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景云郡(三)
“那好,你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来,他是如何找得你,你们都聊了什么?你全部道来,我等再做商议。”
“是,是,我想想。”沈林忙道:“那日我在私养的小妾府中歇息,他找到我,邀我去醉花楼耍乐……”
沈林将前后事宜说了一遍
“你说他曾向你询问附近有无光怪事象?
“他确说过一嘴,他问江东近年还平静吗?有没有奇闻异事,叫我说与他听听,长长见闻。”
唐宁道:“朱师兄,此事你看如何处置?”
朱廖沉吟道:“此事还是要分明情况,看他是主观上勾结魔宗弟子,还是被其蒙蔽,若是明知其为魔宗弟子,还与其沆瀣一气,理当诛杀,可若不知实情,警训一番即可。”
沈敬文接口说道:“两位道友,不是我为这畜生说情,此子虽顽愚,却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勾结魔宗,且其修为低微,纵与魔宗串结。于魔宗而言有何利可图?”
“若说魔宗是为了通过他勾搭上我沈家也不合情理,此子既不管家族财务,又不理事务,纯粹是个废物,我想他只是单纯被魔宗弟子蒙蔽,玩弄于鼓掌而已。”
“两位前辈明鉴,晚辈确实不知其是魔宗修士,前辈明察啊!”沈林喊道。
朱廖道:“唐师弟,不若将醉花楼那些女子叫来对质,看是否与他方才所说的话属实。”
唐宁思虑了一会儿道:“就算他方才话属实,也不能完全洗清他嫌疑,沈林,现在只有一个法子能证明你清白,你若能帮助我们找到那魔宗弟子,你自然与他无瓜葛。”
“这,这,他素来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晚辈一时间上哪找他去。”沈林急道
“我有一个法子或可一试,你愿意配合吗?”
“只要能证明晚辈的清白,前辈尽请吩咐就是,晚辈定当竭力。”
“目今我们还不知晓魔宗目的,那魔宗弟子既然向你询问过江东异事,你不妨将计就计,从今日起,你放出风去,告诉你那些经常一块吃喝玩乐的修行界朋友,就说你发现了一庄光怪陆离的异事。故事你自己琢磨,越引人臆测越好,看他会不会上钩来找你。”唐宁道。
他不知晓魔宗行迹和目的,那魔宗弟子与沈林的谈话中最有价值就这一条,也不知他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说,为今之计权且试试。
反正聊胜于无,对他来说举手之劳,捉到了是意外之喜,没上钩也于他无损。
“是,晚辈必当竭尽全力。”
“此事不得外传,今日你被拿来之事若有人见着问起,你就找个说法搪塞。”
“是,晚辈知晓。”
“既如此,我就先走了。哦,对了,若是有那魔宗弟子的消息,你就派人到牛邙山道观寻我,我在那处歇脚。”唐宁起身说道。
沈敬文道:“哎,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不肖子,让两位道友费心了,不如在敝舍歇息一日,容沈某招待一二,略尽地主之谊。”
“不了,在下另有要事,先行告辞。”唐宁说完出了厅殿,身化遁光而去。
沈敬文转头道:“朱兄,此事还望你多多斡旋。”
朱廖道:“沈老弟,你我这么多年交情,该帮的忙我一定会帮。”
“多谢朱兄,此事你看当如何化解。”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你也知晓近来魔宗猖獗,为我玄门大患,宗门对魔宗事宜十分关切。事情若果真呈报上宗门处置,多多少少总会连累到老弟你这家业,令侄能自证清白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若不能自证清白那么退而求其次,把事情控制在小范围内也可接受,找机会我会与唐师弟说说,让他不要为难老弟你。”
唐宁回到牛邙山道观,招来韩令明问道:“余晓有没有回来?”
“禀前辈,余仙使自离道观后目今还未回来。”
“待他回来后再来通禀我。”
“是。”韩令明应道退了出去。
唐宁待在观内炼气修行,一晃五日过去了。
余晓匆匆回到道观,推开本该属于他的静修室行礼道:“师叔,发现那些修士的行迹了。”
“哦?在哪?”唐宁问道
“在安化郡,有人见到了他们中一人。”
“安化郡,怎么跑安化郡去了?之前不是在景平郡吗?”
这安化郡与景平郡相隔七百里,这伙人如今出现在安化郡,莫非不是为了景云山灵矿来的?之前魔宗化整为零各支派尚在时,江东有尸傀宗的弟子潜伏。
现魔宗已整合一处,所有弟子都集结在虚枢山灵矿附近拉起了门户,他们不远万里冒这么大风险来到江东不是为了景云山灵矿,那是为了什么?
他不禁想起前几日在沈家,沈林说过的话,那魔宗弟子曾打听江东奇闻异事,难道说……
“弟子也疑惑此事,安化离景云相隔数百里,不知他们为何出现那里。”
“那人在安化郡何处?”
“昨夜有一乞儿在安化郡城南外五十里城隍破庙中见到那修士,消息传来时已是天明,现在还在不在未可知。”
“既然他们没走,说明事情还未完成,你继续监测,我往安化郡走一趟看看。”唐宁说道,出了房门化遁光而去。
不到半日便来到安化郡,往城南飞遁了百余里,果看见一座破败的城隍庙。
他走了进去,庙中正上方供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残破石像,屋顶蛛网随处可见,地面倒是挺干净,庙中空无一人,显然那魔宗修士早已离开。
唐宁心想此人既在此歇脚,或许他在这附近有什么事要处理,于是出了庙门在周侧搜寻了一番,直至夜幕降临,也未见到画像之人。
他又返回庙中,想来个守株待兔,一直待到第二日拂晓,未见其人,他便回了牛邙山道观。
………
醉花楼位处华阳郡之东,去郡城一百八十里,周围方圆三十里无一处人家,却有几间零散的商铺。
一般似这等荒僻之地就是普通人家也不愿迁徙至此,更别说在此建什么青楼商铺了,非常人所能理悟。
实际上这醉花楼也并不是为寻常人开设的,并不招待那些平头百姓、纵是王宫贵子,商贾巨富也不得入内,只有修行界人士方可来此耍乐。
包括周边那些商铺,出售的并非凡物,而是修行界所需的丹药、符箓、法器之类属。
说白了,这里就是一个规模较小的坊市,供给附近的修士买卖交易,若是白日来此,还能看见许多在路边摆摊的散修,修行界有许多这样的地方,特别受散修喜爱。
那些散修因穷困潦倒,正规坊市物价太高,都不愿去正规坊市交易,故相聚于此。
此地自由交易,物价比之坊市要低至少一到两成,要是别人着急需要灵石,价格还能再低些,不像坊市内,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唯一比不上坊市的就是安全性没有保障,这地方海纳百川,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又没有强有力的势力掌控局势,故杀人越货之事并不新鲜。
醉花楼是此地招牌之一,其幕后东家乃是沈家,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沈家背后站的却是乾易宗江东主事朱廖,这醉花楼及附近商铺都有他份子在内。
沈林左手搂着一个薄粉敷面的貌美女子,右手搂着一个身材丰满的妖艳女子,与旁边几人谈笑逗乐,那两名女子扑在他怀里面含春意,娇喘连连。
这醉花楼的女子都是受过特殊教导,深通房中术。
“来来来,诸位,咱们再饮一杯。”沈林端起酒杯说道,他面色如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手上却丝毫不闲,调戏着怀中女子。
众人皆端起酒杯喝了干净。
“说起来,前几日我发现一件异事,真是奇哉怪哉。”沈林放下手中杯道
“什么异事?”有人开口问道
“那日,我在此间宴饮,回府之际,看见远处一道亮光闪起,转瞬之间就消失了,真是怪异的紧。”
另一人哈哈笑道:“那有什么好怪异的,一道光芒而已,或是修士打斗,何足为奇?对你我修士而言还不是等闲之事,沈道友怎的这般少见多怪。”
沈林摇头道:“非也,沈某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修士打斗如何分不清楚,那光芒着实怪异,我敢说绝非是修士引起,倒有可能是什么宝物。”
“哦?”其他一听纷纷来了兴趣问道:“沈道友何以如此肯定。”
沈林道:“那光芒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其中所含灵力十分精纯,绝非修士斗法的体内灵力所化,我赶至那处时,天地间还残留着些许灵力,并伴随着一股异香。因此我断言绝非修士打斗引发的异象,说不得是什么灵宝也未必。”
“沈道友所说的异象是何处?我等也好去见识见识。”
“那地方就在…”沈林突然一顿:“诶,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或许真有可能是修士打斗,来,咱们继续喝酒。”
第一百六十八章 景云郡(四)
酒过三巡,沈林醉醺醺的拥着两个女子来到包间,躺在金丝栾被上,那两名女子正要将其身上衣物解去,伺候他安寝,被他一挥手甩至一边,醉语咕哝道:“走,走,别打搅爷歇息。”
两女子对视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沈林听见二人脚步声渐远从床上爬起,他脸上醉意一扫而空,深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早没方才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神采。
这些日子来他每日都与众多狐朋狗友推杯换盏,指点江山,有意无意的将消息散播出去。
他内心焦急不已,面上却要装的若无其事,早已身心俱疲,现今十余日过去了,青林子仍是一丝消息也无,若是再拖延下去,他不能自证清白,等待他的是什么后果,他大致知晓。
他当然也想过远走高飞,逃离此地,可如此沈家恐怕就难脱罪责了,到时候别人或许不会找他麻烦,沈敬文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出了房门,离开了醉花楼,御起飞剑往自家府宅而去,每次他将消息散播出去后都得回府宅,因为他担心青林子不能再第一时间找到他。
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打开房门正准备去请一些旧日朋友晚上到醉花楼耍乐,将消息散出去。刚走出门外,就见府内一小厮慌慌忙忙的迎面小跑而来道:“老爷,门外来了个自称青林子的人,说是老爷往日旧友,要见见老爷。”
沈林听了又惊又喜,终于来了,等了这么多日他终于来了,自己可以证明清白了,再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他心下激动不已,连忙向外走去。
走至一半又停了下来吩咐小厮道:“去,快去将胡管家叫来。”
小厮领命而去,很快一个精瘦老头儿到了他面前:“沈七少爷,有何事吩咐小人。”
沈林道:“你去我本家府宅告诉我叔父,就说鱼儿到了,来醉花楼拿。”
那胡管家愣了一愣:“什么?”
沈林叱道:“你耳朵聋了吗?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清?”
“小人听清了,沈七少爷让小人转告沈大老爷,说鱼到了,来醉花楼拿。只是,少爷,一条鱼,值得特意告诉沈大老爷一声吗?”
沈林不耐烦道:“叫你去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是,只是小人见不着沈大老爷的面。”
“你只管照做,我叔父自会见你就是。”沈林道,转身离去。
这胡管家乃是他从本家府宅带出来的,原本是沈府伺候他的一名小厮,跟随他多年,这等性命攸关之事,他对别人放心不下,只有遣自己心腹去报信方安心。
府邸外,一名尖嘴猴腮,身形短小留着山羊胡的男子矗立门前,沈林迎了出去,笑道:“青林子道友,许久未见啊!怎的今日来我府邸?有何贵干啊?”
那男子笑道:“沈道友此言差矣,你我数日前还在一块耍乐,何言许久不见。在下前几日于山林中修行,无趣的紧,故而下山寻寻乐子,特来找沈道友一叙。”
沈林哈哈笑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青林子道友来的正好,我正闲来无事准备寻几个老友去醉花楼耍耍,咱们这就去吧。”
“好。”青林子微一颔首说道二人踏起法器腾空而去。
…………
唐宁盘坐于静室蒲团上闭目炼气修行,屋外房门轻轻被推开,韩令明走了进来行礼道:“前辈,沈家沈敬文前辈来了,说要见您。”
唐宁猛然睁开眼,沈敬文来了,必是沈林那边事情有了进展:“他现在何处。”
“就在屋外等候。”
唐宁起身走了出去,沈敬文见到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唐道友,方才我那侄儿派府内小厮传话与我,说鱼儿到了,来醉花楼拿。”
唐宁道:“好,我们这就过去捉拿魔宗弟子,也可将令侄嫌疑洗清。”
话罢便化遁光而去,沈敬文赶忙跟上,没多久,两人就到了醉花楼。
此楼占地颇广,分上下三层,厅内水榭楼台俱有,装饰的颇为雅致,绕过宽广的厅殿,有数条幽深的通道。
阁楼的主事见到沈敬文亲至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迎了过来,他这醉花楼虽然属于沈家,沈敬文却从不过问,一向是由其长子沈虚游打理。
“沈前辈,您如何亲自过来了?”
沈敬文并不理会只问道:“我那侄儿沈林在哪间房。”
那主事答道:“就在青龙道葵花阁,要不要我通知沈七少爷。”
“不用了。”沈敬文道。领着唐宁向其中一条通道而去。
那通道两侧地面都是由青石铺成,墙壁上画有两条长龙,故号青龙道。
青林子与沈林杯酒言欢,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子,谈到兴起时便哈哈大笑极是畅快。
其间青林子数次打听其所见异事,沈林都顾左右而言它,又或开口聊到一半戛然而止,每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语糊弄,将其稳住。
青林子心中只似猫抓般的痒痒,两人杯酒喝尽,他又再度问道:“沈道友,依你所说,那一日异象转瞬而逝,你赶至那处周围天地仍有异香扑鼻,这异象是种什么香味儿?”
“此味儿别是与众不同,闻之令人心神都为之舒坦,似…”沈林正编话敷衍,石门转开,两男子走了进来。
沈林见之大喜,青林子见两名筑基修士来此,面色一变,又见沈林这般模样,心中一惊,已料到其中猫腻,正要有所动作。
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来到他身边,右手抬起向他抓去,登时间他只感觉四周大量灵力朝自己挤压而来,压得他全身动弹不得。他大惊之下,体内灵力疯狂运转,抗衡着这股灵压。
唐宁手掌放至离其脑袋四五寸处,缓缓向下拿去,体内灵力向他挤压而去。
青林子骨骼被灵力挤压的咯咯作响,他脸色铁青猛然一声大喝,口中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脱缰之马向外奔去。
刚才那一瞬间,他体内灵力全部压至天灵盖上,突然发出,竟冲破了唐宁灵力对其的周身禁锢,逃了出去。
唐宁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再度到他身边,一手抓至其肩头,青林子不过炼气九层修为,方才能够靠着体内灵力透支运转,集中一点冲破他的灵力禁锢已然不易,此刻再被追上,哪还有力量再去同他抗衡。
唐宁周身灵力挤压着他身体,只听得咔咔之声,他全身骨骼尽数被挤压断裂,他本人亦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修行界中,每一个大境界其间差距都有如一道天地鸿沟,筑基修士的灵力量与手段绝非炼气弟子能对抗,筑基修士灵力能够破体而出直接攻击,也可形成灵力护盾,其灵力已从气态化为液态,其间灵力量差距就有如江河之于溪流。
光是灵力碾压就非一般炼气弟子所能抗衡,青林子虽是炼气九层修士,但在唐宁这个筑基修士眼中比一匹健壮野马的强不了多少,制服亦花不了什么功夫。
从唐宁出手到青林子晕阙,不过几息之间,青林子虽冲破他周身灵力禁锢,可还未逃到石门就被他追上制服,其间只有两名女子几声尖叫伴随。
“此次托沈道友叔侄之功,唐某才将这贼子抓获,我还要带回去审问一番,就此别过了。”唐宁道
沈敬问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此人既已抓获,我侄嫌疑算是洗清了吧!”
“当然,令侄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回头我会上报宗门,申请奖赏。”
“那倒不用,沈家虽算不上什么豪门大户,也不差这些许奖励之物,只要能撇清我侄与魔宗关系就可以了。”
“如此,唐某就先行告辞了。”唐宁说道,伶着青林子出了醉花楼腾空而去。
沈林看着他远去,呼了口气:“叔父,这下侄儿总算是清白了。”
沈敬文没答话,一挥手,两颗人头落地,正是那两名女子。
“叔父这是为何?”沈林惊道
“这两人在一旁什么都听到了,知晓是你我设的局,如今魔宗已今非昔比,焉知其哪一日不会取代玄门的位置?假若真有那么一日,来找你我报复当如何?区区两个女子又何惜之。”
“这…”沈林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丈夫行事切忌妇人之仁。”沈敬文斥道:“将这里处理好,此事你要引以为戒,今后不许你再与那些寻花问柳的酒肉朋友来往,从明日起,你即搬回沈府中。”
“是。”沈林垂头应道。
唐宁伶着青林子来到荒郊一密林中,手指在其涌泉穴、灵海穴、泥丸宫三处各点了一下,灵力灌入其内,封住其三处穴,给他周身下了禁制。
而后手掌放至其泥丸宫处,运起神游决内控魂术,神识透过掌间侵入其体内泥丸宫识海中,唐宁神识侵入进去,游荡在其识海内,但见其识海中一团绿色光芒盘踞一方,他立刻朝那绿色光芒体冲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景云郡(五)
青林子因昏阙,其神识亦有些散乱,缩据一团。
唐宁侵入的神识化虎扑过去,三下五除二便将他其识海内那团绿色光芒吞噬干净,而后占据了他整个识海泥丸宫。
“青林子。”唐宁喝道
那青林子慢慢睁开眼,但见其目光呆滞,整个人亦有些痴痴傻傻模样。
“我问你,你是何宗派?从哪来?一共几人?来到江东所为何事?”
青林子缓缓一字一顿说道:“我尸傀宗,从虚枢山来,共八人,为找一秘地。”
“秘地?什么秘地?你们来此可与景云山灵矿有关否?”
青林子一阵沉默,似乎在思考一般,好多时才缓缓开口僵硬道:“不知道,景云山灵矿不知道。”
唐宁略一皱眉,这青林子神识被吞噬后似乎记忆也有了些问题,看其回答的十分紊乱,赶忙问道:“谁给你下的命令?你们一伙另外几人在什么地方?”
“是师尊,不知道。”
“你师尊现在何处?”
“不知道。”
“你们怎么联系?”
“幽冥谷,宝兴客栈,十四号房。”
“景云郡村庄被屠是不是你们做的?”
“是。”
“为什么?”
“发现异象,以为秘地,没找到,村民看到,杀了。”
“你师尊什么修为?”
“筑基中期。”
“其余人呢?有几名筑基修士?”
“不知道,三名。”
“另外两人筑基修士什么修为?”
“筑基初期。”
“他们分别在什么地方,你们是分开行动吗?”
唐宁又问了许多细节,青林子记忆似乎真出现了岔乱,越答越乱,到最后统一答案就是不知道。
他这是第一次对别人使用控魂术,从效果上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使,但也确实问出了不少东西。
他神识退出青林子识海内,那青林子眼一闭直挺挺倒了下去,身体一阵痉挛,口吐血沫。
唐宁知晓这是控魂术后遗症,其神识已被吞噬,就是救活以后也就痴痴傻傻一人了,他手中结印,一把火将其化为灰烬,手一招,将其腰间储物袋摄至手中。
打开一看,里面别无他物,几瓶丹药,数百灵石,倒是有一件法器不错,唐宁将里面之物收入自己储物袋中,化作遁光而去。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伙魔宗修士应当是在找什么东西,并且他们不知道具体方位,只能确定在江东之地。
因此才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这伙人共有八人,其中三名筑基修士,且这三人师出同门。
其余五名炼气弟子都是这三名筑基修士的徒儿,八人分散在江东各个郡县找那青林子口中的“秘地”。
唐宁没有回道观,而是往南遁去,既然知道他们的联络地是幽冥谷,此刻去守株待兔最好不过,又何必去东找西寻,且他对青林子口中的秘地颇感兴趣,究竟是个什么地儿?
值得他们甘冒奇险,不远万里从虚枢山跑来,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甚至只因村民看到了他们行动便将整个村子屠杀。
飞遁了约莫一日,唐宁来到幽冥谷坊市外,左手一翻一张传音符透过蓝色光幕飞了进去,没多时,蓝色光幕消融出一缺口,他进去领了号牌径直来到宝兴客栈,在魔宗弟子约好的联络地点旁边要了一间房。
一入房内,他便遁入地底悄然摸入十四号房。
在其静修室内发现一名身材妙曼的美妇正盘膝而坐闭目修行,这美妇峨眉淡扫,杏面桃腮,从其身上发出的灵压判断,这是名筑基初期修士。
此女应当就是魔宗弟子留守宝兴客栈的联络人了。
唐宁心里想道,遁入静修室的墙壁内默默监视着她,这一“看”就是好几日,女子始终在闭目炼气修行,从未移动半步,只是偶尔睁眼吞下一颗丹药,而后继续闭目修行。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约莫七八日后,静修室风铃突然一阵晃动,传出清脆的叮当之响,唐宁心神一动,终于来人了。
这几日他与此女一般守于静修室内,要是再不来人,他都要怀疑青林子的话是不是记忆紊乱胡言的,毕竟他是第一次使用这控魂术,并没有十足把握。
女子睁开眼起身打开静修室的石门走了出去,唐宁跟在其后。
门外矗立着一名面皮白净,一表非凡的男子,一双闪亮葡萄眼,见女子走出来,他嘴角微微勾起,直接将那女子一把搂进怀里。
“诶,你着什么急啊?”那女子轻轻推了推男子,芊芊玉指点了点那男子脑袋,一副欲拒还迎模样。
男子拥着她滚入床内,上下其手,将其身上衣物一件件除去,直弄得那女子娇喘连连。
“先说正事,地方找到了吗?”女子抓到其侵犯的右手,喘着气问道
“没找到我敢来见你吗?”男子抓起她的手吻道
女子闻言面色一喜:“真找到了?师父把那些东西藏在哪儿了?”
“赵师叔果真是老谋深算,你猜他把东西藏在哪儿了?保准你猜不到。”
“藏哪儿了?你快说。”女子急忙问道
“嘿嘿,就在景平山脉之中,放在玄门的眼皮子底下。”男子笑着说道
“世人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今天我算是彻底明白这句话了,你说乾易宗围剿咱们支派那么多次,搞得咱们一系人马整日东躲西藏。可他们无论找多少次都找不到咱们支系的物资,其实东西都藏在他们脚底下,他们却视而不见,哈哈哈。”
唐宁听到此处总算明白了这些魔宗修士冒这么大风险不远万里跑到江东来为的是什么了,原来是找寻尸傀宗江东派系储藏的灵石法器等物。
前几年魔宗还未整合之时,玄门时不时就会对它们总坛及各支派来一次清缴,魔宗不得不再次化整为零,潜身缩藏。
人可以各自藏身,可物资却总不能时时带在身边,于是各支派高层将物资藏起,后来又经过了整合,江东派系的弟子纷纷前往虚枢山集结对抗玄门。
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物资没有带走,而且连他们这一支派嫡系弟子都不知道物资具体藏于何处,因此才来此间找寻。
“你是怎么找到的?”
男子嘿嘿一笑,左手一翻拿出一个灵兽袋,从里面钻出一只毛绒绒的白鼠,此鼠约莫一尺大小,一身柔顺的白毛,两只灰色的耳朵,眼睛呈幽蓝色,一张嘴两颗尖锐锋利的长牙,它身体缩成一团,看上去十分惹人喜爱。
“咦!这是何物?”女子惊疑道,轻抚着白鼠毛绒绒的脑袋。
“你没见过吧!此鼠名为探灵鼠,属一阶灵兽,这玩意儿在我们新港是十分稀罕之物,宝兴的几个坊市都没有得售卖,此是我叔父在齐韵岛的坊市买来的。”男子开口说道
那女子面色微微一变:“你讲此事告知了你叔父?”
“没有,你放心吧!我只是向他借来了这只探灵鼠说拿去寻灵草,没告诉他是用来找寻你师父所藏物资的,若非有这只探灵鼠,我怎会那么有把握让你同你那杨师兄随我来此寻宝。”
女子道:“此探灵鼠到底有何能?竟能找到我师父所藏物资之所。”
男子说道:“你想啊!你师父所藏物资其内必有大量灵石吧!此鼠对灵气感官异常敏锐,附近几十里凡有灵气之物它都能嗅到,我就是带着此鼠在江东一个山脉一个山脉的找寻,找了三个月终于找到你师父所藏物资。”
“在离景平山灵矿之东约莫一百六十里之地,你师父将其藏于洞穴地底三百丈之下一个室内,你师父室外布置了防卫阵,我想应当就是你杨师兄身上那中枢阵盘相对应的那个大阵,现在只需等你杨师兄回来,咱们就能取出所有物资了。”
女子大喜,轻轻锤了他一拳:“你既有此等灵兽,怎么还要我那师兄和门下徒儿在外如无头苍蝇般乱寻,人这么多,目标又大,要是被玄门发现了,岂不多生事端?”
“这不是为了多做几手准备嘛!你那师父藏物资地儿有防卫阵法,谁知道那阵法里安置的灵石能运转到几时,万一突然失效,必有异象出现,多几个耳目打听打听不是坏事儿。再说这是你那师兄提出来的,我不好反驳,反正门下的那几个徒儿也不知我们真正目的,哪怕被玄门盯上,也问不出什么来。”
女子道:“要是师父遗留的中枢阵盘在我手中就好了,用不着经过杨师兄那一道,咱们两人就能将师父藏的物资尽数取了。”
男子道:“多你师兄那一道也不麻烦,等他持着中枢阵盘将阵法打开后,我再将他解决了便是。”
“诶。”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要是师父不死,我也不至于此,他去了,我总得为自己盘算盘算。要怪只怪师兄他太过贪心,师父遗物原本是我们两人的,他却独自霸占那中枢阵盘,想要独吞师父所藏物资。”
第一百七十章 景云郡(六)
“若你那师父不被他们设计暗害杀死,咱们哪有这个机遇。好在他们为了表现自己光明磊落收买人心,将你师父遗物交与了你那师兄。
“只要拿到你师父所藏的物资,咱们以后的修行财力上就完全无忧了,你师父虽然去了,我叔父却还在,有他在,宗派内也没谁敢欺辱咱们。”男子道
“我日后可全都靠你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可别负我。”女子道
“你还不了解我吗?对别人,我虽然心狠手辣,可对你,我是掏心掏肺。”男子说道,两人相吻在一块儿,很快便情难自制,缠绵到一起,低吟声与粗喘声接踵而至。
唐宁潜伏于地底偷听着他们对话,至此,心中已有了一个大概轮廓,差不多能理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曾在情报呈奏中看到过,尸傀宗与血骨门总坛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合自身支派,是因为得到了新月门与幽魅宗的鼎力支持。
尸傀宗坛主给各支派高层设了一个局,以商议共同对抗玄门的名义将各支派掌权人召集议事,席间提出整合宗派,并当场击杀了几名反对者。
唐宁猜想此女子口中的师父必是江东支派的掌权者,因受玄门围剿之急便将整个支派的物资藏于景平山脉中,后被傀尸宗总坛通知前往议事,因反对整合被当场诛杀。
尸傀宗总坛目的是除掉刺头,震慑众人,并不贪其财物,为示己并无私心,便将其储物袋复还于他徒儿,也就是女子口中所说的杨师兄。
那储物袋应当有其所藏物资设置防卫阵法的中枢阵盘,女子将此事告知了男子,于是二人与那杨师兄带上各自几名徒儿来到江东寻那所藏物资之地。
屋内鸾床玉枕上一对男女已是干柴烈火缠成一团,唐宁悄然退出回到自己房间现出身形,在室内微渡着碎步,许久停了下来坐于床边轻呼了口气。
目今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其一,将此事通禀宗门,然后让宗门派人来把那处洞穴占了,将其中物资搬回宗门,此是为公。
其二,跟着他们前往那处洞穴,对方虽有三人,可从这对男女方才的对话他已知晓这两人与那杨师兄不和,将要暗害于他,自己若能把握住时机,或可伺隙而动,一举将三人铲除,独占江东支派的物资。此是于私,且有不小风险。
唐宁思索良久,决定还是将此事禀知宗门,毕竟自己只身一人,而对方有三人。
哪怕他们相互之间起了争斗,自己要凭一人之力解决三人几率着实渺茫,冒此大险颇有些不值得。
方走出房门,心头又念起自己茹茹来,她还在亿万里之外的太玄宗等着自己,以自己的资质才干别说太玄宗那么强大的宗门,就是金丹境对他来说都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要是不拼尽全力还有脸谈什么带她逃离她师父的“魔爪”,纵使终究不能带她离开,只要尽了心力也算补了一份遗憾。
现今对手算不上多强,机会不是没有,回报不是不丰厚,若这般临阵而退……
一念及此,唐宁不再犹豫,自己在暗,他们在明,若是实在没有机会,无从下手自己再禀报宗门未晚。
他出了房间到管理处交了号牌,而后径出坊市往景平山脉而去,他既已知道了江东支派物资的藏匿地点,自然不会在宝兴客栈内苦等,只需找到其相应位置,来个守株待兔即可。
唐宁飞遁了一日来到景平山脉,按照其所说的,在景平灵矿之东一百六十里的深山附近中寻觅了半日,找到了男子所说的那个洞穴。
整个洞穴被漫长的藤萝遮掩,连洞穴入口都遮蔽的严严实实,若不仔细观察定难察觉,唐宁拨开洞穴入口的藤萝走了进去,洞**漆黑一片。
以他如今的目力还是能看的清楚其内的结构。
那男子说过,江东支系的物资就藏于洞穴底下三百丈的一个密室内,想来这里必有直通地底的密道,他身形一缩,遁入地底,果见有一条石阶直通地面。
那石阶幽长深邃,九曲八弯,从地面连接一直到地底深处,唐宁在地底中一路前进来到石阶之上,现出身形,这条石阶密道宽度足可容两人并肩而行。
以他如今的修为,能遁入地底四十余丈,再往下就不行了,这石阶直通地底三百丈,他只能沿着石阶之路一直往下走去。
约莫走了一驻香时间,沿着石阶拐过一个弯后,豁然开朗,一个大型金色光幕映入眼帘,金幕上诸多符文不断流转。
这应当便是江东支派那位金丹修士所设的防卫阵法了,唐宁围着面前的金色光幕转下一圈,这地下室宇颇为宽广,方圆直径有数百丈,金色光幕几乎将整个地下开辟的空室笼罩在内。
唐宁不谙阵法之道,也不知该从何下手,走到一处停了下来,左手一翻,拿出一杆黑幡,朝其幡面上一点将灵力灌入,黑幡迎风而涨,滚滚黑雾从中涌出,朝着那金色金色光幕涌去。
方一接触那光幕,光幕上的符文立马发出耀眼光芒,将侵蚀的黑雾涤净,唐宁见此知晓此防卫阵非自己所能破,一招手,将黑幡收入储物袋中。
他心里也明白以自己的修为是破不了这阵法的,否则那男子找到此地后就不会回到宝兴客栈等那什么杨师兄了。
清楚归清楚,但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想法,不试试亲眼见识一下怎肯甘心。
方才一试之下滚滚黑雾一触即灭,这黑雾乃是人的尸血所化,本有污秽灵器之效,可是一触碰那光幕就被符文之力化尽,这防卫大阵上有数十个符文,哪怕他自耗精血将幡中鬼头召出,也丝毫无计于事。
以刚才试探的效果来说,若硬碰硬的话,要想破除此阵,非金丹修士恐不可为,唐宁猜想这个阵法很有可能原本是江东支派的守卫大阵,前些年玄门屡次围剿魔宗,他们便化整为零,防卫大阵因此用不上了,故而用在了此处。
防卫大阵既然破不了,他没了办法,只好潜伏下来静待那几名魔宗修士的到来。
……………
幽冥谷坊市,一名高大魁梧札髯满腮的大汉脚步匆忙来到宝兴客栈,敲响了房门。
房内一名面皮白净、一表非凡的男子打开房门将其请道:“杨师兄,你终于来了。”
那大汉忙道:“听传信的人说你们找到了师父藏物之地,是吗?”
“没错,要不然如何这么着急将杨师兄喊来。”
“在哪找到的?”
“景平山脉中。”
大汉猛然一拍大腿道:“我就猜到可能在景平山脉中,师父生前频繁往来景云郡和平波郡那一带,必是将咱们一系物资藏匿于那附近,我在那附近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真奇怪,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男子心中鄙夷不已,似你这般蠢猪膜样的人,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能找到才奇了怪了,他面上丝毫不漏声色,笑着说道:“无怪杨师兄找不到,师父藏匿的地点着实隐蔽,我也是靠着此物才能找到。”
他说着往灵兽袋上一拍,一只浑身毛绒绒的白鼠从里面钻出脑袋,他抚摸着白鼠脑袋正准备开口介绍。
却不料那大汉一见此白鼠便脱口而出:“探灵鼠,黄师叔竟有此灵兽。”
男子愣了一下,未曾想他竟识得此稀罕之物:“没错,杨师兄果然见多识广,这探灵鼠是我叔父在齐韵岛上买回来的,我原以为此物在咱们新港珍罕之至,应当没几人识得,不想师兄一下就认出。”
那大汉哈哈一笑:“我颇好奇闻杂书,在一本介绍灵兽的书卷里见过,当时还想着要是自己能弄一只就好了,是以印象深刻。难怪黄师弟这般有自信,着急催促我与韩师妹来此寻师尊遗留之物。原本是有这个宝贝,早知如此,咱们几个徒儿也不必带来,碍手碍脚的。”
“哦?出了什么事吗?”女子问道
“没多大事,就是被玄门的探子盯上了,约莫一个月前吧!有一个小子被玄门鹰爪盯上,我发现后将他解决了。”
女子微微蹙眉道:“不会泄露我们的事儿吧!”
汉子一挥手:“不会,他们又不知道什么事,我也告诫了他们小心行事。”
“多一份人多一份帮手嘛!当时也没想能这么快找到尊师遗留的物资,还以为至少要寻个一年半载呢!多几个人打探消息不是什么坏事儿。”男子道
“既然已经找到位置了,咱们也别在这磨蹭,现在就去吧!省的夜长梦多,江东毕竟是玄门地盘。”
“诶,杨师兄,先别着急,咱们先说明白了再去不迟。”男子道:“当初定下的,若找到尊师遗留的物资,你是长兄,且那中枢阵盘在你手中,你得六成,灵儿得四成,可现今形势变了,找寻尊师遗物全凭我探灵鼠之功,咱们是不是得重新说道说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景云郡(七)
那大汉一听此言,眉头一皱,面有不快之色:“黄师弟此话何意?”
男子笑道:“我为了找寻尊师的遗物,前后辛劳数月不说,还特地从我叔父那借来一只探灵鼠,哪怕没有功劳,这苦劳总是实实在在的吧!我自己也不要什么赏励,那是尊师留下的遗物,我只要杨师兄从那六成中多分出一成给灵儿,你们五五平分,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说起来尊师就你们两个徒儿,灵儿念在你是师兄的份上,不愿相争,故而答应六四分取,现在是靠我探灵鼠才找到的遗物,我替她多要一成,合情合理吧!”
大汉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男子看着他这幅模样心内冷笑连连,之所以临时提出这要求其实是为了麻痹他,让他更加深信自己东奔西走就是为了多分得其师的遗物。
如此他自会放松警惕,待其打开防卫阵法后,趁其不备,一举将其诛杀。
女子明了其心意,见大汉沉吟不语,于是装出一副柔弱模样附和道:“师父一世英明,躲过了多少次玄门围剿,没想到却被那些无耻之徒暗害。留下咱们两个受尽人欺辱,要是师父还在,咱们哪能落到这般地步。”
那汉子叹了一口气:“罢了,都不是外人,这般斤斤计较倒显得我小家子气,师父若有灵定然不喜,就依黄师弟之言吧!”
“多谢杨师兄谅解,既如此咱们就动身去吧!”男子说道,三人出了坊市,飞遁了一日,来到景平山脉,男子领着两人拉过洞穴门口的藤蔓走了进去。
大汉开口道:“黄师弟,你确定在这里吗?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杨师兄且宽心。”男子笑道,走上前摸索着墙壁上岩石一转动,只听“轰”的一声轻响,地面裂开一条缝隙如石门一般向着两边推去,现出一条地下通道来。
杨姓汉子上前望向深不见底的石阶喜道:“果然在这儿,亏了黄师弟,这么隐蔽的地方你都能找得到。”
“我可不敢居功,全凭探灵鼠之力,不然茫茫数百里山脉,这么一个幽僻之所怎找的到。”男子说道,指着旁边的一处地面:“这是那探灵鼠挖掘的洞窟,我怕别人发现,又将其重新掩上。”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有一处地面颜色与其他平面有丝丝不同,是翻新过的土色。
这洞穴中本就无一丝光亮,几人目力虽能看的清楚,但不经提点仔细查看是发觉不了的。
“我见探灵鼠打了盗洞进入,想这地底必有通道,找寻了大半日,才发现这处机关密道。”男子继续说道
杨姓大汉道:“黄师弟心思缜密,换做是我肯定蛮力破开了。”
男子笑而不语,三人入了地道来到阵法之前。
“之前我试过了,这个阵法不简单,如若没有中枢阵盘仅凭我们三人之力,怕是难以破阵。”
杨姓大汉左手一翻,拿出一个黑色圆盘,手指在圆盘上点了几下,面前的蓝色光幕如同被烈焰炙烤的冰块一样,渐渐消融。
“这本是我们一系的护山防卫大阵,后来受乾易宗围剿急迫,转移了地方,又被他们追着撵,只好化整为零各行其事,藏于深山沟壑之中,这阵也就用不着了。”
黄姓男子与韩姓女子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脚步微移,站在了杨姓大汉身后。
黄姓男子左手一翻,一张金色符箓握在手中,只待大阵一开便骤起发难,两人相距不足三尺,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趁其不备,以他这张符箓之威,破其灵气护盾如扫腐叶一般,可一举将其击杀。
眼见蓝色光幕彻底消失,男子手一扬,就要将手中符箓祭出,猛然间异变突起。
蓝色光幕之内冲出几道身影直扑三人而来。
“是师傅炼制的傀儡。”杨姓汉子身形暴退喊道,话音未落,便与那几道身影交上了手。
几人身后只有一条石阶通道,既狭且窄,不利于神通术法施展,对于以肉身韧性见长的傀儡来说却是极为有利。
只见那汉子左手翻出一金钵,向上一扬,金钵迎风而涨,化为数丈大小将迎面而来的一只人形傀儡罩在钵内。
那傀儡被金钵罩住,一拳一掌不停不知疲惫的击在金钵上,只打得那金钵彭彭做响。
大汉见此,一道法诀打在金钵上,金钵内立刻凝出无数火蛇,傀儡一张口,红色光柱从其嘴内喷出,那火蛇方一接触红色光柱就纷纷消散为无形。
红色光柱四面八方击在金钵壁上,那金钵壁受到光柱的攻击,向外凸延数丈之远,如同木棍刺在弹性十足的皮筋上一般。
光柱持续了数十息之久,也未能将金钵壁击破。
杨姓汉子嘴角微微一扬,他这云水钵按品阶虽属上品灵器,可当初在断脊山坊市的宝兴商铺购买时却花了近七万灵石,而普通上品灵器也就五万多灵石。
防御性灵器较为稀有,不容易炼制,市场价也就六万灵石左右,他这宝钵足足比市场价高出两万灵石,几乎抵得上一件极品灵器的价格了。
盖因此钵在炼制过程中加入了云水。
云水不是水,既非液体,也非固体,而是一种流体。具有流动性,伸缩性以及粘性,在受到物体攻击的时候,能够变化自身形态,伸缩自如,从而达到卸力效果,可大大减轻攻击力度。
据宝兴商会的导购女修介绍,此钵乃是出自宝兴商会一炼器名家之手,本想炼成极品灵器,可最后在融火一步未能融合成功,故而成型后防御属性达不到极品灵器标准。
那位名家是个极为心高气傲的人,炼制区区一件灵器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一气之下就要将其毁掉,扔进了煅炉内。
其门下弟子惜云水得之不易,偷偷捡了回来,几经转手,到了新港商铺,其硬性要求虽未达到极品灵器标准,但加上此钵的伸缩,流动性防御力已不下于普通极品灵器。
属上品灵器中精品中的精品,若是最后融火没有失败,售价不会低于十万灵石。
杨姓汉子听此,亲自试验了一番后便果断买了下此钵,当时他方得到亡师储物袋中遗物不久,手中正好有此闲钱,看了此钵后可谓爱不释手,这简直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以他的修为,若使用极品灵器太为吃力,灵力消耗量巨大不说,且无法发挥极品灵器全部威能,远不如上品灵器使用的顺手。
此钵属于上品灵器,其防御力又不若于极品灵器太多,而他正可完全发挥其威能,试问天下有几人能拒绝此等诱惑。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完全正确,此钵绝对物超所值,就在他买下此钵不久,玄门合三宗之力对魔宗进行了进攻,双方于轩跃山一带缠斗半年之久,大小战斗打了不下十次,他正是靠着此钵躲过了数次惊险致命的攻击。
眼下此人形傀儡是其师生前所炼制,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傀儡底细了,若论其肉身坚硬韧性可抵挡筑基中期修士的攻击,加上行动迅捷,还有诸多暗手可打人个措手不及,若是被他近身就是筑基中期修士一时也难以抵挡。
缺点便是攻击手段十分有限,强度不高,总归是个傀儡,没有自主意识,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式。
一旦被摸清规律,真正战斗力也就与筑基初期修士相当,配合其一身皮糙肉厚,悍不畏死的特性,最适合用来纠缠敌人。
金钵内那人形傀儡大口一合,光柱立时消失,金钵壁弹了回去,恢复原状。钵内又重新凝出众多火蛇,向着傀儡攻去。
密密麻麻的火蛇将傀儡整个身体包裹,逐渐融合它的躯壳,那傀儡鼻子一喷,滚滚黑烟从它鼻间喷出。
火蛇一触碰黑烟即呲呲融化,转瞬间,黑烟弥漫整个钵内,杨姓大汉并不着急,他对于傀儡的手段了如指掌,以其攻击强度绝无可能逃得出自己宝钵的。
他并不着急进攻,只是不断消耗着傀儡的灵力。
他知晓傀儡之所以能脱离主人还能行动自如,是因其体内安置了灵石,灵石提供了灵力以助其行动。
而傀儡的每一击都会消耗大量灵力,他只待傀儡体内灵石灵力消耗殆尽,便可轻而易举将其制服。
这些傀儡亦属于师傅的遗物之一,自然也属于他,待他将傀儡制服重新炼制一番后,这些傀儡便可为他所用。
这些都是二阶傀儡,所花费的材料都是新港罕有的宝贝,炼制殊为不易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他不停消耗着傀儡灵力,金钵内火蛇源源不断无休无止的凝聚,迫使傀儡反击。
那傀儡果然是手段尽出,口中吞吐红色光柱,鼻间喷烟,胸前洒血水,手臂射毒针,每一术法都消耗其体内大量灵力,渐渐的它的术法威能越来越小。
第一百七十二章 景云郡(八)
约莫半个时辰后,它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杨姓大汉大喜,收回宝钵,人影一闪到了傀儡身边,在其天灵盖上一按,那傀儡头颅自动打开,他手一招,将一块赤红色上品灵石摄至手中。那灵石中灵力已消耗殆尽,他轻轻一捏,灵石化作齑粉散落一地,傀儡体内安置的灵石被收走,顿时呆若木鸡。
另一边,黄姓男子与韩姓女子均各自对上了一只傀儡。
几乎就在那大汉与傀儡的一瞬间,他们也受到傀儡的攻击,被迫与傀儡交上了手。
这些傀儡接受的指令是攻击一切外来生物,说来也巧,这阵内正好埋伏着三只傀儡,对上了三人。
它们并不懂得合围攻击之术,只是见人便攻击,那黄姓男子本要对大汉出手,半路突然杀出这几个傀儡,只好收起符箓,先解决眼前之敌。
眼见一只傀儡朝己冲来,他心下诽腹不已,这些笨头笨脑的傀儡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二阶傀儡号称堪比筑基修士,其实屁用没有。
这个时候居然不知道围攻,若这三只傀儡围攻那最前端大汉,也省得他出手,浪费自己一张宝贵符箓了。
他也是尸傀宗弟子,自然知晓傀儡的特性,当即左手一翻,掏出一件玄黑色大印,将自己护住,并放出一具尸傀纠缠住那傀儡。
尸愧与傀儡的炼制不同,傀儡是用材料堆砌,而尸愧是用活人炼祭,在修士将死未死之际,抹去他的自主意识,保留其生前战斗本能,再加以秘法炼制而成。
总的来说,区别在于,傀儡的肉身坚韧度要远远高于尸傀,炼制难度与材料花费也要比炼制尸傀高上许多。
他的这只尸愧亦是二阶尸愧,全身赤红,悍不畏死的缠上傀儡,与其游斗不休,男子在旁协助,以二对一,轻易的便压制了傀儡。
他的想法与杨姓大汉一般无二,早将这几具傀儡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因此舍不得将其损毁,只待其灵力消耗殆尽之后制服重新炼制一番便是。
他深知这二阶傀儡的炼制颇为不易,论战斗力远高于他的尸傀,且傀儡还有另一个好处是尸傀不具备的,那便是傀儡能够自行其事。
只要在体内安装灵石供给灵力,而后下达指令,哪怕远在千万里之外,它依然能够完成命令,而尸傀却不行,尸傀一旦离开了主人,就完成丧失战斗力,它需要炼制者神念牵引方能运作。
三人之中只有那韩姓女子对上傀儡显得颇为吃力,与傀儡相斗之时亦是险象环生,她头顶着一块丈大的墨绿色锦帕。
那锦帕垂下数道墨绿光芒将她护住勉强抵挡着傀儡的进攻,这是她唯一的一件中品灵器,还是在她筑基之初师父送给她的护身之物。
她身上两具尸愧皆是一阶尸傀,根本挡不住这傀儡的攻击,很快就被撕成碎片,好在她熟知傀儡底细,因此能够勉强相持。
傀儡一张口,一道红色光柱击向她,被锦帕垂下墨绿色光壁挡住,光柱击在光壁上,打得光壁一阵扭曲,锦帕剧烈摇晃。
那女子心中叫苦不迭,她的术法手段根本不足以对皮粗肉厚的傀儡造成实质伤害,对于这傀儡她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再这般下去她这块宣墨帕就要报废了。
就在她愁苦时,耳听得杨姓汉子叫到:“师妹莫急,我来助你。”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巨大金钵从上至下将那傀儡笼罩其间,她不禁大喜,暗自呼了口气,金钵之内碰撞声响不断传来。
不多时,那大汉手一招手将金钵收起,钵内傀儡已瘫倒在地。
大汉人影一闪来到女子身旁关切道:“师妹没事吧!”
女子道:“多谢师兄出手相助,师父炼制的这几具傀儡着实难以对付,师兄再不出手,小妹这方宣墨锦恐怕就保不住了。”
那大汉哈哈一笑:“这是自然,师父炼制的傀儡岂是轻易能对付的了的?这里正好三具傀儡,咱们一人一具,这具傀儡归你了,以后重新炼制一番,无论护身对敌皆是上佳之选。”
那女子闻言喜道:“多谢师兄。”
上前便要将傀儡收起,突然一阵冰凉感从心间传至,伴随着剧痛,她低下头,见一只血淋淋手掌穿胸而过,手掌间捏着一个蓬勃跳动的心脏。
五元化灵手,破修士的灵气护罩如扫腐叶。
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见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庞,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笑容,平日间那副豪迈憨厚之情荡然无存。她怔怔看着他,想要问为什么,一张口,鲜血狂涌而出。
杨姓大汉看着她无助疑惑的眼神,嘴角讥讽之色愈浓:“像你这般不带脑子的蠢妇若没有师父的庇护焉能活到今日,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谋划算计当我不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人,只配当人家玩物。”
“我天真的师妹啊!你真的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待你吗?他不过是玩弄你而已,利用你找到咱们师傅遗留的物资,哄骗你一起杀了我,得手之后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宰了你。你还做着和他比翼双飞的黄粱大梦,你可别怪师兄我心狠,你留在这世上也不过是别人摆布的棋子而已,还是早些去见师傅吧!”
那女子听闻此言,用尽全身气力偏过头看向黄姓男子,只见他满脸愕然,惊讶,喷怒,却毫无怜惜之色,她惨然一笑,闭上了双目,身体倒了下去。
黄姓男子方解决掉面前傀儡,见杨姓大汉忽施杀手,整个人都懵了,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亲自见其从背后袭击,连出声提点都来不及,那只手便径直摘取了女子心脏,他第一时间身形暴退,与那大汉拉开一段距离,以免他骤起发难。
之后的一段话更是让他难以置信,原来那个豪爽憨直的大汉形象完全被打破,这一切都是他伪装麻痹别人之用,很明显自己上了当。
他此刻脸色铁青,十分难看,自己的心思隐私完全被看破,而自己却蒙在鼓里自我良好,这种感觉换了谁都不好受。
“你是如何知晓的?”男子直视着他问道,看也没看一眼倒下的女子。
“到下面再问吧!”大汉一声狞笑,一掌击出,化作数十丈大手掌拍向男子。
那男子脸色一变,他方才亲眼见到其手掌轻易的破除了女子的护体灵盾,此刻其又是全力施为,他怎敢硬接。
可那巨大手掌如铺天盖地一般袭来,他避无可避,玄黑色大印迎风而涨,化作十丈大小,撑起一片玄黑色光幕将他护住。
那大掌拍在玄黑大印上,“彭”的一声巨响,大印摇晃了数下,玄黑色光幕亦一阵剧烈波动,那大掌一击不成,又是一击。
连续三击只打的大印一阵晃动,玄黑光芒减弱不少,好在那巨大手掌连击三下后,受大印反噬之力,自身也消散全无。
“这五元化灵手有化灵之效,任何有灵之物一被碰触即会化去灵力,灵器也不例外。”男子还未松口气,那大汉哈哈大笑,又是一掌击出,化作大手掌打在玄黑大印上。
“看你这印能支撑多久。”大汉大笑道,频繁使出大手掌击向大印,他是筑基中期修士,体内灵气量远高于男子,这般硬碰硬绝不吃亏,只待破了他那大印,便一掌将其拍死。
那男子也知晓此事,但他自有盘算,他要尽最大努力消耗大汉的灵力,哪怕大印损毁也在所不惜。
五元化灵大手掌不断在击打在大印上,眼见大印光芒愈弱,摇摇欲坠。
男子动手了,他掏出一张金色符箓,随手一扬,瞬间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充斥整个地下空间。
那大汉察觉到这股恐怖气息心头一跳,再看那张金色符箓,神识感知到其间巨大能量不由得脸色大变,瞳孔骤然一缩,声音嘶哑脱口而出:“符宝,你竟有此物。”
那男子并不语言,运起全身灵力灌入那张金色符箓内,那符箓受到灵力激活,其间蕴藏的巨大威能散发出来,整个地下空间都充斥着那股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男子脸色潮红,金色符箓吸收尽他的灵力,化为一柄三尺长的金色小剑刺向大汉。
金色小剑透过巨大手掌,剑尖一接触那手掌,手掌便消散虚无,金色小剑去势不减直取大汉首级。
那大汉初一见那金色符箓心惊肉跳,但符箓凝成小剑后他倒镇定了许久,金钵化作一丈大小,垂下金光挡在身前。
金色小剑刺向金钵,两道光芒碰撞到一起,那金色小剑显然占据上风,金光压倒金钵光芒,但却不能完全将其光芒击散。
大汉体内灵力源源不断输至金钵内,艰难的抗衡着金色小剑光芒。
男子面色苍白无比,脸上斗大的汗珠垂落,他体内灵力已被吸,金色小剑一凝成形,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第一百七十三章 景云郡(九)
唐宁潜伏于地底听着他们动静,闻得他们起了内讧,他心下一喜,当听到大汉喊出符宝时,他心下又是一惊。
难怪会有这么大的灵压,连潜伏于地底四五十丈的他都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威能,原来是符宝。
符宝属于三阶符箓,制符之道与炼器之道一样,同样分为好几个层级。炼器分为法器、灵器、法宝,符箓分为法符、灵符、符宝,对应的乃是炼气、筑基与结丹三大境界。
符宝的制造殊不简单,与法宝一样,至少是得结丹修士方可炼制。
除去炼制上技艺材料上的困难,它最特殊的是含有法宝的部分威能,它在炼制过程中会将法宝的威能融合转至符箓上。对敌时,便可发挥法宝的威能,而又不受法宝的使用限制,可谓一举多得,深受修行界喜爱。
一句话概括,它是降低了威力与使用限制的“法宝。”
众所周知,法宝使用者必须拥有结丹以上修为,不然根本催动不了法宝,而符宝不一样,它拥有法宝的部分威能,又有符箓的特性,无论什么修为都可以使用,当然了,发挥的效果还是要看使用者的修为及灵力量。
在市面上,符宝一向是有价无市,盖因每一张符宝的炼制都会损坏法宝的威能。
除了受损无法复原的法宝,没有哪个修士肯舍得损坏自身法宝去炼制一张鸡肋似的符宝。
地面上,金色小剑仍在与金钵僵持,金色小剑光芒依然占有很大优势,压制着金钵光芒,却无法彻底将其击散。
一刻钟过去了,那金钵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持,而金色小剑灵力用一分便少一分,此消彼长之上,金钵与金色小剑已是势均力敌。
男子见此心头一片冰凉,他灵气已然耗尽,无法给予小剑灵力供给,只能坐等垂败,此刻他悔恨无已。若当初果断出手,在其不备之际将其一举诛杀,又或女子不死,两人合力,凭他符宝之威定然能将其斩于剑下。
大汉嘴角微微一扬,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不少汗珠,他早知这对狗男女要加害于他,但他自恃修为功法并不以为意,反而将计就计。
他正愁找不到师父遗物,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看看他们有无妙法或线索,而后骤起发难,将两人诛杀,自己便可独吞遗物。
可他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有符宝这等稀罕之物,此刻回想起来一阵后怕,背后直发凉。
若是他们趁己不备,突施毒手,以其符宝之威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会被削下首级,那灵气护盾连自己五元化灵手都挡不住,在符宝面前不是同纸一般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金色小剑光芒愈弱,金钵光芒已占上风,压制了小剑金光。大汉脸色愈加惨白,额头上汗珠如水一般连线落下,显然灵力已快到极限。
那男子也没有闲着,盘膝而坐吞下一颗丹药,尽可能恢复灵力。
大汉嘴角讥讽之色愈浓:“黄师弟,现在才想起恢复灵力还来得及吗?你太高估自己,小瞧筑基中期修士了。你若有机会走到了我这一步,就知道与现在的你差距到底有多大了,符宝是个好东西,可它在你手中连一成的威效都发挥不出来,你失去了最好的时机,想知道我是如何知晓你们密谋的事情吗?”
那男子盘坐闭目恢复灵力,并不理会,大汉见此招不奏效,也不再多言,他说这么多只是想引起其好奇心,打乱其恢复灵力的动作。
没一会儿大汉又开口道:“杨师弟,不如你我各自罢手,以心魔起誓,平分遗物如何?”
那男子仍不理不睬。
好多时,金钵光芒完全压倒了金色小剑光芒,金色小剑摇摇欲坠,杨姓大汉一声大喝,金钵光芒大绽,彻底粉碎了金光,金色小剑凭空消却,金钵朝着男子罩下。
那男子猛然睁开眼,祭出玄黑大印挡住金钵,两者在空中连续几下相碰,玄黑大印终是不敌,坠了下去。
金钵罩向男子,射出百余道金光击在男子身上,每一道金光射在其身体上都留下一个珍珠般大小的血洞,百余道金光直把他打的血肉模糊,整个人成了一堆碎肉。
大汉见此,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变化不定,体内灵气完全透支,靠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好在终于解决了眼前之敌,师父的遗物最终还是落到自己手里。他心中想道,当即盘腿而坐吞下一颗丹药。
没等他闭目多久,耳听得身后细微之声传来,他猛然睁开双目,眼见一男子手中持着一杆黑幡,滚滚黑雾从中涌出将他包裹,其中又有数十个面目狰狞的鬼头朝他袭来。
他来不及多想当即祭出宝钵放出微弱光芒护住自己,那鬼头一口黑血喷出金钵上,金钵光芒顿消,坠了下去。
十余个鬼头一拥而上,护体灵盾丝毫不能阻碍其分毫,鬼头张开大嘴,咬在他脖颈,头颅,腿骨,腰间,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唐宁身处黑雾之中,见那大汉被制服,黑幡中鬼头正在吸取他身上残余灵气和精血,心下大喜,方才他在地底听见数声巨响,而后没了动静,想来双方已斗出了结果,于是从地底遁至周围岩壁中。
见那大汉盘膝而坐,地面留下一具女子尸体与一滩肉泥,他当即现出身形,拿出黑幡,连喷几口精血,召唤出鬼头袭向那大汉。
这大汉乃是名筑基中期修士,他不知其体内还留有多少灵力,不敢大意,一出手便是至强一击,没想这大汉已是强弩之末,这么两三下就被解决了。
唐宁将黑幡摄至手中,他面色有些苍白,是方才召唤鬼头缘故,以他的修为灵力量使用这般上品灵器灵力消耗量是很大的,更别说召唤鬼头了。
这鬼头是吸食修士精血灵力变化而成,以他的灵力量还不足以能催动鬼头。
想当初魔宗那中期修士要召唤鬼头还得喷口本命精血,他就更别说了,一连喷了三口本命精血,才催动鬼头。
修士本命精血是其心神精华所凝成的,是血液的精华,与修士本身休戚相关,修士之所以不染病症,能够支撑不食不睡就是因为本命精血的缘故。
精血失去过多对修为十分有害,唐宁方才连喷三口精血后感觉头晕目眩,身体很是虚弱,只这三口精血要重修回来至少要大半年之功,这大半年内他身体都会相对虚弱。
以他的修为可以支撑一月不睡,换做现在可能十日不睡,精神就吃不住了。
大汉满身黑气直挺挺倒了下去,那些鬼头吸干了他体内灵力和本命精血,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纷纷回到幡内。
唐宁收起黑幡,上前将三人储物袋拾起,打开一看,三人中属那女子最为寒酸,储物袋中只有七八千灵石,一瓶丹药,其余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有尸愧,还有些炼制材料等等,唯一值点钱的就是她那方墨绿色锦帕,一件中品灵器。
男子储物袋中有三四万灵石,五瓶丹药,还一件金色降魔杵,亦是中品灵器。
那大汉储物袋中物资最是富饶,灵石有六万多,还有一把幽蓝色大剪,属上品灵器,一白色长矛,数中品灵器,丹药数十瓶,还有一把银白色大锤。
唐宁神识一探,竟然被其禁制挡在外面,无法进入大锤内部知晓其结构,显然这不是灵器,而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法宝,这个发现让他大吃了一惊。
这大汉不过筑基中期修为,怎能拥有一件法宝随身携带,除了那大锤外,他找到那黑色圆盘,知晓是这大阵的阵盘中枢,其余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计其数。
唐宁将他们储物袋中能用的上全装入自己储物袋,如灵石啊!灵器啊!丹药啊!还有那中枢阵盘及银白色大锤以及掉落在地的金钵和玄黑大印。
金钵没受什么损伤,修复一番就能用,那大印却是损坏不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用是不能用了,可以卖给炼器科,让他们回炉拆解材料,怎么说也是一件中品灵器,别浪费了。
其他东西,如尸傀之类他就直接扔了,自己也用不了,还占据储物袋空间。
别的乱七八糟的材料他统一装入一个储物袋中,另外三具傀儡也一并收了起来,他再眼拙,再不懂傀儡炼制之术,也能从傀儡身上那乌光亮泽栩栩如生人的表面看出这是个好东西,这玩意儿如果交给懂行的人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打量起面前这座洞府来。
先前这座洞府被阵法蓝色光幕遮蔽,他看不见,现在大阵消失,洞府便现出了原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景云郡(十)
洞府不大,占地方圆只两三百丈,对于一个金丹修士来说,这等洞府算是比较简陋的了,和一般洞府差不多,分前院,后院。
唐宁没有着急进去,先是盘腿而坐吞下一颗丹药,恢复先前耗损的灵力。
这江东支派的金丹修士能在大阵内布置三具傀儡以防万一,焉知他不会在洞府主室副室内搞什么陷进埋伏?
凡事还是谨慎一些好,方才那大汉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同样盘坐恢复灵力未必没有这层想法思虑。
一两个时辰后,唐宁体内灵力已恢复如初,他睁开眼起身,左手一翻拿出黑幡,手指朝其幡面一点,灵力注入其内,黑幡迎风而涨,喷出滚滚黑雾将其身形包裹,拥着他向洞府内走去。
穿过大院,来到洞府内主室,但见其主室内除了一张石床,地下一蒲团外空空如也。
唐宁心下稍安,又来到其副室,副室内摆着一列列柜阁,他环顾了四周一眼,见没什么异样,才走到柜阁前,打开一看,柜阁内摆的满满当当的黑色瓷瓶,数列柜阁皆是如此,全是黑色瓷瓶。
唐宁已大致猜到是何物,从每个柜阁中抽出几瓶看查,与他所料不差,这些瓷瓶内装的全是丹药,从辟谷丹到纨灵丹足有数千瓶,其中还有一个柜阁内单独放着百余瓶元气丹、固本丹等二阶丹药。
他见之大喜,光这些丹药已然价值不菲,他离开此室又来到另一个副室中,此室与旁边副室布局完全一样,排列着一行行柜阁。
他打开一看,柜阁内摆着一个个储物袋,每个储物袋中装着近一千块晶莹剔透的下品灵石,零零总总约莫一千多个储物袋,共一百四十多万灵石。
其中有两个储物袋装的全是中品灵石,这一百四十余万灵石对于个人来说,是一笔巨大财富,但对于一个支派而言,显然是不大够用的,江东支派共有百余名弟子,哪怕全分下去,每个人才分一万灵石。
别说筑基弟子,就是炼气弟子一件极品法器都得二千灵石,若是冲击筑基的话,筑基丹、云水阵、清心铃等等加起来花费也得八九千灵石。
整间洞府有七八间这样的副室,除了丹药、灵石、符箓、法器还有专门安置各种材料的储藏室,如炼丹灵药、炼器材料、制符材料、炼制尸傀材料等等不一而足,都放置了满满一个副室柜阁内。
东西太多,唐宁一时间反而有些无从下手,这么多东西他不可能一下全部带的走,稍微思虑了一会儿,他心中有了部署,先是将二阶丹药和中品灵石这些“值钱”玩意儿带回宗门。
这些都是自己用得上的,而后将下品灵石及低阶丹药不大用得上的通通在幽冥谷换成中品灵石。
其余材料之类陆续搬走,带回宗门自己洞府内也好,或藏于别的地方也罢!总之不能一直放在这儿,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魔宗弟子找到这儿。
唐宁将副室内二阶丹药及储十余件灵器收入储物袋,他在其存放法器的储藏室中找到了十三件灵器。
要说这江东支派也是真的穷,整个储藏室只有十三件灵器不说,连一件极品灵器也没有,只有一件上品灵器,四件中品灵器,其余八件都是下品灵器。
他将这些值钱玩意儿收好后,出了洞府,仔细观摩了阵旗阵坛部署方位,左手一翻拿出黑色圆盘拨弄了几下,将大阵重新开启,阵旗迎风而涨,阵坛上滚滚蓝色光华涌出。
约莫大半日后,一个蓝色光幕已凝成,唐宁走出地下密道,来到山洞中,化作遁光而去。
景平山脉洞穴离景云郡不过二三百里路程,唐宁却飞遁了近一日,盖因身上负重太多,极大的影响了飞遁的速度,待他到达牛邙山道观时,已是深夜,余晓见他归来大吃了一惊::“唐,唐师叔,您回来了。”
“怎么了?”唐宁看他模样不大对劲问道
“我还以为师叔您失踪了呢!”余晓讪讪道,原来唐宁自离道观一连二十余日销声匿迹,他便以玄鹰传讯向宗门奏呈了此事,而情报科到现在也无消息回禀,他便默认唐宁遇害失踪,是以一见真人便吃了一惊。
唐宁笑道:“你向部科通禀了?”
“是,按规定,情报科弟子外出执行任务,无特殊情况,五日内失去联络便以失踪论定,您走时也没招呼一声,我等了七八人,还让人去沈家打听都没您消息,所以……”
“我此来就是告诉你,魔宗弟子的踪迹和目的我已查明了,这些人原属尸傀宗江东支派,来此是为了寻一秘宝,其领队修士已被我诛杀,相信过不了许久那些魔宗弟子便会离去。”
“正要禀师叔,我们前些日子发现了那几名魔宗修士的踪迹,因您联络不着,我三日前奏呈了宗门,请求派本部弟子来侦查。”
唐宁点了点头:“我明日即回宗门,剩下的几名魔宗修士交给行动队下面弟子处理,若发现就诛杀了吧!”
“是。”余晓应道:“师叔,您说他们到此是为了寻秘宝,不知是什么宝贝?”
“是以前江东支派领袖在此间留下的一些东西,没来得及带走。”
“哦,原来如此,我还道咱们江东能有什么秘宝。”
“你出去吧!我要歇息歇息。”
“是。”余晓退出自己的静修室,关上房门。
第二日拂晓,唐宁出了道观一路穿山越岭飞遁了七八日回到乾易宗门,随即写了份卷宗,交给鲁星弦,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当然有关他找到江东支派遗留资财的事情通通隐瞒了,编了个故事,只说自己调查到他们的踪迹及目的,并将魔宗领队修士诛杀。
“鲁师兄,此次回来是特地向你汇报此事,我凡俗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过几日得出宗门一趟。”
鲁星弦收起卷宗点了点头:“去向清玄殿报备一声。”
唐宁退出鲁星弦洞府来到戒密院办事处,一名轮值弟子迎了上来:“唐师叔,有何吩咐?”
“我有些私事要出宗门一趟,来此办理出入条文。”
“师叔请随我来。”那弟子领着他上了阁楼二层,对着正中盘坐于蒲团上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礼:“徐师叔,情报科唐师叔来了。”
那中年男子睁开眼道:“唐师弟,怎的你们情报科弟子出入宗门这些小事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唐宁递过一张条文笑道:“这次是私事,还是按宗门规章稳妥一些,我在世俗界有些事情要处理,故来请徐师兄批复一下条文。”
徐姓男子接过条文看也未看一眼,直接盖上了戒秘院印章,唐宁拿着此条文又到清玄殿盖了章印,回到洞府想起好些日没给小白喂食丹药了,还有那只探灵鼠,也不知道它以什么为食,吃不吃丹药或灵石。
拿出灵兽袋轻轻拍了一下,灵力灌入其内。
好一会儿也没见小白蛇探出脑袋来,他心下疑惑,神识注入其间一看,只见灵兽袋空荡的空间内,小白蛇盘桓在正中央,似在呼呼大睡。
哪还有探灵鼠丝毫踪迹,地面上只残留有几缕白色毛发,唐宁不禁大惊,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探灵鼠逃出去了,但很快就将其否定,自己灵兽袋一直呆在身上,它又能逃到哪去了?
再仔细一看,小白蛇雪白的身体上也留着几缕毛发,莫非……是小白蛇将探灵鼠给吞食了?
唐宁惊疑不定。
蛇吃鼠是万物之定理,可小白蛇身上毫无一丝灵力,探灵鼠却是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灵兽,战斗力虽不高,也不能小觑,那尖锐锋利的牙齿啃金玉如食腐草,两双利爪扒土石如扫落叶。
绝对是一个凶猛动物,怎么能被毫无灵力的小白蛇给吞食了呢!且以其三寸大的身子怎能吃得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这未必太耸人听闻了。
唐宁望着熟睡的小白蛇,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小白蛇来头不小,乃是当初从荆北的古之遗迹中流落出来的,那古之遗迹不知道封存了多少万年,小白蛇蛋壳被封印至其间,直至古之遗迹封印被打破,它才得以破壳而出。
若说真是它将探灵鼠吞食了,那它一定有某种能力自己一直没有发觉,唐宁仔细想来,这些年自己一直是给它喂食丹药,从来没有让它临阵对敌过。
要说身具某种神通的话还真没什么机会施展。且它吃了多么多丹药,身上丝毫变化没有,莫不是说,喂养的方式不对?它需要的不是丹药灵力,而是血肉精华。
唐宁神识退出灵兽袋内,无论如何,还是等它转醒再说。整整一宿,他都在思索小白蛇的反常异象。
第二日天方泛白,唐宁到护山科报备登记了一番,径直出了宗门远遁而去,他之所以特意回宗门一趟,一是为了将身上储物袋中值钱玩意儿放归洞府,二是向鲁星弦告禀此次任务详情。
他毕竟是领了部科任务外出,身具查清魔宗弟子目的使命,这件事不交代清楚,长时间不归,了无音讯,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本职工作完成后,他这次再以私人事宜离开宗门,在外面多呆一些时日,别人也管不着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景云郡(十一)
一连飞遁了三四日,唐宁来到景平山脉洞穴外,身子一缩,遁入地底,踏上石阶到了蓝色光幕面前。
他左手一翻拿出阵盘中枢,拨弄了几下,蓝色光幕一阵扭曲而后消散与无形。
唐宁入了洞府,将副室内灵石装了满满几个储物袋,感觉实在太重,又放下了两个,出了洞穴,化遁光远去。
幽冥谷访市内,一名头戴黑色斗笠,身着黑色披风的修士走进宝兴客栈。
身着宝兴商会服饰的女修迎了上来,神识捕捉到其身上强大的灵压,知是一名筑基修士,开口道:“前辈,有什么需要效劳?”
那人道:“你们客栈的主事是何人?不知可否见上一面,在下有事相商。”
一听此言,那女子愣了一愣,她在此间多年还没有听过别人提这种要求,宝兴客栈又不是商铺,还要讨价还价不成,有什么能商议的。
“前辈,宝兴客栈属于此坊市直接统领,客栈主事便是幽冥谷坊市主事,不知前辈有何事?需要晚辈转达否?”
“此事不足与外人道,还请通禀贵坊主事一声,在下确有要事,需见贵坊主事方能言之。”
“请前辈稍后,晚辈这就去通禀。”女子说道,向着阁楼二层走去。
这名将身形遮掩严严实实的男子自然是唐宁,他在轩跃山灵矿时曾听人说过,当时袭击灵矿的血骨门金丹修士为了方便携带掠夺的百万灵石,将其悉数换成了上品灵石,就在断脊山坊市中。
新港没有大型灵矿,产不出上品灵石来,坊市内新港各商铺也就没有上品灵矿与他交换,那么他的上品灵石是从何处换得的呢!必然是宝兴商会坊市自身,只有他们能够弄到那么多上品灵石。
既然断脊山坊市能做这种灵石兑换生意,想来幽冥谷坊市也不会排斥,故而他找到宝兴客栈,想与此间主事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将那些下品灵石换成上品灵石。
宝兴商会阁楼四层,只有寥寥数间房,是专门留与其内部筑基修士修行之用的。
伍应物盘坐于静修室内炼气修行,耳听得风铃清脆玎珰的声响,他睁开眼起身打开静修室的石门,见自家商会的女修躬身矗立门外。
“什么事?”
“禀大人,客栈内有一位筑基修士要见您,说有要事相商。”女子道
伍应物微一皱眉,他调到此坊市任主事数十年,除了坊市中账务要事,还没有哪个修士因私事找过自己。这坊市既无宝兴旗下商铺,又与外界无商务往来,若是要在访市内增设商铺,自有一套程序。
“他可说自己是何人?究竟是何事?”
“没有,那人头戴斗笠,身着披风,看不清容貌,没说自己是何人?只说有要事需见大人才可言之。”
“那就让他来吧!”伍应物道,此人既装扮得如此神秘,不欲别人知晓自己身份,且言之凿凿有要事,见一面也无妨。
那女子下了阁楼,领着唐宁来到其静修房外退了出去。
唐宁打开房门见一朱颜鹤发,庞眉皓首的男子端坐于其间,神识一探,竟是名筑基后期修士,开口说道:“散人唐茹,见过道友。”
伍应物淡淡道:“唐道友,老夫便是此间主事伍应物,听闻你有要事需当面明言,不知是何要事?”
“此事恐怕只有伍道友方能做主,因此冒昧叨唠,不知贵访市可有上品灵石能够置换?”
“哦?唐道友需要置换上品灵石?不知要换取多少?”伍应物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不瞒伍道友,在下约莫有百万下品灵石需要置换,望悉数换作上品灵石。”
“这么多。”伍应物眼神一亮:“唐道友请入坐。”
唐宁依言在其对面坐下。
“道友想必也知,新港并无上品灵石出产,幽冥谷又是个小坊市,若想换置上品灵石,还得到断脊山坊市,道友若诚心实意换置上品灵石,老夫可替道友走一遭,往断脊山取灵石来。”
“只是这费用嘛!用下品灵石换置上品灵石,按照我们商会的规定,当抽取三成利润。”
唐宁一听之下差点倒吸口凉气,这宝兴商会未免也太黑了,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居然要抽取三成所得,等于一百万灵石,他们要拿三十万,这生意可比杀人越货划算的多,且无丝毫风险。
伍应物见他沉默不语,知其心里在犹豫盘算,开口道:“我们商会的规定不会问道友的灵石从哪来,往哪去,也不会泄露道友丝毫消息,这上品灵石在新港是稀罕货,所谓物以稀为贵,我们收三成是合情合理的。”
“道友别看市价上虽然一块上品灵石顶一万下品灵石,可谁都不会真拿一块上品灵石去换取一万下品灵石,哪怕是私人间交易,也要多收取一成。”
“道友若不信可以打听打听,无论哪个坊市以下品灵石换置上品灵石,基本都要收两成的换置费,我们多收的一成不过是索取些搬运费用罢了。”
唐宁心里清楚他在夸大其词,要是灵石置换比列高到这个地步那还了得,市面上早不会是这个比列了。
他思虑良久,实在有些舍不得就这么白白将三十万灵石拱手相送,开口问道:“不知贵坊市换置中品灵石收取的费用是多少。”
“如果道友要换成中品灵石的话,我们收取两成利润。”
黑,实在是太黑了,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退而求其次。
“贵坊市内现在可有百万中品灵石置换?”
“唐道友决心要换中品灵石?不再考虑一二吗?上品灵石携带方便,天下通用,若换成中品灵石,得装满好几个储物袋,身上负重太多,对咱们修士出行也有不小影响。”伍应物道
唐宁无语,说的好像中品灵石天下就不通用一般:“是,在下已思虑周祥,只不知贵访市现有那许多中品灵石否?”
“要说幽冥谷访市内还真没有这许多,道友既决心要换中品灵石的话,老夫差人去断脊山走一遭,言明情况,取些来便是。”
“好,那就劳烦道友了,百万下品灵石在下一时间也运不来,得需些时日。”唐宁从腰间拿出四个储物袋交给他:“这四个储物袋共二万灵石,先交与道友权做此次买卖押金,其余灵石我会陆续拿至贵坊市。”
伍应物微微点头,喊了一声:“来人。”
门外女子推门而入行礼道:“大人有何事吩咐。”
“去请于副队主来。”
“是。”那女子应道,退了出去,没多时,一名浓眉大眼,高大魁梧的大汉来到此间,向着伍应物行了一礼:“伍大人,您找我。”
唐宁见那男子也有筑基中期修为,却对伍应物毕恭毕敬,他并不知晓商会内部级别制度划分,但管中窥豹,见二人处事态度,可想而知其内部等级制度定是颇为森严。
“这位唐道友要将百万下品灵石置换为中品灵石,此事交由你处理吧!”伍应物道:“唐道友,此是我们坊市的于寻副领队,以后你运来的灵石找他处理就行了,至于这两万灵石,我们坊市并无押金一说,于副队,你先收下吧!”
“是。”于寻应道
“伍道友,于道友,此事望二位勿要泄露。”唐宁说道
“这是自然,道友且宽心,具体事宜你们二人商议便是”
“唐道友,不如往我静修室一坐,剩下的具体事宜咱们商议商议。”于寻道
唐宁点头道好,跟着他穿过一条走廊,来到其静修房内,两人相对而坐。
“唐道友,不知你所说的百万灵石运到幽冥谷需多少时日。”
唐宁道:“实不相瞒,在下孑然一身,没有可以帮助运输的灵械之物,全靠人力转挪,来来去去约莫得两三月之久。”
于寻眉头一皱:“既要这么长时间,那道友期望以何种方式完成交易?”
“我希望能以二十万灵石为一批量,换取中品灵石。”
“那就依唐道友之意吧!道友此后灵石可径直送往我这静修室,累积二十万之数,再交与道友中品灵石。”
“好,那在下先行告辞。”唐宁起身道,离开坊市,见四周无人身形一缩,遁入地底行了百余里路,而后现出身形,飞遁至一深山林中,将斗笠披风收起,找了些山泉水用储物袋中药草泡了个澡。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是百万灵石,这么一大笔数目,谁不动心,当初魔宗修士计划周密偷袭灵矿山,死伤那么多弟子,所掠夺的也不过百万灵石。
他与幽冥谷坊市之人无亲无故,焉知他们不会利欲熏心,在自己身上暗下什么手脚跟踪自己。
唐宁洗漱完毕,身上药草浓厚的药味足以淹没任何气味,如此一来就不怕别人暗下跟踪手段,他方放心回到景平山脉洞**。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往事
来来回回忙活了数月,唐宁将百余万下品灵石转移到幽冥谷坊市换了八千余块中品灵石。
将最后一批灵石交给于寻,从他手中接过一千六百块中品灵石时,唐宁轻呼了口气,总算忙活完了,他原本想着将洞府内所有物资转移,以免魔宗弟子找到的想法至此刻也戛然而止。
只是搬空一个储藏室的灵石,从景平山脉运至幽冥谷他就花了两月有余,若是将那洞府中七八个储藏室全部搬离,没有一两年之功是做不成的。
再者说搬到哪去呢!路程远了吧!费劲,若是不搬离江东以外,也没什么效果,魔宗弟子若知此事还是会在江东之地搜寻。
唐宁将洞府之物稍微拾辍了一二,将能用上的,稍微值钱的装了数个储物袋,其余的一无所取,原封未动。
人还是知足点好,不能太过贪婪。他如是安慰自己,将阵旗一一收了,这个洞府中最值钱的就是这玩意儿了,以这套防卫阵法的威能来说,没有几十万灵石不可能拿得下。
…………
一望无际的平原碧空如洗,半空中两道人影前后追逐。
杨云芝回过头,见后面的身影越来越近,心中大急,奈何自己已是全力飞遁了,照这样的遁术用不了多久,那人便会追上。
果不多时,一道金光自后方射来,乃是一把寒光闪耀的金色长剑,那剑化作数丈之长直斩而下。
杨云芝没得奈何,左手翻出一玄黑大钟化作一丈大小将自己罩住,那剑斩在大钟上,传出轰的一声巨响,大钟剧烈摇晃不已。她亦受此波动,身形微微晃动。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那男子已欺到面前。金色巨剑凌空斩下,杨仙芝知晓自己修为既不如男子,法器威能亦不如对方,这般硬碰硬比拼灵力只有死路一条。
眼下身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诸多法术无法施为。
当下径直朝下遁去落至地面,那男子与其金色巨剑如影随形紧跟在后,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巨剑斩在黑色大钟上。
“看你能坚持到几时?”男子大笑,控制着巨剑连连直斩而下。
杨云芝脸色微白,双手结印,数根丈长的金枪凝成,朝着男子刺去。
那男子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讥讽笑容,手中掐了一个法决,金色巨剑一分为四,斩向那几根金枪,两者相碰撞之下,传出金石相击之响,杨仙芝趁此时机,左手一翻,几根玄针脱手而出,直取男子面门。
男子正专注对付着金枪,巨剑几击之下,金枪眼见就要消散全无,彼时见金针袭来,身形暴退,双手结印,一面金壁转瞬间凝成,将玄针悉数当下。
他手中掐诀,那金色巨剑合二为一,剑气又暴涨两三丈,向着黑色大钟斩下。
砰砰几声巨响后,黑色大钟终于顶不住大剑的攻击,裂开一个口子。
杨云芝见此,知祸不能免,闭起双目,脑海中回想起半生种种,她家世代以牧马为生,少时常与爹爹纵马驰骋于草原,见鹰击长空,斜阳西落,只因身具灵根,被渡缘使者选中,入了乾易宗门,从此告别了凡尘。
多年之后她走出山门,回到家中,爹爹娘亲惧以病故,只剩一个阿弟,已娶妻生子,以牧马放羊渡日。她没有现身相见,悄然跟随了三日,飘然而去,从此斩断了最后一丝世俗羁绊,一心修行,未想今日殒身至此,一生到此为止。
黑色大钟寸寸断裂,金色大剑迎面斩下,激起的罡风吹得她衣裳呲呲作响。
预想中凌厉的大剑没有加身,反而听见那魔宗弟子略带痛楚的大喝声,她睁开眼,只见十丈之远处,一名眉目清秀的男子五指化爪,向着魔宗弟子脑袋抓去,周围澎湃滂沱的灵力不断向着其身体内部挤压。
那魔宗弟子满面通红,脑袋上青筋暴起,全身灵力疯转,抵抗着外部的灵压。
他一声大喝,全身灵力骤发,冲破了外部的灵力禁锢,身形一串逃离了清秀男子的魔爪,头也不回,赶忙御起法器凌空而去。
清秀男子轻哼了一声,一道碧光自其腰间射出,几息之间便追上魔宗弟子,自上击斩而上,那魔宗弟子掏出一件赤红盾牌化作丈大挡在头顶,人继续奔逃。
那道碧光击在赤红盾牌上,如切豆腐般将其与魔宗弟子包括其脚下飞行法器一斩为二。
彭的一声响,那魔宗弟子两半尸体为从半空掉落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碧绿光芒几个闪动间又回到男子手中,乃是一把三尺长的碧绿色木尺。
“弟子杨云芝见过唐师叔。”杨云芝大喜之下赶忙走向前,躬身行礼细声说道。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唐宁,他从景平山脉回宗门途中见下方光芒闪动似有修士争斗,于是驻足停步,凝神一看,隐约见其中一人身着乾易宗服饰,似宗门内弟子,且落入下风形势危急。
他果断出手相助,本来只是打算先制服那男子,问明情况后再行处置,谁知那人殊死顽抗,他便将其斩了。
唐宁见她身形单薄,面容柔弱,一副生怯怯的模样,看着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听她所言显然认识自己,猜想或是情报科行动队下的哪名弟子,
于是问道:“你是哪个队的,出山门执行什么任务?”
杨云芝愣了一愣,随即答道:“弟子属清玄殿司隶部,前些日子有一小队魔宗修士占领了宗门徐武山的土银矿石产业,宗门令我部前往诛杀彼类,夺回土银矿石之地。”
清玄殿司隶部的,不是情报科下属行动队,唐宁脱口而出:“你既是请玄殿弟子,如何识得我?”
“唐师叔威名震于宗门,谁人不识,弟子当年亦在比试场外见师叔大展妙法神通。”杨云芝道
唐宁笑了笑,看了眼她脚下破碎的玄黑大钟:“怎么你们清玄殿弟子如此廉洁?生死攸关的斗争,一件好的法器都买不起吗?连魔宗弟子的法器都比你们好,拿什么和他们斗。”
她那玄黑大钟乃是件上品法器,魔宗弟子那金剑却是极品法器。
杨云芝脸蛋儿微微一红:“弟子原有一件好的法器,后面破损了。”
“你们带队的是哪位师兄,如何只有你一人与那魔宗修士缠斗,其他人呢?”唐宁见她只有炼气八层修为,却对上一名炼气十层修士,不禁问道
“带队的是本部陈达师叔,我与本部几名师兄追击魔宗弟子时遭受伏击,各自逃散,因而与本部师兄弟散离。”
“哦?陈达师兄。”唐宁想起比试场中那个方面大耳,浓眉大眼的男子,包括姜羽桓,卫雅琴,上次小比大放异彩的新一代弟子如今都已纷纷筑基,成了乾易宗门中坚力量。
他手一招,将那魔宗弟子腰间储物袋摄至手中,扔给杨云芝道:“现在不比从前了,魔宗道涨,与咱们玄门已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今后和他们的斗争会愈加激烈,你们这些底层弟子也要知晓如何保护自己,修行一场甚是不易,多花点灵石用于法器上,不会吃亏。”
“是,谨遵唐师叔教诲。”
唐宁点点头化作遁光而去。
“唐师叔。”杨云芝突然喊道
唐宁驻足回过头。
“多谢您。”
唐宁望着她那水灵的眼睛,脑海中忽然想起蜕凡山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那只决绝撞下崖岸的白雁,两人样貌渐渐融而为一,难怪看着有些面熟,原来是她。
唐宁笑了笑,没有多言,遁光再起,几息间便已远去。
杨云芝看着他遁光远走,心下有些怅然若失,微微叹了口气,唐仙师…终究还是记不得自己。
唐宁回到宗门,先是和鲁星弦打了个招呼,鲁星弦让他继续管理情报联络,回到洞府没多时,一名朱唇皓齿的女子找到他。
出了洞府,那女子躬身行礼道:“弟子卫芸见过唐师叔。”
唐宁点了点头,这女子正是今年孔繁星新收的徒儿,目今在情报室任职。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浓雾之中,卫芸将他带至一亭台前,便是唐宁初次拜访孔繁星那亭台,立于湖水边岸,周围青松绿柳,桃花纷纷。
亭台内,孔繁星与朱虚相对而坐,正执子对弈,唐宁这几年来也与孔繁星在此对弈过数次,彩头嘛!一般都是一千块灵石。
唐宁于弈棋一道懂得不多,只看过几本棋谱,实战经验全无,因此棋力远不如他,但来其洞府拜会也不忍拂他的意,次次以惨淡收场。
朱虚与唐宁不一样,他是懂棋的,亦是此道高手,与孔繁星弈棋却也是输多赢少。
唐宁坐于旁边观看,两人黑白双子杀得难分难解,每走一步都苦思良久,最终朱虚仍是不敌孔繁星,最后以半目之差败于其手。
孔繁星哈哈大笑,甚是高兴:“朱师兄,你还是棋差半招啊!”
朱虚也不言语,绷着个脸,一伸手将黑色瓷瓶仍给孔繁星,他一向这样,因此也看不出去喜怒。
孔繁星接过瓷瓶收了起来看向唐宁道:“唐师弟回来了,朱师兄刚刚落败,咱们来一局,老规矩,以一赔三。”
第一百七十七章 角力(一)
唐宁道:“以孔师兄的棋力,就是以一赔十,我也绝无胜算,前车之鉴,早有明例,弈棋一道,我相差甚远。”
孔繁星手一挥,将桌上红黑子收了:“那就来局你擅长的将帅棋。”说着手一翻,将棋子落定。
将帅棋共三十二个子,一人十六个,一方为将,一方为帅,只要吃掉对方将帅便算赢。
唐宁笑道:“这个倒还可一试,不过得让我先手才行。”
孔繁星笑道:“请吧”
唐宁抬子落定,他倒不是有多么精通将帅棋,只是这玩意儿比较简单,一共十六个子,每个子儿有固定走法,十分容易便走成和棋,且先手占有很大优势。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落位,渐渐地唐宁眉头皱起,盯着棋盘一语不发,孔繁星却是谈笑自若,半个时辰后,唐宁己方将子以无路可走,只好认输,拿出一千灵石递给孔繁星。
“承让承让。”孔繁星笑呵呵道,收起灵石与棋子。
唐宁静坐桌前等着他说下文,每次孔繁星拉着他对弈时都是有事情要说。
果然听他说道:“唐师弟刚回来,还不知道吧!咱们情报科遇到了件棘手的事啊!昨日鲁师兄找我谈了一番。”
唐宁道:“不知孔师兄所指何事?”
“华南情报站的人偷偷调查华南主事彭砚师弟及其下属弟子,窃听装置都安到别人居室内了,东窗事发,彭砚大怒,告上了宗门。事情动静闹得不小,楚国主事周茂师兄特地为此事赶回宗门面见掌门,要求严惩情报站弟子及彻查此事。”
唐宁眉头一皱,心中有些惊讶,华南情报站的弟子怎这般大胆,连华南主事都敢调查,还在其居室安装监听装置,无怪彭砚这般火大了。
作为一名筑基修士,居然被一群炼气弟子偷偷摸摸监测,而周茂作为楚国主事,华南、秦川、江东各主事都受他节制,今天情报站敢调查彭砚,说不定明天就能监测到自己身上。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愤怒,面见掌门要求严惩情报站弟子的原因。
情报科属戒密院,驻外主事弟子属外务院统归,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部科,情报科下设的诸多情报站点是为了调查宗门之外各类情报,无权查本门弟子。
就算宗门弟子触犯门规,也属保密科职权范围,情报科是没有权利调查宗门弟子的,更别提调查监测的对象是一名筑基修士了。
纵然是密保科要调查宗门内一名筑基修士,也要上报,至少得有院一级的首可才能启动调查程序。
现在情报站一群炼气弟子私自调查监测华南主事,这个事的性质是十分严重的,搞不好整个情报科都得受牵连。
周茂面见掌教时也说了,要求彻查,情报站底下弟子肯定不会有这么大胆子,且无缘无故干嘛调查人家,必是有人授意,吕光主管情报科各队具体事宜,这个责任他洗不清。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唐宁问道
“前日周茂回到宗门向掌门面呈此事,不过在他回来之前宗门就收到了彭砚的玄鹰传书,宣德殿督察部已派人前往华南将情报站弟子抓了。”
“华南情报站为什么要监测彭师兄,还要在他居室内装铜管窃听,搞得这么煞有其事的,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们倒还没那个胆敢直接监听彭砚师弟,他们的测听装置安在彭师弟几个下属居室内,想通过这几个下属侧面调查彭砚师弟,至于为什么,还要等调查结果再定。”
“哦?”唐宁神色一动,没有直接监听彭砚,那这事儿还有强辩的余地,只要咬紧牙关不松口,影响会小得多。
“鲁师兄找你谈了什么?”朱虚问道
孔繁星笑道:“还能聊什么呢!无非是以大局为重,要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掌握在可控范围之内。”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有很强的操控性,关键要看调查的结果。处理得当的话事情控制在华南情报站范围内,不要再继续往下查,对于情报科来说影响不会很大。
若真要不顾一切往下查的话,吕光是肯定逃不掉的,对于情报科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鲁星弦此时最担心的就是后院起火,孔繁星趁机发难,真要那样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连他这个执事恐怕都要受些牵连。因此在事发第一时间找到了孔繁星,与他促膝长谈了好一阵。
“你怎么看?”朱虚问道
“适可而止吧!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咱们毕竟是情报科的人,情报科被抹了黑,咱们脸上也不好看。”
唐宁自从筑基当上情报科管事后,对宗门内部势力派系又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情报科的内部形势几乎可以说是宗门内部斗争的一个缩影,以执事鲁星弦与督查孔繁星为首的两个派系暗自较劲。
鲁星弦筑基后期修为,掌控情报科百余年,此生金丹境是不可能了,寿元也所剩无多,除他之外,情报科以朱虚修为最高,资格最老,按理说他卸任后应当是朱虚接任。
至于唐宁嘛!顶多算孔繁星一系的跟班小弟,还不是他主动选择的,没办法,自他入情报科那一刻起,头上就顶了孔繁星一系的标签。撕不下来扯不掉,甚至还受到鲁星弦的微微针对。
对于这一点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随波逐流,加入孔繁星阵营,不然他在情报科内可就两头受气了。
但鲁星弦显然不愿意他退位后由朱虚接任他位置,这些年也在刻意打压朱虚,不给他实权,这里面更深层次的原因便是朱虚属于宣德殿罗清水一系人马,而他是清玄殿史名随提拔的,两人不是一个阵营。
史名随作为清玄殿殿主,理应是下一任掌门,可问题是他的修为不够,只有金丹中期之境,而罗清水却已是金丹后期,又自认资格老,同样觊觎掌门之位,因此有了摩擦,对掌教之位的争夺也是明争暗斗。
两人在宗门掌权数百年,都有一定根基及势力,其身后的小弟自然纷纷站队,情报科孔繁星、朱虚就属罗清水一系,鲁星弦、吕光等人属史名随一系。
当初魏玄德接任掌门,史名随被选为清玄殿殿主,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其作为当时势头最盛,天赋最佳的弟子,最有可能率先突破金丹后期。
只要有了这个修为资历,接任掌门也就顺理成章,未曾想他最后困于金丹中期之境,反倒是罗清水因缘际会突破了金丹后期,致使今日的局面出现。
朱虚默然不语,他心里还是希望通过此事将吕光拖下水,目今在情报科内吕光是他接任执事的最大对手,如果除掉吕光,对他接任执事之位是有极大好处的。
鲁星弦一系在情报科根深蒂固,整个下线梯队十分完备,吕光、叶修就是其身后第一梯队,被他当做未来情报科执事培养,两人都有筑基中期修为,长期主管情报科具体事宜,情报科下属十队,九个队长都是他们提拔的人。
只要这两人有一人突破筑基后期,鲁星弦及其身后派系的力量就会不遗余力将他推至下一任情报科执事的位置。
现在叶修死了,吕光就是他们接任执事的头号人选,是以孔繁星说这件事棘手,因为牵涉到吕光,鲁星弦肯定会全力保他。
如果不顾一切将吕光拉下水,那么只有将事情闹大,事情一闹大对整个情报科必然没有好处,今后权限、经费等等肯定会缩减,且如此一来就等同于与鲁星弦摊牌翻脸。
孔繁星与鲁星弦虽然一直以来暗暗较劲,但双方基本保持着一种斗而不破的微妙平衡,毕竟都在情报科共事,各有各的职权范围,要真到了不能兼容,你死我活的地步对谁都没有好处。
掌教必然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到时怎么处理就很难说了,有可能各打五十大板,反正肯定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两人不会走这一步。
是以当年孔繁星立场坚定的在议事厅提出让唐宁暂领机援队队长一职时,鲁星弦立马就同意了,以两人的身份不值得为那点小事争辩,搞得面上难看。
这件事情虽然可以将吕光拖下马,但威胁不到鲁星弦的地位,故而不值得与其撕破脸。
只要鲁星弦还在执事之位上,纵然拿下吕光,他及背后的人立马可以扶植一个陈光、张光的。
方法很简单,从其他部科调一个“自己人”来就行了,至于威望权柄,有鲁星弦的支持,呆个几十年就有了。
鲁星弦寿元虽然无多,不出意外干个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角力(二)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能忍人所不能忍,朱师兄,且相忍耐,切勿争一时之长短。”孔繁星见其意色不平,开口劝道。
朱虚没有表态反问道:“上面怎么说?罗师叔有无吩咐?”
孔繁星道:“些许小事哪得劳罗师叔费心,此事自周茂师兄面禀掌门后,罗师叔就没再过问,一切自有掌门处置,至于结果,大致可料。”
掌门魏玄德向来以宽仁待人,说的直白点,就是有点和稀泥老好人的意思,因此下面常有人背后议论其性子软弱。以他为人处世之略,肯定不会多加深究。
掌门都亲自接手处理此事,其他人若想借题发挥可就不容易了,而罗清水自然不会为了这些许小事与魏玄德面折庭争,搞得不愉快。
“这件事咱们就别插手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毕竟事关情报科脸面,闹大了咱们几个脸上也无光。”孔繁星道
朱虚、唐宁微微点头。
…………
中指峰鲁星弦洞府内,吕光与其相对而坐。
鲁星弦拿出一张卷宗道:“这是刚刚秘送来的奏呈,督察部的人已经将华南情报站点几名弟子抓了,正在讯问,这是他们今日的讯问结果,你看看吧!”
吕光接过卷宗看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给鲁师兄添麻烦了。”
这几日他几乎坐立不安,此事若是被对方一干等人揪住不放,他这个管事难辞其咎,别说担任要职了,恐怕有牢狱之祸,受禁制之苦。
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在乾易宗门内,利用职务之便搞点小偷小摸的动作,贪点捞点灵石都不算什么事儿,上面一般睁一眼闭一只眼,几乎是默许的。
盖因弟子薪俸太低,仅凭宗门薪俸的话连修炼最基本的丹药都保障不了,修士以修行为根本,没有财力拿什么修行。
就像酒楼里的小二伙计,你得先喂饱他们,才能指挥他们干活,若他们自己都饿着肚子,谁还替你干活卖命。
宗门也是一般,是以对这方面颇为宽容,各殿各院下属的每个部科都有自己捞油水的法子,情报科行动队弟子每次外出执行任务,每人每次少则一两百,多则六七灵石奖励。
像他们这类筑基修士,外出一趟至少两千灵石花费,这些灵石从哪里来,还不是靠各种巧立名目的费用申报搞来的。
但利用职务之便对付同门的话,这个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情报站调查监听华南主事罪有三项。
第一,越权了,情报科没有这个权利。
第二,违背宗门戒律。宗门戒律第一条,不得欺师灭祖,伤害同门,这是重罪,违者是要处死的,情报站未得授权私自监测同门,虽然罪责没有伤害同门那么严重,一样属于侵害弟子权益。
第三,以下犯上。一群炼气弟子居然敢调查筑基修士。按同门辈分论,二者是师叔侄关系,这不就是欺师么?故而掌门魏玄德听了周茂的禀告后,直接派督察部下去抓人定罪了。
“此事你确定除了蒋范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鲁星弦问道
吕光道:“是,华南情报科只他一人知晓内情。”
“那就好,我已经派人传话于蒋范,让他咬紧牙关不要松口,只把一切推到叶师弟身上即可,并告诫他不乱说话保他一命,吐露实情必死无疑,他应当知晓轻重。”
“我不担忧蒋范,他没那个胆子,倒是孔师兄那边…”
“我昨日已与他议过此事了,谈得不错,他不是一直垂涎咱们部科里缴获的那块琉璃玉吗?给他了,他也表示会以大局为重,料想他那边应当不会趁机发难。”
“多谢鲁师兄。”
“你那边有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别被人抓到了把柄。”
“没有,此事是内子亲自办的,除我二人外无人知晓。”
鲁星弦微微皱眉训斥道:“你一向为人沈稳,行事谨慎,怎的此事办的如此糊涂?我看你也应当好好管管周师妹了,情报科的事情哪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吕光面有惭色,沉默不语。
此事并非他授意,但确实经过他的默许,周宁雪是他修行道侣,早年间与彭砚有隙,曾受辱于他,一直不能释怀,那时她还是密保科炼气弟子,彭砚是戒密院筑基修士,在办事处轮值。
她因记挂家中老父,欲出宗门探望,于是写了条文往戒密院直属司盖章,却被彭砚无情回拒,还冷嘲了一番,说其不念修行,只知儿女长短,三天两头往返外界,将宗门当成野外菜园子。
她受气不过,当场顶了两句,导致彭砚大怒,出手将其教训了一番。
本来两人各属不同部科,无有交集,此事渐渐也就淡忘了。
几十年后周宁雪筑基成功,彭砚春秋已高,大道无望,被分派至华南做主事。而周宁雪又与吕光结成了双修道侣,再一次偶然对话间得知他已赴任华南主事,便起了报复心思。
她到华南找到负责监测彭砚那一区域的情报站弟子,矫传吕光之命,让情报站负责人蒋范暗中调查彭砚,搜集他贪赃枉法之症。
只要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自己再以密保科弟子的身份向宗门呈奏章,对彭砚进行调查,而后将其抓捕定罪。
吕光知晓此事后,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默许了蒋范的私自暗中调查,他知晓周宁雪对彭砚颇有怨念,因此一时糊涂没有及时制止,以致今日如此被动局面。
“此事究竟如何还得看后续的审讯调查,只要没有人趁机兴风作浪应当无多大事。你也当引此为戒,凡事不要授人以柄,大事上不糊涂,别人抓不住把柄,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你也知晓,我是希望你能接任我这个位置的。”
“谨遵师兄教诲。”吕光应道,出了洞府,回到自己府内。
一名艳若桃李,敷粉薄面的貌美女子正倚着湖水栏杆前,满面忧容顾盼着,见他回来,赶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鲁师兄如何说?”
吕光道:“没什么事,只要蒋范不开口,就牵涉不到咱们。”
女子赶忙问道:“那他会开口吗?”
“开口对他没有好处,他知晓厉害关系,我现在只担心调查人员当中有人趁机发难,用不正当手段刑逼他。”
“蒋范的侦查水平也太低了,调查了这么久就查到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点真正有用的线索都没查到,反而还被对方发现了。”
“他既没有犯大错,你又怎么能找得到呢!总不成能诬陷他吧!”
女子面有愧色轻语道:“连累你了。”
吕光摇头不语,忽而又笑道:“之前我一直为修为困顿而苦恼,一心想修至筑基后期之境,现在看来,倒成了好事。若是我已至筑基后期,情报科执事之位板上盯钉,那些人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可见世间福祸真的是难以预料。”
中指峰议事厅中,朱虚、孔繁星、唐宁三人皆坐于左侧。吕光、陈玄坐于右侧,情报科在宗门内原本有八名筑基修士,轩跃山一役,叶修、徐景天战死,只剩下六人了。
鲁星弦坐于上方主座开口道:“此事召诸位师弟来是有一事商议,华南情报站之事想必你们都已知晓了,前几日督察部下山将几名弟子抓捕讯问,今日已押回宗门,进行最后的会审定罪。事关我们情报科,所以我们这边得派一人参与会审。”
鲁星弦环视了众人一圈:“我意由唐宁师弟参与此次会审,孔师弟你觉得如何?”
孔繁星微微颔首:“唐师弟老成持重,做事稳妥,顾全大局,相信能处理好此事。”
所谓顾全大局,言下之意就是表态不会再追究深挖此事,趁机搞事。
鲁星弦对他的话十分满意,微微一笑:“华南情报站的负责人与几名弟子都被押至山门,其情报站点无法运作。吕师弟,你主管情报队具体事宜,对于情报站工作十分熟悉,就由你代表咱们部科前往情报站主持事宜,另外给其他几个情报站弟子通报事件说明原由,让他们引以为戒。”
“是。”吕光应道
“那好,既然大家都无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唐师弟你明日辰时前往镇府部讯问大堂参与听讯会审。”
唐宁点头道是,众人各自散去。
唐宁回到洞府,盘腿坐下寻思此事,不得不说鲁星弦处事经验极为老道。
此次会审,他没有派心腹吕光和陈玄前往,而是将主动权交给了孔繁星一系,既避了嫌,又表现的极为大度,似乎完全信任孔繁星一般。
与其担心背后使绊,趁机发难,不如落落大方直接将选择权交与对方手中,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怕你兴风作浪,若想趁机发难便试试看。
在人选上也十分讲究,没有让与吕光有利益相关的朱虚参与,而是选择人微言轻,无甚威望权势的唐宁,又将处于漩涡中心的吕光调出宗门,避人耳目。
安排的可谓恰到好处,十分高明。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角力(三)
星光稀松,唐宁盘坐于室中闭目炼气,腰间的储物袋一阵晃动,他翻出来一看,手指轻点了几下,将传音符摄至手中,原来是鲁星弦的徒儿马翼拜见。
唐宁起身出了洞府,浓雾之外,矗立着一名脸色白净,身材修长的男子,见到他出来行了一礼:“唐师叔,师父请你往他洞府一叙。”
唐宁犹记得几年前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也是这般情景,只不过两人身份宾主对调而已。那时自己申请筑基准备,往鲁星弦门外求见通禀,还被其拒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鲁星弦洞府,马翼将他引至主室后退了出去。
“唐师弟来啦!坐吧!”鲁星弦道
唐宁依言坐下:“不知鲁师兄半夜传召有何事吩咐?”
“我知你行事稳重,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故而让你参与明日会审。这件事毕竟不光彩,我担心有人趁机拿此事做情报科文章,你可得看着点啊!”
“我知晓该如何做,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事关情报科颜面,闹出个大丑闻,我作为情报科管事也脸上无光。”
“好。”鲁星弦抚掌道,对唐宁的表态甚是满意,他原本还对唐宁有小小担心,听他把话说得如此透彻心中一喜。
“我晓你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人,那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话,推心置腹聊一聊。我与孔师弟虽然有些事情看法不一样,但大方向还是一致的,共事这么多年,彼此也都了解,谁要是想搞坏情报科名声,我们是不允准的。此次的三堂会审,你作为情报科的代表,他们会重视你的意见,我希望事情到华南情报站为止,不要再扩大影响了。”
唐宁点了点头:“明白。”
“我也不妨将实情告诉你,华南情报站调查监测彭砚师弟一事的原由其实出自叶修师弟,他早年与彭砚师弟有隙,因此做了糊涂事,但他已身死,且是为宗门战死的,为死者讳,我希望你能争取,会审结果不要将此事曝光。”
“至于华南情报站的负责人蒋范,他也是听命行事,虽做了糊涂事,可未造成严重后果,望会审定罪能从轻处置,至少保他一条命,若杀了他,恐怕下面弟子会寒心。”
修士修行不易,故而在惩治弟子上宗门有严格的规章制度,需经过三堂会审后,交由宣德殿殿主,而后掌门复核,证据确凿方能定罪。所谓三堂会审便是督察部、镇抚部、戒律科三部科审查。
“明白。”唐宁道:“若无其他事,我告辞了。”
鲁星弦点了点头。
唐宁出了洞府回到自己府内,歇息了一宿,第二日辰时,来到宣德殿镇府部讯问大堂。
巍峨的大殿古香古色,黑色的壁瓦墙砖更添了几分肃穆之感,殿外矗立着四名男子。
唐宁遁光方停,一名弟子迎了上来行了一礼:“师叔,镇府部的刑讯大堂不能随意进入,请出示身份宗牌或条文。”
唐宁将木牌交给他道:“我是情报科唐宁,代表情报科参与此次会审的。”
那男子接过木牌神识查探了一番道:“唐师叔请。”
唐宁入了殿内,是一个空旷的厅殿,殿内数根赤红的梁柱雕龙画凤,栩栩如生。
左右各矗立着三名弟子,台阶之上,最上方主座横着一丈长一丈有余的案桌,并排摆着三张太师椅。
次一级台阶上,左右各摆一张太师椅,横着一张三尺长的案桌。
每个案桌上都写上了名字,唐宁的位置在次一级台阶的右侧。其左侧做着一位枯骨如柴,鹤发鸡皮的老者,案桌上写着彭砚两个大字。
那老者朝唐宁微微一点头,唐宁亦点头回应,坐上自己的位置。
没多时,进来一位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的男子,坐在了上方左边太师椅上,其案桌前写着何勋两字。
又一会儿,两人并肩走来,一人器宇轩昂目光炯炯走到上方正中间太师椅坐下,一人鹤发童颜,慈眉善目落坐于上方右边太师椅。
中间入座那男子案前写着董庆元三个大字,右边老者案桌上写着高茂林三字。
董庆元开口说道:“诸位都到了,我是镇府部董庆元,此次奉命代表镇府部参与会审,讯问情报科华南情报站弟子蒋范及其他一干人等。”
他方说完,左边那尖嘴猴腮的矮小汉子道:“督察部何勋。”
右边老者接着道:“戒律科高茂林。”
“情报科唐宁。”
“华南主事彭砚。”
几人一一开口介绍道。
何勋拿出一张卷宗,递给旁边董庆元道:“这是先前我督察部讯问的证词,大家先看一看。”
几人一一传渡,最后唐宁接过看了一眼,蒋范对事实供认不讳。
什么时候开始调查彭砚,通过什么方式,如何打听监测他的一举一动上面写的详详细细,并说是叶修让他这么做的,他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卷宗整整写了三页,包括对其他弟子的讯问证词。
唐宁看完后将卷宗复还于他。
董庆元道:“既然大家都看过了,那咱们开始吧!”
几人微微点头。
董庆元向下方弟子微一点头示意,下方两名弟子各自入座,一人拿出卷宗准备记述,一人拿出墨绿色符箓,开始留音。
正式的会审除了卷宗记录,还要有留音符保留会审的所有对话。
“把蒋范带上来。”董庆元道,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话音方落,两名弟子压着蒋范到了,蒋范身上既无刑具,也无绳索捆缚,但其面色却十分苍白,整个人显得十分萎靡。
盖因他身上被下了禁制,涌泉穴、灵海穴、泥丸宫三处被他人灵力封死,致使全身灵力不能调动,神识困于识海。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普通凡人,经过这么多日的审讯早已疲惫不堪。
蒋范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上的几人,又低下了头,他心中悔恨无以加复,当初周宁雪找到他,提出这件事时他也曾犹豫不决。
他知晓这定然不是吕光的意思,情报科下达命令有一整套程序,何况是监听调查华南主事这般大事,至少得有鲁星弦的签押章印,怎可能假他人之口传达命令。
可周宁雪是吕光的道侣,而吕光又是他的顶头上司,情报站的人员配给,财政拨调全凭吕光一言而决,若一口回绝得罪了吕光他绝没有好日子过。
是以他偷耍了个奸猾,表面答应周宁雪,回到情报站立刻写了一封秘呈亲自送给吕光,但没有收到回音,他心里清楚吕光这是默认了,于是鬼迷心窍的偷偷调查起彭砚来。
致使现在悔恨无及,当时若果断一点狠下心来回绝哪有今日之祸,事发后,他就知道自己遭殃了,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很快便有人转告他,不要乱说话,只将一切责任推给叶修即可。
他心里清楚,供出吕光后他就没有了价值,必死无疑,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炼气弟子的生死,不供出吕光,那些人投鼠忌器,反而有一线生机。
“蒋范,你可知罪?今日是三部会审,是给你定罪的最后一次审讯。你对于私自调查监测华南主事彭砚师弟一事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董庆元问道
蒋范道:“弟子知罪,没有任何要辩解的。”
何勋问道:“蒋范,我且问你,你说是受叶修师弟指使才对彭砚师弟进行调查,叶修师弟是什么时候给你下的命令。”
“四年前,道丁六八二年十月初三。”
“他为什么要你调查彭砚师弟。”
“他说彭砚师叔可能涉嫌与魔宗勾结,因而令我等偷偷调查取证。”
此话一出,几人皆向彭砚看了一眼,彭砚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像是没听到一般。
“那你调查出了什么没有?”
“没有。”
“你在华南情报站多少年了。”
“具体年头记不清了,档案卷宗上应当有,我想有十五六个年头。”
“你在情报站工作了那么多年,情报站的规章流程你难道不清楚吗?纵然彭砚师弟勾结魔宗也不是你们应该管的事,且调查一名筑基修士,只凭叶修师弟一句话你就敢这么干?”
“叶师叔说先调查,他自会向宗门反应,他主管情报科工作多年,是情报站顶头上司,他开口我不敢违抗。”蒋范道,他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应付会审的问讯,是以对答如流。
“你调查监测了四年,一定掌握了不少线索信息,你是怎么将消息通禀给叶师弟的?”
“没有通禀,叶师叔只是让我调查,但一直没有查到彭师叔勾结魔宗的证据,所以没有消息往来。”
“四年一次都没有吗?”
“只有一次,道丁六八四年七月,具体日子不记得了,叶师叔找到我,问我调查的怎么样?我说没有实质性进行,他吩咐我继续调查就走了。”
第一百八十章 角力(四)
“你方才说叶修师弟让你先调查取证,他向宗门反应。两年过去了,你都没有收到宗门命令,再次见到他,你连问都不问一句吗?”
蒋范低着头眼神有些慌乱,他之所以敢明确的回答与叶修见面的时间点,是因为有人告诉过他,这四年内叶修只单独出过一次宗门,便是六八四年七月,外出一月归来。
他料到有人可能会问这个问题,若是一次没联系过太过荒谬,是以早想好了作答。
但是事情毕竟是编的,还是漏出了破绽,前言不搭后语,他略一思索,答道:“当时我调查彭师叔两年没被发现,有了侥幸心理,因此也不把这事当回事儿了,且叶师叔向来说一不二,脾气暴躁,故而未敢追问。”
“一派胡言。”何勋猛然一拍桌案喝道:“你身为华南情报站负责人,有十余年主事的经验,私自调查一名筑基修士,是何等大事?你竟然说不当一回事儿,你说是叶修师弟指使你的,却说四年来只见过一次面,既无书信往来,又无私下会面,何其荒谬。”
“董师兄,此子极不老实,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言论荒谬,必是在扯谎,我建议对他上点手段,看他还敢不敢如此放肆。”
蒋范听此,心下大惊,冷汗频出,镇抚部的专治刑具就是修士都受不了,他现在等同于一介凡人,如此承受的住那般摧残,他抬起头面带哀求之色看向几人。
董庆元道:“我来之前,掌门耳提面命,不可轻易动用刑具,屈打成招。现今讯问才刚刚开始,哪得能就上刑具,高师兄,你觉得呢!”
老者笑道;“掌门都发话了,还能违背不成?”
唐宁冷眼旁边之看算是看明白了,难怪昨夜鲁星弦昨夜将他找去,第一句话就直言担心有人拿此事做情报科文章,现在看来他是早得到消息了。
这督察部何勋一上来便是拼命三郎的架势,不但步步紧逼打破砂锅问到底,还要上刑具逼供,鲁星弦所暗指的不就是此人吗?
有意思的是之前督察部讯问的证词中并没有这些问话,其讯问对话内容更像是走公文形势,远不如何勋的讯问刁钻尖锐,由此可见,督察部内部也不是一潭静水啊!
以唐宁之见,这何勋未必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他这讯问方式明显是要把人往死里逼,更像是带着某种使命来的。
而镇府部董庆元,先前表现的事不关己,可当何勋一提出要刑讯之时,他想也未想一口就否决了,还拿出了掌门的话语压制。
现场会审一共五人,他只单独问了戒律科高茂林的意见,对彭砚和唐宁二人置若罔闻,高茂林立即附和了他,显然这两人是“心有灵犀”。
何勋见二人一问一答之间将话头堵死,亦无可奈何,继续问道:“叶修师弟早已身死半年之久,他既以身死,为什么你还继续调查彭砚师弟,调查四年都没有查出个结果,且他已身死?你还要继续替死人查下去?”
“弟子久居宗门外,数年未回宗门,对于本部科发生的事并不清楚,故并不知叶师叔已身死。”
“荒唐,你作为情报科弟子,连情报科管事上司身死都不知道,此等话你当骗得了我们吗?”
“弟子不敢欺瞒,所言句句属实,叶师叔虽是情报站的管事上司,但平素与各情报站并无什么联络,情报站的奏呈是通过玄鹰传信的方式互通消息。弟子的奏呈通过宗门通讯科送至部科联络处,往来并不经叶师叔之手,这一点…”蒋坊抬头偷偷看了唐宁;“唐师叔最是清楚。”
何勋看向他,唐宁微微点头道:“宗门外情报联络由我负责,叶师兄负责各队具体事宜,但若非重大紧急事件,他一般不会亲自去处理。”
何勋冷笑一声:“你受叶师弟之命调查监听彭师弟及其下属,按你所说,此事只你二人知耳。轩跃山一战声势如此浩荡,整个新港尽人皆知,我玄门弟子中战死的不在少数,你居然对秘密派遣你任务的叶师弟漠不关心,你执行着他下达的命令,连他的生死都不在乎?”
蒋范道:“弟子调查了四年,已成习惯,没在意那许多,且叶师叔修为深厚,神通术法玄妙,弟子一向知之,没想过他会战死。”
“连金丹修士都战死了,你居然说没想到他一个筑基修士会战死?”何勋死咬不放,步步紧逼,声势夺人。
蒋范就如一头死猪般,一口咬死是叶修传命自己,任凭何勋如何逼问,见招拆招,死不松口。
何勋一连盘问了半个多时辰,唐宁等人一语未发,最终实在问无可问,蒋范低头搭耸个脑袋,董庆元见此开口道:“高师弟,彭师弟,唐师弟,你们还有什么要讯问的吗?”
三人皆沉默不语,董庆元道:“将此人带下去,将其他人等一一带上来。”
下方两名弟子押着蒋范走了出去,没多时押着一个男子走了来,也是华南情报站的一名弟子。
何勋一连串发问,那弟子一一回答,直到约莫未时所有待罪弟子的讯问才结束。
董庆元道:“所有弟子的讯问都结束了,对话内容皆已记录,咱们商讨一个方案来,再呈交掌门过目,高师兄,你先说说看法吧!”
高茂林道:“情报科弟子蒋范对调查监测彭师弟一事供认不讳,鉴于情节恶劣,性质严重,我认为当从重处置,至于其他弟子,虽是从犯,但念在其不知情的份上,可相对从轻发落。”
“何师弟,你呢?”
“我不同意。”何勋开口道:“此案疑点太多,我不同意就此定案,待罪弟子蒋范在讯问中前言不搭后语,我认为其中另有隐情。”
“不知何师弟所谓的隐情是指?”
“蒋范说他是受叶修师弟指使,且不说将所有事情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这件事本身就站不住脚,就是他的说法论据也是极其荒谬的。这么性质严重的事情两人四年间一共只处过一面,叶修身死半年之久他居然一无所知,还再继续调查彭师弟。”
“这种话恐怕十岁孩子都瞒不过,再者,根本其他弟子的供述,蒋范对此事显然十分上心。下面弟子对他的呈奏可谓三日一奏,五日一报,就连他本人也长时间监测彭师弟动向。”
“可在方才讯问中,他多次强调自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种前后矛盾的言语漏洞咱们会审都能认定,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董庆元微一皱眉,看向彭砚:“彭师弟的意思呢?”
“何师兄所言有理,但都只是推论,并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他说的话是扯谎,若说另有隐情的话,需要更充分的人证或物证。”彭砚淡淡道。
整场会审下来他都是这般,仿若只是个看客,不知情的人决看不出这场风波就是由他奏呈而起。
实际上他心中透亮的很,早已知晓背后主谋是谁,在最初发现情报站调查监测自己时他的确怒不可竭,区区一群炼气修士竟敢对他进行监视,丝毫没将他这个筑基修士放眼里,如何能让他不怒。
因此他立刻上书呈奏要求严惩这些弟子并彻查此事,与此同时,他也开始与宗门的一些故友打听情报科的事宜。
此事着实透着古怪,一群炼气弟子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对自己实行调查,背后必有人主导。
当他了解到吕光的身份背景后,他已猜的八九不离十,若非此事,他早将过往那件小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时他修行碰上了瓶颈,遇上叹息劫,十余年来寸功未进,心内早已烦躁不安。当日他轮值办事处,恰逢那个小姑娘来找他盖章,他不知怎的心内一股无名火起,如此好的资质竟然这么不懂得珍惜,反而对红尘世俗那些琐事念念不忘。
自己一心修玄,却遇上叹息劫,再如何努力修行都无济于事,他深深的嫉妒,于是对其叱喝了一番,驳回了她出宗门的申请。
未想那小姑娘竟敢出言顶撞于他,一个炼气弟子敢如此忤逆自己,让他心头怒火更盛,当即出手教训了其一番。
谁想天道轮回,如今他已是风烛残年的老朽,而当初那小姑娘筑基成功,前途璀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得知此事后心中无喜无怒,甚至连对他进行调查监测的那些弟子怒气也一瞬间消散全无,只是感慨颇深,万物冥冥之中有天数轮回,一切因果,早有注定。
他老了,寿元无多,不想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当中,他还有徒儿和后辈,他们在乾易宗门内,今后的路还很长。
他不想因此事给他们造成什么无妄之灾,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连那封奏呈都想收回,只当一切未曾发生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角力(五)
“唐师弟以为呢?”董庆元道
“我和彭师兄想的差不多,若要证明蒋范所言虚假得有实质性证据,但如若就此结案,似乎不妥,至少是不是要再调查一下他所陈述的事情的真假?譬如他说道丁六八四年见过叶修师兄,可查一下叶修师兄有无出入宗门,这个很容易查到。护山科有备录,如果出了宗门,去了哪儿?可将叶师弟妻女传来一问。”
何勋道:“鉴于此子言语荒谬,所说之语颠三倒四,我提议对他进行刑讯审问。”
董庆元眉头微皱道:“我看今日的讯问就到此为止吧!我去请示一下掌门,将今日的讯问内容汇报,至于采不采取刑讯审问,或就此结案定论,由掌门定夺。明日辰时咱们再来,届时我宣布掌门旨意,诸位看如何?”
众人皆点头同意。
“那好,既然大家对今日审讯结果意见不同,咱们各自呈一份卷宗由我一齐交给掌门。”董庆元说道,朝弟子两名微微一示意,立马有两人拿出数纸空白卷宗递到各人案前。
唐宁将自己建议写上,并画押签字,交给了董庆元后离开了刑讯大堂。
……………
中指峰洞府内,两人相对而坐,鲁星弦拿出一份卷宗交给吕光:“这是今日的讯问内容,你看看。”
吕光接手看过,眉头微皱道:“掌门会不会同意刑讯审问呢?万一真的动用刑具的话,我担心蒋范未必能抗的住。”
“董师弟那边应该会帮忙说话,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已让人传话于蒋范,真要刑讯的话,誓死也要顶住,不然话风一开,我们不再保他。你明日动身吧!离开宗门,要有什么变故,也还有应变缓冲时间。”
吕光点了点头:“唐师弟说还要调查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他会不会背后搞什么动作?”
鲁星弦冷哼道:“谅他也不敢,这蒋范的应变力也太差了,亏他在情报站当了这么多年差,被何勋一逼问,回答的乱七八糟,连董师弟都不好为他开口说话了。倒是彭砚师弟,看他今日的态度似不想再深究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意,不妨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能倒向我们,何勋如论再如何紧咬不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那我现在去?”
“别急。”鲁星弦道:“还是让陈师弟去吧!先看看他的反应,若他有意和解的话,让周师妹去和他谈,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转告她,这个时候不要再惦记过往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事了。”
…………
第二日,几人来到镇府部讯问大堂,依位入座,董庆元道:“昨日我请示掌门,得到回复,事情要细查,尽量不要动用刑具。”
何勋眉头微微一蹙,掌门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自主权完全交给了会审弟子,而从昨天的形势看,他想动用刑具审问是不可能了。
“咱们今日主要的调查对象是宗门内与此事相关的弟子,看有无疏漏,可让蒋勋来与他们当面对质。”董庆元道:“你们带着镇府部的印章条文,去将此事有相关的弟子请来问话。”
“是。”下面几名弟子应道,出了大堂,没多时,有两名弟子领着二女子来了,一人看上去三十余岁,秀丽端庄,另一人豆蔻年华,亭亭玉立。
那两名弟子道:“叶修师叔遗孀遗女江婉,叶流霜带到。”
江婉,叶流霜二人皆行了一礼。
“请二位来无有他事,有一件事牵扯到叶师弟,故请二位来做个旁证。”董庆元道:“目今镇府部有一桩案子,涉及到情报科,待罪弟子蒋范私自调查监视彭砚师弟,并扬言是受叶师弟之命,我们二人可知晓此事么?”
“我们不知。”江婉答道。
何勋问道:“叶师弟六八四年外出宗门,你们可知他具体去了何处。”
二人摇了摇头:“不知。”
“叶师弟可曾有言过华南情报站之事?”
任凭何勋如何诱导询问,二人只一问三不知,何勋没了法子,只能作罢,董庆元挥了挥手,让二人离去了。
之后又传讯了众多弟子,包括情报科、通讯科、护山科等等一系列与此案情有相关的弟子。
直到日已西斜,与之相关的弟子都传来询问了一遍,没有新的进展。
董庆元于是说道:“今日到此为止吧!我提议现在对华南情报站一众弟子定罪,诸位有异议吗?”
何勋道:“此案仍有诸多疑点,我认为就此结案定罪为时尚早。”
“有什么疑点呢?蒋勋对事情供认不讳,人证物证惧备,何师兄所说的疑点无非是怀疑背后指使之人并非叶修师兄,而是另有他人。可并无任何证据能够说明蒋勋所言为虚,今日的传讯问话也都证实了昨日的话,叶修师兄的确于六八四年七月出过宗门一趟。”
“我昨日回洞府后经过一夜思索,认为此事合乎情理,叶修师兄主管情报科具体事宜,乃是蒋勋顶头上司,他发话蒋勋焉敢不从?又岂敢多问?至于说两人四年方见一次面,我仔细想了想也是有可能的。”
“诸位不知,早年间我与叶修师兄有隙,他大概因此才做了糊涂事,实际上他可能并未对此事如何上心,只是吩咐了一声,正好又是他职权范围之内,若能查到我不法证据即禀奏宗门让我身败名裂,查不到也无妨,此事我认为可以结案定罪。”彭砚突然开口道。
几人心下都惊了一惊,昨日他还表现的事不关己,如同个看客,未曾想今日态度转变竟如此之大,一番言论将何勋之前的疑点全部驳斥,更要将此事盖棺定论。
几人不禁斜眼漂向他,只见其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神色如常。
“原来彭师弟与叶师弟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节,那一切都顺理成章,没什么疑点了吧!我同意董师弟的提议,可对情报站一众弟子定罪。”高茂林紧接说道
“唐师弟的意见呢?”董庆元问道
“我同意。”
“现在我们四人都同意对蒋范及一干弟子定罪处理,何师弟,听了彭师弟方才的话,你还有什么疑异吗?或是你仍要坚持继续调查?”
何勋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同意结案定罪。”
彭砚作为当事人都如此说了,他再合理怀疑,纵是说破天去又有个屁用。
“那好,既然咱们意见统一,那我就写卷宗呈奏掌门,蒋范利用职务之便,调查监视华南主事彭砚,违反宗门法规,性质恶劣。且其以下犯上,罪数欺师,但鉴于其亦是受命于人,并未造成严重后果,认罪态度良好,我提议对其鞭刑三十,押入无涧崖中禁闭五十年,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几人都点头表示同意,何勋亦没有反对,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和一个炼气弟子计较什么,他的目的是为了深挖背后之人,此事既以定性,剩下的事情也就无他无关了,一个炼气弟子是死是活如何处置没什么人挂心。
董庆元所说的鞭刑三十,指的是镇府部特制的噬骨鞭,此鞭打在人身,直接攻击体内的经脉骨骼,如蚁噬骨一般,疼痛异常。
无涧崖乃是镇府部的刑狱,其间与外界完全隔绝,没有一丝天地灵气,且终日无光,阴森潮湿,修士在里面得不到灵气的给养,可谓生不如死。
“至于一干从犯,皆禁闭三年,以儆效尤。”董庆元继续说道
几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唐宁说道:“我部科叶师兄已于半年前轩跃山一战中身死,且其是为宗门尽忠战死,虽有小过,一时糊涂,但大节不失。为死者讳,我请求酌情处理,此事案情下发至各殿各院乃至情报科通报时,能够隐去叶师兄此一节,以免其死后背负污点。毕竟叶师兄有妻有女,且都在宗门内任职,也避免他们遭受非议。”
“唐师弟的提议很周到,我同意,诸位师弟以为如何。”高茂林立刻说道
几人都表示同意。
董庆元将处理意见写入了卷宗内,几人在上面签字画押后离开刑讯大堂,各回洞府。
没几日,案情就通报至情报科,掌门允准了会审的定罪处理,也同意了唐宁的提议,在通报时隐去了叶修授命蒋勋一节,鲁星弦在议事殿中要求将此事通报全科及宗门外各情报站,以儆效尤。
唐宁也没有闲着,将鲁星弦议事殿上的话及案情卷宗分发至宗门外各情报站,又过了几日,吕光回了宗门,从各队中挑选了几名弟子去华南情报站赴任,整个事情就此结束。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这日,唐宁正在洞府中盘腿打坐修行,忽然腰间一阵晃动,他掏出储物袋一看,不是阵盘晃动,而是灵兽袋产生的异动,莫非是?
他心下一喜,打开灵兽袋,一道白影掠过,小白蛇从灵兽袋空间中一跃而出,跃至他肩头,猩红的舌头舔着他脸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