李师师的宅子出神。
没错,这次西门庆到这小御街,就是想凭借自己的特长征服李师师,尝尝这天下第一名妓是个甚么滋味,顺便给那昏君宋徽宗送顶绿头巾戴。
李师师虽是一个青楼歌妓,但她自小就能歌善舞,容貌绝佳。不到十五岁,她就艳名高帜,在东京汴梁各教坊中独领风骚。
李师师本在樊楼做艺妓的头牌行首,一时间,多少文人雅士、王孙公子趋之若鹜。奸臣王甫投道君皇帝的喜好,将李师师的艳名告知了宋徽宗。
宋徽宗在樊楼的西楼独自召见过李师师后,就被她独特的气质所征服,迷恋上了这青楼歌妓。
为了能够与李师师幽会,宋徽宗甚至特地从皇城里修了一条地道到金线巷李师师的家后,以便能够随时出宫见那李师师。
自从与宋徽宗打得火热之后,李师师也不去那樊楼了,只留在金线巷的家中接待贵客。
可是,知道李师师与宋徽宗之间的关系后,寻常人都不敢上李师师的门了。当然,李师师身价也是冠绝汴京,非大富大贵之人也上不起她的家门了。
那些出不起钱一亲芳泽的文人只能酸溜溜地书中记载李师师门地尤峻。写点儿诗词追忆与李师师年少时的似水年华。
宋徽宗垂青李师师之事,不久就传开了,宫里宫外都传得沸沸扬扬。
宋徽宗也不怕人言,索性把皇城东华门外李师师所住的金线巷改名为小御街。
御街者,皇帝官家所走之道也。宋徽宗用改街名的方式向天下挑明,他道君皇帝不惧人言,要常去李师师家与她厮会。
自那以后,这东京汴梁城里敢去李师师家的人更少了。
当然,胆大包天的人还是有,著名词人周邦彦就是一个。关于李师师、宋徽宗和周邦彦三人,还有一个“马滑霜浓”的故事。
周邦彦生得风雅绝伦,博涉百家,且能按谱制曲,所作乐府长短句,词韵清蔚,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最高音乐机关)。他和李师师时常往来,李师师以善歌闻名,为她作曲写词的就是周邦彦。
有一天皇后生日,周邦彦估计官家不会来李师师那里,便溜来与李师师幽会。结果徽宗却偏偏还是来了,并拎来几斤广南东路新进贡的潮州柑给李师师品尝。周邦彦躲避不及,一头钻进了床底藏身。
李师师剥了几颗潮州柑,与徽宗一起共同享用,温存了许久。好在徽宗还记得今日是皇后生日,觉得应该回去陪她,便对李师师说:“朕要起驾回宫了。”
李师师劝道:“夜已三更,半夜风寒,陛下龙体要紧,就留下吧。”
徽宗犹豫了片刻,还是返回皇宫,没有在李师师这里留宿。
周邦彦从床底爬出来,与李师师畅谈一番,又把刚才听到的事写成了一首词《少年游》:
并刀如水,
吴盐胜雪,
纤指破新橙。
锦帏初温,
兽香不断,
相对坐调筝。
低声问:
向谁行宿?
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
不如休去,
直是少人行。
周邦彦这个老东西当真是在作死!
第一百零二章 如何勾搭李师师
过了几日,徽宗再次来到李师师家。李师师一时兴起,把周邦彦的那首《少年游》唱了出来。这词题得情景真切,清丽缠绵,李师师十分喜爱,常依着谱,练习歌唱。
徽宗一听,这首词说的竟全是那天在李师师房内的情事,还以为是李师师作的。徽宗正欲夸赞几句,李师师却失口说出是周邦彦作的。
徽宗一听,就知那天周邦彦一定也在房内,脸色顿时就变了。这老东西还敢与官家我抢女人?
当天怏怏地回到宫里,徽宗就派心腹收罗周邦彦平日所写的艳词作为罪证,说他轻薄,不能在朝为官,把他贬出了东京。
办完这件事后,徽宗心中高兴,便又来到李师师的家中,李师师却外出未归,一直等到初更,才见李师师回来。
李师师回来了,却还满脸愁容。徽宗以为她身子不适,就起身安慰。
没等徽宗安慰的话说完,李师师款款跪下,泪流满面,说是去为周邦彦送行了。周邦彦已经心生懊悔,还教唱了他的新词《兰陵王》。
徽宗大为好奇,就让李师师为自己唱这首新词。
李师师取下琵琶,唱出哀而不怨的《兰陵王》:
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谶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桑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映离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剪,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侧。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记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李师师一边唱,一边用红巾擦泪,特别是唱到:“酒趁哀弦,灯映离席“时,几乎是歌不成声。
徽宗听了,也觉凄然,第二天就降旨复召周邦彦为大晟乐正。经此一事,反而使周邦彦能天天与徽宗混在一起,填词作诗。
两首词居然让周邦彦的人生大起大落,当真是有趣得很。
那著名的词人周邦彦因为去撩拨宋徽宗的女人李师师,差点儿走了霉运。而西门庆大官人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没有办法啊!谁让西门庆是个从现代穿越过去的人呢?都说那李师师是这北宋末年最漂亮的女人,西门庆既然已经来到这个时代,若是不去睡她娘的一觉,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给的穿越名额?
至于那道君皇帝宋徽宗,在现代人西门庆眼中就是个屁。反正这老东西再过十年就要被金人抓到东北去住羊圈了,谁还顾忌他?
若不是这个糊涂皇帝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错误,也不至于引起宋金大战,坏了汉人半壁江山。
靖康之耻以后,宋徽宗的几十个皇后嫔妃都成了金人的女奴,他的头上可是绿油油的一片蒙古大草原啊!
嘿嘿嘿,我西门大爷今次来这东京汴梁,就是为了先让那宋徽宗头上长几根青草的!
那李师师自从傍上了宋徽宗以后,在东京汴梁身价日高,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年少多金。所以,要撩拨这样的女娘,只靠金钱可不行。
历史上,梁山上那个又黑又矮的宋江到这东京城来找李师师时,送了一百两黄金,却连李师师的手也没有摸到一下!
要知道,徽宗朝的一百两黄金,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一百多万人民币。放在现代,宋老大花了这么多钱,怎么也能找个女明星做头发了。
然而,花了这么多钱,宋江在李师师那里却只讨到几杯水酒喝。别以为那是宋江宋黑子心中只记得梁山的招安大事,没有勾搭李师师的私念。那黑厮见到李师师的美貌后,可是垂涎李师师的美貌,频频出乖露丑。
宋江先是在与李师师吃酒时酒不醉人人自醉,撸起袖子露出手臂,指指点点,摆出一副山大王的丑态。而后,他又写了一首《念奴娇·天南地北》,词中写到甚么“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
宋黑厮那几句词的意思是翠绿的衣袖散发着香气,红色的绡绢笼罩着洁白的肌肤,真是一笑值千全,美如仙女的体态,与薄情人没有缘份。
那厮表面是叹息自己与大美女李师师没有缘分,其实心中想表达的意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李妹妹你又香又白,前挺后翘,黑哥我好想跟你睡一觉!
宋江这黑厮当真是个皮厚心黑的老流氓!
李师师作为京师头牌,最擅长唱词,如何听不懂宋黑子这几句词中的话外之音?不过李师师不愧是见多识广之人,对宋江这厮写的词直接来了个反覆看了,不晓其意。哎呀!宋老大,你写的词太深奥了,小女子实在是看不懂啊!
怎么就不晓其意啊?我宋江不过是一个郓城小吏出身,又未中过科举,肚子里能有几滴墨水?我能写出甚么深奥的词来?这几句词很浅显直白呀!李妹妹你要不要再仔细揣摩一下?
宋黑子内心在流血,却对那有皇帝当靠山的李师师无计可施。
水泊梁山大寨主宋江的惨痛教训表明,对于不缺钱的李师师来说,人长得矬,再有钱也没有用。
那么,对于那独得宋徽宗宠爱的李师师来说,甚么样的人能够入她的眼呢?当然是长得英俊,又会一点儿音律的少年郎君了!
自从徽宗皇帝宠信李师师之后,东京汴梁城里除了周邦彦那个不怕死的老东西,就没有人敢往李师师的床上爬了。
徽宗皇帝人如其字,长得就像他发明的廋金体字一样,体型干瘦。加之他在后宫还有几十个嫔妃日日缠着他,使得他在李师师这里常常是力不从心,让青春年少的李师师好不寂寞。
周邦彦更是不堪,他已经是个六十岁,快入土的干巴老头子了,哪里还能与李师师有什么琴瑟和鸣之举?
是以,李师师虽然在人前有徽宗垂青的荣耀,也借机收了许多说项钱,但是,对于年华正好的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寂寞难耐?
要撩拨潘金莲这样的良家女子,还需要有“潘、驴、邓、小、闲”这五件事俱全。可是要撩拨李师师这样独守空房的青楼女子,只怕有“潘、驴”这两件,就足以成事了。
西门庆坐在茶坊的窗前,吃着紫笋茶,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第一百零三章 明月几时有
西门庆在茶坊里又坐了片刻,只见李师师门上的青布幕被人掀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容貌俏丽,侍女装扮的小娘子从门内走了出来。
西门庆叫来茶博士,指着那小娘子问他,那是何人?
茶博士答道:“客官,那小娘子就是李师师的贴身丫鬟月儿。许是她又去马行街和土市子为李师师采买新鲜果品去了。”
西门庆见那小侍女月儿朝前走远了,就结了茶钱,起身出了茶坊,悄悄地跟了上去。
侍女月儿走出了小御街,正往马行街方向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温柔地问道:“小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月儿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男子怀抱一把五弦阮,面露微笑,看着自己。
月儿羞红了脸,看着眼前这个人问道:“这位郎君,唤奴家何事?”
当街叫住侍女月儿的人正是西门庆,他对侍女月儿说道:“叨扰小娘子了,在下初到这东京汴梁,人地两生,本是要去那曹门大街,却走失了道。不知小娘子可否为在下指一下道?”
侍女月儿以前未被这么俊俏的郎君搭讪过,不由得心慌意乱,口中答道:“却是好巧!这位郎君,奴家正要去那土市子,曹门大街也在那边。奴家给郎君领一程路可好?”
“如此甚好!在下山东西门庆,谢过小娘子。”西门庆拜谢了月儿,就跟着她并排向前走去。
在路上,西门庆东一句西一句地与那月儿攀谈,不多时就与那月儿有说有笑,宛若相熟多时之人。
“不知郎君去那曹门大街做甚么?”侍女月儿与西门庆相谈甚欢,也不急着赶路。她在大街上放慢了脚步,含羞对西门庆问道。
“在下自幼学得琴棋书画,尤擅音律,弹得一手好阮琴。只因在家乡已无对手,故特来京师寻访高手,切磋技艺。在下听闻曹门大街那边有几个大的瓦子,想必会弹琴唱曲之人甚多,故此欲去那里寻觅知音之人。”西门庆大言不惭地在小侍女月儿面前吹嘘道。
“哦!原来郎君精通音律,不知郎君能为奴家弹一曲吗?”侍女月儿问道。
这月儿长伴在李师师身边贴身伺候,自然也是学过音律的。她心中也很好奇身边这俊俏郎君是否真的晓习音律。若是这郎君当真弹得一手好琴,倒是可以引荐给姐姐一见,解她的愁闷。
西门庆拨了一下手中的五弦阮,对侍女月儿说道:“月儿小娘子,这街上人来人往,太过嘈杂,我与你寻一个僻静一点儿的巷子,弹与你听。”
侍女月儿闻言,领着西门庆左拐右转,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两人在一株柳树下立定,西门庆开口说道:“月儿小娘子,你的名字中有月,我就与你弹唱个苏学士的‘明月几时有’吧!”
侍女月儿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心中在想:啊呀!这俏郎君是要撩拨我么?他是要撩拨我么?
侍女月儿心乱如麻,红着脸点点头,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聆听。
西门庆抱着五弦阮拨了几个音,就弹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侍女月儿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曲调,讶异地愣在了那里。
西门庆弹唱的音乐,并不是宋代的水调歌头词牌曲调,而是来自现代的“明月几时有”歌曲版本。
宋代人自然不会听过这样的曲子,是以月儿心中满是惊叹。当真是想不到,“明月几时有”这首词还可以这么唱?这新歌怎地如此动听?
可是还未等月儿发问,四周已响起一片叫好声。
原来,西门庆用五弦阮弹唱的这首悦耳动人的歌曲已经吸引了不少行人,他们纷纷走入这僻静的小巷,安静地守在一边聆听。直到一曲奏罢,方才纷纷叫好。
“小娘子,你就依从了这位郎君吧!”东京城里从来不缺好事之徒,有人在人群中起哄。
“唉呀,这般俊俏的郎君,又弹得一手好琴,妹妹若是不要,让给姐姐我。我来疼这小郎君。”不知哪个胆大的女娘看中了西门庆。
众人看着西门庆与月儿两人在这僻静的巷子里躲着唱曲儿,都心生误会,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西门庆也不答话,拉着月儿的手就向巷外跑,身后响起一阵阵善意的笑声。
月儿小脸绯红,跟在西门庆身后一路小跑,她的柔夷小手被捏得手心出汗,却舍不得从西门庆的温暖大手中挣脱。
望着西门庆的背影,月儿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我要带他去见姐姐,若是姐姐能和他有缘在一起,那么月儿也有机会……
西门庆拉着月儿跑出小巷,听不到身后的喧嚣声后,才一起立定了脚步。
西门庆回转身看向月儿,见她俏丽脸庞上的两抹红晕直飞到耳根,额头上香汗密布,就关切地问道:“月儿小娘子,你可还好?”
月儿羞涩地从西门庆手中把自己的小手抽出来,掏出香帕擦拭着额头的汗,借以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稍事歇息后,月儿坚定了心意,抬头勇敢地望着西门庆问道:“西门郎君,方才那个曲子是你自己谱的吗?这样的曲子你还有吗?”
西门庆听见月儿这般问,就知道今日这番努力没有白费,只怕是事要成了。
西门庆对月儿露齿一笑,口中说道:“月儿小娘子,那曲子正是我谱的,你可喜欢?这样的曲子我还作了许多,都可以弹给你听,你可愿意听?”
月儿闻言,拍着小手笑道:“太好了!西门郎君,你仔细听奴家说。那曹门大街的瓦子你就别去了,那里都是些庸碌之辈,哪里及得上郎君你。这东京汴梁城里,真正最擅长音律和唱曲的,都在小御街。而那街上,又是奴家的姐姐独占鳌头,最精此道。不如奴家引荐郎君你去见姐姐,郎君你看可好?”
西门庆问道:“在下深感月儿小娘子的厚意!不知月儿小娘子的姐姐是哪位高人?”
月儿凑近西门庆低声说道:“西门郎君,奴家说出来你可别惊。奴家那姐姐就是歌舞冠绝京师的李师师,郎君必然听过吧?郎君可敢与奴家那姐姐一会?”
西门庆整衣拜谢道:“月儿小娘子,若蒙引荐,感激不尽!”
第一百零四章 何方高人
侍女月儿带着西门庆到了土市子,为李师师采买了一些时令鲜果。就要再领着西门庆回小御街认路。
西门庆见土市子有许多卖女子服饰的店铺,就为月儿买了两件头饰。月儿也没有推辞,喜笑颜开地收了下来。
西门庆为月儿提着一篮鲜果,一起出了土市子,沿着樊楼街行了一段路后,转入了小御街。
快要走到李师师宅院前时,月儿叫住了西门庆,对他说道:“西门郎君,今日你就送奴家到这里吧!你看,前面就是姐姐与奴家住的小院。奴家今日先与姐姐说一说,帮郎君你与姐姐相约。郎君你明日再来这里,就在对面的刘记茶坊等我的消息。”
西门庆看了一下,月儿说的刘记茶坊正是自己早先吃茶的那家茶坊。他点了点头,把手中的果篮递给月儿,再与月儿约定了明日传报消息的方式后,就转身离开了小御街。
月儿看着西门庆转过墙角不见了身影,方才回身向李师师的宅院里行去。
此时李师师正在房内焚起兽香,独自练习弹琴吹箫。过不一会儿,侍女月儿就端着一盘洗净的时新果品入了李师师的房间。
“月儿妹妹,你来了!”李师师看到月儿入来,对她展颜一笑。李师师对这贴身丫鬟以姐妹相称,待她也如亲生姐妹。
“姐姐,这是我今日去街上买回来的鲜果,你尝尝,可比那宫中的贡品差?”月儿嬉笑着把果子呈到李师师面前。
“月儿妹妹又在取笑姐姐不成?你又不是不知姐姐的心思,宫中的贡果虽好,却已闻不到一丝乡间泥土的气息。姐姐我还是爱这市井里卖的果品,一个个的自由自在。”李师师拿起一个果子,露出欣赏的目光。
月儿嘻嘻笑着,也不说话。她看到李师师吃起手中的果子来,就站立在李师师身边轻声哼唱着西门庆弹唱过的那首“明月几时有”。
李师师乃是精通音律之人,对曲调的感觉甚是敏锐。月儿只哼唱了几句,李师师就丢了手中的果子,一把抓住月儿问道:“月儿妹妹,你嘴里哼的甚么曲子?姐姐我怎地从未曾听过?你从甚么去处听来的?”
月儿答道:“姐姐,这曲子没有词牌名,妹妹也不知晓叫做甚么曲子。这曲子是今日妹妹上街时,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奇人,听他用五弦阮弹唱的。那奇人唱的是苏学士的‘明月几时有’的词,但没有用水调歌头的曲谱,而是用的这个他自己谱的曲子。”
“妹妹你说甚么,他自己新作的曲谱?东京汴梁何时来了这么个高人!”李师师哪里还顾得上吃果子,她在桌上摆好琴和纸笔,让月儿再与她哼唱几遍。
月儿领命,一句句地哼与李师师听。李师师则用琴反复弹奏,直到月儿听不出差别,她再逐一记录在纸上。
就这样,李师师姐妹二人一个哼唱,一个用琴弹奏记录,忙了好一阵,方才把月儿记忆中的“明月几时有”曲谱全部记录了下来。
李师师把这曲谱弹奏了两遍,确认从未听过这个曲牌。她抬起头来问月儿道:“月儿妹妹,可知那高人现在何处?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姐姐想去见他一面,若他当真是精通音律,姐姐想拜他为师。”
月儿答道:“姐姐,那人是个外乡人,听闻是专程到这东京汴梁来寻人切磋音律技艺的。他在街上弹奏一曲后,就飘然而去。妹妹也不知他现在是在何方。”
李师师闻说,嗟叹不已,口中大呼可惜,为错过了这么一个精通音律的高人而懊恼。
月儿见了,在一边哧哧地笑。李师师见状,立即明白这贴身丫鬟月儿还有甚么瞒着自己。
在李师师的再三逼问下,月儿才告知她,自己已经约了那奇人明日到小御街姐姐宅院里来一会。
李师师见自己这妹妹竟然戏弄自己,追着月儿报以一顿粉拳,打得月儿连连告饶。
两姐妹闹了好一阵,李师师才想起甚么,急问月儿,那人年岁几何,自己是否需对他执晚辈之礼。
月儿俯身在李师师耳边说道:“姐姐,妹妹我观那郎君年岁与你相当,姐姐你当与那郎君平辈相交。姐姐,那郎君可是生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啊!姐姐看了一定欢喜!”
李师师听月儿这么说,已然心中暗喜,口中却啐道:“月儿妹妹尽说些疯话,当年那樊楼有多少年轻英俊的少年郎君,姐姐我何曾拿正眼觑过他们?那郎君还能貌比潘安?”
“嘻嘻嘻~姐姐明日就知晓了!”
“嗯?今日却是怪了,我的月儿妹妹怎的变得与平日不一样了?莫不是你与那郎君已经有过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哎呀~姐姐又在取笑妹妹了,妹妹可不曾与他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师师与月儿又笑闹在一起。
……
在月儿回去与李师师私语密谈时,西门庆也回到了高阳正店。
汤隆去班门里徐宁家研究雁翎锁子甲去了,焦挺与乔郓哥也陪着玉兰外出游玩去了,西门庆乐得一人清静。
此时正好再练一练这五弦阮,明日方好去会那李师师。西门庆关起门来,闭关练功。
日头快落山时,几个兄弟和玉兰都陆续回来了。
众人一起用过晚膳后,西门庆单独把乔郓哥叫到了房间里,对他问道:“郓哥儿,我分付你试的蒙汗药,可曾试好了?”
乔郓哥答道:“大官人,我们在十字坡搜出来的蒙汗药和解药,我这几日已按你的分付,在几个家仆身上试过了。吃了那么一小包蒙汗药,足以使人昏睡两个时辰。用了解药后,片刻之间就能醒转。这药端的好使。”
“那孙二娘夫妇凭借此药作恶,自是用的好药。郓哥儿,你给我备上几包,官人我明日要带在身上。”西门庆对乔郓哥分付道。
乔郓哥离开后,玉兰乖觉地走入房间里,与西门庆好一番温存,服侍他沐浴休憩。
玉兰是个聪明伶俐人,虽已猜到几分西门庆独自外出必是与其他女娘有关,但却闭口不问一句。
毕竟玉兰此时的身份是张蒙方送给西门庆的侍女,还不是西门庆的真正妾室。这几日西门庆安排亲信兄弟陪她四处游玩,已然是待之以妻妾之礼,玉兰还有甚么不满足的?
玉兰心中明白,把心思用在服侍好大官人,方才是自己进身的正途。
第一百零五章 阮琴通灵
次日醒来,与几位兄弟一起用过早膳后,西门庆带上五弦阮与乔郓哥备好的蒙汗药,独自出了高阳正店,沿着第二甜水巷向北走,朝那小御街行去。
途中经过土市子、樊楼大街,一路无事,西门庆转入了小御街,来到那刘记茶坊。
入了茶坊,西门庆依然占了斜对着李师师宅院的那个靠窗位置,分付茶博士点了一壶龙团茶,慢慢品着杯中的香茗,等着侍女月儿的消息。
刚过了约定的时辰,就只见李师师门上挂的青布幕内闪出一个俏丽的小娘子,正是那李师师的贴身丫鬟月儿。
月儿拿眼一睃,早望见西门庆坐在茶坊窗边,正对她展颜一笑。月儿见了,手持一把牡丹花绣团扇,似招非招地扇了几下风,转身入了宅内。
西门庆见了,知晓月儿已经把事办成,李师师允诺与自己会面了。他结了茶钱,打赏了茶博士,就起身出了茶坊,来到小御街上。
西门庆立在街边整理了一下衣冠,径直行到李师师门首,先揭开青布幕,又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之内。
入得门来,只见室内挂著一碗鸳鸯灯,灯下面的犀皮香桌儿上,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著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
西门庆等了片刻,见无人出来,月儿也不知去向,心道莫非这小娘子还与自己玩捉迷藏?这是要自己入那内室去吗?
西门庆信步转入天井里面,眼前又是一个大客位,设着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床上铺着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着一架玉棚好灯,四下里摆著异样古董。
西门庆见月儿还不现身,就用手随意拨弹了一下怀中的五弦阮,发出“噌~”地一声锐响。
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俏丽丫鬟来,用牡丹花绣团扇半掩着面,见了西门庆,她道个万福,便问西门庆道:“哥哥高姓?自哪里来?”
这俏丽小丫鬟不是月儿,却是谁人?
西门庆见那月儿团扇上露出一双不停扑闪的眼睛,甚是顽皮可爱。他也乔模乔样地说道:“在下西门庆,山东阳谷人氏。在下精于音律,闻知师师娘子也精于此道,特来此处向师师娘子献技切磋。相烦姐姐请师师娘子出来,在下自有话说。”
“既是这般,哥哥且在此候着,待我去禀明姐姐,看姐姐是否乐意见你。哥哥可不要乱动这屋里的陈设哦!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若是摔坏了,哥哥可是赔不起。”月儿嬉笑着走入内室去了。
月儿入去不多时,就陪着李师师款款地走将出来,与西门庆相见。
西门庆凝神看时,这东京汴梁第一名妓李师师不愧是艳压群芳,端的好容貌。只见这李师师亭亭玉立在门边,当真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这李师师的绝世容颜落入西门庆眼中,使得西门庆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世界已然消失不见,前方惟有一个花容月貌的李师师。西门庆身上不由得散发出一种公兽的原始气息。
李师师也上下打量着西门庆。在西门庆从小御街走入自家的宅院时,李师师已悄然在二楼的花窗边偷看过西门庆的模样。她见西门庆果然如月儿妹妹所言,生得是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心中已自有五分欢喜。
此刻近在咫尺,李师师更觉西门庆身上全无文弱书生的酸腐呆气,而是有一种逼人的勃勃生机。那种面对山林野兽的感觉让李师师芳心一荡,看向西门庆的美目竟然泛起了阵阵秋波。
“哐当~噌~”地一串异响,突然在这室内意外地响起,打破了屋内旖旎暧昧的气氛。
原来,这是西门庆乍一见到李师师抛过来的秋波,一时把持不住,浑身酥软下,手中提着的五弦阮不觉间滑落到了地上。
“呵~呵~呵~”李师师看见西门庆被自己迷住的那副痴相,心中暗自得意,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立在李师师身后的月儿也在捂着嘴偷笑,她早料到这西门郎君第一次见到姐姐李师师时,必会如他人一般为姐姐李师师的美貌所震慑。只是没想到西门郎君动情之下,竟然把手中的阮琴都丢掉了,真是好一个痴人!
月儿捉掐地闪出半个身子,手指着西门庆故作嗔怒道:“你这哥哥好没道理。我姐姐是神仙一般儿的人,轻易不肯见人。今日亏我在姐姐面前为你美言,夸你琴技高超。姐姐听闻你弹得一手好阮琴,方才屈尊出来见你。你这哥哥怎地却把阮琴扔了,莫不是故意如此,以免在我姐姐面前出丑?”
西门庆心中好是懊恼,大官人我今日可是在美女面前出丑了!这李师师果然是个小妖精,就连阅片无数的大官人我都中了她的媚术!
好在西门庆心思灵动,他徐徐弯腰拾起那五弦琴,不慌不忙地对李师师说道:“在下久闻这东京汴梁城里,小御街的行首师师娘子艳压全城,说师师娘子之美鬼神俱惊。在下本不敢信,今日却是当真信服了。在下这阮琴颇有灵性,它见到师师小娘子,竟然也跪拜于地,出声吟唱师师娘子之美!可见京师传闻不虚也!”
西门庆面皮够厚,居然当着两个美人的面信口雌黄,把自己失手掉落阮琴的糗事说成是阮琴通灵,自行跪拜李师师之美。
西门庆当真是无耻之尤,可是这番话却让李师师很是受用。李师师笑面如花,满眼春情地看着西门庆,心中的欢喜更增添了几分。
月儿是李师师的贴身丫鬟,如何不知李师师已有几分情动?她为了让西门庆在李师师面前展示技艺,故意哼了一声,口中说道:“你这哥哥倒是油嘴滑舌,挺会说道!不如现在就为我姐姐弹奏一曲,让我们听听这通灵之琴有何不同。”
西门庆正要答话,那李师师看西门庆入眼,早动了心思,她抢先开口说道:“妹妹,这可不是我家的待客之道。西门郎君远道来访,我们岂可不请他入内吃上几杯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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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对酒当歌
李师师邀请西门庆一齐到楼上一个小小阁儿里,分宾主坐定。贴身丫鬟月儿很快捧出甚么珍异果子,济楚菜蔬,希奇按酒,甘美肴馔,尽用锭器,布满了桌面。
待月儿筛好酒后,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今日幸得相遇西门郎君!草草杯盘,以奉西门郎君。郎君勿嫌我这小楼里酒食粗陋,慢待了郎君。”
西门庆执盏谢道:“在下谨领!花魁的风流声价,播传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亲赐酒食?在下当真是受宠若惊。”
李师师笑道:“西门郎君奖誉太过,何敢当此。市井流言,不可尽信。倘是见我一面真有如登天之难,那西门郎君岂不是更有飞天遁地之能?若非如此,怎地今日就坐在了我这桌前?”
西门庆笑指坐在一边筛酒的月儿说道:“非是在下有飞天遁地之能,实是有赖这月儿小娘子举荐之功也!”
李师师笑道:“也是郎君有这番心意。我这妹妹不知怎地就是这般好心,总是帮着外人。西门郎君,你须得敬我这妹妹一盏。”
西门庆闻言,执盏敬谢月儿。月儿推辞不得,含羞与他对饮了一盏。
三人都劝罢酒,李师师叫月儿将小小金杯巡筛,三人一齐饮酒说话。李师师在席间说些街市俊俏的话,西门庆都能应对如流,并且时有新奇之语,逗得李师师大乐。那俏丫鬟月儿也坐在边头和哄取笑。
酒过数巡,李师师如雪一般的肌肤上泛起朦胧的粉红,更添了阁子内的几分春色。李师师与西门庆二人席间说得情热,也不叫他作西门郎君了,直唤他作哥哥。西门庆借坡下驴,趁机对李师师以妹妹相呼,叫得好不亲热。
李师师与西门庆说了一些闲话之后,就谈论到音律词曲之上。西门庆大赞李师师歌舞冠绝京师,李师师心中欣喜,就有意要在这俊俏郎君面前卖弄一番。
李师师轻轻放下酒杯,对西门庆说道:“哥哥,你我却是痴人,怎地只知把话来空谈?我便先吹一曲,教哥哥听!”
说罢,李师师便唤丫鬟月儿取自己的凤箫来。月儿起身取来一个锦袋,再从锦袋内掣出那管凤箫,递给了李师师。
李师师接过凤箫来,望着西门庆神秘地一笑,口中轻轻吹动,端的是穿云裂石之声,回荡在小阁之中。西门庆细听那萧声,果然是玉佩齐鸣,黄莺对啭,余韵悠扬,婉转动人。
李师师的随意吹奏,在西门庆看来都是大师级演出。放在后世,这李师师绝对是交响乐团的首席独奏啊!
西门庆听了,口中喝采不已,心中对这李师师好是钦佩。原来,李师师此时吹的,竟然就是昨日自己弹唱给丫鬟月儿听过的现代版“明月几时有”。她仅凭借月儿记得不甚熟的哼唱,就能把曲子重新谱出来!
虽然这李师师还有几处错漏之处,但想必是丫鬟月儿未能记熟曲调的原因。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李师师果然是精于音律的此道高人啊!
李师师吹了一曲,递过箫来,与西门庆说道:“昨日我这妹妹月儿回来,在我这里哼唱哥哥的这首‘明月几时有’。妹妹我甚是喜欢此歌,就依样画葫芦地谱了一曲,却不知是否有误?有劳哥哥也吹一曲你谱的‘明月几时有’,与妹妹我听则个!”
咳咳~看着李师师递过来的箫,西门大官人表示压力很大。李师师小美人呀,你不知道男人是不能“吹箫”的吗?
西门庆今日要趁机讨那李师师欢喜,于是决定用五弦阮弹唱几首来自现代的歌曲,彻底征服那李师师。
西门庆婉言谢绝了李师师递过来的凤箫,抱起自己的五弦阮,调了一下音之后,叮叮咚咚地弹了一个过门,就开口深情地演唱起来: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地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地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地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地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
蓝莲花
……
伴随着五弦阮动人的旋律,西门庆略显沧桑的歌声回荡在这小阁子里。李师师被这新奇的旋律镇住了,坐在那里细细聆听。可是她听着听着,却止不住潸然泪下。
这李师师乃是东京汴梁城的花魁行首,歌舞之技冠绝京师。西门庆知道若只是凭借自己在大学里学的那点儿吉他技能和西门庆前身学的一些音律、器乐之术,与这李师师还是差距甚远,无法比肩。
所以,为了此行能够真正打动这李师师,西门庆特意选择了一些歌曲唱与这李师师听。
李师师出身于**妓馆,年少时身不由己。等到长大成人,名冠京师以后,虽是受到徽宗垂青,却依然是难得自由。因为那道君皇帝的原因,现今这小御街李师师的宅院,都没有几个人敢来登门拜访了。如西门庆这般胆大的,当真是凤毛麟角。
李师师正值青春年少,如今却偏偏经常独守空房。王孙公子赠予了如山的金银有何用?官家徽宗赏赐了宫中的珍宝古玩又如何?这小御街的精舍,就如同困住她的牢笼,让李师师不得自在。
李师师渴慕自由自在的天空,然而现今的她不过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难以展翅飞翔。
是以,当李师师听到西门庆演唱的歌曲里“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地向往”和“心中那自由地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等歌词时,触动了心事,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
西门庆唱完一曲,弹完最后一个尾音后,抬头见到李师师的脸上梨花带雨,就对李师师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在下弹唱得不好?”
李师师听了,用芊芊玉手擦拭掉脸上的泪水,不住声喝采说道:“哥哥原来恁地弹得好阮!唱得好歌!哥哥,这样动听的歌还有吗?”
西门庆内心激动啊!前世自己在大学里苦练吉他,学了那么多歌曲,却没有一个恐龙妹子愿意真正地聆听!而现在,北宋最出名最美丽的**歌妓李师师却成了自己的迷妹儿,还要听自己的弹唱!
哎!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第一百零七章 玄妙境界
西门庆打起精神,弹着五弦阮,又为李师师演唱了一首新歌:
你是否还会牵挂我
我最亲爱的朋友啊
当我决定放下所有
走上去自由的路
……
……
我要像梦一样自由
像大地一样宽容
在这艰辛放逐的路上
点亮生命的光芒
……
李师师双手托腮,专注地听着西门庆弹唱的歌曲。听着听着,李师师眼中异彩闪现,彷如从西门庆的歌词中寻找到了神秘的力量,被这首歌点亮了生命的光芒,整个人都突然变得神采奕奕。
当西门庆弹唱完这首歌后,李师师突然抓住西门庆的手,让他把歌词和曲谱书写记录下来。
沉浸在歌曲之中的月儿听到李师师的呼唤,急忙去取来纸和笔墨,立在一边研磨伺候。
西门庆在李师师的催促下,铺开纸张,抓起毛笔,把方才唱的两首歌的歌词和曲谱一字一句地写了下来。
在西门庆书写歌曲之时,那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李师师就紧贴在西门庆身后观看,身子有意无意地在西门庆身上挤挨。她那如兰如麝的体香味直往西门庆的鼻子里钻,使得西门庆都险些写错了歌词。
西门庆大官人内心在呼唤:“李师师,你这个小妖精,不要靠得那么近好不好?大官人我正在进行严肃的艺术创作,你不要时不时地用你那酥胸来顶我的背啊!
为了写好两首歌的词谱,西门庆强压住心猿意马,稳稳地手执紫豪笔,在那纸上细细写来。
随着歌词逐渐展现在李师师的眼前,李师师也被吸引住了目光,她静立在那里琢磨歌词,浑然忘记了在西门庆郎君身上去挤挨摩擦。
这时,西门大官人的内心却又有了一些小失落。这后背怎的变得凉飕飕的了?李师师,当挤还得挤啊!你不要担忧会影响我的创作。大官人我意志坚定,文思泉涌,绝不会被你顶得脚颤手抖……
自助者天助,西门庆大官人挺了挺腰,把后背慢慢向后靠了过去。
哦~这下舒服多了……
李师师粉颈桃腮,微抿绛唇,却没有躲闪开去,而是若即若离地与西门庆贴在一起。
小丫鬟月儿见了二人的这番情景,对李师师说道:“姐姐,这酒冷了,月儿去给姐姐温酒。”说完这话,月儿就捧着酒壶逃也似地走出阁子去。
西门庆大官人抗拒着身后美人李师师的致命诱惑,以大智慧大毅力,终于写完了今日所唱的两首歌。在李师师的要求下,他又把昨日唱的“明月几时有”完整地撰写在了纸上。
待到西门庆撰写完毕,放下手中之笔后,李师师如获至宝地把这三首歌抓到手中,走到花窗边细细欣赏。
窗外斜射入来的阳光正洒在李师师的身上,在她的乌发和雪肩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仿佛整个人都在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魂的光芒,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娘的!这小美人李师师是过河拆桥啊!有了歌谱就忘了作者了,你知道甚么是专利么?学唱大官人我这三首歌是要花钱的,要花很多很多钱!
李师师沉浸在这新奇的歌词音律里,物我两忘,进入了一种高深的艺术境界之中。西门庆端坐在桌边,双目圆睁,怔怔地盯着李师师在那阳光下略显透明的衣裙,也是物我两忘,进入了某种“眼前有衣,心中无衣”的玄妙境界之中。
……
李师师看了半晌,方才细细地把手中这三首新歌看完,记在了心中。她转回身走向桌子,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管凤箫,呜呜咽咽地吹奏了起来。
依然处在玄妙境界之中的西门庆,双目紧随着李师师那风摆杨柳的款款身姿,去芜存菁,细致关注着李师师胸中的每一点波动。
……
李师师把三首新歌都吹奏了一遍,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凤箫,对西门庆问道:“哥哥,这三首歌我吹得可有差池?还请哥哥指教。”
西门庆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观赏李师师的“内心波动”之中,此番却未能听清李师师吹奏的是些甚么调子。他咽了咽口中的**,对李师师说道:“好!饱满……高低起伏流畅自然……节奏好!”
李师师听西门庆点评得驴唇不对马嘴,疑惑地仔细看去,却只见西门庆的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就没有离开过自己半露的酥胸。原来这厮点评的是自己的酥胸!当真是色胆包天!
看着西门庆被自己美色所迷惑的样子,李师师不怒反喜,把胸膛挺得更高,心道:“是了,这俊俏郎君今日必是想来勾搭我。定是他知晓我晓习音律,特意写了这么几首新歌来投我所好,趁机接近撩拨于我。
东京汴梁城里百万人家,却都怕那官家道君皇帝,没有少年敢来我这里逗留。这外乡来的俊俏郎君却独敢为我前来犯险,怎不使人疼爱?今日我却偏要成全于他,与他做成那好事,方不辜负我这青春年华。”
李师师心中打定主意,要与西门庆共赴巫山,她索性露出媚态,扭动腰肢坐在西门庆身边的凳子上,口中腻声说道:“哥哥学识渊博,说得好是深奥。师师不解其意,哥哥可能为师师一一道来?”
西门庆听李师师那充满魅惑的声音,就知道身边这李师师也动了情。李师师的温香软玉就在西门庆身边,不知是饮了酒还是动了情的缘故,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愈加浓郁,闻得西门庆口舌生津。
西门庆心中犹如有那猫爪在挠,端的是心痒难耐,直欲猛扑上去,就在这阁子的地板上与李师师鏖战一通。
可是转念一想,李师师毕竟是东京汴梁城的花魁,千金难买一笑的人物。自己若是如此粗卤,李师师会否心生厌恶,难以接受?
娘的,还得来点文雅的!西门庆强压下内心里的兽性冲动,对李师师展颜一笑,口中问道:“妹妹,你可会弹阮?哥哥我有一首新的曲子,可以教你弹奏。不知妹妹想学否?”
第一百一十章 遭遇宋徽宗
汤隆刚说完,不待西门庆答话,焦挺就在一边笑道:“汤隆兄弟,你要学西门哥哥,须得把你那浑号改了,不能再叫甚么金钱豹子。”
焦挺这个实在人与汤隆混熟了,也知道与他打趣,笑话汤隆一脸的麻子。
西门庆和乔郓哥听了,捧腹哈哈大笑。
汤隆摸着自己的麻子,苦笑着说道:“焦挺哥哥又来笑话我这一身麻点了!这身子乃是父母给的,兄弟又有甚么办法?可是兄弟我也没有要找西门哥哥的那种神仙般的小娘子呀!
兄弟只要有个张家小娘子那般知晓疼人的娘子,就心满意足了。那日在蜈蚣岭,若是我先冲入去救人,可就轮不到你焦挺兄弟了!”
焦挺闻言,呵呵一笑,口中说道:“你却想得美!我那娘子可是我搏命挣来的,谁也抢不走。”
西门庆和乔郓哥见这二人斗嘴,只管在一边偷笑。
西门庆对焦挺说道:“兄弟,这几日在这东京汴梁,可有与你那娘子采买甚么礼物呀?你若是忘了,回到蜈蚣岭下,只怕入不了张家庄。”
焦挺笑道:“哥哥,兄弟这几日逛街时,早就采买好了。倒是哥哥你四处风流,怕是忘了给老家阳谷的娘子们买礼物了吧?”
汤隆在一边听了,也急忙说道:“哥哥,你可不能忘记给那扈家三娘带礼物啊!那婆娘好是凶恶,就怕她半路又来绑架哥哥。她那哥哥也不是善人,上次可还打了兄弟一棍。”
西门庆笑道:“二位兄弟说得是!哥哥我离开东京汴梁前,自是要给娘子们带一些礼物回去。哥哥此番来这东京汴梁城,未了之事已经办完。我等还要在这汴梁城呆多久,就看汤隆兄弟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汤隆说道:“我已经在表哥那里仔细观摩过那雁翎锁子甲了,所需图样也已画好。近日凌振兄弟会带我去观摩东京城的火器制造,并为我推荐合用的能工巧匠。兄弟估计再需十日,就可以把此事办好。我等就可以跟哥哥一起回山东阳谷了。”
西门庆闻言,对汤隆说道:“兄弟,此事就有劳你了。你明日再给凌振兄弟带上一些好礼物,不要怕花钱。但有能工巧匠,都与我花钱请回阳谷去,你那兵器作坊日后对哥哥我很是重要。”
汤隆答道:“哥哥,兄弟都记下了。”
西门庆想了想,又对汤隆说道:“兄弟,哥哥方才想了,还有一事须得你去操持。”
汤隆问道:“哥哥,还有何事要兄弟去办?”
西门庆说道:“我看这东京汴梁商贾云集,是天下一等繁华之地。就不知在这东京城是否能够采购到制造火器和火药的好材料?兄弟你明日去请教一下凌振兄弟,让他为你推荐几家商铺。你带上乔郓哥,采买之时可以为你出力。”
汤隆答道:“哥哥放心!兄弟都记下了,必不误哥哥之事!”
西门庆又对乔郓哥分付了一番,让他协助汤隆招募人手,采购物资。乔郓哥自是欣然领命。
西门庆分付完毕,又与三个兄弟闲谈了一会儿,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由玉兰小娘子服侍着沐浴就寝。
此后的几日,汤隆带着乔郓哥去“轰天雷”凌振那里干办正事,西门庆则每日带着玉兰和焦挺在这东京汴梁城里四处闲逛,熟悉地理,观看风土人情。遇到商贾售卖有趣的事物,就买一些回去作为礼物。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当然了,每隔那么两三日,西门庆总要去东华门外的小御街走上那么一遭,与李师师弹琴品箫,好是风流快活。
其间,西门庆自也没有放过那顽皮俏丽的丫鬟月儿,在她再次戏弄西门庆时,捉住她大加鞭挞,狠狠地惩戒了一番。
李师师知晓后,却是不以为意,反与月儿妹妹一起联手激斗西门庆,上演了好一出二女共侍一夫的大戏。
与李师师固然是风流快活无边,但西门庆还是保持了几分理智。每一次,他都是朝去夕归,从不在李师师那里留宿过夜。
因那道君皇帝宋徽宗白日处理政事家事,四处游览宴乐之后,夜里很有可能偷偷来李师师这里。
西门庆不是周邦彦,可没有兴趣趴在床下偷听甚么马滑霜浓,不如休去。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里不湿鞋。纵然西门庆够小心谨慎,却还是撞上了一次宋徽宗。
那道君皇帝不知是否因为有些时日没有来私会李师师了,居然不在皇城里好好处理政事,刚到午时就钻地道来了李师师的家里。
西门庆正在李师师的房间内调情,被微服前来的宋徽宗堵个正着。无处藏身的他只好抱着衣衫躲入了李师师的衣柜之中。
宋徽宗入来时,已然整理好衣衫的李师师笑面相迎,未让他看出一点儿破绽。
宋徽宗久未见美人李师师,一见之下色心大动,要留在李师师这里用午膳,听李师师弹琴唱歌。用完午膳后,他又要与李师师同床共枕,风流快活。
李师师一不欲让西门庆看到自己与宋徽宗欢爱的场景,二担心西门庆露出破绽,被人发觉,一时间心中好是烦恼。
情急之下,她心中突然想起西门庆教过她的法子,急忙暗示月儿依计行事。
月儿这些日子已经被西门哥哥教会了怎么使用蒙汗药,她偷偷在两壶酒里下了药,分别呈给了宋徽宗、李师师二人和那跟着宋徽宗微服出来的宦官小厮。
“母夜叉”孙二娘的蒙汗药果然是享誉江湖的精品,宋徽宗与李师师吃了合欢酒后,还未脱完衣衫,就双双扑倒在床头,昏睡过去。
那宦官小厮也在隔壁另一个阁子里趴在桌上睡着了。
月儿忙把西门庆从衣柜里放出来,让他赶快离开。
西门庆看着床上的宋徽宗和李师师,突然心生邪念,决定好好作弄一番宋徽宗。
西门庆让月儿给李师师服下解药,将她救醒。之后,本就衣衫不整的西门庆搂住同样春光毕露的李师师,就在这屋内抵死缠绵,做完了先前被宋徽宗打断的好事。
好好地宣泄一通之后,把李师师送上云巅的西门庆这才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离开了小御街,回返高阳正店。
李师师家里,自有月儿帮着李师师剥光宋徽宗的衣衫。李师师也不洗漱整理,就这般精赤着身子搂住宋徽宗假装沉睡。
是日,宋徽宗从睡梦中悠悠醒来后,看到李师师美丽的玉体上残留有狂风暴雨后的种种痕迹,不由得好是得意。
嗯,朕还是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