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陆小乙的新任务
酸枣门外,岳庙间壁,大相国寺的菜园子在被鲁智深放火烧毁后,经过数年恢复,如今又是一片郁郁葱葱。
与菜园子一同恢复的,还有泼皮破落户们偷菜的传统。这一日,“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又带着二三十个兄弟挑着箩,背着筐跳入菜园子里来偷菜。这大好的青菜摘一筐背到城里去卖了,又可以赌博厮混一天。
虽说是偷菜,对于这三二十个泼皮破落户来说,却也近似于明抢。那菜园里掌管职事的和尚与种菜的沙弥们见到“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等人来了,哪里敢站出来阻拦,只得远远地躲在大槐树后张望,在那里跺脚叫苦。
“呸!那贼秃们探头探脑,也不知在念甚么歪嘴经咒我等兄弟。这大相国寺如今只剩下一些鼠辈,好是面目可憎!想鲁师父当年何等英雄,哪似这些个鸟贼秃。”张三开口就骂大相国寺的和尚是鼠辈,也不顾忌自己的诨名就叫“过街老鼠”。
“青草蛇”李四听了张三的话,怔了一下,把头转向当年鲁智深力拔垂杨柳的那地,回忆着当年那大和尚的英姿,口中说道:“可不正是,如今京师里的人都去上清宝箓宫听林仙师传法,信道教去了,那大相国寺的贼秃们日子可是一日不如一日。我看这几个贼秃也熬不了多长时日,就会蓄发去当道士!当年若是鲁师父当了大相国寺的主持,怎会被上清宝箓宫的道士们欺负?这些贼秃也是自找的苦头。”
李四还在为当年鲁智深救了林冲之后,大相国寺没有庇护鲁智深而耿耿于怀。所以在大相国寺重建菜园之后,张三与李四毫不迟疑地重操旧业,每日到这菜园子来偷菜。他们如此做,一方面是靠这些菜蔬混个衣饭,另一方面也不无报复大相国寺之意。
“哎~也不知鲁师父如今身在何方?”张三开口叹息道。
“大师父一身本领,走到哪里也是英雄好汉!”李四答道。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鲁智深,手上可也没有闲着,不多时就摘取了半筐菜蔬。可是张三与李四哪里知晓,他们此刻的所作所为,都被矮墙外的几个人看得明明白白。
“大官人,那两个泼皮就是你让小人打听的‘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他们两个是酸枣门外这群泼皮破落户的头领。”西门庆身边的一个侍从对西门庆说道。
西门庆与焦挺、汤隆和几个侍从站在菜园子矮墙的一个缺口处,悄悄看着张三和李四带着泼皮们抢菜。看了一会儿,西门庆笑道:“这厮们怎地也无一点儿长进?我们走,下次让陆小乙来东京教一教他们该当如何厮混。”
焦挺和汤隆听了西门庆的话,都会意地笑了起来。他们二人明白,西门庆这是想让“花胳膊”陆小乙来将这群泼皮收伏了。
笑声中,西门庆带着众人悄然离开了这个大相国寺的菜园。
西门庆在得悉自己有一个儿子赵杭被宋徽宗当成自己儿子养了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修正了以前预备割据一方的发展方案,决定将来借势把自己的私生子赵杭推上皇帝的宝座。为此,他相应调整了把徐宁调往京东西路阳谷县周边为官的计划,而是花钱支持徐宁在东京汴梁向上爬,谋得京师里更高的职权。
这东京汴梁对西门庆而言变得比以前更为重要了,因此西门庆不仅在徐宁那里投资,还准备在市井之中也培养一些眼线。于是,这酸枣门外曾经跟着鲁智深混过一段时日的泼皮们就进入了西门庆的眼目之中。
西门庆知道“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虽是市井无赖,但也是讲义气的人。当年鲁智深为了救林冲得罪了高衙内,正是这张三和李四无惧高衙内的势力,及时给鲁智深通风报信,才让鲁智深躲过一劫。因此,西门庆认为这些泼皮值得培养,当他想在东京汴梁收罗一群泼皮手下时,立即想到了张三和李四他们。
虽是如此,西门庆却没有直接去找张三和李四。随着势力的扩张,收伏泼皮小喽啰这等事,已经不适合西门庆来亲力亲为了。西门庆必须培养自己手下这帮兄弟独当一面的能力,因此,他将这张三和李四留给了自己的心腹亲信陆小乙。
日后这东京汴梁方向的情报都需要“花胳膊”陆小乙负责,所以让他亲自来东京汴梁收了这群手下吧!
……
西门庆回到城中又住了两日,待凌振收拾好一切后,就别了徐宁,带着众人离开了东京汴梁,依然走孟州道回返阳谷。
来到孟州蜈蚣岭下时,焦挺也如约将老丈人张太公夫妻一起接走,带回阳谷县去与自己的娘子相聚。
西门庆等人此次从阳谷县出来时,只有二十几骑。如今返程时,队伍却庞大了不少。这其中单是凌振招募的火器匠人就有三四十个,这些匠人的家眷又有数十人随行。加之凌振在京师购置的材料也需要数十人驾车搬运,整个队伍合在一起竟有二百余人,拉成长长的一只车队,浩浩荡荡地向阳谷县而去。
队伍里有许多的老弱妇孺同行,又装运有珍贵的材料,西门庆自然选择了远离水泊梁山的路线,从相州、大名府、东昌府这条路返回阳谷县。沿途原有的牟山、枯树山强盗都被西门庆扫平了,还未有新的强盗聚啸山林,因此这一路众人并未遇到强盗拦路抢劫,平平安安地回到了阳谷县中。
进入西门堡,安顿好一切后,西门庆立即将陆小乙和乔郓哥召集而来,一来是要了解自己离开阳谷后那梁山泊晁盖、宋江等人的动向,二来也是要给他们二人安排去东京汴梁发展情报网的任务。
“小乙兄弟,郓哥儿,在我去东京汴梁这些时日,这郓州和梁山泊那边可有甚么重要的大事发生?”西门庆招呼陆小乙和乔郓哥坐下后,立即对他们问道。
乔郓哥立即答道:“大官人,那梁山泊端的有件大事!”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下流招数
西门庆听乔郓哥说梁山泊有大事,急忙问道:“哦?梁山泊那群贼人莫非又蠢蠢欲动了?”
乔郓哥道:“大官人,那梁山强盗自从在祝家庄大败后,不敢再在郓州出没,只敢向南去济州、单州和徐州一带祸害乡民。在大官人离开这些时日,并未来犯。不过那济州郓城县的都头雷横在县里杀了人,当牢节级朱仝私自放走了雷横,雷横带着老母逃上梁山入伙,在梁山上做了一个头领。朱仝也因放雷横而获罪,被发配沧州。”
“哎呀!我去了一趟东京汴梁,险些错过一场好戏!”西门庆拍案而起,目露精光。
准确地说,西门庆已经错过了半场好戏。就在西门庆三月间离开阳谷去往东京汴梁时,在济州郓城县,发生了都头“插翅虎”雷横杀死勾栏行院白秀英的事件。
雷横那厮去勾栏里听东京来的白秀英歌舞吹弹,大喇喇地坐了青龙头上第一位,身上却忘了带钱。当白秀英唱了一段,拿着盘子下来求雷横打赏出个标首时,雷横才发现身无分文,好是尴尬。
白秀英和她父亲白玉乔不相信抢占了头首位置的雷横身上却无一文钱,对雷横好一番冷嘲热讽。“插翅虎”雷横乃是郓城县的都头,平日里在县里也是横着走的人物,哪里受得了白玉乔老儿的讥讽,跳下戏台,将白玉乔打得个唇绽齿落。
那白秀英也不是好惹的,她与郓城县知县有染,因此才从东京跟到这济州郓城县的勾栏里来卖艺。白秀英见父亲被雷横打了,就去知县那里告状吹枕边风,知县立即将雷横捉拿,枷到大街上示众。
在街上,白秀英与来给雷横送饭的老母发生了口角冲突,相互辱骂。那白秀英按住雷横母亲就打,却激怒了雷横。雷横一枷打在白秀英头上,将她当场打死。
雷横当街打死了人,自然逃不过刑罚,被关入了牢里。当西门庆在大名府和董巧儿、赵如玉厮混,折服燕青之时,以及到了东京汴梁,忽悠林灵素,密会李师师之时,雷横却在郓城县的牢房里吃了两个月的牢饭。
郓城县牢房里的当牢节级朱仝与雷横是多年的兄弟,当初生辰纲事发后还一起放走了晁盖等人,为人一向以义气为重。他见上下打点也救不得雷横,就在押送雷横去济州府的路上私自放走了雷横。此事大约发生在西门庆从东京汴梁返程之时。
当西门庆回到阳谷县时,“美髯公”朱仝也因为私放犯人被发配到河北沧州去了,一场大戏的上半场已然落幕。
对于西门庆来说,虽然错过了在白秀英生前看一看那美女的机会,又放雷横上了梁山,有一些小小的遗憾,但是真正的大戏却是在河北沧州!
西门庆记得,历史上当朱仝被发配到河北沧州后,阴险毒辣的宋江与吴用施展了一连串的毒计,利用李逵这个冷血变态的杀人狂,将朱仝和柴进先后逼上了梁山,也借此机会将朱仝家和柴进家的家财都搬取上山,极大地壮大了山上的财力。
朱仝到了河北沧州后,受到知府相公的重用亲待,知府相公那年方四岁的小衙内也很喜欢朱仝,喜欢要他抱自己出去玩。那知府相公也信任朱仝,每日让他抱自己的孩子出去玩。
可以说,如果梁山泊的强盗不去害朱仝,朱仝在河北沧州会过得很好,也会有一番前程。但是宋江、吴用为了赚人上山入伙,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在七月十五日中元节看时,朱仝抱着小衙内去看河灯,岂知吴用早已带着雷横和李逵入了沧州,躲在黑暗中准备对他下毒手。
雷横和吴用引开朱仝,李逵却将那四岁的小衙内绑架到城外的树林里,一斧头将脑袋劈成两半。那年方四岁的小衙内被如此残忍的杀害,充分暴露了李逵的凶残变态和宋江、吴用的阴险毒辣。可以说这三人干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反人类罪行,以他们为代表的梁山好汉是些甚么货色,由此可见一斑。
朱仝见自己喜爱的小衙内被李逵残杀了,欲与李逵拼命却不得,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心有不甘地上了梁山。
然而对于宋江与吴用这两个小人来说,郓城县朱大户的家财还满足不了他们的贪欲,沧州横海郡的柴进家才是二人心中的大鱼,他们已暗自策划“请”柴进上山聚义。
柴进那厮乃是前朝皇室后裔,家里面甚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以及宋太祖颁发给他家的丹书铁券。手上有了这丹书铁券,只要柴家不造反谋逆,其它的罪名都可以免罪。
所以,柴家在这大宋朝是真正的特权家族,柴进也因此可以为所欲为。
柴进柴大官人那厮祖宗留下的家底可太厚了,不胡乱折腾一下,心中难受。柴进没事就收留一些江湖上犯了罪的逃犯,好吃好喝地养个一年半载,却从不怕官府上门拿人。待到这些所谓的好汉养得膘肥体壮之后,柴进又将这些人放到江湖上继续害人。
只要不是造反,柴进自认为官府没人敢寻他的不是。
可惜柴进却不明白吴用将李逵留给他的深意。那李逵就是个心智不健全的杀人魔王,让他呆在柴进身边,还怕不给柴进捅破天?
李逵果然没有辜负宋江与吴用心底的期望,在高唐州杀了人,害得柴进受拖累被捕入狱。
其实那时柴进并不会陷入绝路,他的手下正从沧州带着丹书铁券赶往高唐州。柴进得到自己的护身符之后,大不了吃些皮肉之苦,就可安然无恙地回去做自己的大官人。
宋江与吴用却怎会放过李逵那厮创造的机会?他们立即发兵攻打高唐州,扬言要救出柴进。
宋江与吴用的这一出,摆明了告诉天下人,柴进与梁山强盗是一伙的,犯的是造反谋逆之罪。
这下子,莫说是丹书铁券,就是丹书金券都救不了柴进了!柴进被宋江等人救出后,也只剩下上梁山当强盗的一条路。
想到历史上宋江和吴用施展的无耻下流手段,西门庆不由得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宋江住手,那柴进的家产是我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见义勇为团启行
“西门哥哥,你此番可是要用到兄弟?”当西门庆心痛“小旋风”柴进的家产被梁山强盗搬空,无法安坐,拍案而起之时,陆小乙看到西门庆双目放光,顿时心知肚明大官人又有目标了,起身对西门庆问道。
“大官人,还有我郓哥儿!大官人有甚么分付?”乔郓哥也是聪明人,紧接着陆小乙站起身来。
西门庆扫了最早投奔自己的这两个心腹亲信几眼,心中甚为满意。经过这两年的一番历练,陆小乙与乔郓哥又长进了不少。
陆小乙已经从阳谷县的泼皮头子,变成了西门庆手下称职的情报大头目,他手中掌控的探子散布在山东和河北各州,为西门庆带来源源不断的各地情报。
陆小乙当初扫平郓州东平府的泼皮团伙,独霸东平府的黑道时,还需要蒋门神的相助。此后再向周边各州渗透时,他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因此西门庆才会想到将他派去东京汴梁开拓地盘。
与陆小乙相比,乔郓哥的变化更大。这两年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乔郓哥跟着西门庆大官人好吃好喝,竟然长高了不少,身子骨也强壮了许多,从一个小猴子般的少年人长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实青年。
乔郓哥自从跟了西门庆之后,算是遇上了贵人。他不仅衣食无忧,将老爹养得红光满面,还跟着西门庆、栾廷玉等一干人学了一身好武艺。特别是在汤阴县跟着周同学习射箭之术以后,乔郓哥练就了一手好箭法,俨然成长为西门庆麾下杰出的青年将领。
西门庆挥手让陆小乙和乔郓哥坐下,自己也坐回了椅子里,先对陆小乙说道:“小乙兄弟,哥哥我的确有事要你去做,却不是那雷横和朱仝之事。我要你先走一趟桃花山,将我手绘的图纸带给‘九尾龟’陶宗旺,要他按我的图纸建设城堡。然后你代我上那二龙山宝珠寺,悄悄地请我那兄弟,二龙山的大当家‘花和尚’鲁智深来一趟阳谷县。你对他说……”
西门庆交给陆小乙一份图纸,再对陆小乙面授机宜后,陆小乙领命而去,只留下西门庆与乔郓哥。
西门庆对乔郓哥问道:“梁山上还有何消息?”
乔郓哥答道:“梁山上一切如常,只是几位头领似乎在策划前往沧州请朱仝上山。”
西门庆闻言冷笑一声,看来宋江与吴用这两个狗贼不会放过朱仝。只是不知道李逵那个滥杀无辜的变态被自己除掉后,宋江又会派哪条好汉去执行虐杀四岁孩童的任务?
这些梁山的狗贼,一刻都不消停啊!大官人我才从东京汴梁回来,还不能好好地歇息一阵,就又要跟去河北沧州见义勇为了!这大宋徽宗朝的杰出青年,非我西门庆大官人莫属!
西门庆让乔郓哥立即去将独龙岗洪家庄如今的庄主洪振请回西门堡。乔郓哥也领命而去。
两日后,乔郓哥与洪振一起返回了西门堡,立即来见西门庆。西门庆见到洪振后,又将栾廷玉、蒋忠、焦挺、石勇等兄弟都召集在一起,对他们说了梁山泊强盗宋江等人密谋去河北沧州赚朱仝和柴进上山之事。
众人这两年跟着西门庆从山贼强盗那里占得不少便宜,如今一听与梁山泊强盗有关,一个个都打起精神,要与那梁山强盗再较量一番。
因为洪振曾经在柴进府中担任过教头,熟悉沧州横海郡柴进那几个庄子的实情,所以西门庆此番前去沧州时,准备带上洪振一路。
可是,柴进毕竟曾经礼遇过洪振。虽然后来柴进喜新厌旧,让林冲与洪振比武,借机打压了洪振,但西门庆还是需要了解洪振对于柴进的看法。
在座的都是最亲密的兄弟,西门庆也不隐瞒,当着洪振的面对众人说出了自己的初步计划,那柴进与梁山泊早已勾结在一起,此番就是要利用梁山强盗去沧州之机,巧取豪夺地将柴进的家财搬回西门堡。
说完自己的粗浅计划,西门庆问洪振,对“小旋风”柴进有何打算。
洪振想了一会儿说道:“大官人,当年在与林冲比武时,那柴进虽然曾经对我不敬,但毕竟我洪振在他府上当过教头,吃过他柴进的饭食,因此,我想顾念旧情放他一马,此番去沧州就莫伤了他的性命。”
洪教头也是今非昔比了啊!西门庆心中暗自感叹。
若是当年那心高气傲,不甘受辱的洪教头,只怕容不得羞辱过自己的柴进。可是洪教头杀死了林冲之后,仇怨已报,心中的愤恨早已去了一多半。再加之西门庆让洪振在独龙岗原李家庄的庄园里当庄主之后,洪振也不再只会打打杀杀训练兵士,他的见识和胸怀都长进了不少。
更让西门庆心中暗喜的是,洪振并未在自己面前隐瞒对柴进的一丝念旧之情,这说明他面对自己时是胸怀坦荡,真正的忠于自己。
柴进虽然时常收留庇护江湖亡命之徒,但本身却还未有亲手做下大恶之事,西门庆本就没有理由必杀他。西门庆此番也只想借机将他赶上梁山,自己接手了柴进的财富而已,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洪振的要求,先放柴进一条活路。
众人商议了一番,西门庆决定带上洪振、焦挺、乔郓哥三个兄弟前往沧州,栾廷玉、蒋忠、石勇等几个兄弟留在阳谷县操练兵马,防范梁山泊的强盗。
此番西门庆计划从河北沧州搬运许多货物回阳谷,因此,他让洪振在自己收留的沧州灾民中选百十个识得路途的可靠当地人,跟随自己一行北上。
洪振领命走后,西门庆又带着乔郓哥入了阳谷县城,给知县相公送上一些礼物后,双方寒暄半日,西门庆从县衙里带走了许多差役穿的衣服。
诸事齐备之后,西门庆也顾不得再与家中的小娘子们温存,带着上百人的队伍踏上了去往河北沧州的道路。
西门庆实在是不敢多做逗留啊,因为他要在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前赶到沧州。
第三百八十六章 给你一份山贼职业
西门庆从东京汴梁回到阳谷县时已是盛夏六月。得知朱仝发配河北沧州,梁山泊强盗已经阴谋赚他上山时,西门庆不敢耽搁,点起人马就赶往沧州。
西门庆记忆中,吴用等人是在七月十五日中元节时对朱仝下手的,因此他带着手下日夜兼程,终于在七月初赶到了沧州城。
西门庆选拔带来的手下大多是沧州本地人,如今回到故土,一个个地理精熟,很快就带着西门庆、焦挺等人无声无息地在这鱼龙混杂的沧州潜伏下来。
西门庆首先就是亲自带人去知府衙门前蹲守打探了一下,确认了朱仝在知府衙门里做事,那知府相公的小衙内迄今为止平安无事。
知道自己记忆无错,赶在吴用等人前面的西门庆立即调兵遣将,将知府衙门的朱仝和城外柴进的庄园都秘密地监视起来。
洪振在柴进庄上当过教头,对柴进有几处庄园都一清二楚,西门庆自然是将监视柴进的任务交给了他,让他领着一帮沧州灾民出身的手下潜伏在柴进府邸周边。
焦挺当年在河边东奔西走,投人不着时,也来过沧州,多少认得一些大小道路。但西门庆的要求不止于此,为了日后的行动,他让一个对沧州城极其熟悉的手下领着自己和焦挺、乔郓哥逛遍了沧州城内外,把大街小巷都一一摸清。
与此同时,乔郓哥也将他和陆小乙早前派遣到沧州城的探子手下都召集而来,协助西门庆掌控大局。
西门庆的布置逐渐成形,就等着吴用等人一头撞入进来了。只是那吴用等人还会如自己记忆中那般来陷害朱仝吗?会不会在哪里已被蝴蝶的翅膀扇歪?
西门庆没有等待太久,心中的疑问就有了答案。虽然西门庆干掉了李逵,又削弱了梁山强盗的实力,可是他并没有改变宋江和吴用的卑鄙下流。
七月初十日,吴用带着雷横和马麟来到沧州横海郡,投到柴进庄上。与柴进一番密谋后,第二日柴进就派手下带着吴用三人混入沧州城熟悉地形。这场由宋江定策,吴用亲自动手操作的阴谋,正在徐徐展开。
虽然梁山上的第一无脑杀人狂李逵早已被西门庆除掉了,但是梁山那个强盗窝里从来不缺好勇斗狠,滥杀无辜之徒。吴用在山上头领中选了“铁笛仙”马麟与自己同行。
这马麟乃是南京建康人氏,小番子闲汉出身。也就是说这厮是一个有外族血统的泼皮捣子。这厮一身好武艺,百十人近不得身,从来好勇斗狠,能动手的绝不动脑!他从江南大城市江宁府建康军的泼皮一路打打杀杀地混到黄门山的强盗头领,手上可没有少沾血腥。
吴用这才带马麟前来,也是因为这厮有勇无谋,最敢杀人,叫他砍谁就砍谁,绝不迟疑半分。
当吴用躲在暗处偷窥朱仝带着知府的小衙内玩耍,密谋绑架杀害那小衙内时,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西门庆等人也在不远处监视着吴用三人。
两拨人各怀心事,都在等待着中元节的到来。
不几日,便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这一日对于信佛的又叫盂兰盆大斋之日,各处点放河灯,修设好事,好不热闹。
当日天晚,朱仝正在知府衙门听命,堂里侍婢子叫道:“朱都头,小衙内今夜要去看河灯。夫人分付,你可抱他去看一看。”
这是知府一家都信任喜爱朱仝,方才会放心将小衙内交给朱仝。朱仝闻言忙答道:“小人抱去。”
话音未落,那粉雕玉琢的小衙内穿一领纱衫儿,头上角儿拴两条珠子头须,从里面走出来,扑入朱仝的怀里,张开双臂要朱仝抱。
朱仝欢喜地将小衙内抱将起来,托在肩头上,转出府衙门前来,望地藏寺里去看点放河灯。
那时才交初更时分,朱仝肩背着小衙内,在地藏寺里看了一遭,又来水陆堂放生池边看放灯。
放生池内星星点点,漂满了众人寄托着思念和祝福的河灯,煞是好看。那小衙内兴奋地爬在池边的栏杆上,看了笑耍。朱仝紧贴着小衙内,护持着他的安全。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有人拽朱仝袖子,对他说道:“哥哥,借一步说话。”
朱仝回头看时,竟然是自己放走的杀人犯雷横,吃了一惊。
雷横是官府通缉的杀人逃犯,又上梁山当了强盗,朱仝如何敢在这人多的地方与他说话?朱仝心急之下没有多作思索,便对小衙内道:“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
小衙内乖乖地从栏杆上爬下来,坐在那里笑道:“你快来,我还要去桥上看河灯。”
朱仝道:“我便来也。”转身走开与雷横说话。朱仝拉着雷横急问道:“贤弟因何到此?”
雷横扯朱仝到僻静处,对朱仝拜道:“自从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无处归着,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哥哥入伙。宋公明哥哥亦甚思想哥哥旧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众头领亦皆感激不浅,因此特地教吴军师同兄弟前来相探。”
自己救了雷横,若说他冒险跑这许多路程前来探望自己,倒也合理。可是吴用这个梁山泊的军师为何也千里迢迢地以身犯险?朱仝心中纳闷,对雷横问道:“吴先生见在何处?”
躲在暗处的吴用闪身出来答道:“仁兄,吴用在此。”言罢便拜。
朱仝慌忙答礼道:“多时不见,先生一向安乐?朱仝何敢劳动先生尊驾。”
吴用道:“山寨里众头领多多致意,今番教吴用和雷都头特来相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吴用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见。今夜伺候得着,请仁兄便挪尊步,同赴山寨,以满晁、宋二公之意。”
雷横方才没有挑明的话,吴用全都说了出来,晁盖、宋江看上朱仝了,请他上山当强盗。
甚么叫以满晁、宋二公之意?就是说晁盖和宋江这两个黑道老大看你骨骼清奇,是当强盗的料,给你一份很有前途的山贼职业。朱仝你可不要不识好歹,不给两位黑道老大面子。
吴用的话中软中带硬,已暗含威胁。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小衙内失踪了
朱仝家是郓城县的大户,家资丰厚,手里有的是钱花,日子过得舒坦着呢!虽然他因为私放雷横被发配到这沧州,但难得知府相公高看重用他,将他视为心腹,朱仝的前途依然无忧。在此等境况下,朱仝身上又没有长贼骨头,怎会情愿上梁山去当强盗?吴用的话中之意,朱仝听得明白。朱仝心中已自有几分恼怒,但是碍于义气又不便发作,半晌答应不得。
见吴用与雷横不肯罢休地望着自己,朱仝强压心中不快,对吴用说道:“先生差矣!这话休题,恐被外人听了不好。雷横兄弟,他自犯了该死的罪,我因义气放了他,他出头不得,上山入伙,我自为他配在这里。天可怜见,一年半载,挣扎还乡,复为良民,我却如何肯做这等的事?你二位便可请回,休在此间惹口面不好。”
朱仝回复吴用之言也是柔中带刚,决绝地表达了自己的心声,不肯上梁山当强盗。若是吴用和雷横还不肯罢休,只怕闹起来大家面皮上难堪。
吴用当然知道朱仝不可能被言语所说动,否则,他也不会和雷横一起引开朱仝,让马麟那厮去害小衙内。此时为了拖延时间让马麟得手,吴用给雷横递了一个眼色,让他继续纠缠。
雷横见了,开口劝道:“哥哥在此,无非只是在人之下伏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汉的勾当。不是小弟纠合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迟延有误。”
朱仝不快道:“兄弟,你是甚么言语!你不想,我为你母老家寒上,放了你去,今日你倒来陷我为不义!”
朱仝此言近乎是指着雷横的鼻子开骂了。当初朱仝好好的郓城县押牢节级当着,家中有钱,知县相公又看中他,活得何等惬意!只为了可怜雷横若是被判死刑,家中老母无人奉养,这才甘冒风险放走了雷横,自己因此获罪被发配到这里。朱仝对雷横的恩情不可谓不重,雷横不思回报,却来强拉他入伙当强盗,实在是有些忘恩负义。
朱仝的一番话都是正理,雷横也被说得面皮发燥,无言以对,只得拿眼望着军师吴用。
吴用估计马麟已然得手,可以实施下一步了,就开口说道:“既然都头不肯去时,我们自告退,相辞了去休。”
朱仝道:“说我贱名,上覆众位头领。”朱仝言简意赅,这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包括晁盖、宋江等所用梁山好汉的邀请。
吴用与雷横也不言语,陪着朱仝一同回到桥边。朱仝回来,却不见了小衙内,叫起苦来,两头没路去寻。
雷横扯住朱仝道:“哥哥休寻,多管是我带来的两个伴当听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倒抱了小衙内去了。我们一同去寻。”
朱仝听了,心惊不已。他如何不知道梁山上的这帮兄弟平日里惯常干些甚么勾当!此时朱仝被吴用和雷横拿住命门,怕他们害了小衙内,不敢发作,只得软语相求道:“兄弟,不是耍处!若这个小衙内有些好歹,知府相公的性命也便休了!”
雷横道:“哥哥莫急,且跟我来。”言罢就与吴用并肩离去。
朱仝没奈何,只得忍气吞声地跟住雷横和吴用,三个离了地藏寺,一路走出城外。
黑灯瞎火地追了一程,却不见前方有人影,朱仝愈加心慌,便问道:“你伴当抱小衙内在哪里?”
雷横道:“哥哥且走到我下处。包还你小衙内。”
朱仝道:“迟了时,恐知府相公见怪。”
吴用听朱仝言语,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分寸,不由得暗自得意。这次虽是晁盖与宋江提出请朱仝上山聚义,宋江策划定下不择手段赚朱仝上山,但真正的临场定计,却是吴用全权掌控。
毕竟宋江再奸诈无耻,远在梁山的他也不知道朱仝在沧州被知府一家信任,让他时常带小衙内出来街上玩。吴用也是来到沧州,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之后,才拟定了让马麟杀死小衙内,害朱仝走投无路,只能跟自己回梁山的毒计。
如今见自己的毒计有了效果,朱仝已经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吴用心中颇为得意。当然了,待到朱仝被自己引到树林,发现小衙内已经被杀死时,吴用也会将这“功劳”推到宋江头上,说是宋江哥哥下的命令。朱仝要怪,就去怪宋江吧,可不要埋怨我这个军师!
吴用轻松地对朱仝说道:“我那带来的两个伴当是没分晓的,一定直抱到我们的下处去了。”
朱仝问道:“你那伴当姓甚名谁?”
雷横答道:“也是梁山上的兄弟,名叫‘铁笛仙’马麟,原是黄门山上的三当家,平生最喜杀人。”
朱仝听了,跌脚叫苦,慌忙便赶。
此时在离城约有二十里的一片树林边,“铁笛仙”马麟将肩上扛着的小衙内放在大树下,回头看着来时的路,不停地喘着粗气。
马麟想不明白,军师吴用为甚么不让自己出了城就将这小衙内砍死,偏要自己带着他一口气跑到这么远的树林里来。就连这块草地,都是昨日军师吴用亲自选定的,让他到了这里再杀了小衙内,等着吴用与雷横。
军师说这是为了将朱仝引到柴大官人府上,可是马麟还是想不明白。就在城外选个僻静处砍了小衙内有何不可?大不了朱仝追出城来后,自己与雷横联手打倒他,将他绑缚起来押回梁山。要是那朱仝还不知情识趣,老爷一刀砍了他的狗头!问他怕与不怕?
马麟虽然不明白吴用的用意,但是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吴用的计划,在水陆堂放生池边将小衙内用迷药麻晕,带到了这树林里。接下来,就是杀了那小衙内,等待朱仝追来后,再刺激他来追打自己,按军师之计将他引到前方的柴大官人府中。
马麟回想了一遍吴用的嘱咐,确认没有记错后,从腰间拔出刀来,就要转身杀了那小衙内。
可是马麟转过身来时,却一下子呆住了,大树下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小衙内?
第三百八十八章 这不是吴用的剧本
此地有鬼?不,此地有人!
作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强盗头领,马麟并不太相信鬼神,当他发现自己抓来的小衙内失踪后,立即拔出双刀,对着树林叫道:“哪里来到鸟贼人,敢偷老爷手中的行货,坏俺梁山好汉之事?”
“呸!你们这些残害妇孺的恶贼也配叫好汉?老爷平生专杀梁山狗贼,马麟你待怎的?”树林里传出一声斥骂,西门庆也手持双刀从一株大树后现身,沐着银白色的月光走到草地上。
“你这鸟……你?是你!”马麟借着月光看清西门庆的模样后,吓得斗志全无,转身就欲逃走。
原来马麟与西门庆并非第一次照面。当初在独龙岗两军交战时,马麟就被西门庆身边的栾廷玉打伤过,对统兵击败梁山军的西门庆记忆犹新。
此时见到西门庆,马麟立即想到了他身边那有鬼神之勇的武将栾廷玉,身上已经痊愈的伤口都隐隐作痛,一刻都不想再在此地停留。
甚么小衙内,甚么军师的妙计,都丢他娘的吧,先保住小命要紧。
马麟此时想走,却已经迟了,当他转过身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包围了。
在西门庆现身的同时,焦挺、洪振与乔郓哥也带着人从三个方向围了上来,堵住了马麟的退路。
这几日吴用与雷横、马麟勘察地形,选定这片树林作为杀人之地,都尽在西门庆他们的监视掌控之中。
正因如此,知道吴用会在今日利用中元节下手的西门庆与焦挺预先就埋伏在这树林里守株待兔。而乔郓哥和洪振则辛苦了一趟,一直从沧州城的地藏寺跟踪马麟而来,免得途中别生意外。
此时三面都被封死,只有西门庆那边还是一个人,貌似可以奋力冲杀出去。
可是,马麟知道西门庆是这些人的首领,他那里真的是包围网的漏洞?
马麟是个能动刀就绝不费心思思量的人,以前的黄门山有“神算子”蒋敬出谋划策,“摩云金翅”欧鹏做决定,马麟只管舞刀弄枪的厮杀。上了梁山之后,有晁盖、宋江、吴用这些大哥拿主意,更轮不到马麟动脑子了。所以,这厮通常是凭本能行事。
此刻身陷危险之中,马麟的本能催促他从西门庆那里冲杀出去,可是仅有的一点理智又让他认为西门庆这里不可能会有漏洞,或许才是最危险的一个方向。
就在马麟迟疑之时,西门庆突然对他笑道:“马麟,你能胜过我,我就放你走!”
与这厮拼了!马麟不再犹豫,舞动双刀杀向西门庆。
“来得好!”西门庆大喝一声,挺双刀接住马麟,与他在草地上斗作一团。
非是西门庆托大,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要不顾风险与这马麟单挑,实在是因为西门庆自己十拿九稳能战胜马麟,要再借机挫一挫马麟的信心,从内心彻底击垮马麟。
当初在独龙岗与梁山军交战时,西门庆虽未出阵厮杀,但也看过了欧鹏、马麟等人的身手,知晓他们的武艺强弱。与他二人直接交手,打得他们吐血而逃的栾廷玉事后也对西门庆说过,欧鹏、马麟之流皆非西门庆之对手。
西门庆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栾廷玉这个万人敌的眼光,因此他面对马麟时信心十足,绝非冒险行事。
月光下刀光闪烁,如洒下雪花片片,煞是好看。可惜焦挺等人不及细细欣赏,不到十招,西门庆与马麟胜负已分。
马麟双臂中刀,滴着血无力地垂下,手上的双刀已经掉落在草地上,面如土色地看着身前的西门庆。
如果说以前马麟怕的主要是西门庆身边的栾廷玉,那么现在他怕的人就要添加上这个面如冠玉,始终面带微笑与自己交手的西门庆了。
马麟自以为练得好双刀,如今被同样用双刀的西门庆轻松击败,这耻辱更甚于输给栾廷玉,马麟面皮羞得通红,垂头丧气地闭目受死。
怎知西门庆却收起双刀,对乔郓哥叫道:“郓哥儿,还不快与马兄弟包扎止血?”
在马麟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乔郓哥果然带着两个手下上前来为马麟疗伤,让他恍然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
吴用与雷横一路带着心急如焚的朱仝追赶到预定的树林边,却不想没有见到应该出现的马麟。
朱仝兀自还要往前去追,吴用却不得不将他往树林里引,让他看到小衙内惨死,断了朱仝当良民的心思。因此,吴用只得咳嗽一声拉住朱仝,对他说道:“仁兄莫急,我与我那伴当约在这树林里相会,或许他正在林中歇息。”
朱仝闻言说道:“先生速带朱仝去,但救得小衙内,朱仝感激不尽!”
没有马麟出来引朱仝,吴用和雷横只得无奈地当先带路,领朱仝去了预定的林中草地。
朱仝刚一踏入草地,鼻中就闻到一阵血腥味,他大惊失色,虎目圆睁四处张望,却只见小衙内浑身是血地倒在草地上。
“小衙内!小衙内!”朱仝魂飞魄散地叫了两声,却不见小衙内动弹一下。夜色里也看不清小衙内的伤口在哪里,只看地上流了好多血,就知道小衙内绝无生还之希望。
朱仝悲愤欲绝,回身怒指吴用和雷横问道:“先生、雷横,我朱仝与你等梁山好汉并无仇怨,你等为何这般害我?小衙内他只是一个四岁的孩童,你、你等也忒毒了!”
吴用带马麟来,让他执行杀小衙内的任务,就是准备让这无头脑的莽汉给自己和雷横背黑锅,转移朱仝的怒火。之后再将主意都推到与朱仝交好的宋江身上,谅那朱仝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无话可说。
可是如今马麟那厮虽然按照自己的分付将小衙内绑架来杀害了,但却没了人影,让自己与雷横不得不直面朱仝的怒火。这一出实是在吴用的意料之外,让他也暗自叫苦。
虽然今夜之事没有完全按照吴用的计划发展,好在大局还在掌控之中。小衙内已死,朱仝已经走投无路!
吴用心中盘算自己与雷横联手当能胜过朱仝,不怕朱仝翻脸厮并,就对朱仝说道:“仁兄休怪,实是公明哥哥渴慕仁兄上山聚义,方才让我等行此下策。”
第三百八十九章 苦苦相逼
“你!”朱仝怒火烧心,踏上一步就要去抓吴用。雷横却手握刀柄挡在吴用身前,对朱仝说道:“哥哥休得伤了军师!我等故意杀了小衙内,也只是为绝了哥哥的归路,请哥哥同兄弟一起上山快活。如今小衙内已死,哥哥若在不领公明哥哥和军师之意,只怕在江湖上难以立足。”
朱仝闻言,如遭雷击,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一时间手足无措,忽地转身跪在小衙内身边,流着热泪说道:“小衙内,是我朱仝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朱仝方才被雷横语带威胁地拦住时,方才想到自己今日从知府衙门带小衙内出门来看灯,身上并未有携带兵器。而那雷横与吴用是有备而来,身上都有明刀暗器。自己一旦动手,必然不是雷横和吴用二人的对手,也不过枉自送了性命。所以朱仝虽然恨得牙关都咬出了血,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朱仝也知道,小衙内是自己从府中带出来的,如今却被梁山上自己的兄弟杀害,知府相公一定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的确如雷横所说,自己的归路已经绝了。
可是对自己一直很亲昵依赖的小衙内就死在自己眼前,害死他的仇人就是眼前的吴用和雷横,朱仝虽已被逼得走投无路,但也难以就此与吴用、雷横二人冰释前嫌,忘记小衙内之死,随他们上梁山快活。
朱仝现在内心十分愧疚,他知道正是自己引来了吴用等三个恶徒,方才害死了这可爱的小衙内。愤怒、惊惧、悲痛,悔恨,朱仝心中五味杂陈,回想起与小衙内初见时,小衙内粉嘟嘟的双手扯住自己长髯,口中娇声说道:“我只要这胡子抱,和我去耍”的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树林里,躲在暗处监视着这一切的西门庆看着朱仝的表现,点了点头,暗道这朱仝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热血重情之人。若是朱仝对小衙内的死轻描淡写地带过,为了利益考量很快与吴用和雷横和解,同意随他们上梁山,西门庆就会立即放箭射死这下流无耻之人。
如今朱仝的表现让西门庆满意,他决定拉朱仝一把,给他一个与梁山强盗决裂,彻底改过自新的机会。西门庆拉过蹲在身边的马麟,对他小声说道:“马麟,你照我的分付去做,我就饶你一命!”
马麟点头如捣蒜,对西门庆表了忠心之后,再看了一眼树林里埋伏着的黑压压人群,将心一横,就从草丛中蹿了出去。
此时在草地上,吴用胜券在握地看着朱仝,心道好你个“美髯公”朱仝,还在本军师面前装腔作势。任你这厮再英雄,如今落入我的圈套,哪里还有退路?若不想丢了性命,只有跟本军师上梁山入伙这一条活路,不怕你这厮不服软!
吴用心中得意,开口对雷横说道:“雷横兄弟,朱仝哥哥救了你和老母之命,你怎的不晓知恩图报?如今朱仝哥哥大祸临头,你也须得救他一命!”
雷横笑道:“军师哥哥,此事却也不难。只消兄长放弃执念,随我等上山,不只晁、宋二位哥哥,一山头领谁不欣喜相迎?众弟兄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
恰在此时,“铁笛仙”马麟突然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对吴用和雷横叫道:“二位哥哥,你等已杀了那小衙内?兄弟差点误事,还好二位哥哥出手及时!”
马麟的突然现身以及方才的那番言语,让场中的三人都始料不及,一起愣住了,都将目光投向马麟,只见他身上血迹斑斑,双臂都已负伤。
吴用最先醒悟过来,对马麟问道:“你、你没有杀了小衙内?你这伤从何而来?”
马麟答道:“军师哥哥,兄弟好苦!兄弟按军师的分付将那小衙内用迷药麻了,带到这树林里来,准备下手劈作两半。怎知这树林里却有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江湖好汉,撞破了兄弟之事,拔刀来杀兄弟,要救那小衙内。兄弟与他好一番鏖战,直杀到树林深处,才杀死了那厮,兄弟我也身负重伤。那小衙内却被丢在了这草地里,兄弟不及下手,所幸二位哥哥来得及时!”
听了马麟的话,吴用眉头一皱,心有疑虑,他正要说话,不想身边的雷横抢先跳起脚来嚷道:“误事也!马麟兄弟,我们并未杀死那小衙内!”
此时朱仝也惊喜交加地用手去探小衙内的鼻息,这才发现小衙内还有呼吸,只是被麻药所迷,昏睡过去。方才见小衙内倒在血泊之中,夜色中看不分明,自己就先入为主地误认为小衙内已被杀害。
可是朱仝心中方才一喜,接着又是一惊,急忙抱起小衙内就要向树林外跑。因为他突然想到,吴用三人绝不会就此罢休,小衙内依然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果不其然,在吴用的指挥下,“插翅虎”雷横拔出刀来,一纵就是两丈远,抢先挡住了朱仝回沧州城的道路,口中怪叫道:“兄长休走!放下小衙内!再要向前,莫怪兄弟手上的刀认不得兄长!”
朱仝面色一变,开口说道:“雷横,你忘了我当日放你之情?你若还念兄弟情谊,就让开道路,莫再弄得面皮上难看!”
雷横冷笑道:“兄长如何错怪雷横?雷横正是感念兄长义气,方才定要请兄长上山一起享福。况且这是公明哥哥的将令,兄弟今日一定要杀了这小衙内,带兄长上山!”
朱仝大怒,对雷横骂道:“雷横!你这贼心贼胆贼骨头的贼!我当初就不该救你!你快快闪开,否则我舍了性命与你等厮并!”
此时马麟装着伤重跌坐在地,那吴用却从袖中亮出两条铜链,挡住了朱仝的退路。
吴用欺朱仝手上无兵刃,又抱着小衙内,身手因而无法施展,也大着胆子逼上前去,对朱仝说道:“今日情势如此,由不得兄长不从!这小孩童不过是那贪官的孽种,兄长何苦为一小孽障与兄弟们拼命,冷了山上众头领的心?”
第三百九十章 谁杀了我的兄弟
“先生欺人太甚!想我朱仝以义气为重,也曾救过你等山寨上的晁、宋二位寨主!这雷横也是我救得性命!我也不求你等报恩,你等如何定要逼我上山做强盗,辱没了自家祖宗?先生,你等岂不是恩将仇报,全无道义!”朱仝额头沁汗,双臂死死护住小衙内,警惕地盯着吴用与雷横。
“兄长放下小衙内,小心兄弟误伤了兄长!”雷横抢先开口威胁道。
朱仝见这势头于己不利,如此僵持不下,怀中的小衙内必难逃吴用和雷横的对手,心念一转,喟然长叹道:“也罢!二位好汉,朱仝随你等上山即是。只要你等放过小衙内,容朱仝将他平安送回知府衙门,朱仝就舍了这一身清白,随二位回山复命。请二位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朱仝绝不食言!”
朱仝的此番话让雷横有些动心,朱仝对他有活命之恩,他也不想与朱仝彻底撕破面皮。因此,雷横将目光投向了军师吴用,看他做何道理。
吴用惯用阴谋诡计,哪里会相信朱仝的诚心。他心中冷笑,暗道朱仝这厮并不认可我梁山好汉的事业,他口中之言不过是权宜之计。今夜若不杀死这小衙内,实难坚定他上山之心。
吴用对着朱仝笑道:“兄长好计策!只怕兄长回了沧州城之后,就如鱼入大海,再难追寻。兄长瞒得过别人,须瞒不过小生。今夜兄长必须随我等三人回返梁山,须臾不得拖延。那狗官的小儿,也必须得死!”
朱仝瞠目骂道:“吴秀才,雷都头,你们这些负恩的狗贼!今日我与你等梁山狗贼割袍断义!你等要杀小衙内,须得先杀了我朱仝!”
吴用听了,也老羞成怒,对雷横叫道:“雷横兄弟,为山寨立功的机会来了,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朱仝骂梁山好汉忘恩负义,对雷横真是句句诛心,骂得他又羞又恼,对朱仝也渐生恨意。
朱仝你这厮在我面前装甚么清白?你我同为都头时,你不曾枉法偷放过晁盖与宋江?你这厮身上也不干净!
俺雷横在都头任上不比你辛苦?为何知县相公独青睐于你,提拔你当了押牢节级?你这厮犯法刺配沧州,怎的知府又重用于你?同样是上梁山,俺雷横是自己逃上山去,你这厮却要我与军师千里来请。莫非你朱仝当真比俺高人一等?
呸!你这厮骂我是贼心贼胆贼骨头,天生当贼的料,俺却偏要杀了这小衙内,让你这厮也上山做贼,看你如何高人一等?
雷横是铁匠出身的都头,与县内大户出身的都头朱仝相比,相貌不如,身家不如,为人处世更不如,长期被朱仝压制一头。因此二人在郓城县时虽说是兄弟相称,但雷横的内心深处何尝没有对朱仝的嫉妒之心?
因此当真有机会将朱仝赚上山来,与自己拉平到一个层次时,雷横内心是兴奋的,十分积极地投入了此事。
此刻听得军师吴用下令,雷横怪叫一声,举刀杀向朱仝,口中还假惺惺叫道:“兄长小心,勿怪兄弟!”
吴用也耍动铜链,欲伺机勒死小衙内。
就在朱仝心慌闪避,要将小衙内放在草地上,徒手与吴用和雷横以性命相搏之时,林中突然射出一箭,正中雷横的右手,让雷横痛得丢掉了手中的腰刀,捂着手踉跄急退。
朱仝眼急手快,往地上一滚就抓起雷横掉落的腰刀,横刀遮护在小衙内身前。
吴用见状哪还敢独自上前,他也急退数步,与雷横站在一起,望向那黝黑的树林。
只见一个身长八尺,面目狰狞的大汉背着弓箭,手提朴刀从树后杀将出来,口中暴喝道:“是甚么鸟人杀了我的兄弟?”这人正是“没面目”焦挺。
焦挺跳出来的方向正是方才马麟现身的方向,朱仝、吴用和雷横三人顿时想起马麟说他在树林里与一个江湖好汉厮并,杀死了对方。这暴怒的大汉定是那江湖好汉的兄弟!
朱仝虽然夺刀在手,毕竟以一对三,担心护不得小衙内周全。此刻见到来了援军,立即抓住机会高叫道:“好汉,是这三个恶人害了你的兄弟!”
焦挺闻言,“哇呀呀”地怪叫着就杀向吴用三人。
吴用暗暗叫苦,自己三人中雷横和马麟都已负伤,哪里还能抵敌朱仝和这莽汉的联手?小衙内是无法杀害了,还平白恶了朱仝,自己的一番妙计又化作泡影!
吴用不及捶胸顿足,转身撒腿就跑。雷横见势不妙,也跟着吴用逃跑了。
马麟却从地上爬将起来,跑向焦挺和朱仝二人。他在林中见到西门庆埋伏的手下只怕有数十人,其中许多都有弓箭,心中暗骂吴用与雷横是蠢货,哪里可能逃得出去。
只要林中那好汉一声令下,吴用与雷横必会被乱箭穿心,射成刺猬一般!马麟想的就是离二人远一些,免遭池鱼之殃。
自己原原本本地按那好汉的要求去做了,想他定会信守承诺,解开我吃下去的毒药,放我一条小命吧!
马麟在树林里也享受了郁保四曾经享受过的待遇,被逼吞服了一枚恶心的药丸。因此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弃暗投明,出卖吴用与雷横这两个梁山兄弟。
可是,西门庆当真会放过这顶替李逵角色的冷血杀手吗?
马麟冲到焦挺身前,还未及谄媚讨好,就猝不及防地被焦挺一抓一带,推向了“美髯公”朱仝那边。对于相扑高手焦挺而言,要擒拿摆布徒手的马麟,实在是易如反掌。
马麟还未绽放的笑脸突然扭曲变形,露出惊惧的神情。因为红了眼的朱仝出现在马麟身前,不由分说地一刀斩向马麟。
朱仝可是记得马麟这厮是吴用三人组里专司绑架杀害小衙内之人,对马麟是恨之入骨。所以当他见到马麟冲到自己身前时,立即毫不犹豫地挥刀,猛地砍在了马麟的肩颈处,直削断了马麟的半个脖子。
马麟发出一声惨叫后,鲜血狂喷,倒地身亡。
正在逃跑的吴用和雷横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马麟已经死在了朱仝的刀下。
“马麟兄弟为我二人断后,真是义气深重!”雷横由衷赞叹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祸水东引
马麟临死都没想明白,为甚么挨刀的是自己?难道不该是军师吴用和雷横被乱箭射死么?
可惜在树林里的人,没有一个在乎这个强盗头子的感受,给他多解释半个字。
吴用与雷横见马麟被朱仝一刀砍死,知道自己今夜将朱仝逼恨了,激起了朱仝的杀意,更是不敢停留,如两只被追赶的兔子一般飞奔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朱仝杀死马麟后,并未冲动地去追赶吴用和雷横,而是小心地守在小衙内的身边,不敢丝毫大意。
朱仝今日中了吴用的奸计,险些害死了小衙内,此刻当真是后怕不已。谁知那诡计多端的吴用还有没有其他伴当同伙呢?
西门庆在树林里默默地看着吴用与雷横逃走,向地上啐了一口,却没有命令手下人动手。
此时杀了吴用二人不难,不过他们死了,那“小旋风”柴进可就安全了。西门庆此番前来沧州,可不只是为了解朱仝之困,而是要顺水推舟地帮梁山强盗一把,将柴进柴大官人逼上梁山。
吴用与雷横逃去的方向正是柴进的庄园。只要他们一入柴进家,柴进那厮就洗脱不了勾结逆贼谋反的罪名了。
沧州知府如果听说了自己的儿子险些被柴进、吴用、雷横一伙反贼害死,定必不顾一切地捣毁柴进在沧州的势力。甚么鸟铁券丹书也救不得柴进一根毫毛!
对于马麟之死,自然是西门庆有意为之。马麟那厮能够被梁山群贼选出来执行残害四岁幼童的任务,已经可知他平素是个甚么样的腌臜鸟人。
马麟这样的恶棍虽然毫无骨气地投降了西门庆,西门庆却不想收他。在忽悠他替自己演戏,成功挑拨朱仝与吴用、雷横的关系之后,马麟这厮已无留下的必要。
西门庆当然要将马麟的利用价值最大化,于是暗自分付焦挺下手,借朱仝之刀杀了马麟。
西门庆的确是承诺过马麟,事成之后绝不动手杀他。可是那“美髯公”朱仝并非西门庆大官人的手下,他要胡乱杀人,亦不关西门庆之事啊!西门庆大官人可没有食言。
西门庆将马麟送到朱仝身前挨刀,也是为了让吴用与雷横亲眼看到,彻底断了朱仝与梁山强盗之间的情谊。
朱仝那泄愤的一刀砍得好呀!自此他算是与梁山泊正式决裂了,再无走到一路的可能。如此,西门庆也就可以与朱仝合作一二了。
见朱仝一边小心守护着小衙内,一边向出手相助的焦挺致谢,西门庆也走出树林,对朱仝叫道:“好一个英雄美髯公,我西门庆此番总算没有救错人!”
“朱仝哥哥,在下“没面目”焦挺,乃是奉西门哥哥之命出手相助,这就是我家西门哥哥。”焦挺也对朱仝说道。
“西门庆?可是郓州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朱仝急忙问道。
“在下正是阳谷县西门庆,朱兄受惊了。”西门庆站在月光之中,对朱仝颔首微笑,行了一礼。
朱仝听了,急忙伏身对西门庆拜道:“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今夜多蒙恩公仗义相救,朱仝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郓州阳谷县、寿张县与济州郓城县相接,身为郓城县大户和都头的朱仝怎会不知阳谷县有个西门大官人?近两年西门庆救治县内穷人,赈济沧州灾民,再于独龙岗大败梁山军,早已是名满山东河北,让朱仝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是以,当朱仝得知眼前之人就是梁山泊强盗的克星西门庆时,知道小衙内是彻底安全了,就放松下来,对着西门庆就拜。
西门庆将朱仝搀扶起来,对他说道:“朱仝兄弟何须如此大礼?那梁山贼寇残暴不义,对四岁的无辜孩童都能下手,任谁撞见了都会出手打抱不平。夜色已深,朱仝兄弟还是快将小衙内送回沧州城吧,只怕知府衙门上下已经乱作一团。”
朱仝闻言,醒悟过来,谢过西门庆与焦挺后,抱起小衙内就往沧州方向走。
“朱仝兄弟且慢!在下送你一程。”西门庆带着几个手下,从树林里牵出几匹马,追上了朱仝。
这些马匹都藏在远处,吴用和雷横逃走后,西门庆方才分付人将马牵了过来,是以稍微耽搁了片刻。
西门庆让人帮朱仝把小衙内绑在胸前,裹上绒毯防风,扶朱仝上了马。接着西门庆自己也骑上马,带着手下打着火把,一路护送着朱仝向沧州城而去。
西门庆此去,不仅是见义勇为,帮助朱仝回城,更重要的是借机去见沧州知府,让他认下自己这个救了小衙内的恩人,进一步将柴进造反谋逆的罪名坐实。
看着西门庆和朱仝一行远去后,焦挺回身对手下众人分付道:“你等众人速将那官军的衣甲换上,尽快赶上洪振兄弟!”
……
吴用与雷横阴谋暗算朱仝不成,反折损了马麟兄弟,此时借着夜色掩护,如丧家之犬一般向柴进的庄园逃去。
那雷横也是当过都头,管过缉盗之人,眼见得柴进的庄园出现在远方时,突然对吴用说道:“军师哥哥,我等恶了朱仝,又险些杀了沧州知府的小衙内。明日朱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恐会领着沧州兵马前来缉拿你我二人。我等现在去投柴大官人,会否拖累了他?不如我与哥哥连夜离开沧州,回山寨禀明晁、宋二位兄长,再做计议。”
雷横虽与吴用同行下山赚那朱仝,但宋江、吴用欲施展连环计将柴进也赚上山之事却未曾说与他知。所以雷横担忧连累柴进,才有这般言语。
吴用心中冷笑,暗道我岂不知沧州城会派兵来追捕?雷横你怎知我吴用的手段!此番我正是要将祸水引到柴进庄上,让柴大官人无法再在这沧州立足。只要能将柴进和他的家财赚上山,足以弥补朱仝之事的损失。
吴用心怀鬼胎,对雷横说道:“兄弟勿忧,那沧州城离此来回数十里,朱仝即使回城搬兵,也须得明日才能到来。届时我等早已远走高飞,朱仝他能去哪里拿人?”
第三百九十二章 休走了反贼柴进
“大官人真是料事如神,吴用和雷横那两个鸟人果然入了柴进到庄子!”一路跟踪而来,在柴进庄园外埋伏的洪振对乔郓哥说道。
“大官人神机妙算,何时有过差池?我等只需按大官人分付的在此监视那柴进和吴用,等焦挺哥哥赶来后,一起发动进攻。”乔郓哥心目中早已将西门庆当做神一般的存在,信心满满地执行着西门庆的计划。
在全副武装的二人身后,百余名精悍的手下尽皆换了禁军官兵的衣装,带着刀枪和弓箭,默默地趴伏在草丛中,盯着前方那座被柳树林环绕的柴进庄园。
在柴进的庄园里,“小旋风”柴进并未入睡,而是穿戴整齐地坐在大厅里吃茶,等待着吴用等人的消息。
吴用此次前来柴进庄上,给柴进带来一封宋江的书信,请柴进协助吴用赚朱仝上山。柴进这厮依仗着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宋太祖御赐有“誓书铁券”在家,一向资助亡命,藏匿罪犯,从来不知何为法度。因此,他看了宋江的书信后,毫不犹豫地出力协助吴用三人去陷害朱仝,却不曾料想到自己也在宋江和吴用的算计之中。
伺机绑架杀害知府小衙内,绝了朱仝之路,逼他上山坐一把交椅当强盗的行动虽是吴用主谋,但在策划时柴进也有参与其中。对于柴进这厮来说,虽然目今还是前朝皇族后裔,富贵大官人的身份,但内心早已与梁山上的强盗们无异,杀人放火只等闲也!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参与这杀害四岁孩童的计划?在柴进这些“好汉”们的心目中,杀害妇孺不过就如自家庄园内宰杀一条猪狗,何须放在心上!
依照临行前与吴用商议好的计划,柴进等候在庄园中,就等着吴用三人杀死知府小衙内后,将朱仝引到自己庄上,再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江湖声望劝解朱仝,说动他上梁山入伙。
听到庄客通报吴用和雷横回庄来了,柴进急忙迎了出去,却发现二人好是狼狈,那“插翅虎”雷横手上还中箭负伤。至于同行的“铁笛仙”马麟,更是不见人影。
柴进大惊,急忙对吴用问道:“先生如何这般模样?可是出了甚么差池?怎不见马麟兄弟?”
吴用跌足叹息道:“大官人,事败也!那小衙内未能杀死,马麟兄弟反遭朱仝的毒手,雷横兄弟也中了一箭,伤了右手。”
“你等快带雷横兄弟入屋疗伤!”柴进对身边的庄客吩咐道。庄客领着雷横走后,柴进与吴用入了大厅坐下,不解地对吴用追问道:“先生,那朱仝恁地精细?如何就被他识破?”
吴用一路奔逃,正是口干舌燥之时,他连饮了数杯茶,方才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对柴进说了当夜之事。
吴用告诉柴进,自己的妙计并未被朱仝识破,马麟已经按照计划从地藏寺将小衙内抱走,带到了预定的树林里,自己与雷横也将朱仝骗出了沧州城。怎知在树林那里出了意外,马麟在动手杀害小衙内之时被不知哪里路过的江湖好汉撞破。那厮们多管闲事,救了小衙内,坏了自己的一番大事……
“此乃天不佑梁山,非先生之误也!既然那朱仝不领众头领的心意,日后与他形同陌路即是。先生一路劳顿,且先洗漱休憩,明日再做商议。”听罢吴用的讲述,柴进兀自还在好言安慰吴用,却未想到危机已然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吴用心说朱仝是拉不上山了,只能拉你柴大官人了!见柴进还未想到此中关节,吴用决意推他一把,就开口说道:“大官人,歇息不得!大官人你仔细思量,我等这次要杀知府的小衙内,却是功亏一篑,让那朱仝带着小衙内回到沧州城中。想那沧州知府得悉此事后,岂肯善罢甘休?他定必调遣兵马交与朱仝,前来稽捕小生与雷横。”
柴进听了,立起身来说道:“不是先生之言,小可险些误了二位!此地的确不宜久留,只能辛苦先生与雷横兄弟连夜赶路,离开沧州。小可这就分付手下为先生准备坐骑和路费,让人护送先生平安离开。”
吴用长叹一声道:“大官人,是小生行事不密,害了你啊!江湖上都知大官人好客,那朱仝在郓城县时也知晓我梁山泊宋公明哥哥等人与大官人你有旧。小生这一路也是将朱仝往大官人庄园这里引,那朱仝回城之后,定必猜到大官人你也参与了此事。再者马麟兄弟也已落入朱仝之手,倘若他供出大官人来,只怕大官人要大祸临头!”
吴用为了赚柴进上山,故意隐瞒了马麟已被朱仝杀死的细节,只说他已落入朱仝的手中。如此一来,可说是绝了柴进之路,不怕他不跟自己一同上山。柴进也是聪明人,他岂会不知道自己勾结梁山强盗,参与了杀害知府小衙内之事是多大的罪名。只要沧州知府知晓了此事,管他甚么“誓书铁券”也保不住柴进,知府定会将他挫骨扬灰!
正如吴用所料,当柴进听说马麟被朱仝抓回沧州城后,吓得面无血色,跌坐回椅子上,失神地自语道:“如此……可怎生是好?”
在沧州横海郡横行无忌惯了的柴进此番闯下大祸,终于知晓后怕了。毕竟是长期锦衣玉食的大官人,骤然遭遇此等危机,柴进一时间心乱如麻,没有应对的头绪。
吴用见柴进怕了,趁热打铁地进言道:“大官人,事已至此,烦恼亦是无用。为今之计,大官人只能收拾细软,随小生一起离开沧州,回梁山泊山寨安身。大官人名满天下,我山寨众兄弟可是仰慕已久。晁、宋二位哥哥必将对大官人扫榻以待。情势危急,大官人须得早做决断,莫待祸事上门,悔之不及啊!”
柴进虽然一向胡作非为,可还真没想过舍弃一身荣华富贵去梁山那水洼里当个土匪强盗。只是如今被吴用一番言语说得他心惊肉跳,这才意识到知府一怒之下,自己是逃不掉勾结反贼的罪名了,祖宗留下的护身符也保护不了自己啊!哎,真是悔之晚矣!
早已慌得没有主意的柴进只得按吴用之言,忙乱地去收拾财物。
恰在这时,庄外突然人声鼎沸,传来一片呐喊声:“休走了反贼柴进!”
第三百九十三章 浑水摸鱼
柴进正在安排手下庄客收拾财物,突然听到庄外远远地传来捉拿反贼的叫声。柴进大惊,急忙让亲信的庄客搭着梯子上墙头张望。那庄客看了,对柴进回禀道:“大官人,庄前来了许多打着火把的官军,黑夜中看不分明,只怕有一二百人。他们口中都在呼喊捉拿梁山泊反贼柴进、吴用、雷横。大官人,这可如何是好?”
柴进听了,回头看向吴用,口中问道:“先生,那官军如何来得这般快?”
吴用也很纳闷,以他的计算,朱仝连夜赶回沧州,再点齐兵马杀到这柴进庄上,怎的也须半日光景。到那时,自己早已和柴进卷走这庄里值钱的财物,远走高飞离开了沧州了。可庄外那些官军怎地从天而降?莫非是朱仝在回城的路上就碰到了知府派来的官军?
吴用一时也想不明白官军来得如此迅疾的缘由。不过此时可不是琢磨的时候,吴用拉着柴进说道:“大官人,官军势大,不可硬拼。这庄子可有退路?你我三人须得速速离去!”
柴进说道:“这些官军不识我庄园地形,只知道奔我的前门而来。我这庄园还有后门,我等可以骑马撤离!”
柴进一边说,一边分付庄客堵死前门,自己与吴用直奔后门而去,途中雷横也闻讯追了上来。三人并柴进的家眷不敢稍作迟疑,纷纷上马之后,打开后门策马狂奔。柴进府上还有那不会骑马的家眷小妾,此时柴进也顾不得了,只得让她们分散各自逃命。
在柴进庄园的前门,洪振、焦挺和乔郓哥三人装模作样地指挥着手下抢占正门外的阔板桥,再砍倒一株柳树,抬着树干撞击庄园的正门,吓唬着庄里的众人。
西门庆对三人说过,此番不要柴进三人的人命,只需要将他们吓走,再在真正的官军到来前将柴进府上的财物席卷一空,即算是大功告成。因此,熟知柴进庄园地理的洪振故意给他们留下后门,让柴进他们能够及时逃走。洪振早已埋伏了得力手下在后门外,只允许柴进他们骑马孤身逃走。若是他们还要带走金银珠宝,洪振的手下就会立即杀出去,将财物拦截下来。
当焦挺问及西门庆,此番为何不将柴进和吴用等人一网打尽,却还要放虎归山,让这几个鸟人逃得一命时,西门庆是这样给他们解释的:当初自己答应过洪振,给柴进一条生路,所以这次不会下手除掉柴进。其次,如果将柴进等人都杀死或捉住,那么自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抢运走柴进的财物就会困难重重。
想那沧州知府和官差、官军们岂会不盯上柴进庄园这块肥肉?若是柴进死了或落网伏法了,他家的钱财却下落不明,沧州上下官吏定会生疑。只要仔细追查,自己这一两百人的行踪也很难不暴露。
所以,为了不让知府和他的手下怀疑到自己身上,就有必要将柴进等人放走,让他们逃回梁山。唯有如此,沧州上下才会误以为是柴进畏罪潜逃时,已经将家中财物全都带上梁山了。这一招,就是有意将水搅浑,从而掩人耳目,浑水摸鱼。
洪振三人听了西门庆的话,明白了此行的任务,那就是柴进、吴用等人可以放走,但财物一定要留下来。自己三人将柴进庄上的财物洗劫一空之后,再放上一把火,伪装成柴进畏罪潜逃。
过得一些时日,当柴进上梁山泊落草为寇的消息传来后,就会坐实柴进谋反之事,也会让沧州知府认为柴进将钱财都转移搬运上梁山泊了。总之此番沧州之行是一个宗旨:闷声发大财。
当然了,西门庆此行也不可能吃独食。西门庆的目标是柴进两个庄上的金银财宝,各种方便携带的细软。至于柴进庄园管下的田地,西门庆可是拿不走的。土地这笔横财,就留给沧州知府等人去享用吧,西门庆也正好借机脱身。
柴进带着一二十个心腹亡命徒,与吴用、雷横一起出了后门,没命地骑马奔逃。他们逃离庄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洪振和焦挺、乔郓哥这里。
洪振听了,对焦挺和乔郓哥说道:“二位兄弟,这庄子就交给你们了,我带人跟去柴进那厮的东庄。”说完之后,洪振就带了几十骑,向东庄方向追了出去。
不多时,柴进等人刚逃到东庄,还未及喝上一口水,更未及打点整理庄内的细软,洪振就带着人大张旗鼓地追了上来。
柴进三人只能自认时运不济,哪里还敢迟疑半分,纷纷爬上马背后,再次如丧家之犬般逃走了。
洪振带兵作势追了一里地,才朝着柴进等人的背影“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口中骂道:“既已被大官人盯上了,你等这些鸟人还想拿走一根针线?”
骂完之后,洪振立即带兵返回东庄去收拾金银细软。也不知大官人可到了沧州城?
……
就在洪振、焦挺、乔郓哥三人率领手下扮作官军,吓跑了心怀鬼胎的柴进等人时,西门庆也带人骑马护送朱仝回到了沧州城里。
此时的知府衙门内外,早已乱成一锅粥。朱仝带着小衙内出去看河灯之后,到了三更天也未回到府里。此时地藏寺里的放河灯早已经结束,百姓们都各自回家了,却没有朱仝与小衙内的踪影。
知府和夫人大惊,急忙派遣人手满城寻找。任这些人喊破了嗓子,却哪里有一丝回音!
待得这时,知府衙门上下都开始怀疑是朱仝拐走了知府相公的小衙内。今夜本是那夫人分付朱仝将小衙内抱出去的,此时急火攻心之下,她却埋怨起知府相公,责怪他不该如此信任朱仝。夫人哭哭啼啼的与知府打闹抓挠,将那知府的脸都抓出两条血痕。
就在知府怒火攻心,准备破口大骂朱仝这个忘恩负义的贼配军时,朱仝带着小衙内回到了知府衙门。
见到朱仝与小衙内都是一身鲜血,那知府和他的夫人又吓坏了,急忙上前查看小衙内是否无恙。
此时小衙内已经从昏睡中醒过来了,他口中吃着西门庆送的糖果,用清脆的声音告诉自己的父母,是“长胡子”和他身边的“大眼睛”救了自己。
第三百九十四章 柴进是幕后黑手
那沧州知府和夫人急急地查看过小衙内,发现小衙内只是衣衫上沾染了许多血迹,自己却未受到半分伤损时,心头方才如释重负。夫人破涕为笑,自顾紧抱着小衙内入内堂去了,也不让侍女来帮自己抱那小衙内。
夫人走了之后,知府这才将目光投向朱仝和他身边的西门庆。见朱仝身上也有许多血迹,知府关切地问道:“朱仝,你可是受伤了?”
“谢恩相挂念,小人无事,这血是小人杀了梁山恶贼后沾染上的。今夜小人失职,被梁山贼人趁乱盗去小衙内,险些酿成大祸!幸得这位西门大官人相助,小人方才拼死救得小衙内,不负恩相栽培。今夜让恩相一家受惊,小人实是罪该万死,请恩相降罪!”朱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磕头认罪。
这倒不是朱仝惺惺作态,而是他的真情流露。朱仝发配到沧州之后,知府相公对他青眼有加,将他留在身边候命,没有按规矩将他下到牢城营里去受苦,更别说吃打甚么配军必领的杀威棒了。俗语说士为知己者死,朱仝也是一个讲义气,有恩报恩之人。知府相公如此厚待朱仝,朱仝心中自然想的是对知府尽忠效力。
再者小衙内年方四岁,却是生得端严美貌,聪明可爱。他对朱仝特别亲昵,朱仝与他相处半月,又何尝不是感情日浓,将小衙内看作自己的心头之肉?
此刻见到知府衙门上下乱作一团,恩公的脸都被抓破,再想到对自己那么信任依赖的小衙内险些因为自己结交的梁山强盗而被残忍杀害,朱仝自感罪责深重,因此对着知府相公伏地请罪。
那知府见状,连忙扶起朱仝,又对西门庆躬身致谢,接着就问朱仝今夜之事的来龙去脉。
朱仝在回城之路上,西门庆已经对他反复叮咛,要他在回禀知府相公时,万不可说是梁山强盗为了请他上山入伙,才以杀害小衙内相逼。因为沧州知府若是知道这一层实情,心中难免会对朱仝与梁山强盗的交情心存芥蒂,纵然此番不会责罚朱仝,日后也难再信任朱仝,放心地将他留在身边。
朱仝也不是蠢笨之人,得到西门庆的指点后,他在回禀知府相公时就回避了梁山泊吴用等人专程来赚他上山这一点由头,而是对知府说不知那些梁山恶贼因何潜入沧州府,并趁着看河灯的人多抢走了小衙内。
朱仝说,自己心急之下不及回报,只能一路急赶追出城去。当自己追上梁山强盗后,不想对方是早有预谋,人多势众。自己陷入贼人的包围,双拳难敌四手,眼见得就要败下阵来。
在此危急之时,幸得西门大官人带人路过,撞破了梁山强盗的阴谋。大官人见义勇为,带人打跑了强盗,救下了自己与小衙内。自己也趁机反击,杀死了梁山泊的强盗头领“铁笛仙”马麟。
为了护得小衙内的周全,自己不敢再去追击逃跑的梁山强盗,只得拜托西门大官人护送自己与小衙内先回到府中。
那沧州知府听完朱仝的禀告,皱眉问道:“此事颇有蹊跷,那梁山泊可是在京东西路的济州,强盗们如何远赴千里来我这沧州作恶?朱仝,想你也是那济州人,此事可是与你有关?”
朱仝急忙答道:“不敢欺瞒恩相,小人在济州郓城县曾经担任过都头,身负缉捕盗贼之责,的确与那梁山泊中的强盗多有冲突,得罪了一些贼人。此番梁山强盗前来,或许也有此缘故。不过,单只为了小人,那梁山泊也不需来这许多人,或许那些贼寇还另有阴谋。小人从前就听闻这沧州横海郡的‘小旋风’柴进性喜结交江湖好汉,昨夜在混乱中又曾听贼人口中说到柴大官人,因此小人怀疑那些梁山强盗前来沧州作乱,与那柴进脱不了干系!”
朱仝这些言语,也是西门庆与他在路上商议好的。朱仝早知柴进与宋江等人多有联系,此时为了洗清自己,当然是不会再替柴进隐瞒,而是要借机将麻烦都推给柴进。而对西门庆来说,也必须引得官军前去捉拿柴进,查封他的庄园。如此真真假假,柴进等人上山后只会认为自己的万贯家财全部落入沧州知府的手里,不会明白究竟是甚么人袭击洗劫了他的庄园。
果然,当沧州知府听说是柴进在背后策划了这起针对他的阴谋时,顿时信以为真,勃然大怒地分付身边虞候速去点兵,自己要亲自带兵上门捉拿反贼柴进。
对于柴进、西门庆这种地方豪族来说,是各州县地方官治理地方最为关注之人。
若是地方豪族支持州县地方官施政,则诸事顺利,地方官员很难不出政绩。就如西门庆之于阳谷县知县和郓州东平府知府,就是他们很好的助力。
而若是地方大豪族不支持州县地方官员,则要在这种地方出政绩,那可就是难上加难。而柴进柴大官人,显然就是这后一种地方豪族。
柴进这厮依仗着有祖传的“誓书铁券”,专与官府暗中作对。包庇罪犯、培养亡命,怎么搞乱地方,他就怎么来,历任沧州知府对这个前朝皇室后裔大是头痛,恨不能惩戒一番,只是苦于没有好的机会。
去年沧州遭遇水灾,那柴进身为沧州第一大户豪族,有钱去养一帮亡命,却舍不得出钱帮官府赈济灾民。为了此事,沧州知府与柴进之间颇有一些过节与不快。
此时听说柴进参与了绑架自己小儿之事,知府立即联想到往日与柴进之间的不睦,再无半分疑虑,认定了必是柴进为了报复自己,勾结梁山泊的反贼来沧州作乱。
柴进这厮如此胆大妄为!饶是知府是个读书人,此时也难以克制胸中的怒火,那有着两道血痕的白净面皮也变得有些狰狞。他对西门庆再次郑重致谢,请西门庆先在府中歇息,待自己捉拿逆贼柴进之后,再设宴答谢。
紧接着,知府又让朱仝再辛苦一趟,随自己一同前往柴进庄上抓捕柴进和梁山群贼。知府这番言语,显然还是将朱仝视作心腹之人。朱仝自然是振奋精神,高声领命。
西门庆可是惦记着柴进庄上的情况,于是他上前一步说道:“在下也愿助相公一臂之力!”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沧州杜知府
天色已明,西门庆带着自己的十几个手下,不辞辛劳地跟着沧州知府和朱仝,率领着数百禁军和官差策马直扑柴进的庄园。
那沧州知府虽是科举士人出身,却也骑得好马,在府中押番、虞候和朱仝等人的簇拥下,与沧州兵马都监并驾齐驱,一连奔出二十里地,眼见得来到马麟谋害小衙内的树林,也不见那知府有疲倦之色。
在树林里看过梁山泊强盗马麟的尸首后,知府分付留下几个人收敛那恶贼马麟的尸体,待结案后一并示众。紧接着,知府又带着军士穿过树林,向柴进的庄园进发。
出了树林,前方视野变得开阔,众人这才发现远处升起滚滚浓烟。前方岂不正是柴进庄园所在?知府问明白身边人后,心知有变,立即催促众军士全力追捕,拿得柴进和梁山泊贼寇必有重赏。
众军士听了,发一声喊,齐齐快马加鞭向前疾奔,持刀拿枪地冲向燃烧中的柴进庄园。
西门庆见到前方的火焰,心知定是焦挺、洪振他们已经得手了,于是放缓了速度,落在最后面跟着那沧州知府的队伍。
西门庆此时已经不是在想柴进之事了,而是在回忆身前那个骑马亲身捕盗的知府在历史上是甚么样的人。
出城之后的路上,知府与西门庆在马上寒暄了几句,西门庆知晓了这沧州知府的姓名。西门庆总感觉这知府应该是一个历史名人,只是一下子没有想到他在历史上做过甚么事。
西门庆记得,似乎在一部看过的影视剧里有这么个人,仔细回想一番之后,西门庆忽然勒住了马,惊诧地看着前方那个背影。那个名叫杜充的沧州知府,不是精忠岳飞里的大汉奸吗?
西门庆的记忆中,这个杜充正是继宗泽之后担任南宋东京留守之职,是岳飞的顶头上司。后来杜充还被赵构任命为宰相,负责防守长江防线的南京建康府。在南京建康府兵败之后,他就投降了金国,成了影视剧里丑化的大“汉奸”。
哎,我西门庆大官人的反派吸引属性还真强呀,这就一不小心又结交了一个历史上的大叛徒,大汉奸!
西门庆记得,宗泽担任东京留守之职时,广招各路义军联合抗金。而杜充上任之后,却不信任那些义军,将其纷纷遣散,甚至命令岳飞带领官军袭击那些不服从的义军。如今仔细想来,杜充对宗泽的策略改弦易辙,或许与小衙内之死有关。
历史上,杜充四岁的小儿子被梁山强盗李逵杀死后,心中定必恨死了梁山泊的强盗,由此也对各处的剧盗同样深恶痛绝。而宗泽在河北、河东联络的那些义军,很多都是从前聚啸山林的强盗团伙。宗泽可以不问出身地拉拢这些强盗,但杜充却是无法与这些强盗出身的义军和睦共事。
如今小衙内已经被自己救了,那知府杜充并未痛失自己的儿子,那么,他会否因之而有所改变呢?西门庆对身前之人心中充满了好奇。
不管杜充这厮日后是当忠臣还是当叛徒,但有一点儿没变,就是这厮还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否则也不会爬到东京留守、宰相的高位上去。
西门庆自己都不准备给赵宋朝廷当忠臣烈士,自然对这杜充没有那么大的恶感。这厮还是可以交好一番,说不定甚么时候就要用到他的力量。待到日后形势变化时,再看他做何抉择吧!
西门庆前世虽然熟读研究过水浒小说,但对金宋战争这段历史却没有做过专门的研究,其心中的概念大都来自于小说,影视剧或论坛网友的吹牛皮争论,所以,他对杜充的了解还很粗浅片面,只知道他是以南宋投降派汉奸的身份被最终丑化的一个人。其实杜充对历史,对中国的影响远大于他的认知。
说起来,杜充这人与一般文人出身的大宋官员还是有所不同,在宋金战争时,杜充在最终兵败投降金国之前,都是一个主战派。并且,身为一个文官,他喊出了大丈夫当亲临前线战阵指挥的口号,已经胜过了自己的那些文官同僚。
当时大宋的文官们是怎么指挥军队作战的呢?西门庆在相州救的那个学生郦琼,历史上后来弃文习武,从军抗金,再后来因南宋内部斗争被逼投降了金国。郦琼在对金国统帅完颜宗弼分析金宋两国的统帅区别时,是这样说的:
“在我曾经跟随大军攻打南方的时候,常常看到我军元帅国王亲临前线督战,在箭林中不戴战盔,亲自指挥大军作战,其神情自若,用兵制胜,都与孙子、吴起相像,真算得上是命世雄才。至于亲自冒着锋利的箭矢前进而不躲避,将士看到后,谁还怕死。军队所向披靡,每天就可开辟千里国土。
而江南的统帅们,才能不及一般人。每当出兵时,一定要距战场几百里远,叫作所谓持重。有的监督召集军队、更换将校官,仅用一士兵拿着命令去宣谕。制敌决胜竟然委托偏将副职,所以聪明的就被打散了,愚笨的就全军覆没。偶尔有幸打了一次小胜仗,则捷报频传,并增加俘虏作为自己的功劳,还约束将士的怨恨。纵然有的将帅亲临战场,然而势头不对,也一定会首先逃跑。”
也就是说,宋朝以文制武,军权都在文官手里,可是指挥作战之时,这些手握重兵的文官们却躲在数百里远的后方,还把这称作“老成持重”。统帅如此怯懦,自己不敢上前线战阵,只在后方说大话喊口号,宋军焉得不败?
就如那著名的主战派,北宋末年的抗金名臣李纲,就是典型的名浮于实,空喊口号之文臣。
当时金、宋两国军事力量悬殊,金军第一次南下包围汴梁,金宋达成和议,宋国割让三镇,两国休兵罢战。依照当时的实力对比,大宋根本打不过金国,本应该就此讲和,慢慢积攒实力,以待将来。
可是以李纲为首的主战派在金军北撤后,不顾主和派的反对,高喊漂亮口号,立即撕毁协议,将剩余的野战主力部队全部投入河北与河东与金军作战争夺三镇,其结果是宋军全部大败亏输,给金军送了人头。
第三百九十六章 救了两淮之地?
因为在李纲等主战派的鼓惑下,宋钦宗撕毁了协议,金国大怒,在收割完宋军送上的人头后,立即再次挥军南下。
眼见金军势不可挡,主战派的大臣都是只会空言大义的草包,宋钦宗六神无主,又向主和派大臣问计。
可是此时宋国一再背信弃义,已经丧失了求和的最佳时机,主和派也是无力回天。不过主和派总是要宣泄一下的,就将目标对准了死硬主战派李纲。
你李纲不是要大义凛然吗?不是痛斥我们是投降派,出卖祖宗基业吗?不是坚持要与金国打吗?现在报国的机会来了,你李纲应该站出来呀!
主和派大臣们乘机要宋钦宗派李纲出任河东、河北宣抚使,让李纲率军北上作战。此时李纲却大惊失色,说我是一介文臣,怎么会带兵打仗?
是呀,李纲不会统兵打仗,可是一点不耽搁他在朝堂上高喊必战,让别人去流血牺牲,为自己博得坚持抗战的大义名声。这就是主战派文臣们典型的“口号我喊,荣誉我得,送死你去!”当他拒绝亲自领兵出战时,不知那些被他强派到河北、河东送人头的阵亡将士作何感想?若是他们能够从坟墓里爬出来,说不定会先砍死李纲吧!
虽然李纲不想领兵,但在主和派大臣的坚持之下,宋廷还是强任他为河东、河北宣抚使,将他踢出东京汴梁,领兵北上作战。可李纲哪里会打仗啊?他的部队与金军一触即溃,未对挽救危局产生一点儿作用。
这之后,李纲因此被贬到夔州,却因祸得福地躲过了靖康之祸。南宋小朝廷成立后,李纲因为他那人血染红的抗战名声,又被起用为宰相。可是他在任上继续推行他那套不顾现实实力对比,一味死硬到底的方针,依然是他喊口号,别人去前线送死。结果主政七十五日后,就被宋高宗赵构罢相,赶出了权力中枢。
此时的大宋朝廷里,文臣大多都是李纲之流,不敢亲临战场,只敢在千里之外拿着木图瞎指挥。像杜充这种自己有意识要上战阵第一线的文臣,可谓是少之又少。
世人对杜充还有一个评价,就是残忍好杀。
靖康初年,宋金开战,曾担任过沧州知府的杜充被朝廷加任集英殿修撰,又复任沧州知府,让他回到这面对金国的前线边鄙之地。当时金人南侵,从燕地而来寄居在沧州城之人很多,杜充忧虑他们是金人的内应,于是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杀害。
战争之中,行非常之事,历代都不缺屠城将军,何况只是杀死一些流民呢?对于燕地流民来说,杜充是残忍好杀,罪大恶极;可是对于当时的朝廷来说,杜充却是临敌决断,有大魄力。杜充并未因为屠杀燕地流民而受责罚,相反,此后却被升任为北京大名府的守臣。
杜充之后能够接任宗泽,担任东京留守一职,或许也与朝廷欣赏他的这些性格特质有关。在此之后,杜充却干出了一件影响中国数百年的大事——决黄河大堤。
宋高宗建炎二年秋,金兵从山东、河南、陕西三路南犯。是冬,杜充下令开决黄河大堤,使黄河水自泗水入淮,企图以此阻挡身后追兵。掩护宋高宗难逃。
可惜,杜充决河非但没有阻止金国东路军,还致使当地百姓被淹死二十万以上,因流离失所和瘟疫而造成的死亡数倍于此。
并且黄河从此开始了长期南泛入淮的时期,直到清朝咸丰、同治、光绪年间,黄河才慢慢恢复了由山东入海的局面。然而曾经富庶繁华的淮河流域却因黄河入淮而成了黄泛区,经过数百年之后,土地盐碱严重,再无往日的富饶。
杜充一生所干最大的恶事,就当属这决黄河了,可谓是祸国殃民,遗害千年。与此相比,他日后战败投降,在历史上的影响实在是算不得甚么。
然而对于宋高宗而言,杜充决黄河阻挡金兵却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是对他和朝廷的忠诚。因此,当杜充带兵南撤到江南后,宋高宗又对杜充加官进爵,任命杜充为同知枢密院事,官至执政。杜充推辞后,宋高宗又破格任命杜充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即右相),官职仅在左相之下,旋为江淮宣抚使驻守建康。
也就是说,残忍好杀的杜充再一次讨得皇帝的欢心,当上了宰相这样的高官。若非他在建康兵败,投降了金国,或许他在宋代史书上还要被记载为南宋中兴几大名臣之一吧!
此时的沧州知府杜充,亲自领兵捕盗,已有了他日后的一些风范。然而西门庆却只记得这厮最后当了叛徒,却不知道杜充在历史上干出了那么大的事来,是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重要人物。
西门庆更不知道的是,历史上杜充担任东京留守时,日后的名将韩世忠、岳飞都是杜充的部下统制,自己现在的妻舅扈成当时也是杜充手下的一个统制。特别是岳飞,因为与杜充同为相州人,被杜充看重,成为了杜充账下的亲信将领。
杜充在投降金国之前,历史上他干的那些事,又有多少是岳飞、扈成等将领都参与了的呢?
当然了,因为西门庆从后世穿越而来,蝴蝶的小翅膀已经在努力扇动改变历史。比如独龙岗祝家庄、扈家庄因为西门庆打败梁山军而得救了;日后的曾头市、大名府也因为梁山军实力被削弱,而很大可能不再被强盗攻破屠杀。再如岳飞和扈成认识了西门庆,显然不会再依照历史上的轨迹去给杜充当部下了。
就是这沧州知府杜充,从他儿子被救这一刻开始,与西门庆已然有了交集。他还会如历史上那般残忍好杀吗?他的历史轨迹还会一样吗?恐怕他日后之路也很难与历史上保持一致了。至少朱仝没有被逼上梁山,现在他手下就多了一个亲信将领。
西门庆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中已经对杜充产生了影响,默默地开始改写黄河决堤南流的历史。若是有一日他能够知晓自己这次沧州之行对日后的两淮地区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只怕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第三百九十七章 布局沧州
西门庆跟在未来的大奸臣杜充的身后,搜索了柴进的两个庄园,很欣慰地看到洪振、焦挺他们将值钱的细软席卷一空,再放了两把以假乱真的火。
这两个庄园的火放得不大也不小,看上去就像是匆忙离去,未及准备,胡乱点的几处。官差们并未费多大的力量就将那火扑灭了。要知道,柴进庄园四周都是水啊!
饶是杜充为人精明,看到现场的模样也只会怀疑到柴进和梁山强盗们身上去。何况西门庆故意给他留下的贵重家具和田庄的田契也足以让他吃个饱饭了。因此杜充怎么也没想到这沧州境内还有第三方势力从中渔利。
若是一般的案子,在捞到实惠后就该收兵了,可是此番梁山强盗毕竟是对杜充的小儿子下手,杜充余怒未消,不肯就此罢休,又带兵向南追了一二十里地。
柴进等人骑着快马走了许久,杜充哪里还追得上?他毕竟不是武将,一口气骑了这么久的马,此时已然筋骨酸软,难以为继。
西门庆暗中观察,发现知府杜充带出来的这只队伍,此时除了朱仝和那兵马都监还没有异样,其余人都累得东倒西歪,气喘吁吁了。
这些河北禁军也太缺乏操练了吧!这还是紧临辽国的沧州,官军都是这般模样!难怪几年后童贯北上伐辽时,在河边竟无可用之兵,搞得还要招募乡勇敢战士参战。西门庆心中感叹道。
西门庆忽然记起,历史上岳飞也是那时候应募敢战士从军,跟着童贯大军北上攻打辽国燕京的。可惜宋军战斗力实在是太差劲,竟然被屡败给金军的辽军残余部队砍瓜切菜一般打得大败而回。
好在岳飞和他的几个兄弟运气不错,没有在那场耻辱的伐燕之战中当了炮灰。
西门庆心道,运气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这一次一定要将岳飞骗到自己身边,不让他去童贯的送死部队当敢战士。
虽然说名将是在不断的厮杀中成长的,离不开血与火的考验。但西门庆还是希望岳飞是在为自己东征西战之中逐渐成长为名将。
西门庆心中打着小算盘,跟着杜充、朱仝回返沧州城。让他略微惊讶的是,那知府杜充对梁山泊强盗耿耿于怀,不仅是让兵马都监派人继续向南追捕柴进等人,还口中信誓旦旦地说要向朝廷请命调去济州担任知府,要在任上剿灭梁山泊强盗。
杜充这厮志气不小啊!可惜他还是不了解济州的官军有多烂。当初晁盖他们劫生辰纲事发后,济州城的几千官军可是被晁盖七人加一些石碣村的渔民就杀得大败。
杜充若真的去了济州,只怕要吃不少苦头。说不定还要我西门大官人在危急时刻救他一命呢!
好在这厮没有想到调去东平府!若是他去了东平府,那程万里就不会来东平府赴任了。西门庆也就没有机会见一见那传说中美貌无比,让“风流双枪将”董平兽性大发的程小姐了。
西门庆骑在马上胡乱琢磨心事,跟着知府杜充回到了沧州城里的知府衙门中。
虽然没有当场捉拿到柴进,但从柴进畏罪潜逃和梁山泊强盗头领马麟的尸首,就可以坐实柴进勾结强盗造反之罪。
杜充请西门庆稍待片刻,又让朱仝去换了身上的血衣来见后,立即亲笔书写好柴进及梁山泊强盗的反状公文,要加急上报朝廷。
匆匆处理完公事,杜充这才郑重地对着西门庆行大礼,感谢他救了自己的小儿一命。杜充将夫人也请了出来拜谢恩公。那夫人抱着小衙内一起出来时,小衙内认出了给自己糖吃的西门庆,张开双臂要西门庆抱。
西门庆也喜欢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将他抱在怀里逗弄了几下,逗得小衙内喜笑颜开。
杜充和夫人见了,也露出开心的笑容,从情感上与西门庆又亲近了不少。
当日杜充在府上设家宴款待了西门庆,又让朱仝作陪,以表对西门庆的感激之情。
席间杜充从朱仝口中得知西门庆在郓州的事迹后,对西门庆更加钦佩,直叹郓州东平府知府陈文昭好福气,管下有如此得力的大户。可惜自己这沧州地处边鄙,无有西门庆这样为朝廷分忧之人,有的只是柴进那种反贼刁民。
三人酒到酣处,那杜充突发奇想,对西门庆说,自己没收了反贼柴进的庄园和土地,待到朝廷的公文下来后,这些土地必将依律处置。他说西门庆擅长经营庄园,问西门庆届时可愿意将这些土地买下来?
西门庆一听就明白了,杜充这个提议有两层含义。一是为了感谢自己出手救了他的儿子,让自己参与处置柴进庄园的利益分配,给自己一份好处。二就是希望自己在沧州也干出郓州阳谷县那样的声势来,助他一臂之力。
这杜知府把肉递到嘴边来了,自己咬还是不咬呢?西门庆心中极速盘算着。
在来沧州时,西门庆是没有对柴进庄园的土地动心思的。这里距离阳谷太远,不同于独龙岗的李家庄,实在是不好管理。
再者说,这沧州距离辽国的燕京太近了。西门庆是知道历史的,日后会陆续发生宋辽之战和宋金之战,沧州地处前线,毫无缓冲,很容易受到波及。在这块土地,扎根不易啊!
不过再一细想,日后若是自己要搅动风云,参与那幽燕之争,这沧州不失为一个坐观成败,能最快应对的前出之地!西门庆现在也把握不好几年后自己会发展成甚么模样,会否参与幽燕事件。所以,不妨先在这沧州布下一颗闲子?
西门庆心念电转,几番思量后,谢过了杜充的好意,表示届时愿意参与其中,助杜充一臂之力。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西门庆和杜充这两个历史上的大反派相视一笑,就此勾搭成奸。
“美髯公”朱仝能够与闻此事,显然经过昨夜的考验后,杜充对他也是更近一步,将他当作了真正的心腹。朱仝在沧州必会前途光明。
朱仝是一个极讲义气之人,西门庆此番救了他,将来自然也会得到朱仝舍命的回报。
不知不觉之中,酒桌上这二人的历史又被西门庆带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