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强盗逻辑
宋江听晁盖所言,只是为了山寨颜面要杀石秀与杨雄,急忙劝住道:“哥哥切莫焦躁。哥哥,不听这两位贤弟却才所说,那个鼓上蚤时迁,他原是此等跳篱骗马之人,以致惹起祝家那厮来,岂是这二位贤弟有意要玷辱山寨?我也每每听得有人说,祝家庄那厮要和俺山寨敌对了。哥哥权且息怒,即目山寨人马数多,钱粮缺少,非是我等要去寻他,那厮倒来吹毛求疵,因此正好乘势去拿那厮。若打得此庄,倒有三五年粮食。非是我们生事害他,其实那厮无礼!只是哥哥山寨之主,岂可轻动?小可不才,亲领一支军马,启请几位贤弟们下山去打祝家庄。若不洗荡得那个村坊,誓不还山!一是山寨不折了锐气;二乃免此小辈,被他耻辱;三则得许多粮食,以供山寨之用;四者,就请李应上山入伙。”
宋江这黑厮果然有当强盗头领的天赋,一下子就指出了当务之急是“山寨人马数多,钱粮缺少”,此事的重点在于“若打得此庄,倒有三五年粮食”。甚么不要折了锐气,免被祝家庄耻辱,都是掩人耳目的说法,其本质是赤裸裸的为了抢劫。
梁山好汉偷吃了祝家店的鸡,那店家就不应该追究,追究了就是“那厮倒来吹毛求疵”,错在祝家庄!杨雄与石秀打跑店家,杀伤十多个祝家庄的庄客乃是好汉壮举,祝家庄理应倍感荣幸。可是祝家庄的人居然敢武力反抗,还捉走了偷鸡贼时迁,那就是“祝家庄那厮要和俺山寨敌对”!再加之祝家庄管辖乡民众多,广蓄粮食,却从不借粮给我梁山山寨的好汉们,那祝家庄真是罪大恶极!
似这肥羊般的祝家庄,不寻个借口派兵急去打他,更待何时?强盗头领宋江怎会放过这送上门来的机会!
并且,就这短短几句话间,宋江还能够在抢劫祝家庄的方案上,再添一个神来之笔的谋划,提出请李应上山入伙。这厮真不愧是个面黑心毒的强盗头子。
“扑天雕”李应可不是杨雄、石秀之流,只能带着一身武艺和一张喝酒吃肉的嘴上山。李应李大官人可是阳谷县的大户人家,其财富不输于祝家庄多少。
梁山泊打下祝家庄可以吃几年饱饭。若是再将李应裹胁赚取上山,李大官人的万贯家财自然也就成了梁山山寨的囊中物,又可以让山寨众人吃香喝辣的混上许久了。
所以,请李应上山可不是为了甚么江湖义气,性情相投,而是盯住了李应家的钱粮。至于李应本人是否愿意上梁山入伙,此事并无重要。只要梁山的好汉需要他上山聚义,他就必须得来!
宋江的谋划,对祝家庄是明抢,对李家庄就是暗夺。如此卑鄙无耻的抢掠方案,立时赢得了同样是奸诈小人的吴用的暗暗喝彩。
吴学究知道宋江提出的这个借题发挥,下山抢劫之策对解决梁山山寨的粮食紧缺十分必要,也对晁盖劝道;“公明哥哥之言最好。此事错在祝家庄,我等自当下山为二位兄弟复仇,救出那时迁兄弟。哥哥,岂可山寨自斩手足之人?”
众头领见宋江与吴用都如此说,也一起力劝,晁盖方免了二人,消了些胸中的怒气。
杨雄、石秀二人死里逃生,也自上前谢罪。
宋江对他二人抚谕道;“贤弟休生异心!此是山寨号令,不得不如此。便是宋江,倘有过失,也须斩首,不敢容情。如今新近又立了铁面孔目裴宣做军政司,赏功罚罪,已有定例。贤弟只得恕罪,恕罪。”
杨雄、石秀拜罢,谢罪已了,晁盖叫去聚义厅里坐下。山寨里都唤小喽罗来参贺新头领已毕,一面杀牛宰马,且做庆喜筵席;拨定两所房屋,教杨雄、石秀安歇,每人拨十个小喽罗服侍。
这杀人分尸的杨雄和石秀两个恶人从此就算是正式入伙梁山泊了。
当晚席间,众头领想到又要下山杀人放火,都是心情欢畅,一个个地喝得尽兴而归。
次日梁山上众强盗头领再备筵席会聚,共商下山劫掠祝家庄之义举。晁盖之意仍然是由他亲自领人下山洗劫了祝家庄。吴用也支持晁盖大哥下山。
此时宋江为了下山抢功,增加自己的威信,对晁盖提出,因为晁盖在江州时曾经身中一箭,那箭伤方愈合,还得多加休养,所以晁盖哥哥不宜此时下山。而自己上山之后,还未给山寨立下多少功劳,此番正好替晁盖哥哥下一趟山,洗荡了那祝家庄,为山寨抢回数年的钱粮。
江州之行头领死伤甚多,当时晁盖对宋江节外生枝是有一些怨气。但是回到梁山后,晁盖是个讲究兄弟情谊之人,对自己这个结义兄弟宋江过得数日也就亲密如初。因此,当宋江此时站出来与他争夺下山的机会时,晁盖也没有细看身边吴用的眼色,就一口应承了下来,决定此番就让宋江带队下山。
宋江取得领兵之权,立即教唤“铁面孔目”裴宣计较下山人数,启请诸位头领同他去打祝家庄,定要洗荡了那个村坊。
众人商量已定,寨主晁盖和军师吴用留下镇守山寨,杜迁、宋万、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李云、邓飞、杨雄、石秀这十个头领带了七八千小喽啰,跟着宋江一起下山,要去血洗祝家庄。
这些梁山贼寇乱哄哄地坐着李俊水军的船只刚靠岸,就被西门庆和祝家庄安排在梁山泊附近的探子发现了。这些探子迅速将梁山强盗大举下山的消息传回了西门堡与祝家庄。
西门庆、栾廷玉、祝氏三杰等人收到急报后,一面安排防御之计,一面派人通知了扈家庄,从容不迫地整军备战。
宋江并众头领带着七八千人马,浩浩荡荡地穿过寿张县,向西北而行,径奔阳谷县独龙岗祝家庄来。
寿张县的知县听得梁山强盗下山的消息,吓得命人紧闭城门,急派县里的都头去东平府求救,哪里敢派兵出来拦截一二。那县里的大户们被梁山上的好汉们借粮借怕了,纷纷扶老携幼,弃家而逃。一时间,寿张县内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好心指路
宋江初次统领这么多人的大军,一路上志得意满,哪里还瞧得上寿张县那些已被搜刮得余粮不多的良善人家。他带着人日夜兼程,早来到独龙冈前。离那山岗尚有一里多路,先下了寨栅。
宋江在中军帐里坐下,便和众头领商议道:“我听得说,祝家庄里路径甚杂,未可贸然进兵。须得有人先去探听路途曲折,知得顺逆路程,方可进兵与他对敌。哪位兄弟愿意先去替大军探路?”
石秀初上梁山,未立寸功,此时听得宋江开言,就走上前来说道:“兄弟曾到彼处,可走一遭,为宋江哥哥探听那祝家庄的虚实。”
宋江说道:“石秀兄弟肯去,自是最好。只是我梁山大军杀到,那厮们必有防备,不知兄弟扮作甚么人入去打探?”
石秀道:“宋江哥哥,我看那独龙岗林木茂密,已有一计。兄弟我在蓟州原曾卖柴,而今我只是挑一担柴进去卖便了。兄弟对此是轻车熟路,谅他祝家庄的人也看不出破绽。兄弟身边再藏了暗器,有些缓急,扁担也用得着,等闲人须留不住兄弟。”
宋江说道:“好,石秀兄弟当真一身是胆!哥哥我再安排一个兄弟领人在山岗下树林边接应兄弟归来。”
杨雄闻言起身说道:“宋江哥哥,在下不才,愿意去接应石秀兄弟。”
宋江见杨雄也是立功心切,就应允了下来。
石秀对杨雄说道:“好,哥哥,我和你计较了,今夜打点,五更起来便行。哥哥只在那树林边等我。”
众头领商议完毕,各自回营整兵备战。
梁山强盗的几千大军杀到独龙岗前,自然也瞒不过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的耳目。祝家庄、扈家庄早就磨刀霍霍,等着梁山强盗们杀上门来。那李家庄的“扑天雕”李应听得消息后,也分付手下收拢兵马缩回庄内,闭门防守,静观其变。
李应自从被祝彪射了一箭,大失颜面之后,心中记恨,此时当然不会再管甚么三庄联盟的协议,出兵去为祝家庄解围。但是,李应身为一个土豪大官人,有钱有粮又有兵,这日子过得舒坦着呢,也不可能去投靠那梁山泊上的好汉。
李应打的是坐山观虎斗的主意,两不相帮,等祝家庄、扈家庄这两庄之人去与梁山强盗拼个你死我活。李应心中盘算的是,那梁山强盗在这独龙岗是不可能长久地呆下去的。他们顶多打破祝家庄,洗劫一番后就会离去。待到那时,祝家庄家破人亡之后,他们管辖的土地与庄户,李家庄当可分一大杯羹!
一想到或许有机会将李家庄的势力扩大,“扑天雕”李应就心情大好,他躲在庄里胡吃海喝,连肩头上的箭伤都不觉疼痛了。
……
宋江带领的梁山大军在独龙岗外驻扎了一夜,当真是军纪严明,没有叨扰得附近村寨鸡飞狗跳。这原因倒也简单,因为强盗们将村里的鸡、鸭、猫、狗、都宰杀干净,打了牙祭,自然看不到鸡飞狗跳的场面了。到得明日,石秀起了一个大早,去那树林里亲自砍了一担柴,出了一身臭汗,身上沾了许多草屑,浑似一个真正的樵夫。扮相十足的石秀这才满意,与杨雄交代后,挑着柴先走入独龙岗去。
石秀走入独龙岗,一路向里行来,只见路径曲折多杂,四下里湾环相似;树木丛密,难认路头。石秀便歇下柴担不走。欲等那祝家庄的村民过路时,打探一二。
然而此时祝家庄的人早就知晓梁山强盗就在岗下,庄里的几个郎君又有命令,哪里还有甚么人在这路上行走?
石秀等不到人,迫不得已,又挑了柴,只顾望大路便走。在树林里乱闯了几个弯后,却见前面一村人家,有数处酒店肉店。
石秀挑着柴,便望酒店门前歇了。只见各店内都把刀插在门前;每人身上穿一领黄背心,写个大“祝”字;往来的人亦各如此。
石秀见了,便看着一个年老的人,唱个喏,拜揖道:“丈人,请问此间是何风俗?为甚都把刀插在当门?”
那老人道:“你是那里来的客人?原来不知,只可快走。”
石秀道:“小人是山东贩枣子的客人,消折了本钱,回乡不得,因此担柴来这里卖。不知此间乡俗地理。”
老人道:“只可快走,别处躲避。这里早晚要大厮杀也!”
石秀道:“此间这等好村坊去处,怎地了大厮杀?”
老人道:“客人,你敢真个不知?我说与你。俺这里唤做祝家村。岗上便是祝朝奉衙里。如今恶了梁山泊好汉,见今引领军马在村口,要来厮杀;却怕我这村里路杂,未敢入来,见今驻在外面。如今祝家庄上行号令下来,每户人家要我们精壮后生准备着。但有令传来,便要去策应。”
石秀道:“丈人,村中总有多少人家?”
老人道:“只我这祝家村,也有一二万人家。东西还有两村人接应。东村唤做‘扑天雕’李应李大官人;西村唤扈太公庄,扈老太公有个儿子,唤做扈成,绰号‘飞天虎’,十分了得。”
石秀道:“似此如何却怕梁山泊做甚么?”
那老人道:“祝家庄上的三位郎君也是这般说,他们却是要捉那梁山好汉去东平府请赏!我这祝家村,真不是任谁可以乱闯的,便是我初来时,不知路的,也要捉了。”
石秀道:“丈人,怎地初来要吃捉了?”
老人道:“我这里的路,有旧人说道:‘好个祝家庄,尽是盘陀路!容易入得来,只是出不去!’”
石秀听罢,便哭起来,扑翻身便拜,向那老人道:“小人是个江湖上
折了本钱归乡不得的人,倘或卖了柴出去,撞见厮杀,走不脱,却不是苦?丈人,恁地可怜见!小人情愿把这担柴相送丈人,只求指与小人出去的路罢!”
那老人道:“我也见你是个可怜人,不忍你受害,且教你一法。你便从村里走去,只看路口有白杨树便可转湾。不问路道阔狭,但有白杨树的转湾便是活路;没那树时都是死路。如有别的树木转湾也不是活路。若还走差了,左来右去,只走不出去。更兼死路里地下埋藏着竹签铁蒺藜;若是走差了,踏着飞签,准定捉了,待走哪里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西门庆计诱宋公明
石秀拜谢了,便问道“丈人高姓?”
那老人道:“这村里姓祝的最多;惟有我复姓钟离,土居在此。”
石秀道:“丈人活命之恩,改日定当厚报。”
老人道:“客人,速去,休卷入这场厮杀!”
石秀放下柴担,辞别了老人,只拿着一根空扁担出了村庄,往岗下走去。一路上,石秀回忆来时的路径,再看路口的白杨树,果然与钟离老人所言不差!
识得路径的石秀心中暗喜,大步向独龙岗下走去。
石秀哪里知晓,他离开村子不久,从钟离老人身边不远处的一家酒肉店里就走出两个人来,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一阵冷笑。
那老人见了,急忙上前唱个喏,施礼问道:“少庄主,西门大官人,小人方才没有说错甚么吧?”
站在钟离老人身前的正是祝彪与西门庆。西门庆从扈家庄回到祝家庄时,看到庄外的道路曲折,突然想起历史上梁山曾经派石秀和杨林二人先入来打探路径。杨林被祝家庄捉拿,石秀却在祝家村钟离老人那里打听得白杨树的秘密。
如今“锦豹子”杨林已经在相州打劫时被自己除掉了,需要提防的就是为人精细,擅长做细作的石秀。
西门庆知道按照历史惯性,那石秀很有可能寻到开酒店的钟离老人这里。因此,他带着祝彪来到村口,先寻到钟离老人,对他耳提面命一番后,让他依计行事,在这村口闲站着等那石秀上门。
果不其然,石秀那厮的确有本事,居然当真深入独龙岗,找到了祝家村。看到慈眉善目地立在村口晒太阳的钟离老人,石秀怎会放过这等欺骗老人,套取情报的机会?
钟离老人等来了梁山强盗的探子石秀,心中倒是吃了一惊,这探子竟然与西门大官人说的一样扮作樵夫!钟离老人对未卜先知的西门庆顿时敬若天神,按照西门庆的分付与那石秀演了一场好戏,骗得了石秀的信任。
祝彪本就对西门庆心服口服,甘为小弟,此番见到石秀前来探路这一幕,对西门庆哥哥更是佩服。他听得钟离老人的问话,却不答话,而是满面钦佩地望着西门庆,等西门庆哥哥评点。
西门庆点了点头,对钟离老人说道:“老丈方才所言毫无破绽,纵使那石秀奸似鬼,也绝料不到我等提前知晓他会来探路。那厮探得了祝家庄的路径秘密,必定不疑有它,跑回宋江那里邀功去了。钟离老丈,你此次为祝家庄立下大功一件啊!”
钟离老人连说不敢当,他说自己一个外姓人流落到这祝家村里,多蒙老朝奉容留,才能在此开个村酒店栖身。祝家庄的恩德无以回报,做这点些许小事何敢言功?
祝彪却顺手摸出十两银子塞给钟离老人,对他说有功就须赏,这些银子让他先收着。祝彪让钟离老人收拾之后先回祝家庄里暂避与梁山强盗的厮杀。待到打退梁山强盗之后,庄里再论功行赏,另有恩赐。
钟离老人闻言,又对西门庆二人作揖拜谢,告辞而去。
祝彪待到钟离老人走后,才开口对西门庆问道:“西门哥哥,你为何要让钟离老丈告诉石秀关于盘陀路口白杨树的实情?为何不直接捉拿那石秀,或是对他指点错误的路径,引梁山群盗上钩?”
西门庆说道:“祝彪兄弟,你不知那梁山贼人多有狡诈之徒,只今日见到这石秀就是一个为人精细的贼人。若是拿住他,梁山还会再派其他人前来探路,并且,宋江那厮早晚会去李家庄打探虚实,这盘陀路的秘密是守不住的。且若是胡乱指点石秀,此人必会亲去验证,须瞒不住他。莫如先将那白杨树的秘密告知于他,他验得真伪后,必定深信无疑,引那梁山群贼前来。我等再于道路上做一些手脚,虚虚实实,不怕那厮们不上当!”
“西门哥哥妙计,兄弟明白了!”祝彪听了,深表叹服。
“走,将那石秀交给祝虎和焦挺兄弟,我等去看祝龙兄弟那里的陷阱圈套设得怎么样了!”西门庆与祝彪翻身上马,向祝家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
石秀于路见到白杨树就转弯,急急地向岗下走去,眼见得就要走出茂密的山林了,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叫道:“众人与我快追,休得走了梁山强盗的奸细!”
石秀大惊,回头一望,只见不知从哪条道上涌出来数十人,正持刀拿枪地向他赶来。其中还有一个胖大汉子在高叫道:“庄里说混入村里打探消息的奸细是个樵夫,莫不是前面那人?小的们,速与我拿下那厮,带回庄去严刑拷打!”
数十个庄客发一声喊,向石秀追了上来。
石秀见状,暗道定是钟离老丈说漏了嘴,引起祝家庄里其他人的怀疑。他不敢恋战,撒腿就往岗下树林外跑去。
所幸此地离岗下树林边已经不远,石秀跑了一会儿,就见杨雄带着一群小喽啰跳了出来,将他团团护住。
那些正在追赶石秀的庄客突然见到杨雄等人,立时停住脚步,大呼小叫地却不敢上前。
杨雄不惧寒风,光着两条绽蓝的花绣的膀子,横刀挡在路上,威风凛凛地大叫道:“梁山泊好汉杨雄在此,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你那厮们,谁敢与老爷我一战!”
这厮自从在蓟州与兄弟石秀分享潘巧云,杀妻证道之后,身上凶暴残忍的一面得以显露,戾气十足,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悍匪形象。
那祝家庄上追出来的数十个庄客见杨雄这边也有数十个强盗,杨雄又是一副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发一声喊,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密林中。
杨雄不识林中道路,不敢追赶,只得与石秀一起返回了梁山强盗的大寨,来见主帅宋江。他和石秀哪里知晓,方才带队追赶石秀之人,乃是早就埋伏在路边的祝虎和焦挺。
西门庆让他二人埋伏在路边,就是为了等石秀回营时虚张声势地追赶一番,假戏真做,使得强盗们更加相信石秀带回去的情报的重要,也让他们没有更多的思索时间。
果不其然,当石秀回营见过宋江后,宋江担心祝家庄发现有奸细后,迟则有变,立即点起大军,让石秀带路,直扑祝家庄而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祝家庄一败梁山军
宋江从石秀口中得知祝家庄道路的秘密之后,深恐耽搁了时日,让祝家庄另有防备,立即点起大军乘夜偷袭祝家庄。
在宋江看来,自己带着梁山大军刚刚杀到独龙岗,那祝家庄的人急切之下一定还不急准备,俗话说兵贵神速,此时正是以雷霆之击打垮没有防备的祝家庄的好机会。
宋江领着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李云、邓飞、杨雄、石秀八位头领和六、七千小喽啰,杀气腾腾地直扑独龙岗祝家庄而去,只留下杜迁和宋万两个梁山的老头领带一千人马守卫军寨。
宋江如此安排,当然是亲疏有别,自有私心。
由于宋江心腹的青州团伙全军覆没,那江州团伙也只剩得李俊一人,宋江在梁山上的嫡系兄弟没有几人。黄山门的“摩云金翅”欧鹏、“神算子”蒋敬、“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以及饮马川的“铁面孔目”裴宣、“火眼狻猊”邓飞、“玉幡竿”孟康这两伙强盗却是慕宋江之名来投的梁山入伙,顿时就被手下无人可用的宋江当作了自己的心腹来培养。
杨雄、石秀二人虽是新上山寨,但他们也自言是慕宋江之名来投,且晁盖曾想杀了他二人,是宋江站出来救了杨雄、石秀。因此,宋江认为这二人日后必定也会是以自己为尊,心中亦将此二人和还未救出来的时迁当作了自己的派系人马。
此番下山,宋江有心立威,就带上了现在山上几乎所有的自己派系头领,只有“铁面孔目”裴宣掌管山寨刑罚、“玉幡竿”孟康在帮水军头领李俊打造战船,没有跟随前来。
决定出兵攻打祝家庄时,宋江就带着自己派系的兄弟们前去抢功,而将梁山上的元老头领杜迁和宋万留在了军寨里看家护院。
只是宋江万万没有想到,身在祝家庄的西门庆、栾廷玉等人早就将自己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去钻。
在石秀的带领下,宋江等人初入独龙岗的密林时,遇到白杨树就转弯,顺风顺水地就推进了十余里,没有遭遇任何暗算。
眼见道路无错,宋江大喜,暗道天助我也,这“拼命三郎”石秀兄弟果然能堪大用!于是,宋江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务必在子夜之前冲到祝家庄外,杀祝家村的村民们一个措手不及。
石秀不是说那祝家村有一万多人家吗?今夜先杀散他们,一把火将祝家村烧成白地!没了这些庄客靑壮,却看那祝家庄靠甚么人对抗我梁山大军!
然而令宋江没有想到的是,梁山大军再往前行,那白杨树路标就不管用了。似乎每一条道路都是死路,冲入去的人马均是惨叫连连,死伤不少。
“宋江哥哥,我等中计啦!那白杨树标记的活路,兄弟们冲过去,却处处都是陷井、竹签、铁蒺藜,路上塞满鹿角,当真是寸步难行!树林中还有祝家庄埋伏的人马乱箭射来,兄弟手下的人折损了许多啊!”“靑眼虎”李云气急败坏地对宋江禀报道。
宋江骑在马上,又气又急,已然面无人色。黑夜里,只听得密林中四面八方都响起“捉拿梁山泊贼人解官请赏!”“砍了宋黑子人头赏银百两!”之类的呐喊声。那喊声震天,真不知祝家庄埋伏下多少人马。
众头领带兵四面冲突,欲寻祝家庄的人马厮杀,却都撞入死路,还没看见祝家庄的兵马,就被陷阱和林中的暗箭伤了不少手下。碰得头破血流的众头领撤回到宋江身边,都叫起苦来。
“神算子”蒋敬见这势头不妙,就对宋江谏言道:“公明哥哥,眼见得今夜祝家庄的那厮们早有防备,再战下去于我等不利,不如早些撤兵,来日再做计议!”
宋江本是吏员出身,此前并未经过战阵,他知晓这“神算子”蒋敬通晓排兵布阵,这才将武艺不高的蒋敬带在身边做个军师。此时听到蒋敬如此说,早已慌了心神的宋江急忙下令全军撤退,从原路返回。
只是此时夜色已深,道路难辩,全军还能否从原路安全退回,也是未知之数。宋江只得将目光投向了石秀,对他说道:“石秀兄弟,你可还记得清下山岗之路?万不可再踏入死路陷阱,白白害了众弟兄的性命。”
石秀今日自告奋勇来打探祝家庄的情报,却中了祝家庄之计,让宋江与众位兄弟陷入困境。此时他当真是羞愧难当,抱拳对宋江说道:“宋江哥哥,从山岗下一路走来,石秀已经将沿途道路记熟,绝不会有错!若是石秀带错了归路,甘愿领受山寨军法,砍掉我这颗脑袋!”
宋江听得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急忙对石秀说道:“贤弟,哥哥相信你!你速速带路,我等一起杀下独龙岗去。”
石秀一马当先,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在前开道,领着梁山群盗原路撤回。这厮不愧是有做细作的天赋,他对沿途经过的道路记得丝毫不差,带着宋江等人左转右拐,居然从那盘陀路中走了出来,安全地逃离了祝家庄的追杀,走出了那茂密的树林。
当宋江等人狼狈地下了独龙岗,欲返回军寨时,抬眼一看,却都叫苦不迭。只见一里外的梁山军寨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直照亮了小半个天空。
“可恶!中计了,被祝家庄的鸟人们偷袭了后路!众家兄弟,快随我去夺回军寨!”宋江来不及歇息片刻,又带着众强盗杀向一里外的军寨。
那军寨里可是有宋江这支强盗大军的军粮,如果粮食不保,宋江可就没法再与祝家庄作战了。
此次下山,若是粮食没有抢到一粒,反丢了许多军粮,宋江这个二寨主还有何面目回山去见晁盖,还怎么统领众家兄弟?因此,虽然已经疲累不堪,但宋江还是不得不拼命。
当宋江等人杀回军寨前时,才发现军寨里已经没有敌人的踪迹,军寨里的帐篷和栅栏都被火焚烧一空,抢不出甚么粮食来了。
“啊呀!却是苦也,莫非是天亡我也!”宋江暗暗咬破舌尖,从口中喷出一点血来,骑在马上摇摇欲坠,就等着众兄弟来扶。
第一次请假
各位亲爱的书友,因木木下周要带家人去东南亚旅游,需要请假一周,下周日回来后恢复更新。
本书自2月19日开书以来,未曾断更过一天,木木每日都将时间花在了写书上,对家人的陪伴少了许多。
现在正值暑假,木木有个可爱的女儿要去海边玩,所以木木未来一周会将时间都用在陪伴女儿度假。
因断更影响朋友们的阅读,木木在此只能说一声抱歉。
请朋友们放心,为了写作本书,木木买资料书籍都花了好几百了,真是投入许多心血,诚意满满地在写书。所以,本书绝对不会太监的,度假归来就恢复正常更新。
第三百二十七章 重整旗鼓
宋江身边的众头领见宋江急火攻心,气得口吐鲜血,要从马上摔将下来,急忙纷纷跳下马来扶宋江,欧鹏、马麟、石秀三人身形最快,抢先扶住宋江。杨雄、李云、邓飞等人也围了上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宋江抬下马来,在寨外寻了个平坦的草地让他躺下歇息。
“宋江哥哥!都是我等无能,不能杀败敌兵,害哥哥跟着我等受苦了!此战乃是输在祝家庄的道路不明,非是哥哥指挥之误,哥哥切勿自责!”蒋敬率先开口对宋江宽慰道。
蒋敬一开口,众头领纷纷出言劝慰,将战败之责往自己身上揽。那石秀更是跪在宋江身前谢罪,言称今夜之败,皆怨自己探路有误,请宋江哥哥责罚。
宋江见众人模样,心中窃喜,舌尖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他挣扎着起身,双手扶起石秀,对他说道:“石秀兄弟不可如此!哥哥何曾怪过你半分?今夜若非兄弟你识得下岗的道路,哥哥我与众家兄弟都要失陷在那独龙岗上。此战只怨那祝家庄中的刁滑之徒太多,居然在活路里也布下陷阱,让人防不胜防,非是兄弟你探路不明。兄弟有功无过,今夜可是救了我与众家兄弟,且受宋江一拜!”
宋江作势就要拜谢石秀,石秀哪里好受宋江这一拜?他急忙扶住宋江,与杨雄对视一眼后,齐声说道:“宋江哥哥,我等愿肝脑涂地,随哥哥再杀上独龙岗,一雪今日之耻!”
欧鹏、邓飞等头领也齐声叫道:“我等愿随宋江哥哥再杀上独龙岗,一雪今日之耻!”
蒋敬接着说道:“宋江哥哥,想我等头领上山之后,吃穿用度皆是山寨所出,却一直未能给山寨借得多少钱粮,心中甚是有愧。此番哥哥带我等下山,正是给我等建功立业之机会,我等又岂能不知?蒋敬不才,愿辅佐哥哥打下那祝家庄,将那庄子的钱粮搬取上山,为哥哥和众家兄弟扬名。”
蒋敬这厮原为黄门山二寨主,在黄门山担任的是军师的角色,欧鹏向来对他言听计从。黄门山的强盗们跟随宋江投奔梁山入伙,皆是出于他的谋划。蒋敬知晓自己几人在梁山上与宋江之间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是以竭力维护宋江的利益。
蒋敬的一席话,正说中了这些新上山头领的心事,众人顿时热血沸腾,都说今夜之败不过是些许小挫。如今大军尚在,改日养精蓄锐之后,杀入那祝家庄,还怕少了军粮?
宋江赞许地望了蒋敬一眼,对众头领说道:“众家兄弟皆是江湖有名的好汉,怎甘心受那祝家庄的村夫之辱?宋江知那祝家庄的鼠辈必会为众家兄弟所破!方才宋江失态,非是因众家兄弟作战失利,只是见这军寨被毁,担忧杜迁、宋万二位兄弟的安危,一时急火攻心。”
蒋敬等人都叹服道:“宋江哥哥义气深重!”
众人正说话间,就听得小喽啰来报,说是杜迁、宋万二位头领回来了。众人看时,只见杜迁、宋万带着数百残兵,用马驮着一些粮食回到了军寨外。
杜迁、宋万见到宋江等人,急忙上前禀报,说宋江带着众兄弟领兵杀入独龙岗之后,突然黑夜里杀来一彪人马,要抢夺军寨。
杜迁、宋万立时领兵迎战,奈何对方人多势重,来了二、三千人马,实是抵敌不住。不多时,军寨的大门就被对方攻取,敌兵源源不断地杀入军寨,四处放火。
杜迁、宋万不得已,只得率领残兵抢出一些粮食,从军寨后门且战且退,趁着黑夜摆脱了对方的追击。在看到宋江率领的梁山大军返回后,杜迁、宋万二人方才带着手下从藏身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与大军会和。
宋江听了杜迁、宋万之话,又见他们带回一些粮食,不忧反喜,对杜迁、宋万二人大加褒奖。只要有了这些粮食,宋江带领的这些梁山强盗就有了喘息之机,待得打下独龙岗,目今这些损失又算得甚?
宋江立即分付蒋敬与众家兄弟一起清点人马,伐木立寨,预备重整旗鼓,再与祝家庄一较高下。
……
在宋江等人杀入独龙岗后,从另外一条道杀出来偷袭梁山强盗的军营的,却不是祝家庄的人马,而是扈家庄的扈成、蒋忠等人在依照西门庆的计谋行事。
攻破梁山军的军营,大肆烧杀一番,削弱梁山军的实力后,扈成、蒋忠等人没有赶尽杀绝,很快就率队离开,返回了扈家庄。
虽然不知道西门庆为何让他们网开一面,给梁山强盗留一线生机,可是扈成、蒋忠、石勇等人都是绝对信任西门庆,完全依计行事,没有恋战。
祝家庄里,获得初次胜利的祝家三兄弟喜笑颜开地清点着战果,也没有去计较西门庆不让他们追击梁山强盗,扩大战果的原由。只因在这三兄弟的心目中,西门庆哥哥早已经是神一般的人物,由不得他们不去遵从。
栾廷玉与西门庆站在祝家庄的城楼上,看着祝氏三兄弟凯旋而归。栾廷玉对西门庆问道:“你看那梁山贼人新败,明日会出其不意地再杀入独龙岗么?”
西门庆笑道:“栾兄,扈家庄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蒋兄他们烧了梁山贼寇们的军寨,梁山强盗们的粮草已经毁去大半。宋江他们如今粮草不济,又未彻底摸清这祝家庄盘陀路的虚实,正是进退维谷之时,明日想必不会再匆忙地前来攻击了。我猜宋江那厮应该会先去拜访李家庄的李应,一者打听我祝家庄的虚实,二者会向李家庄求助,借一些军粮。这两日,李家庄那边可是有得戏瞧啊!”
栾廷玉笑道:“贤弟这是逼得梁山强盗这把火去烤那李家庄的‘扑天雕’李应啊!李应那厮是否会勾结梁山强盗,近两日就见分晓。”
西门庆也笑道:“那厮若是经不住考验,暗中结交梁山强盗,那李家庄的土地和钱财可就得换一换主人了,嘿嘿嘿~”
“阿嚏~”李家庄内,“扑天雕”李应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登州团伙现身
“我的兄弟在哪里?”
登州府牢里,突然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吓得亭子里的节级包吉身子一哆嗦,循声向亭子边望去。
但见一个眉粗眼大,胖面肥腰的妇人从身上掏出两把明晃晃的尖刀,向包节级扑了上来。
乐和那厮放入来的果然是个歹人!包节级心中叫苦不迭,急忙从亭子里逃了出来,躲避那杀气腾腾的肥胖妇人。
那曾想,牢房里突然又冲出两个手拿木枷的犯人和一个小牢子,正撞上逃走的包节级。那包节级措手不及,被其中一个面圆身黑的犯人一枷梢打去,把他的脑盖劈得粉碎。
牢房里的小牢子们见节级被越狱的犯人打死了,顿时乱作一团。有那胆大的还抡着棍棒上前来抓捕逃犯,却被那肥胖妇人一刀一个,早戳翻了三五人。剩下的小牢子们发一声喊,纷纷抱头鼠窜,直往牢房里乱钻。
两个犯人对肥胖妇人亲热地叫道:“阿姊!你若不来,兄弟性命休也!”
那肥胖妇人杀散了小牢子,也对两个犯人叫道:“解珍,解宝!姐姐在此!”
宋江带兵攻打祝家庄时,在京东东路东北海边的登州,一伙好汉也正在大闹登州城。
这登州府牢里越狱的两条汉子,乃是城外的一家猎户,亲弟兄两个。这两人哥哥唤做解珍,兄弟唤做解宝。弟兄两个都使浑铁点钢叉,有一身惊人的武艺。当州里的猎户们都让他兄弟第一。
那哥哥解珍生得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细膀阔,有一个绰号唤做“两头蛇”。
弟弟解宝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的身材,面圆身黑,两只腿上刺着飞天夜叉;有时性起,恨不得拔树摇山,腾天倒地。他的绰号叫做“双尾蝎”。方才一枷打死包节级的,正是弟弟解宝。
手持双刀前来劫狱的肥胖妇人,乃是解珍,解宝二人姑娘的女儿,叫做“母大虫”顾大嫂,在登州城东门外十里牌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也是当地一霸。
这顾大嫂也有一身好武艺,寻常三二十人近她不得。她的丈夫名叫孙新,祖是琼州人氏,军马子孙。因父辈调来登州驻扎,弟兄二人就此为家。
孙新生得身长力壮,全学得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几路好鞭;因此人多把他弟兄两个比尉迟恭,叫他做小尉迟。只是这孙新虽学得一身本事,却不似他哥哥孙立那般依然从军,而是喜欢结交江湖亡命,在黑道里厮混。自他娶了顾大嫂后,夫妇二人就霸住东门外十里牌,做一些杀牛放赌的黑道生意。
因他夫妇二人武艺高强,孙新的哥哥孙立又在登州城军营里担任提辖官,加之孙新结交了不少江湖匪类,是以他夫妇二人的酒店和赌坊生意做得甚是兴隆,这登州城里的泼皮们无人敢去招惹他夫妇二人。
顾大嫂的黑白两道生意做得好好的,却来杀人劫狱,只因为了营救受人陷害的解珍,解宝兄弟。
这登州城虽是北临渤海,城外却有一座山,山上多有豺狼虎豹,出来伤人。因此,登州知府拘集猎户,当厅委了杖限文书捉捕登州山上大虫,又仰山前山后里正之家也要捕虎文状是,限外不行解官,痛责枷号不恕。
解珍,解宝二人在山上蹲守数日,用窝弓药箭射死一只大虫。不想那大虫负痛挣扎,竟然从山上滚落到当地里正毛太公家的后院里。
那毛太公正为捉不了大虫,无法向官府交差而发愁,如今虎从天降,毛太公立即让自己的儿子毛仲义连夜先把那大虫抬到登州城里去请功了。
解珍,解宝兄弟那“两头蛇”和“双尾蝎”的诨号也不是白叫的,二人都是性情凶狠之人,无事都要生些是非。当他们发现自己射死的老虎被毛太公赖了之后,立时间发作,在毛太公家里打砸起来。
可惜解珍,解宝有勇无谋,被毛太公之子毛仲义诓骗,失手被擒。毛太公到登州城状告他两兄弟白昼抢劫,又通过女婿王孔目的手段,判定了解珍,解宝两兄弟的罪名。
毛太公依仗自己有钱有势,女婿又是管狱讼官司的孔目,上下买通知府和府牢里的包节级,欲要结果了解珍,解宝两兄弟的性命。可是他却没想到,这解珍,解宝两兄弟在登州可不是普通的猎户,而是黑白两道都有亲戚的人物。
登州城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是解珍,解宝的姑舅哥哥。孙立的妻舅“铁叫子”乐和是府牢里的小节级。这两人是解珍,解宝兄弟官场上的白道亲戚。
在东门外开酒店和赌坊,与登云山强盗有勾结的“小尉迟”孙新也是解珍,解宝的姑舅哥哥。而孙新的娘子“母大虫”顾大嫂又是解珍,解宝姑娘的女儿,可谓是亲上加亲。孙新夫妇可谓是解珍,解宝兄弟的黑道靠山。
解珍,解宝两兄弟在登州城的关系盘根错节,又岂是毛太公所能轻易拿捏的?
“铁叫子”乐和见到解珍,解宝两兄弟被抓后,立即赶到东门外十里牌酒店向孙新、顾大嫂夫妇报信。孙新夫妇得知兄弟被陷害的消息后,习惯了江湖好汉行径的孙新立时提出劫牢营救解珍和解宝,并从登云山找来自己的好友,强盗头子邹渊,邹润叔侄。
孙新请来的两个狐朋狗友,一个姓邹名渊,原来是莱州人氏;自小最好赌钱,是个闲汉出身。那邹渊学得一身好武艺,性气高强,不肯容人,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
第二个好汉,名唤邹润,是邹渊的侄儿,年纪却与叔叔彷佛。邹润身材长大,天生一等异相,脑后长有一个肉瘤;往常但和人争,性起来,便是一头撞去。曾有一日,那厮性发时,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看的人都惊呆了,因此都唤他做“独角龙”。
邹渊,邹润叔侄盘踞在登云山上聚众打劫,杀人越货,却苦于势力弱小,难于官府周旋。他二人早有心去投奔梁山泊强盗入伙,因此当听到孙新说劫牢之事时,立即鼓动孙新和顾大嫂劫牢之后投奔梁山入伙。
孙新夫妇本就是胆大妄为之人,天生的强盗坯子,听了邹渊的提议后,毫不迟疑地决定上梁山当强盗。孙新那厮甚至立即想到将自己做军官的亲哥哥也拉下水。
因为一只大虫的纷争,登州强盗团伙就此现身。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宋江拜访李家庄
孙新这厮发起狠来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出卖。为了营救解珍和解宝二人,他与顾大嫂、邹氏兄弟密谋,将在登州做兵马提辖的亲哥哥孙立骗到十里牌酒店里,软硬兼施地威逼孙立参与劫牢救人,一起上梁山当强盗。
孙立在这登州城继承祖业,军官做得顺风顺水,怎肯落草为寇?那“母大虫”顾大嫂与邹氏兄弟见孙立不肯就范,立即拔刀相向,要与孙立厮并。
孙立一者被这几人持刀相逼,二者担心自己兄弟等人干出杀人劫牢之事后一走了之,只留下自己平白受他牵连吃官司,逼不得已,只得依从了孙新和顾大嫂,加入了劫狱的行列。
孙立、孙新、顾大嫂、邹渊,邹润和乐和六人谋划妥当,就带着手下潜入登州城,各自分头行事。
顾大嫂最是胆大心急,她在乐和的配合下混入府牢,与乐和一起救出了解珍和解宝。解宝顺带一枷就打死了包节级。
此时的登州府牢里,“铁叫子”乐和见顾大嫂与解珍和解宝还在寒暄,就催着他们赶快离开。四人冲散牢里的小牢子,直打到府牢门前。
孙立、孙新兄弟二人正把守着府牢门接应顾大嫂四人,见他们出来了,就一起杀向州衙,前去接应邹渊,邹润二人。
此时被邹渊,邹润叔侄二人带队突袭的州衙也是乱成一团,杀声震天。待到孙立等人杀到时,邹渊,邹润已带人从州衙里又杀了出来。
邹润提着毛太公女婿王孔目的人头,嘿嘿狞笑着说:“王正这鸟人倒是乖觉,听得门外动静,急叫人关门。他怎知俺的厉害!俺一头就撞破了那州衙的木门,杀入去砍了这厮的鸟头!”
邹渊叹道:“可惜走脱了那鸟知州和鸟通判,若不是那鸟通判身边有个好武艺的年轻人,这登州知州和通判的鸟头可就都是俺的了!”
孙立听了邹渊叔侄的话,皱眉说道:“此番招惹了那人,我等不可久留,须得在官军聚集前杀出登州城,远走高飞!”
众人听了孙立之言,齐声大喊,一起杀向登州城的东门。
孙新、顾大嫂、解珍、解宝等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般扑向城门,“病尉迟”孙立则顶盔贯甲,骑着高头大马,弯着弓,搭着箭,独自走在后面,为孙新等人断后。
登州地处京东东路的东北端,东、南、北三面环海,只有西面与莱州陆地相接。大宋北方往来高丽、日本、辽、金的海路都由此出发,因此,这登州是一个海运贸易城市。
由于登州三面环海的特殊地理,这里的水军较强,陆战的步军却是战力低下。往日里登州城剿匪捕盗,多是靠了武艺高强的兵马提辖孙立。如今孙立反了,登州城里一时竟然无人能制!
见这群凶徒逢人就砍,街上人家都关上门,不敢出来。州里做公的人认得是登州无敌的孙提辖,也是纷纷走避,谁敢向前拦当?
登州东门处守门的兵士早就望风而逃,连城门都未及关上。众人簇拥着孙立杀出东城门去,一直望十里牌来。
不多时,众人回到十里牌。早就收拾好财物的众人扶孙立的娘子,乐和的姐姐乐大娘子上了车儿,顾大嫂也上了马,帮着便行。
解珍,解宝对众人说道:“叵耐毛太公老贼家!如何不报了仇去!”
孙立劝道:“我等惊动了知州与通判相公,不宜再多做逗留。还有那通判身边的马子充,他父亲是登州兵马钤辖。登州步军虽然被我惊走了,但马钤辖定会去调水军上岸来追捕我等。我等还是速速离去为妙!日后再寻毛太公老贼复仇不迟。”
解宝叫道:“哥哥,不可!毛太公那老贼年岁已高,不知还有几日寿命。此去梁山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才能再回登州。若是让那老贼寿终正寝了,兄弟的仇怎生得报?”
解珍也在孙立身边说道:“那毛太公家不过是一些土鸡瓦狗,杀他不似宰只鸡?哥哥与兄弟一起走一遭,不消片刻即可雪此大狠,一泄兄弟的胸中烦闷。我等快去快回,不会误事。”
孙立见解珍和解宝报仇心切,只得说道:“说得是。”
孙立便对兄弟孙新与妻舅乐和说道:“你等先护持车儿前行着,我们随后赶来。”
孙新,顾大嫂与乐和簇拥着车儿先行了。孙立引着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并火家伴当一径奔毛太公庄上来。
这日也是合该毛家庄遭殃,正值毛太公的寿诞之日。毛仲义正在与太公庄上庆寿饮酒,毫无提备。
孙立等人呐声喊杀将入去,就把毛太公,毛仲义并一门老小,以及庄里前来贺寿的乡民妇孺尽皆杀了,不留一个活口。
邹渊、邹润二人去卧房里搜得十数箱金银财宝,后院牵得七八匹好马。解珍,解宝二人将庄院一把火齐放起烧了,众人带着抢劫的钱财扬长而去。
孙立等人赶不到三十里路,早赶上孙新他们的车仗人马,合在一处上路行程。于路上,众人又从庄户人家那里夺得三五匹好马,一行人尽皆骑马,星夜奔向梁山泊去。
毛太公庄外,一个二十余岁,英气勃发的青年郎君带着二百多官军匆匆忙忙地赶来。当他看到犹有余烬的毛家庄和庄外倒伏的乡民尸首时,气得扔掉了手中的马鞭,口中叹道:“这些恶贼果然来过!我父如此重用孙立,那厮竟然背反朝廷!可惜,让孙立那厮走脱了!”
那青年郎君身边的一个军官对他说道:“大郎,贼人已经走远了,追之不及,我等还是回去向钤辖复命吧!”
那青年郎君恨恨地说了一句:“来日打听得孙立藏身之处,我必杀了那厮!”随后他就面色铁青地带着官军向登州城方向归去。
……
阳谷县独龙岗,在杨雄与石秀的带领下,宋江备上厚礼,带着几百骑军,敲锣打鼓,十分招摇地赶往李家庄拜访“扑天雕”李应。
来到李家庄外,早见门楼紧闭,吊桥高拽起了,墙里站着许多庄兵人马。
门楼上的庄兵见到宋江等强盗军马靠近,早擂起鼓来,准备迎战。
宋江在马上叫道:“俺是梁山泊义士宋江,特来谒见大官人,别无他意,休要堤备。”
第三百三十章 “鬼脸儿”杜兴
宋江在马上大声嚷嚷,唯恐他人不知道梁山强盗头子前来拜访李家庄的李应大官人了。这厮在梁山上就已经对李应这庄子的钱财起了歹意,要“请”李大官人上山聚义。是以,宋江一路上锣鼓喧天,有意将李家庄与梁山强盗的来往公之于众,以此逼迫“扑天雕”李应。
庄门上,李家庄的总管“鬼脸儿”杜兴看见有杨雄、石秀在宋江身边,慌忙开了庄门,放只小船过护城河来,与宋江声喏。
宋江连忙下马来答礼。杨雄、石秀近前禀道:“这位兄弟便是引小弟两个投李大官人的,唤做‘鬼脸儿’杜兴。”
宋江对杜兴亲热地说道:“原来是杜主管。相烦足下对李大官人说,俺梁山泊宋江,久闻大官人大名,无缘不曾拜会。今因祝家庄要和俺们做对头,经过此间。特献彩缎、名马、羊酒薄礼,只求一见,别无他意。”
杜兴领了宋江的言语,再渡过庄来,直到李家庄的大厅前,要向主人禀报。
“扑天雕”李应带伤披被坐在床上,早已经听见了庄外梁山强盗的动静,正在暗骂宋江好是歹毒。
杜兴走入来,把宋江要求见的言语对李应说了。
李应眉头一挑,冷笑一声说道:“宋江只说他是攻打祝家庄经过此间,只求一见?那厮安敢欺我!我岂会不知他们梁山军在祝家庄前败了一仗!”
杜兴说道:“主人说得是!小人派人去那祝家庄外打探得清楚,梁山军夜袭祝家庄,却在那盘陀路上中了埋伏,连军寨都被劫了,损失了不少军粮和人马。”
李应说道:“不意梁山泊的这些贼人如此无能!兀那祝家庄着实可恶,处处压我李家庄一头。祝彪那黄口小儿也敢对老爷我弓矢相向了,真是不把老爷放在眼里。若是让他们轻易打败了梁山泊的贼人,这独龙岗岂不更是他祝家庄一家独大,哪里还有我李家庄的容身之地?”
李应打的主意就是让梁山泊的强盗与祝家庄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自己好从中坐观成败,浑水摸鱼。因此,他可不愿意看到宋江等人就这么偃旗息鼓地败退回梁山泊,言语间流露出暗助梁山泊之意。
杜兴闻言,明白了李应的心思。他对李应说道:“主人之意,小人已明了。那宋江还守候在庄门外,主人见是不见?”
李应道:“他是梁山泊造反的人。我如何与他厮见?无私有意。宋江那厮在庄外大张旗鼓地前来拜访,欲将我李家庄与他梁山泊攀扯在一起,我却偏不让他如愿!这宋江绝不能放入庄里来。你可回他话道,只说我卧病在床,动止不得,难以相见,改日却得拜会。礼物重蒙所赐,不敢祗受。不过,那梁山泊的人也不能得罪。杜兴,你出庄之后,自可相机行事。”
杜兴的江湖诨号叫做“鬼脸儿”,这诨号可不是如杨雄所说是因为面目丑陋,而是指杜兴此人如同带了面具一般难以琢磨。杜兴这人可不是甚么善类,曾经为了口角之争打死自己一起做生意的同伴,可说是一个人品低劣之人。还好杜兴的运气不错,遇到了只认武艺,不认人品的糊涂蛋杨雄,将他当作江湖好汉救了出来。
杜兴这厮遇到李应后,更是走了好运,被李应委以总管的重任,成了李应的腹心之人。杜兴对于李应,就如历史上的李逵之于宋江,专替主子干一些上不得台面之事。此时的“鬼脸儿”杜兴,自然又要去做“扑天雕”李应李大官人不方便做的事了。
杜兴出了庄门,再渡过护城河来,见宋江禀道:“俺东人再三拜上头领,本欲亲身迎迓,奈缘中伤,患躯在床,不能相见。容日专当拜会。重蒙所赐厚礼,并不敢祗受。”
李应这是避嫌,不欲在人前与我梁山泊有甚么瓜葛啊!哼,我梁山泊要请之人,那可容不得你不上山!宋江心头暗自想到,面上却不动声色。
宋江对杜兴说道:“我知你东人的意了。杜兴兄弟,实不相瞒,我因打祝家庄失利,欲求相见则个,请你东人指点迷津。你东人他必是恐祝家庄见怪,不肯出来相见。”
杜兴道:“非是如此,委实患病。小人虽是中山人氏,到此多年了,颇知此间虚实事情。这独龙岗中间是祝家庄,东是俺李家庄,西是扈家庄。这三村庄上,誓愿结生死之交,有事互相救应。今番祝家庄恶了俺东人,自不去救应,头领但请放心。只恐西村扈家庄上,要来相助。若是头领要打祝家庄时,不须堤备东边,只要紧防西路。祝家庄上前后有两座庄门,一座在独龙冈前,一座在独龙冈后。若打前门,却不济事。须是两面夹攻,方可得破。前门打紧,路杂难认,一遭都是盘陀路径,阔狭不等。但有白杨树,便可转湾,方是活路。如无此树,便是死路。”
石秀道:“此路兄弟我也探得,只是我等与那祝家庄一战后,他如今都把白杨树木砍伐去了,将何为记?况且,那祝家庄的人狡诈无比,在活路上也布下了陷阱。”
杜兴听了,建言道:“虽然砍伐了树,如何起得根尽?也须有树根在彼,可助各位哥哥分辨道路。那活路虽有陷阱,当是祝家庄新布设下的,白日里亦好识破。因此,只宜白日进兵去攻打,黑夜不可进去。”
宋江听罢,谢了杜兴。在杜兴回礼时,宋江又对杨雄、石秀二人使了一个眼色。
杨雄于杜兴有救命之恩,此时自然要站出来了。他对杜兴说了借粮之事,要杜兴一定回禀李应,促成此事。
杜兴岂不知梁山军现今因为缺粮而变得窘迫,正是进退两难之时。他知晓李应不想宋江等人这么快的败退,就悄悄地将庄外村子里的两处粮仓告知了宋江、杨雄与石秀。
宋江三人顺利地在李家庄外借得可供梁山大军半月度支的粮食,不由得心中大喜。三人带兵拉着粮食回返军寨,准备二次攻打祝家庄。
第三百三十一章 梁山泊的另类能人
得到李家庄的暗中支持后,宋江满载而归,终于稳定住军心,开始谋划二次攻打祝家庄。
众头领聚在新建的军寨里,共同商议此番怎生进军围攻祝家庄。
蒋敬听宋江、杨雄、石秀三人叙述了李家庄之行的收获后,立即给宋江出谋划策。
如今独龙岗的三庄联盟已经破裂,李家庄不再给祝家庄助阵,明面上保持中立,暗中却支援梁山泊大军,正可多加利用。
蒋敬建议安排少量人马监视东边李家庄,防备李家庄反复。因杨雄与杜兴有救命之恩,与那李应大官人也有一面之缘,正适宜与李家庄交涉。因此,东联李家庄之任务就交给杨雄了。
对于独龙岗西边的扈家庄,须得分兵压制,断绝他们救援祝家庄之路。蒋敬推荐他们黄门山原本的老大,“摩云金翅”欧鹏率军进逼扈家庄,使得他们不能与祝家庄里应外合,配合作战。
欧鹏的武艺不差,又是军户出身,在梁山泊的好汉中算得是会统兵打仗之人。由他别领一军,却是个不错的主意。宋江采纳了蒋敬的提议,安排杜迁和宋万二人给欧鹏做副将,让他们三人统兵两千,防范抵御扈家庄。
李家庄与扈家庄已各有措置,现今梁山大军面临的就是如何突破独龙岗的盘陀路,直杀到那祝家庄下。
宋江看着帐中的众兄弟,问他们谁有妙计。
众头领面面相觑,一时都拿不出主意。为人精细的蒋敬与石秀,也还在深思熟虑,暗自琢磨。
恰在这时,一个头领突然站了出来,对宋江说道:“公明哥哥,那盘陀路曲折难走,多有陷阱,急切之间实难平安通过。莫如让兄弟一试,为哥哥另辟道路!”
宋江及众头领抬眼看去,只见此人肤色黝黑,手脚粗大,正是黄门山四杰的“九尾龟”陶宗旺。
陶宗旺本是光州农户出身,是梁山好汉中唯一的泥腿子。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少有出彩之时,上梁山后也只负责山寨的修筑事宜。此次宋江将他带上,也主要是为了让他负责大军安营扎寨之事。这“九尾龟”陶宗旺却也不负宋江之托,在军寨被扈家庄突袭烧毁后,又很快带领部下伐木为寨,为大军建立了一个新的营盘。
宋江也未料到此刻上前献策的是陶宗旺,他对陶宗旺问道:“兄弟有何妙策?快说与众兄弟听!”
陶宗旺答道:“公明哥哥,俺从前是种田的粗人一个,大字不识,哪得甚么妙策。兄弟俺只有一个笨法子,也不知是否可行。公明哥哥,俺在砍树立寨时,也瞧了几分独龙岗的地形。那独龙山虽然是个险峻的高山,但山前的这个独龙岗却不甚高。岗上的树林虽密,参天古树却不多。俺想那独龙岗不甚险峻,所依靠的就是林密路杂,难辨路径。兄弟俺平生没有别的本事,就擅长架桥开道,筑墙修路。管它死路活路,不如让兄弟带人伐木开道,从林中将原有道路打通,直指那鸟祝家庄,以供我梁山大军穿行。”
宋江与众头领听了,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众人都局限于盘陀路的死活之上,却未曾想到这以拙胜巧之法。这次宋江从山寨带了这么多强盗喽啰下山,让他们刀砍斧劈,也能生生地从密林中开出一条道来,何惧祝家庄的人在道路上再捣鬼?
众头领纷纷点头称赞,宋江也是对“九尾龟”陶宗旺刮目相看,立即对他委以重任。宋江让陶宗旺在营中挑选那力大之人作为部下,专司伐木开道之职,再让石秀带领一些精细人在前方为陶宗旺探路,选择那最易打通道路的方向。
陶宗旺与石秀二人领命,立即走出大帐召集人手去了。
此时“火眼狻猊”邓飞又站了出来,向宋江请命,带本部人马去保护陶宗旺开道,防备祝家庄的人马偷袭。
这“火眼狻猊”邓飞入伙梁山泊之前原是饮马川的二头领,带着饮马川的人马参与此次攻打祝家庄。现今他见到来自黄门山的欧鹏、蒋敬、陶宗旺三人,以及新上山的杨雄和石秀都表现活跃,如何还坐得住,自是也要在宋江这里展现一番饮马川的实力。
宋江如何不知邓飞之意?他乐得手下这帮头领争功,正好为自己所用。此时听得邓飞请战,宋江慨然应允,并安排“靑眼虎”李云同邓飞一起出战,拨给他们二人两千小喽啰,前去策应陶宗旺与石秀。
众头领都安排完毕,只留下蒋敬、马麟二位头领随宋江留守大营,操练兵马,以备来日攻取祝家庄。
半日之后,独龙岗的树林边人声鼎沸,“九尾龟”陶宗旺带着数百身强力壮之人披荆斩棘,直向岗上而去,要用蛮力打通那盘陀路。
宋江拜访李家庄,李家庄暗中资助宋江军粮,梁山军伐木为道,这些情况又如何瞒得过祝家庄遍撒在独龙岗各处的耳目?一份份情报源源不断地报回祝家庄,让西门庆、栾廷玉、祝氏三兄弟等人掌握了梁山强盗们的一举一动。
“可恶!李应那厮当初来为梁山贼人时迁求情,我还只当他是一时糊涂。想不到他执迷不悟,竟然当真暗中勾结梁山强盗!那厮莫不是也图谋我祝家庄的产业?待到打退梁山强盗,我定要上门问罪,不与李应那老贼善罢甘休!”祝彪拍着桌案,怒气冲冲地嚷道。
祝龙、祝虎也是面色不豫地望向东方,摩拳擦掌地欲寻李家庄的不是。
西门庆心中暗想,那“扑天雕”李应果然还是没能通过自己设置的考验,倒向梁山泊的强盗了啊!想必李应那厮心头打的主意是让祝家庄、扈家庄与梁山强盗火并一场,两败俱伤,他再火中取栗,为李家庄谋得更大的利益,甚至是独霸这独龙岗。
可惜,李应还是不知道梁山泊上宋江与吴用这两人的阴险狡诈,他的李家庄早已被宋江等人盯上了,哪有独善其身的机会!
西门庆知晓宋江早迟要向李应下手,将他“请”上山去,自己又有机会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官人惜才
扈家庄的庄门城楼上,扈成、蒋忠、石勇三人正在赌博关扑,自得其乐。
石勇望了望东边的树林里,对扈成和蒋忠说道:“那梁山贼寇在林中砍树开道,也有三日了,西门大官人怎的还不让我等出击?在那林中藏了群鸟贼,当真是好不碍眼!”
扈成说道:“我那兄弟不是说了么,此番并不急于击溃梁山强盗。石勇兄弟,你不记得我那兄弟说过的三国故事?曹操与马超对战时,听说凉州来了许多马超的援军,却不惊反喜,仰天大笑。诸将不解曹操之意,问曹操为何大笑。曹操对诸将说,凉州地处边鄙,穷山恶水,叛乱诸贼若是躲在凉州各地据险而守,非数年之力不能荡平。而现在诸贼齐聚渭南,正可一举聚歼,永除后患。是以,曹操听到马超军诸将来援,方才不忧反喜。我那兄弟说,再守得一些时日,梁山强盗久攻不下,必会派遣更多的贼人前来。待得那时,才是我等大展身手,歼灭梁山贼寇之时。”
蒋忠也在一边笑道:“石勇兄弟,你怎地如此焦躁?我蒋门神只相信西门贤弟的话。西门贤弟让我等待时机,我就只管吃酒关扑,养精蓄锐。一旦西门贤弟让我等出击,我立即出兵击溃树林里那群鸟强人!……嘿~此番是我赢了!”
石勇鼓起双目叫道:“嘿!怎地又输了!当年我在大名府放赌时,可不是恁般手气!哥哥,再来!再来!”
蒋忠笑道:“石勇兄弟,哥哥我当年在孟州快活林时,我管辖的赌坊也有一二十间,甚么样的关扑赌博我没玩过?哈哈哈~”
……
独龙岗祝家庄外的树林里,“九尾龟”陶宗旺带着部下砍开密林,打通道路,数日间已经推进了十多里地,眼见得就快穿过树林,来到祝家庄外了。
陶宗旺生得如同一只黑熊,手脚粗大,双臂有千斤之力。他的兵器是一把特制的大铁铲,此时却成了陶宗旺伐木的工具。
手下的小喽啰们都是在用刀斧和大锯对付眼前的树木,陶宗旺却是随手一挥,就用手中铁铲劈断一颗碗口粗的树木。只见他左右开弓,不多时就在林中劈倒一二十株树木,在身后清理出一条小道。
在前方为陶宗旺探路的石秀也曾经干过樵夫,此时见了陶宗旺这般野蛮的伐木之术,亦是钦佩有加,自叹不如。
这几日,对于大举伐木,破坏盘陀路的梁山军,祝家庄并没有出动大军前来交战,只是每日里派出一些人马来射上几箭,偷袭杀伤一些梁山军后,又立即返回祝家庄,并不与闻讯赶来的邓飞和李云短兵相接。
数日间,祝龙、祝虎、祝彪三兄弟轮番上阵,袭扰得石秀与陶宗旺不得安宁。陶宗旺精选的力士被射杀了二百多人,若非石秀遮护及时,只怕陶宗旺都要中箭负伤。
负责掩护开道先锋的邓飞和李云二人被神出鬼没的祝氏三兄弟戏耍得在林中兜圈,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无法寻得祝家庄的人马厮杀。
邓飞在蓟州饮马川当强盗头子时,与那清风山的燕顺、王英等人一样,也喜吃人肉,以至于双目都吃红了。如今他却被祝家庄的人撩拨得双目赤红,更胜从前,嗷嗷乱叫着,仿佛是要择人而噬。
就是那“青眼虎”李云,屡遭偷袭之后,也是面色涨红,咬牙切齿,恨不能一刀劈开独龙岗。
这一日,领军前来监视梁山军的却不是祝彪三兄弟,而是西门庆与栾廷玉。
西门庆与栾廷玉并骑立在一个小山岗上,用手指指点点,看着前方树林里正在伐木为道的陶宗旺。
西门庆这几日已经打探得清楚明白,知道那挥舞着大铁铲,如同一个人型伐木机的蛮汉就是梁山泊上不起眼的“九尾龟”陶宗旺。
陶宗旺这厮乃是庄户出身,虽然武艺不精,但他那一身蛮力却好是惊人,只怕与鲁智深、武松这些成名的大力士也不相上下。西门庆心中暗自赞叹。
梁山泊上晁盖、宋江、吴用这几个土包子不会用人啊,经常乱用人才。比如让骑兵将领骑马去打山地战,结果落马摔死。比如擅长火攻的魏定国被当作普通的骑将使用。再比如火炮高手凌振到了梁山后基本只能干点放号炮传递作战命令的杂事。
终究是一群没有甚么见识的强盗啊,哪里会用好这些特殊人才?
眼前这个陶宗旺,分明最擅长的就是土木工程,武力非其所长。可是宋江在南征方腊时,却让陶宗旺如普通步兵将领那样去冲锋陷阵,其结果就是陶宗旺被乱箭射死,再被马踏成泥。本该长寿的“九尾龟”却成了最先阵亡的将领。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类有特殊才能的人,还是要到我西门大官人手里才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啊!
西门庆对“九尾龟”陶宗旺动了爱才之心,开始琢磨如何收伏这只力大无穷的巨龟。
“栾兄,与梁山贼人交战时,留意那陶宗旺。倘若有机会,就给我生擒此人。”西门庆手指着陶宗旺对栾廷玉说道。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西门庆有意让栾廷玉在宋江等梁山强盗面前频频露面,一展神威。
不让“铁棒”栾廷玉的威名震慑群盗,又如何引来孙立那个无耻之徒呢?
西门庆知晓,自己这个妹夫可是文武双全,有万夫莫当之勇。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感情,轻易相信了自己的师弟孙立,在历史上才落得个战败身死的结局。
这一次,西门庆就要在祝家庄借势解决登州孙立那一伙强盗,为妹夫栾廷玉彻底消除隐患。
栾廷玉看了看奋力砍树的陶宗旺,对西门庆笑道:“如此莽夫,若在阵前遇到,擒之易如反掌也!”
西门庆听了,哈哈大笑道:“就只怕他不会出阵!若是拿得这厮,先让他去与毛贼时迁做伴,过几日舒坦日子。”
西门庆与栾廷玉在山岗上指点江山,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却恼了岗下的梁山泊头领邓飞。
邓飞早已发现西门庆与栾廷玉靠近,他本在小心提防祝家庄人马的偷袭,却不想西门庆与栾廷玉并无进攻之意。
二人全不把梁山人马瞧在眼里的那般轻松模样,让邓飞的心头无名火起,哪里还按捺得住?
邓飞拍马舞链,急杀上小山岗。
第三百三十三章 栾廷玉初显威
“兀那两个小贼,却往哪里逃?邓飞老爷来也!”邓飞一马当先,领着一队人杀上西门庆与栾廷玉所在的小山岗。
“这厮莫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我不去寻他,他反来惹我!”栾廷玉指着张牙舞爪的邓飞笑道。
“既是如此,就先拿他回庄吧!”西门庆也笑道。
栾廷玉拍马挺枪,迎了上去,对邓飞叫道:“梁山无名草寇,怎敢在此猖狂!识得崖州栾廷玉乎?”
“老爷是梁山泊好汉邓飞,哪里识得你这鸟人!拿命来!”邓飞也不多说,抡起手中铁链就照栾廷玉头上砸去。
“火眼狻猊”邓飞手中所使的铁链也算是一种独门兵器,舞动开来虎虎生风,让对手颇难挡格。邓飞能在马上娴熟地使这铁链,可见当年学艺时也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可惜,邓飞自己寻死,挑了栾廷玉作为自己的对手。且不说栾廷玉的枪棒之术万夫莫敌,只他还使得一手好流星锤,就不是邓飞之流可以匹敌的。
栾廷玉自己擅长流星锤,如何不识得邓飞这铁链的路数?二人交手不过五七个回合,栾廷玉就一枪挑飞了那“火眼狻猊”邓飞手中的铁链,轻舒猿臂将邓飞从马上抓了过来。
邓飞还待挣扎,栾廷玉将他往腋下单臂一夹,顿时让邓飞犹如被铁钳夹住,身子动弹不得。
栾廷玉单臂夹着邓飞回到西门庆身边,将那邓飞扔在了地上。二人身后带的兵士一拥而上,将邓飞按在地上,用那拇指粗的麻绳捆作一团。
“放开我邓飞兄弟!”一个声音从栾廷玉的身后传来。
“靑眼虎”李云见邓飞杀向山岗后,也紧随在邓飞身后冲上山来。然而李云万想不到,邓飞与对方那白甲将领交手不足十个回合,就已经失手被擒。李云虽是被对手的武艺所震慑,心中暗暗叫苦,但他与邓飞同领一军,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搭救这个同伴。
当然了,李云此时是不敢再上前单挑栾廷玉的,他指挥着小喽啰们一拥而上,欲在乱战中抢回邓飞。
西门庆早有准备,在栾廷玉与邓飞交手时,他已经将自己的“穿柳”弓握在左手中,右手从箭壶里抽出了几支箭,就等着邓飞身后的梁山强盗们。
李云正在指挥小喽啰们冲杀,突然对面射过来几箭,将他身边的几个小喽啰都射落马下。李云自己的坐骑也中了一箭,发出痛苦的嘶鸣声,扑倒在地,将李云也摔下马来。
“靑眼虎”李云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在这岗上逗留片刻?他抢了一匹小喽啰的马,没命地向岗下逃去。梁山强盗小喽啰们也是吓破了胆,发一声喊就跟着头领李云落荒而逃了。
西门庆与栾廷玉二人带着手下军士乘胜追击,跟在李云身后掩杀了下去,于路又杀死一百多掉队的小喽啰,这才收兵罢手,押着邓飞得胜而归。
宋江听得失陷了头领邓飞,急带兵来接应营救时,西门庆与栾廷玉的队伍早已消失在密林中,哪里还去寻那邓飞的踪迹?
在宋江等人懊恼万分地撤兵回营时,西门庆与栾廷玉也已经带着俘获的邓飞回到祝家庄里。
祝老朝奉与祝氏三兄弟见栾廷玉活捉了梁山贼人头领邓飞,尽皆大喜。祝氏三兄弟围在栾廷玉身边,直夸师傅英雄了得。祝老朝奉则分付庄上准备酒肉,犒劳今日随西门庆与栾廷玉出战的将士。
那“火眼狻猊”邓飞则被庄客押送到监房的院子里,关进一个囚笼,与那“鼓上蚤”时迁做了一个伴当。
“鼓上蚤”时迁在火烧祝家店,被祝家庄捉住后,先是吃了一顿好打,交代了自己与杨雄、石秀的来历。紧接着,就一直被祝家庄关押在这监房的院子里,前后也是半月有余了。
时迁在这祝家庄里饱受看守的奚落折磨,可谓是度日如年,今日听说梁山泊大军前来攻打祝家庄,有一个头领被捉,时迁心中却是大喜。看来梁山泊的晁盖与宋江二位寨主果真是义薄云天,派遣大军前来营救我时迁了呀!
想来以梁山泊的实力,打破这祝家庄只在旦夕之间,哈哈哈~我时迁终于要熬出来了!这可恶的鸟庄,实无一个好人。待得老爷我脱身后,一定要将这鸟庄上的女人都卖到辽国蓟州去,让她们去给辽人做奴做婢……
时迁瞪大了他那双贼眼,隔着囚笼望着披头散发地坐在另一个囚笼里的邓飞。待到庄客们走开后,他迫不及待地叫道:“在下乃是‘鼓上蚤’时迁,不知是梁山上的哪位哥哥驾到?”
失手被擒,羞怒交加的邓飞本是坐在囚笼里独自懊恼,此刻听到时迁的问话,他转过头来,用那赤红色的双目狠狠地瞪了时迁一眼,口中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厮就是偷鸡的毛贼时迁?呸!真是有辱我梁山好汉的威名!你可知为了从祝家庄救出你这毛贼,伤了我多少梁山兄弟的性命?”
时迁被邓飞那双凶恶的赤目吓得退了一步,又被邓飞毫不客套地一顿痛骂,只得闭口不言地坐在囚笼里,任邓飞唾骂。
时迁心中明白,这莽撞汉子可不正是为了救自己而落入祝家庄之手的?他心中对自己有些怨气也是应该的。此时让这汉子先骂上几句,消消心头之火也好,日后上了梁山自然是一笑泯恩仇,大家还是一起吃肉喝酒的好兄弟!
邓飞奚落了时迁几句,见时迁并不还口,自己觉得索然无味,也就闭上了嘴,抱膝沉默不言。邓飞不似糊涂的杨雄,他曾经当过饮马川的寨主,也有自己的几分傲气,对时迁这种跳篱骗马之徒实在是看不上眼,自然也就不爱搭理时迁。
时迁也是识趣之人,邓飞不寻他说话,他当然也就不再去叨扰邓飞。
二人在监房院子里的沉默并未保持多久,就听得几个庄客嚷嚷着该用膳了。话音未落,几个庄客就端着火盆,抬着食盒走入了院子里。
第三百三十四章 祝家庄的俘虏待遇
邓飞厮杀了一场,在被捉回祝家庄时又一路挣扎,此时腹中早就饥肠辘辘,唱起了空城计。他听得有人送饭食来,那双本已经黯淡不少的赤目不由得又放出了灼灼的光芒。
旁边囚笼里的时迁见到那几个庄客时,面色却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只见那几个庄客在囚笼边放好火盆,燃起柴火,又打开食盒,从食盒里取出一大块羊肉,用刀割成一片片的,放在柴火上来回炙烤。过得片刻,院子里就弥漫着烤羊肉的香味。
邓飞闻着那羊肉香味,腹中更觉饥饿,他在囚笼里望着正在炙烤羊肉的几个庄客,心道祝家庄虽是与我梁山泊好汉作对,甚是可恶,但他们也不愧是财大气粗,对俘虏也提供美味的烤肉。如此看来,这祝家庄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哥哥,莫再看了,那羊肉不是给你我兄弟的!”时迁的声音突兀地在邓飞耳边响起,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将邓飞的欲望生生地扑灭了。
“嘿嘿嘿~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梁山毛贼,这大好的羊肉岂是你等吃得的?嗟!这才是你等狗贼的饭食!”一个庄客口中笑骂着,将两个粟米窝头和两碗浑浊的凉水摆放在邓飞与时迁的囚笼前。
“都怨你这偷鸡的毛贼,偷了俺店里的鸡,烧了俺家的店,还杀死了俺们几个叔伯兄弟!你害得俺们酒店也开不了,每日只能吃着大鱼大肉陪你等在此监房枯坐,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一个胖庄客大口咀嚼着手中肥美的羊肉,含混不清地奚落着时迁。
“可不是么!俺家的二弟就是被这狗贼的同伙杀害的!俺与那梁山泊可是仇深似海!若不是庄主他老人家要留这厮狗命,俺早就一撅头敲破了他的狗头!”另一个庄客指着时迁骂道。
原来祝家庄安排在这监房里看守时迁的,正是那祝家店的火家以及抓捕时迁等人时被那杨雄、石秀杀死的十来个庄客的亲人。
这些人对梁山强盗最为仇恨,祝家庄特地安排他们来看守时迁。若不是祝氏三兄弟强令要留活口,只怕时迁早就被乱棍打死在这监房里了。
虽然不能对时迁这个俘虏动武,但满腹仇恨的庄客们也没有闲着,总是变着花样地戏耍折磨时迁。这进食时故意在囚笼边好吃好喝,百般撩拨,就是他们每日的固定戏码。
邓飞既然同是梁山强盗,被关入来后,自然享受到同样的关照。
烤羊肉的香味一阵阵地往邓飞的鼻孔里钻,可他却是看得着、闻得着,却偏偏吃不着。被勾起馋虫的邓飞再看看自己囚笼边那个发馊的窝头,气得破口大骂,好不狂躁。
“哥哥,别骂了,快吃吧!再不吃,连这窝头也没有了。”时迁一边就着烤羊肉的香味啃着手里的馊窝头,一边语重心长地对邓飞劝道。
邓飞才被抓到这祝家庄,正是心焦火旺之时,哪里听得时迁的好言相劝?他翻着怪眼叫道:“我乃堂堂的梁山好汉,怎会吃这猪狗都不吃的食物?”
正在啃着窝头的时迁听到邓飞的这句话,险些被一口噎死。
庄客们吃饱喝足,看着邓飞不肯受辱而留下的窝头和凉水,也不多说,笑嘻嘻地就将那猪狗不吃的食物收走了。
时迁在一边看得摇头叹息,口中直说哥哥不吃,让给兄弟也好。
邓飞强压住腹中的饥渴,斜着眼,用鄙视的目光打量着时迁这个无耻之徒。
让邓飞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日再没有庄客来给他们送饭,那粟米窝头就是他们一天的饭食。
直娘贼!这祝家庄当真是个地狱!
……
头领邓飞被栾廷玉活捉后,宋江等人恼羞成怒,加派兵力打通道路,三日后,梁山强盗们终于冲破盘陀路,直来到独龙冈前。
宋江勒马看那祝家庄时,三重寨墙,刀枪林立,守备森严。在那护城河后,第一道寨墙上,门前立着一对好大的白旗,上面书写着两行字:“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
宋江在马上看了祝家庄那两面旗,心中大怒,设誓道:“我若打不得祝家庄,永不回梁山泊。”
众头领看了,一齐都怒起来,纷纷请缨,要带兵打破这狂妄的祝家庄。
宋江在祝家庄的庄前扎下营盘,调遣兵马包围祝家庄的前后两个庄门,让陶宗旺打造器械,做那进攻的准备。
祝家庄面对着黑压压的梁山大军却全然不惧,祝氏三兄弟每日轮流跟着师傅栾廷玉出庄挑战,与那梁山强盗们捉对厮杀。
栾廷玉在梁山众强盗阵前驰骋冲杀,神勇无敌。在与梁山好汉的对决中,他枪挑马麟,锤打欧鹏,一连两日打伤宋江麾下两个大将。若不是梁山人马众多,将马麟与欧鹏抢了回去,祝家庄内又要增添两个强盗俘虏。
祝家庄与梁山强盗交战数日,“铁棒”栾廷玉终于还是没有让时迁与邓飞二人久等,又从两军阵前捉得那“病关索”杨雄,将他也关入了监房。
监房里来了新强盗,还是杀了祝家庄的人,与众人有血仇的杨雄,负责看守的庄客们自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轮番上前羞辱杨雄。
被毒打了半日的杨雄终于捱到了进食的时刻,庄客们提着几只香喷喷的鸡鸭走入院子里来……
“我乃江湖好汉,梁山头领,怎会吃这猪狗都不吃的食物?”杨雄看着被看守庄客吐了几口唾沫的馊窝头,心头无名火起,誓不受辱。
“杨雄哥哥,切莫斗气,有一口是一口。再不吃,连这窝头也没有了!”时迁一边啃着窝头,一边劝说着杨雄。
杨雄这厮有一个长处,就是没有自己的主见,时常被兄弟的话所左右。这时迁与他乃是旧识,都是从蓟州结伴来投奔梁山的兄弟。所以,杨雄虽是余怒未消,但听了时迁的言语后,还是拿起那馊窝头,恨恨地咬了下去。
正在麻木地啃着窝头的邓飞见状,内心好不懊悔。暗道还是这杨雄兄弟识时务,我当初怎地那么倔,白挨了两日饿!
这窝头,也没有那么难吃嘛……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宋江坐在军帐之中愁眉不展,望着身边的蒋敬等人。
这连日来,梁山军与祝家庄几番交战,未曾占得半分便宜,反被栾廷玉打伤了马麟、欧鹏,捉去了邓飞、杨雄,一连折损四个头领。
那祝家庄的栾廷玉当真是神勇无敌,宋江账下的石秀、李云、陶宗旺、杜迁、宋万几个头领都不是栾廷玉的对手。梁山军人数虽多,却也难以在祝家庄的箭雨下渡过护城河,攻破祝家庄。
如今战局呈现胶着状态,以宋江现在的实力,难以攻破祝家庄的防守,每日只能守在庄外徒耗粮食。
形势虽然不利,可是宋江也不敢退兵。他曾经发誓要打下祝家庄,兼之又有几个头领失陷在祝家庄里还未救出,自然也不能轻易退兵。否则,自己在梁山众好汉中将会威信尽失。
宋江如今是骑虎难下,闷闷不乐,只盼着账下哪位兄弟能有破敌良策。
“神算子”蒋敬这个军师目今亦是焦头烂额,无计可施。
谁曾想气势汹汹下得山来的梁山大军会啃到祝家庄如此硬的一块骨头?兵对兵,将对将,梁山泊都不是那祝家庄的对手。虽然梁山军兵力众多,有人数优势。但那祝家庄的城墙坚固,利于防守,实在让梁山大军无法突破,望墙兴叹。
同为黄门山一系的两个兄弟欧鹏与马麟都受伤倒下,蒋敬现在也不奢望辅佐宋江单独建功立业。他对宋江说道,为今之计,只得将欧鹏与马麟护送回梁山大寨养伤,再请晁天王派遣援军前来助战。
此番领军攻打祝家庄,宋江本欲下山立威的,此刻面对这进退维谷的困境,也只得无奈地采纳了蒋敬之策,向山上的晁盖与吴用等人求援。
“哎~我的手下,得力的心腹太少了呀!”宋江看着大帐里的几个头领,心中发出一声哀叹。若是花荣、燕顺、戴宗等青州和江州的兄弟俱在,我宋江何至于如此窘迫?
……
祝家庄内,栾廷玉、焦挺、乔郓哥和祝氏三兄弟等人都坐在一个密室里,听西门庆给他们分析梁山军的下一步动向。
阳谷县里的陆小乙此番又立一功,他按照西门庆的分付,遍撒人手监视登州、莱州、潍州和靑州方向,终于探查到大闹登州后西行逃窜的孙立一伙人,确认他们穿州过府来到了郓州,投梁山泊强盗入伙去了。陆小乙查实消息之后,立即传报给了西门庆。
西门庆之前一直不确定的是,经过自己连番打击,梁山泊的好汉少了许多,声望不比从前,那孙立等人是否还会前来入伙?
如今看来,登州那里还未受到自己的影响,历史的车轮还在循着既有的轨迹前进。梁山强盗中的登州团伙无处可投,依然来到了这水泊梁山。
接下来,就该是“病尉迟”孙立卖友求荣,宋江率兵三打祝家庄了吧?该来的终于要来了!真是让大官人我期待啊!
西门庆将登州孙立、孙新等人劫牢造反,投奔梁山入伙的情报告知了栾廷玉等人。栾廷玉听闻自己的师弟孙立好好的提辖官不当,却反出登州,上梁山当了强盗,惊得呆坐半晌,难以置信。
不过,身为西门庆的妹夫,栾廷玉现今与西门庆的亲属关系远胜他与孙立之间的师兄弟情谊,是以他自然是更为信任西门庆。
西门庆已经多次显示了他洞察先机的能力,栾廷玉相信此番西门庆也不会有误。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的栾廷玉长吁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将坚定的目光投向西门庆,等待着他的下文。
西门庆环顾焦挺、乔郓哥、祝家三兄弟,这几人都是最为崇拜西门庆的,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从不迟疑。这一次,众人自然也是对西门庆所说深信不疑,就等着他面授机宜。
西门庆对众人说道:“那梁山强盗里颇多奸滑狡诈之徒,不可不防。此番孙立等人上山入伙后,他们知晓孙立与栾兄的师兄弟关系,或许会派那孙立混入我祝家庄里来做内应。我等大可将计就计,将那梁山贼寇引入圈套,如此这般……”
焦挺、祝彪等人听得频频颔首点头,对西门庆大官人的智计百出钦佩有加。栾廷玉也不再迟疑,与西门庆指画一番,建言出策。不觉间,烛火高照,将众人的身影投在窗户上,宅院里夜色已深。
……
当孙立一伙来到梁山上入伙时,正值欧鹏、马麟二位头领被送回山寨养伤,晁盖、吴用听闻宋江在祝家庄受挫,欲点兵下山增援宋江。
孙立、孙新等人见山寨里整顿军马,知晓必有战事,就向军师吴用请教。
吴用对孙立等人说道:“我那哥哥宋公明去打祝家庄,两次失利。听得报来说,杨雄、邓飞俱被陷在那里,不知如何。欧鹏、马麟二位兄弟也身负重伤,方才送回山寨。备闻那祝家庄三子豪杰,更有教师‘铁棒’栾廷玉神勇无敌,连折我山寨几位头领,因此两次打不破那庄。”
孙立听罢,大笑道:“军师,我等众人来投大寨入伙,正没半分功劳。兄弟献此一条计策,打破祝家庄,为进身之报如何?”
吴用闻言说道:“愿闻良策。”
孙立道:“栾廷玉那厮,和我是一个师父教的武艺。我学的枪刀,他也知道。他学的武艺,我也尽知。我们今日只做登州对调来郓州守把,径过去那祝家庄相望。他必然出来迎接。我们进身入去,里应外合,必成大事。此计如何?”
聚义厅里,晁盖、吴用和公孙胜三人听了孙立所言,都倒抽一口凉气,对这孙立大是鄙夷,暗生警惕之心。
江湖好汉最重义气,这孙立与栾廷玉是师兄弟,本应该义气深重才是。可孙立他却不待别人提议,就要出卖兄弟,为自己赢得进身之功,这厮真是一个心性卑劣、毫无义气的江湖败类啊!
孙立此人不可不防!不过,这厮献的计策却也不差,对我梁山大军攻下祝家庄大有裨益。既然如此,何妨一试?
晁盖与吴用、公孙胜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已知彼此之意。
吴用满面堆笑,大喜地说道:“好、好、好!此计甚妙!既然众位好汉肯作成山寨,便烦请随小可往祝家庄行此一事,成全这段功劳如何?”
第三百三十六章 师弟来了喜洋洋
孙立等登州众人皆喜,一齐都依允了。吴用与晁盖商议已了,带着孔宣、萧让、金大坚等头领及一千人马,并孙立等登州人众,下了梁山,奔阳谷县祝家庄而来。
不一日,吴用一行沿途又借得一些军粮,押送到宋江寨中。
吴用先入帐来会见宋江,只见他眉头不展,面带忧容。
“哥哥何故忧愁?小可吴用来也!”吴用微笑着走入大账,要为宋江排忧解难。
虽然吴用在晁盖和宋江这两个寨主中,依然拥护天王晁盖。但山寨目今缺粮,吴用于攻打祝家庄,抢劫钱粮一事,也是支持宋江这个黑厮的。
宋江见军师吴用来援,亦是转忧为喜,冲上前拉住吴用的手说道:“贤弟此来,我无忧也!不瞒贤弟,那祝家庄里有个英雄栾廷玉,有万夫莫当之勇,众兄弟尽皆不敌,愚兄实是为此烦恼。”
吴用跟着宋江走入帐中,口中又低声问道:“哥哥,下山前我等商议灭此独龙岗三庄,洗荡独龙岗村坊。既然那祝家庄防守坚固,急切难下,为何不先打破扈家庄,剪除祝家庄的羽翼助力?”
宋江答道:“贤弟,那扈家庄的兵马也好生了得。愚兄派兵攻打两次,都大败而回,折损了许多人马。愚兄如今彷徨无计,就等贤弟来指点迷津。”
二人走入帐中落座后,吴用对宋江笑道:“公明哥哥勿忧,小弟已有攻破那祝家庄之策。”
宋江闻言大喜,急说且请兄弟教我,愿闻良策。
吴用说道:“哥哥,近日山寨来了一伙登州好汉入伙。有一人是邓飞兄弟的相识。这伙好汉为首的是登州兵马提辖,唤作病尉迟孙立。孙立和这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是一个师父教的。今来登州好汉共有八人,投托大寨入伙,特献这条里应外合之计策,以为进身之报。孙立等人已随小弟来到寨中,随后便来参见兄长。”
宋江听说罢,心中大喜,把愁闷都撇在九霄云外。忙叫寨内致酒,安排筵席,等来相待。
孙立教自己的伴当人等,跟着车仗人马,于寨中投一处歇下。只带了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孙新、顾大嫂、乐和,共是八人,来参见宋江。
众人都讲礼已毕,宋江致酒设席管待,不在话下。
席间吴用暗传号令与众人,教第三日如此行,第五日如此行。分付已了,孙立等众人领了计策,一行人自来和军仗人马投祝家庄进身行事。
孙立却把旗号上改换作登州兵马提辖孙立,领了一行人马,约有百十号人,都来到祝家庄后门前。
庄上墙里望见是登州旗号,报入庄里去。
祝家庄的议事厅内,西门庆、栾廷玉、祝氏兄弟正在商议军机。栾廷玉听得是登州孙提辖到来相望,对众人说道:“西门贤弟当真料事如神!这孙立是我弟兄,自幼与他同师学艺。未料他当真落草为寇,前来赚我祝家庄。这厮如此绝情不义,真是恨煞我也!”
祝彪咬牙切齿地说道:“孙立那鸟人敢背叛我师傅!大官人,我们放那鸟人入来,乱刀剁作肉泥!”
西门庆笑道:“三郎切莫焦躁,仍需依计而行。孙立那厮们来做内应,必要先为庄内出力,借此博得我等信任。我等正好假他之手多捉一些梁山强盗。利用完孙立之后,再给他来一个瓮中捉鳖,将这伙登州强盗一网打尽。呵呵呵~此番还怕不气得宋江那鸟人吐血?”
议事厅内众人听了,尽皆开怀大笑,各自分散,依计安排兵力,在庄内暗中监视孙立一行。
栾廷玉则别了众人,独自带了二十余人马,开了庄门,放下吊桥,故作惊喜地出来迎接。
孙立一行人都下了马。众人讲礼已罢,栾廷玉问道:“贤弟在登州守把,如何到此?”
孙立答道:“总兵府行下文书,对调我来此间郓州守把城池,堤防梁山泊强寇。小弟便道经过,闻知仁兄在此祝家庄,特来相探。本待从前门来,因见村口庄前俱屯下许多军马,不好冲突。特地寻觅村里,从小路问到庄后,入来拜望仁兄。”
栾廷玉道:“便是这几时连日与梁山泊强寇厮杀,已拿得他几个头领在庄里了。只要捉了宋江贼首,一并解官。天幸今得贤弟来此间镇守,正如锦上添花,旱苗得雨。”
孙立笑道:“不想梁山泊强寇如此猖狂!小弟不才,且看相助捉拿这厮们,成全兄长之功。”
栾廷玉闻言大笑,当下都引一行人进庄里来。再拽起了吊桥,关上了庄门,将孙立一行百多人引到一个独门大院里安置。
这院子乃是西门庆早就为登州一伙强盗选定的,周边都藏有重兵,不怕这厮们突然发作捣乱。
孙立一行人不知就里,自以为得计。他众人安顿好车仗人马,更换了衣裳,都出前厅来相见祝朝奉,与祝龙、祝虎、祝彪三杰亦都相见了,一家儿都在厅前相接。
栾廷玉引孙立等上到厅上相见。讲礼已罢,便对祝朝奉说道:“我这个贤弟孙立,绰号‘病尉迟’,任登州兵马提辖。今奉总兵府对调他来镇守此间郓州。”
祝朝奉道:“老夫亦是治下。”
孙立道:“卑小之职,何足道哉!早晚也要望朝奉提携指教。”
祝氏三杰相请众位尊坐。孙立动问道:“连日相杀,征阵劳神。未知胜败如何?”
祝龙答道:“也未见胜败。众位尊兄鞍马劳神不易。”
孙立便叫顾大嫂引了乐大娘子,叔伯姆两个去后堂拜见宅眷。唤过孙新、解珍、解宝参见了,说道:“这三个是我兄弟。”指着乐和便道:“这位是此间郓州差来取的公吏。”指着邹渊、邹润道:“这两个是登州送来的军官。”
栾廷玉、祝朝奉并三子早已从西门庆那里听说了登州一伙强盗的形貌,别的人且不说,此刻见孙立将登云山强盗,脑后长瘤子的‘独角龙’邹润说成是登州军官,心中只是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祝家庄众人都诈作相信孙立之言,只顾杀牛宰马,做筵席管待登州众人饮酒,这庄内当真是喜气洋洋,气氛好不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