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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獠     长夜行txt下载     长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两百八十六章:此举未免太过下作

    还有那林严这又是在闹什么气性?

    他不看场合的吗?

    神罚森林此刻可谓是绝危之地,他竟将那隐果尽数大包大揽,一颗不留的全收走了,丝毫不顾及她的安危吗?

    念及此处,苏婵面色更冷。

    她还未说话,方才那名认出百里安身份的修士已经先开了口,道:“那位是五明宫副宫主的爱子林严,我听说此人性情温良,平易近人,一向礼贤下士,从不以身份压人,他方才好心救了我们,想来也是想与我们结下一个善缘的,我们不妨上去求求他,看他是否愿意分我们几枚隐果?”

    苏婵柳眉一皱,这人的话无疑狠狠戳中了她那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

    擅于察言观色的卢吉当即就出声缓解道:“陈铭兄,隐果之事暂且不论,那本来就是林严道友应得的战利品,若是没有他,我们早就命丧山猿掌下了,救命之恩,我们难道不应该当面致谢一下吗?”

    陈铭恍然道:“对对对,还是卢吉兄思虑周全。”

    卢吉轻轻扯了扯苏婵的衣袖,眼神示意。

    苏婵面色依旧冰冷,但到底没有任性继续耍脾气。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世家大小姐,她知晓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格,苏婵拎得清现状与局势,只好随着众人跟上去。

    “林严兄请留步。”

    陈铭快步迎上去,面上堆着热切的笑容,喊住了百里安。

    百里安微微皱眉,他已经完成了与林严之间的约定,在他的未婚妻遭逢危难之际,出手解救一次。

    如今苏婵已经安全,他并不想在这些人身上继续周旋浪费时间。

    但出于此刻,他的身份是林严,他还是停下了步子,转身望过去。

    “何事?”

    此事苏婵等人也已经迎了上来,卢吉含笑恭敬一礼,道:“方才危难之下,道友慷慨出手相救,我等特来恩谢道友救命之恩。”

    原本以为这位温良君子会客套地应对两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等云云之言。

    却不料眼前这位仙人之子,行事与传闻颇有偏差,格外干净利落地从乾坤囊中取出一袋子隐果,交给卢吉。

    卢吉抱着那一袋隐果,愣道:“道友这是何意?”

    百里安平静说道:“你们叫住我,不就是为了此果而来的吗?”

    见他行事如此果决大气,陈铭心下大喜,暗道今日当真是遇上贵人了。

    “道友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这林严当真是如同传闻中那般好说话,只是那目光当真是谈不上有多温良,倒是显得有些疏离难以亲近。

    百里安也未应他们恭维之言,只是淡淡点头致意了一下,道:“有事,先走了。”

    虽说答应了林严只会出手一次,但救人救一半放着不管,无异于没救。

    百里安并不会吝啬这几枚果子。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行为,算是彻底触怒了苏婵。

    一直冷着脸,面色不大好看的苏婵终于爆发了:“林严!”

    百里安顿了顿。

    如果可以,他着实不太想应付这个女人。

    虽说林严爱这个女人爱得要死要活,命都丢了去。

    可读取了林严记忆的百里安,对苏婵着实没有太大的好感。

    若是性别对个调,苏婵与那些寒门出身自命清高的穷酸书生有何分别。

    因为赌气便在生死危机关头乘人不备独自离去,殊不知人在生死战斗之际,最忌分心失神。

    她只当他身边护卫众多,却不知晓当林严见她不见,会关心则乱,焦灼之下,便会丧失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让他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如若不然,在那么多仙族护卫的保护之下,他怎么可能没有机会全身而退。

    无非是不确定苏婵的具体方位,无法肯定她是否已经逃离危险。

    这一迟疑,便葬送了自己的一辈子。

    不过别人的感情之事,百里安也不愿有过多的评判。

    林严至死都为对苏婵心生过半分怨念,反而心心念念着她的安危,不惜一切也要求他出手救助于她。

    面对苏婵的冷声呼唤,众人纷纷注目过去,卢吉也不禁流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百里安转身相望,林严这个身份到底还是要继续用下去,沉吟片刻,他还是开口浅唤道:“家清。”

    苏婵并非书香世家,生于山沟沟里的人,自幼都是取一些好养活的贱名。

    她亦是不能免俗。

    苏婵这个名字是她耗尽家中钱财,父母送她入乡镇学堂时,她求学堂老先生为她赐的新名。

    苏婵,字家清,取义为‘本以高难饱,我亦举家清’。

    她对于乡间贱名极少提及,便是连林严也并不知晓。

    好在林严是个守礼含蓄的仙家小少爷,即便私定婚约,也只是叫她表字,不会同卢吉那般不知分寸的一口一个‘婵儿’。

    如若不然,百里安怕是得唤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可对于苏婵而言,纵然只是唤她表字,林严也从未唤得像现在这般不亲不疏过。

    苏婵怔愣了一下,她将心中的火忍了一忍,看着百里安冷静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卢吉惊讶道:“婵儿,你认识他?”

    “婵儿?”百里安目光朝着卢吉看过去。

    唤得好生亲热。

    他自然不可能是吃味苏婵同别的男子关系好,只是觉得林严这未婚妻可真是有意思。

    听到卢吉那一声呼唤,苏婵心中一惊,可旋即醒悟过来,自己与卢吉本就是同乡故友,他们二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又何必心虚。

    林严这个小少爷在她面前懂事归懂事,就是太爱吃一些莫须有的干醋。

    不过林严也知晓自己疑心怀疑的毛病不对,每次吃醋闹情绪完,反而会变得更加紧张重视自己。

    对此苏婵也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自己与卢吉之间的关系,但凡只要林严为了这点子莫须有的事情乱耍性子,她便有了理由来说教他。

    谁知苏婵没能等来百里安幽怨含怒的质问,只听见他那一声似笑非笑的‘婵儿?’后,神情竟似含着一丝不感兴趣的乏味。

    也未有过多的在意深究的意思。

    反倒是卢吉一脸危机感,格外紧张地看着她,将岂非惹得好生尴尬。

    百里安不吭声,压力就全给到了她一人的身上。

    她若直言说自己是林严的未婚妻,未免有着炫耀自得的成分在里头。

    可若说是毫无关系,反倒会真叫林严觉得自己与那卢吉不清不楚……

    百里安的不做言语,反倒叫苏婵不知如何开口了。

    苏婵失望地看着百里安,没有回答卢吉的问题,而是反问百里安:“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百里安这回不好再继续装哑巴了,他平静说道:“苏婵是林严的未婚妻。”

    如此一板一眼的回答,倒也符合林严平日里的小古板性情。

    苏婵也未做怀疑,而且当着众人的面,对于她这样出身的女子,他能够毫不避嫌没有半分犹豫的承认她的身份,这让苏婵有了一种重回正规的舒适感。

    至于对于身边这些同伴向她投来震惊羡慕的目光,她也早已习以为常,并不会生出太多的得意炫耀的心思。

    只是唯有卢吉,晴天霹雳一般面色血色全无,一句话也不肯再多说,变得十分安静。

    那名叫陈铭的修士哈哈笑着打着圆场,说道:“难怪林严道友如此慷慨,原来我们都是沾了苏姑娘的光啊,哈哈哈……”

    他面上笑着,心中却是冷汗直流。

    心道这苏婵可当真是害人不浅,既然有着如此厉害来头的未婚夫,那还整日与卢吉一副默契十足打怪杀敌的模样作甚?

    那卢吉虽说在泽国亦是小有威望,可是比起这林严,那他可是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想着自己还平白无故的做好人,这几日下来还有意无意的撮合他们二人。

    可当真是脑子进了水!

    苏婵没有理会他的恭维,看着百里安问道:“你身边的那些护卫呢?”

    平日里这小少爷都是前倨后恭,不少人伺候的,今日一人倒是反常。

    “都战死了。”

    百里安对于不熟悉也不太想去熟悉的人,话就会变得特别少。

    苏婵一愣,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都战死了?”

    百里安嗯了一声,补充道:“尸骨无存。”

    苏婵见他那表情,便知晓这竟不是玩笑,她隐约猜出其中前因后果,心头顿时划过一丝慌乱与愧疚,“林严,我……”

    轰隆!!!

    天空之上,这时又回响起了隐隐的闷雷之声。

    此时众人正是风声鹤唳,雷声往往伴随着的皆是暴雨,众人面色瞬然煞白,警惕不安四顾。

    百里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见那星辰环绕其中的东天神殿所散发出来的神辉正在闪烁不绝,隐隐有着溃然之相。

    这东天神殿屹立万年不朽,如今消耗的速度未免也快得太不同寻常了些。

    百里安觉得这背后,定是有人趁乱借势而起。

    沈机白从金仙卫图那带来的预言也十分令人在意,若君皇娘娘当真已经陨身,这事态怕是会越发的麻烦。

    他没有其他心思在与这些人纠缠,神情冷淡道:“看这天,似乎很快又要下去了,诸位隐果既已到手,不妨寻一处隐蔽安全之地,众人画地为牢自成结界,应该可以多撑些时日。”

    卢吉颠了颠手中布袋里所装的隐果,不由皱起了眉头。

    若是寻常道友倒也罢了,这隐果他必然收得十分感激。

    可他与苏婵这般关系匪浅,这些个数量的隐果,未免出手太显小气了些。

    “林严道兄若是担心我等安危,不妨再出手些隐果,这些数量,怕是也只够我们一人匀分一颗的。”

    对于这个提议,陈铭十分支持,他面上堆笑正想说话,之时却听到百里安淡淡说道:“我为何要担心尔等安危。”

    陈铭与卢吉面色一僵,只看到对面那青年平静自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尔等性命,与我有何干系?”

    淡淡一言,让在场众人皆是色变。

    卢吉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这世间道理本就是那些权贵上仙视凡人修士如蝼蚁,更莫说如此危机时刻,还想妄图得以庇护。

    只是没想到这素来以好脾气出名的林严,说话竟是如此不留情面。

    卢吉一时气涌如山,见一旁的苏婵面色也不大好看,心思飞转一动,又有了主意,自嘲笑道:“也是,我等不过是下界不入流的修行者,我等的性命在道友眼中自然不值一提,道友看不起我等,也是情理之中。

    倒是我自不量力了,原以为这一路行来,与婵儿有着历经生死的伙伴之情,道友也会看在婵儿的面子上,对我等照拂一二,却不料我也竟是高估了婵儿在你心目中的份量。”

    果然,此话一处,苏婵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她与林严结姻,本就不愿让他人觉得是她高攀,若是林严对她百般重视还好,若是像此刻这般,她顶着的未婚妻身份何其可笑。

    想来是这次她擅自主张的离开,让他分心,害得他身边的精锐护卫都命丧于神罚森林,这多半是让他真的动了气。

    毕竟林严从未对她这般不阴不阳过。

    苏婵也自知理亏,她将嗓音放柔软了些,慢声说道:“林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几日下来对我也颇为关照,你若是有多余的果子,不如多分一些……”

    话还尚未说完,她就看到那头自家的‘未婚夫’一本正经的上前两步,从卢吉的手里头将那一袋子隐果又默默地拿了回去,然后又默默地收回了乾坤囊中。

    卢吉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有种被愚弄的恼怒:“道友这是何意?!”

    百里安将乾坤囊收好,认真说道:“方才阁下那句话倒是点醒了我,叫我反应过来,既然我看不起诸位,又何必浪费这上好的隐果赠予我看不起的人,实在毫无意义。”

    卢吉从未应对过这种情况,这些上位者权贵不是最为道貌岸然的吗?怎就如此大大方方承认了。

    他空着的手还呆呆地没有收回,愣着下意识道:“我方才说这话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几个意思。”

    百里安始终都是不温不火的节奏,慢条斯理道:“难道说阁下其实并不是真心认为我在瞧不起各位,而是故意以言辞相激,以激将之法诱我交出更多的隐果。”

    对于这种弯弯绕绕的手段,打直球总是有着一击必中的威力。

    果然,此言一出,旁的修士如何猜不到卢吉的真实想法。

    百里安又慢悠悠地扔出一个鄙夷的目光:“此举未免也太过下作了些。”

第一千两百八十七章:妖如雨

    心思被摆在明面上毫不留情的拆穿,卢吉面色瞬间变得涨红起来。

    百里安原本还想怼苏婵两句,但好歹没有忘记自己还顶着人家‘未婚夫’的身份,这样怼天怼地怼空气显然是不对的。

    他只好‘委婉’地对苏婵说道:“如此下作又居心不良的朋友,还是少结交得好。”

    苏婵并不是一个擅于胡乱发脾气的人,但此刻也着实有些上火了,她崩着表情道:“林严,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陈铭唯恐苏婵触怒百里安,赶紧出来打圆场道:“道友道友,别这么大火气,方才这事儿的确是卢吉兄做得不对。

    您于我们有着救命之恩,还慷慨赠送隐果为我们防身,此乃实为君子之风。”

    他为人圆滑,却不贪心,也懂世故,明白此事儿闹成这样,人家的确没有道理救下了人,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满足他们的要求。

    一群下界的散修,还真当自己是颗葱的话,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他想着能求回方才那一袋隐果,就已经不错了。

    人家一手一剑击败的强敌,得来的隐果,凭什么能够任由一群不懂事的蝼蚁来索取?

    “随意而行怕还真是不行,不过……”

    而这些恶妖,数量足以千百计,纵然云层在如何深厚,在此的诸位皆是修行者,不可能一鳞半爪都窥见不得。

    但却也不至于一直同个女人过不去,好歹也是借用了别人亡夫身份的。

    仆从?

    就像是被一股极强的冷流霜意冻结了所有的气息味道一般。

    离开了林严,经历了种种恐怖的战斗,与鲜血的洗礼,苏婵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那些东西。

    清透整齐的银白轻袍收裹住纤细的腰身,她撑伞垂眸,长睫上落了一层稀碎的金色雾光,单是看那张脸的骨架就是极美的,她拥有着引人注目的长相,近乎奢侈的神秘气质。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似是在静静耐心等待着什么。

    众人寻声望去。

    谁家的仆从生得这副有逼格的做派?

    还有谁家仆从一上来就讽刺主子的未婚妻修为低,只会拖后腿?

    这样的脸配上这般美丽的一头银发,简直足以媲美神话之中传闻级别的貌美生物,在这样的夜晚之下都是掩不住的璀璨生辉。

    “你既然自称为仆从,这语气也未免太过狂妄了些,仅凭你一人,难不成当真觉得自己能够在这神罚森林之中随意而行不成?”

    百里安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我接下来有些事要处理,会去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你与他们在一起反而会更加安全。”

    可今日,这林严的性子着实是让人捉摸不透,苏婵只好再退一步,面上堆起一个温婉的笑容:

    在她左鬓银色发丝下,别着一枚精细繁复的龙纹银制耳饰,精致泛着冰冷光泽的龙尾高高勾在耳廓之间。

    换做以往,她必然会冷冷守着自己的傲骨,甩头就走。

    他将拿袋子隐果取出一颗,重新扔给她,道:“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难吧?”

    原是在黄金雨的异化之下,它们掩藏于虚空之中,那里的黄金雾浓度最高,借着雨势异象,这些恶妖们所藏的空间维度与现世不同,纵然是强大的修行者以灵观之法,也难以捕捉其半分。

    她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林严’也跟着不紧不慢地抬起目光,随着那银发仆从的视线朝着虚空一同望去,静静等待。

    皎洁如水的星辉月色下,只见行来一名执伞而来的银发女子,青纸伞下她着银白曳撒,浅红内衬,外衫袍裳质地轻薄半透,衣摆尾端长长拖曳着数条勾金鳞的透明衣带。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林严什么时候和其他女子能够‘我们’了?

    遮天而落。

    然而没有任何异变发生。

    她薄唇轻起,嗓音并无任何起伏。

    可是那一箭射入肉眼难观的虚空世界之中,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一瞬间化为千万箭!

    更恐怖的是,在那云层之中,竟然还掩藏着数量如此恐怖的恶妖。

    苏婵也听明白了陈铭明里暗里的点播之意。

    众人之中,唯有百里安神态如常,他看着执伞而来的女子,温声笑道:“我们运气还算不错,那隐果无需费时间去寻了,谁能想到,它竟能主动送上门来。”

    虚空之中的云层开始崩然溃动着,然后紧接着,便是一只、两只、三只……

    可这只蛟蚣就是死在了这支箭羽之下,生机断绝,周身萦绕未散的气息却是在清楚地告知着众人,这是一只完全异化的七乘妖!

    其恐怖程度,百只山猿都难以比拟。

    无数只大大小小的妖尸如雨,各自身体眉心都插着一枝冰蓝色的箭羽,自天空之上坠落下来。

    白少颜微仰着头,看着星辰闪烁的宇宙虚空。

    她与林严相处这么久,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主动示好,更不会拒绝与她在一起。

    修长洁白如玉的手指却搭落在弓弦,有光从四处汇聚而来,凝于指端,稀碎的光芒飞快凝聚成一支散发着浓浓寒霜的冰蓝色长箭。

    为何今日此番,却是字里行间都想着要避开她?

    若是玩那种欲擒故纵的手段,未免也太过了些。

    白少颜轻轻抿唇,抬起那双幽紫神秘的双瞳,“主人运气不错。”

    这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与林严的真正差距在哪里,这里不是人间,而是在随时都有可能命丧兽口的神罚森林之中。

    看着箭逝的方向。

    “我是主人最忠实的仆从。”

    她生得极美,而且还是那种不落俗套的美。

    苏婵在心中嗤笑。

    “不必了,你的修为太差,真正发生什么危险,只会拖人后腿,接下来的路,我会陪主人一起同行。”

    下一刻,天穹之上静云深缓的厚厚乌云翻卷起了剧烈的波浪,即便遥隔千万里,还是能够看到云层翻涌的恐怖涟漪。

    虽说低头服软有些不甘心,可看在他身边也死了不少人的份上,苏婵也不愿计较这么多了。

    苏婵与众人瞪大了眼睛!

    白少颜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投向苍穹之上,低垂如瀑的青丝忽然无风自舞起来,青丝挥洒如银炼,其中一根风情无线的银丝长发被她随手抽出,迎风一晃,指间青丝飘然若舞之间,化作一柄狭长银色弯弓。

    众人不自觉地朝她投去目光便怎么也挪不开了。

    然而除了最开始那只生有千足的蛟蚣被一箭血染云层之后,空气之中竟是再无任何鲜血之味。

    那取出一颗的小动作自然是不言而喻,如何分配,众人当然知晓少的那颗果子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还有,自从和她在一起后,林严不是就不收侍女侍奉了吗?

    那支消失的冰蓝箭矢深深地插在这只蛟蚣的眉心之中,深至没羽,与这庞然的身躯相较,此箭当真如女子发丝般纤柔无害。

    弯弓成满月。

    苏婵不知道她为何谈话谈得好好的忽然弯弓射箭,尽管心中惊奇她那青丝化弓的神奇手段。

    一只千足蛟蚣的尸体从遥远的虚空星辰里沉重而飞快的降落下来,林木催折俱断,山石尘土滚滚而落,巨大的妖尸横亘在茂密的森林夜野之中,如同连绵山体般巨大。

    这女子究竟是如何‘看’到的。

    就连原本一直将目光放在苏婵身上的卢吉,一时之间竟也看得失神,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弓弦嗡然颤动,散发着霜雾气息的箭矢消失在了云端虚空之中。

    “我们?……主人?”

    她皱眉说道:“我修为不济是事实,可你做为仆从,方才危难之际,却让主人独自迎敌,自己却躲在暗处,直到安全了才现身,我倒是头一次见到需要主人保护的仆从。”

    手指骤松。

    她分明记得她与林严一起入神罚森林的时候,这女子并不在队伍之中。林中未散的氤氲雾气映落在白少颜那双幽紫的眼瞳里,又明又亮又缥缈不清,朝着苏婵虚虚淡淡地望来一眼。

    嗖的一声箭矢入云清啸,夜晚的林雾被惊的四散。

    苏婵全当她的出现是在立威。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正好意外顺手救下她的吧?

    刚好自己的目标也是隐果,至于这几日下来,他还真没抱着专门去找她的想法。

    若是在这种时候同他赌气,那无异于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苏婵眉心一紧。

    百里安对于苏婵无感,对她这番话更是毫无动容之心。

    正自这般想着。

    她含水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百里安,温声问道:“你这是打算独自一个人去哪里,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你找我找了这么久,难道久不想和我一直待在一起吗?”

    怎么如今还玩起了主仆那一套。

    但听那缥缈空灵的嗓音,透着冰般清透的质感,不含什么情绪,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刻意嘲讽的意味,只是在冷静地阐述一个事实。

    白少颜那不紧不慢的态度简直与百里安如出一辙,苏婵心头愈发烦躁,不过好在她极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听到这个回答的苏婵后槽牙都紧了紧。

    只是方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我实在难以掌控好自己的情绪,你能不能不要同我计较这么多?”

    那些大大小小的妖尸身体表层都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砸入大地山林之中后,化为一地绯红的冰晶齑粉。

    换做是他,没两剑掀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不错了。

    聪明如她,见了方才百里安那两剑,她自然清楚知晓,此刻待在他身边,比吃什么灵果都来得安全。

    可转念一想,既然是仙家手段,千奇百怪也实属正常不过了。

    尽管这射向苍穹的一箭之距离,非常人能及,但想凭借此箭惊艳众人,让她知难而退,未免太过天真。

    白少颜面色不变,淡道:“我若出手,主人便无法完成约定,带着你会很麻烦,那山猿太弱,遇到强敌,我自然会全力迎战。”

    “你要去哪里,我随你一起可好,神罚森林处处透着危险,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能够互相照看一二的。”

    看到白少颜生得那般模样,苏婵更是愈发的晃神,心中竟是生出一种迷茫的无助感来。

    百里安刚想拒绝,密林昏暗深处,传来一道缥缈的嗓音:

    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自己不过是他人仆从,可是这鸠占鹊巢的心思都明显已经昭然若揭了。

    苏婵也是个聪明的人,她自然看不上这一袋子隐果,她将那些隐果交给陈铭,上前两步。

    再见百里安无比自然地接过那银发女子手中的伞,此刻分明没有下雨,他却非要同她共撑一伞。

    她弯起长弓,周身不见任何箭羽。

    苏婵只当他今日气性这般大情有可原,态度也不由放软了些,道:“林严,方才的确是卢吉不对,他言行欠妥,我亦是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自那惶惶得以明见的东天神殿之上,厚中的云层慢慢被染得鲜红,好似黄昏之后的火烧云一般。

    那逝入星空的一箭,宛若扰乱了某种秩序一般,紧接着恐怖的巨音压盖过了虚空裂缝之中暴溅的雷音。

    苏婵的神情一下子警觉起来。

    苏婵强捺着莫名的烦躁开口说道:“林严,她是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方才明明看着那银发女子分明只射出了一箭。

    还说接下来的路,她会随同一起前行。

    对于苏婵的话,百里安当真不知该从何解释。

    然后天空降临下来了一道巨大的阴影。

    卢吉面色铁青,敢怒却不敢言。

    更诡异的是,她每一只箭都精准无比的命中其眉心要害,竟无一只例外。

    苏婵久久难以回神。

    她看着单手执长弓,英姿飒爽立于雾霜之中的银发女子,雪白的轻裳鎏金的衣带在她身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幽邃深紫的眼瞳毫无情绪地倒映着如雨而坠的妖尸。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将她与‘仆从’二字结合在一起?

    白少颜将目光缓缓收回,看向面色隐隐有些苍白的苏婵,平静说道:“不过我会尽我所能,为我的主人解决麻烦。”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章:秩序法则崩塌

    苏婵双唇都抿得发白了,十指冰冷。

    那银发女子这一箭之手段,怕是能够超越上清仙界大半仙人了。

    如此人物,竟认林严为主?

    苏婵其实并不喜欢上清仙界的那些仙人,尤其是林严在凡间那段时日里,时常来找他的那先仙界朋友。

    他们无一都不是在一次次的残忍地提醒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与他,永远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没有实力与背景,再不屈的傲骨也只会成为弱者的一个笑话。

    白少颜的出现,也忽然让苏婵醒悟过来,自己所坚持的所谓的清高傲骨,在真正的实力面前,究竟有多可笑了。

    百里安看着那漫天妖尸,也不由露出了微微惊叹的目光。

    他亦是看不见云端之上那些隐藏着的恶妖,也反应过来,怕是唯有真龙之瞳,目光所及之处,方才能够勘破三千位面世界空间,看到寻常之人看不见的存在。

    百里安收回目光,看向白少颜,问道:“东天神殿的神性流逝,都是这些恶妖的气机污染的吗?”

    白少颜手掌轻摊,银色的狭长弯弓重新化为一缕青丝,藏于发间消失不见,她轻声嗯了一声,垂眸扫了一眼地上妖尸。

    “黄金雨不仅仅能够异化妖类,还能够繁殖分化妖类,若是吸食了高浓度黄金雨的妖兽,会自我无限分化生长出新的妖体。

    如今这些,也不过是零星之一罢了,若是再落下一场雨,东天神殿……支撑不了多久的。”

    苏婵甚至都完全听不懂白少颜在说些什么,就看到百里安一脸沉凝地点了点头,道:“不能在拖延下去了,我们必须尽快去往回廊天渊。”

    可她听懂了那句‘回廊天渊’,娇颜顿然失色道:“林严你要去回廊天渊?”

    好端端地,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送命吗?!!!

    百里安看向苏婵,轻笑了一声,故意说道:“方才家清说要与我一起同行,路上互相有个照应,可我此番目的地,是回廊天渊,家清可是还要与我一起同行?”

    百里安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刻意嘲讽,而是认真发问。

    苏婵也看得出来百里安话语之中并无任何针对之意,可是她不知哪里涌上来的心头之火:“林严,你如此小瞧于我,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吗?”

    百里安神情不变,目光清澈,还是那句话:“所以你还是决定与我一起同行回廊天渊?”

    苏婵皱眉道:“我自是愿意与你一道同行的,只是为何一定要是回廊天渊这种绝危险地?”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嗓音也柔和下来,似是准备耐心将百里安说服:“林严,这里不是人间,神罚森林之中危险重重,妖兽众多,每一刻都不知会有多少我们的同族惨死其中。

    眼下并不是你探险逞英雄的时候,回廊天渊为昆仑禁地之一,便是昆仑的本土仙民都不敢任意擅闯,即便你是五明宫副宫主,你有想过,这后果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吗?”

    百里安笑了笑,道:“回廊天渊是昆仑十禁不假,可昆仑山并没有规定,没有诏令不得擅闯其中。”

    回廊天渊聚集着无数从黄金海内流失而来的恶妖,那里的恶妖数量之多,难以估量,而且其中黄金海的雾气浓度极高。

    高到纵然并非是妖,一般人类修士或是仙人进入其中,身体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因此根本无需禁令。

    但凡惜命者,都不可能主动涉足其中,便是黄金海最强守境者,也未到达过这片回廊天渊的最深处。

    苏婵觉得百里安在任性妄为也不为过。

    林严这个出身优越的小少爷本身就有着天真不现实的英雄理想。

    她喜欢他的深情体贴,却不喜欢他整日做那天真的幻想,对于未知之地,总是有着极大的向往与探险精神。

    她们这样出身卑微,机会险少之人,光是在泽国国都那样的权贵之地活得体面都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他明明生来就拥有者旁人羡慕求都求不来的人生,为何还不能好好珍惜,整日就想着胡闹挥霍呢?

    苏婵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火意,隐隐又有着要上涌的趋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林严,我不可否认,你的修为很高,身边这位仆从亦是有着不俗的能力,可你若执意要去回廊天渊,我只能说,你是在自寻死路。”

    往往她摆出这种温和又严厉的模样,林严再如何任性都会认真地忌惮三分。

    可今日的林严却不知为何,一直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清的感觉。

    苏婵只见他轻声笑了一下,那双漆黑的眼睛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明澈,明澈到了一种反而被他看穿本心的感觉。

    “找死总比等死来得好。”

    陈铭听得这话极不对劲,问道:“林严道友此话何意?难道说此番困局竟是无解不成?”

    卢吉只当百里安是在危言耸听,呵笑道:“阁下莫不是想得太过了些,纵然这神罚森林今年比往年是要诡异危险许多。

    可这到底是昆仑净墟广开山门,邀请我等入山林而求妖,君皇娘娘身在昆仑之境,要知晓举头三尺有神明。

    如此乱局,自然会由圣人出面平复,如今东天神殿已出,娘娘想来已经出手,何须你这般擅作主张,可莫要好心办坏事,枉送了性命才是。”

    陈铭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从他看到白少颜那一箭射下这漫天妖尸后,他心中就一直不太安定。

    “不对不对,卢吉兄,此事不对啊。”他一边摇首,一边打断着卢吉的话,道:“此事当真是大为不对劲啊,纵是神罚森林有异,那可是东天神殿啊,怎会轻易显圣于人前?

    而且东天神殿藏神威浩荡,有怎会容许这般多的妖类触近亵渎,难道……”

    说着,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忽而变得煞白起来:“难道那关于娘娘已经应劫陨落的谣言竟然是真的?”

    “谣言?”

    百里安目光投过来,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异样:“什么谣言?”

    陈铭脸色不大好看:“我也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小道消息说是上清仙界金仙卫图大人,曾在神罚森林开启之前,特意为君皇娘娘卜算了一卦。

    说是娘娘命中将有大劫,怕是已然身陨。”

    此言一出,那数名修士皆自神情慌乱,开始不安的窃窃私语起来。

    百里安沉声道:“既是金仙卫图卜卦之算,当为仙界高秘,怎会是为小道消息,既是小道消息,又怎可尽信?”

    陈铭道:“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听说这消息是机白公子从上清仙界带来的,其可信程度便真上了几分。”

    这不可能。

    虽然百里安亦是从沈机白口中亲耳得知关于君皇娘娘命格卜算之事。

    但沈机白是个缜密之人,如此牵扯甚广之事,他绝不可能胡乱言语。

    如今看来,反倒是更像有人在暗中造势,甚至连沈机白都牵扯了进来。

    百里安心绪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既是传言不可尽信,阁下也并未亲耳听见机白公子言说娘娘之劫,切莫被有心之人利用。”

    陈铭神情肃然,道:“道友这般执意前往回廊天渊,可是有什么发现?”

    百里安不愿言说太多,只是摇首道:“只是觉得在林中一味等死不如去主动求得一线生机罢了。”

    陈铭点了点头,喃喃道:“若是这黄金雨异象当真源自于黄金海的乱变,恐怕当真未有前往回廊天渊,才能够查出此异象起源,道友舍生忘死之节气,在下深感佩服。”

    “理是这么个理。”百里安微微一笑,看着众人很是和善地邀请道:“所以诸位要一起的话,我也十分欢迎。”

    众人顿时头皮发麻。

    那可是回廊天渊之地啊。

    当即有人讪讪笑道:“道友说笑了,我等道行微末,去了怕是只能为道友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陈铭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陷入微妙沉默的苏婵,心中不屑嗤笑一声,面上却是热络笑着说道:“事实证明,并非是所有人都有勇气主动找死的啊。”

    苏婵面色一僵,表情异常有些难看。

    陈铭朝着百里安深深一礼,他虽是个阿谀奉承、长袖善舞的性子,可身上到底也有着几分修行者的节气在。

    他将那一袋子隐果递给百里安,说道:“我等皆没有道友一往直前的气魄与勇气,道友寻此果,想必也是为了前往回廊天渊之用,与我等只为苟且求生本意大不相同。

    如此看来,道友身上隐果数量虽多,可若是前往回廊天渊此等生死之地,怕是远远不够用的,陈某人汗颜,怎可为了一己之私,再占此隐果。”

    卢吉面色微变,道:“陈铭兄,此隐果非你一人之果,你怎可为大家做此决定?”

    其他数名修士犹豫权衡片刻,也有人发声说道:“一人独身之苟且,可能安否?

    林严道友既有如此心智,我等又怎能继续抱有如此狭隘之见,此隐果,是无脸再安然收之了。”

    “是及是及,林严道友既有大用,我等又怎敢自私分之。”

    都说人性本自私,却没想到临近大事面前,这些看起来胆小如鼠一遇危难逃得比谁都快的修士们竟是还有着几分风骨。

    百里安将那递过来的隐果推回去,失笑道:“不必了。”

    回廊天渊变故重重,他还没必要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这几颗多出来的隐果上头。

    他退回隐果,也并未再多问苏婵接下来是否要一起同行。

    而苏婵也仿佛陷入某种默契一般,始终保持着尴尬的沉默。

    目送百里安与白少颜撑伞离去的背影后,陈铭将袋中的隐果各自分发下去,最后一枚分给苏婵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正自目光喃喃没有回神的苏婵,叹了一口气,将隐果塞进她的手中。

    ……

    ……

    “轰隆!轰隆隆!!!”

    天地闷雷声滚滚,暗潮声阵阵,天色灰黑,宛若白昼黎明再也没有到来之机。

    原本被白少颜一箭射空的重云层再度聚拢而来,仿佛大雨将至。

    百里安并不知晓回廊天渊的具体所在位置,而在这种时候,他也无需知晓其方位。

    根据这视野空气之中的黄金雾气浓度,便可以感知到大概的具体方位。

    随着时间的流逝,百里安是越发地能够确认,那位昆仑神主当真是遇见麻烦了。

    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神罚森林里原有的秩序与法则在如沙塔般崩塌。

    这是一方神格陨落的征兆。

    越往神罚森林深处行走,百里安一路行来所遇见的恶妖等级便越来越高,数量越来越多。

    甚至在看不见的空间里,分明空无一物,百里安所撑的琉璃伞伞面之上,却总是会多出数道野兽般的划痕。

    甚至还没有来到真正的回廊天渊,百里安都不得不提前与白少颜各自吃下一颗隐果。

    气息隐去,脚程也不由快了起来。

    空气中的雾气浓度逐渐高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甚至连琉璃伞都被映出一片浅金色。

    百里安知晓,这是琉璃伞都无法再阻挡着浓雾的圣力渗透。

    他侧眸看向白少颜,目光关切。

    白少颜朝他摇了摇首,道:“主人不必担心,我尚且还能撑得住,若是我身体达到极限,必会及时退离,不会给主人造成没必要的麻烦。”

    百里安沉默几许,忽然开口问道:“在这黄金浓雾的影响感染之下,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白少颜没想到百里安会这么问,愣了片刻,旋即说道:“百骸如裂,筋脉胀痛,神魂动荡如沸,玉府溃然,体内似起风暴云霆,稍不受控,云电风灯,死灰槁木。”

    听起来倒像是境界以着非常手段强行得到提升进阶。

    若根基稳固者,尚且能够压制境界瓶颈,而一些修行浅薄者,却会因为无法消化体内的能量,从而异化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

    说到底,并非是黄金海的灵力诡异邪恶,而是太过盛烈,寻常妖族难以消化。

第一千两百八十九章:深渊巨兽

    正自思索间,百里安缓缓抬起右手,手掌之间,锁链隐现,蜿蜒延伸至白少颜的细颈间。

    锁链相连,心意也随之相通起来。

    白少颜露出诧异的目光,但并未多说什么,她依照百里安的意思,放开灵台,任由百里安的神识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任他灵观内视自己的身体小世界。

    她感受到百里安的神识在自己的体内游走几个周天后,再缓缓收回神识,并未多做其他。

    白少颜转眸看向百里安,问道:“主人是在内视观察我的修行体系。”

    百里安若有所思,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妖族的修行体系以及灵元的运行轨迹,从而验证一些自己的想法。”

    白少颜似是猜出了百里安的想法,正色道:“主人的想法很危险。”

    百里安眯起眼睛笑了笑,道:“没有去回廊天渊探险那般危险,放心吧,在没有完全证实我那想法的可行性之前,我是不会随意冒险的。”

    白少颜轻嗯了一声,她忽然转开目光视线,道:“回廊天渊,到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股强烈的风迎面吹来,眼前的黄金迷雾紊乱四散,那是位列于一处万丈山崖的石壁夹缝成,裸露着一道漆黑的洞穴入口。

    那洞穴入口极其巨大,有着飓风从中深处掀舞而来,宛若一只巨兽张开着参天血口,远远望去都能够感受到那洞穴之中择人而噬的目光。

    而在那洞穴之外的累累妖尸,竟是比白少颜方才那一箭射下来的千万恶妖尸体还要多,其中更有不少妖尸,比起那千足蛟蚣竟还要巨大恐怖。

    遗骸如山一般悬坠于崖海之间。

    然而除了妖尸,更多的是碎裂的尸块,残破留着血浆的巨兽头颅。

    粘稠的鲜血甚至都来不及风干,猩红叠猩红的铺就满地残尸碎骸,扑面而来难闻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百里安行近过来,靴底在粘稠的地面上都深深下陷,脚下传来极为不适的黏腻之感。

    尸横遍野,不过如此。

    甚至还有更为残忍的画面,宛若这片世界里的日常一般,正常演变着。

    一些尸骸之中,甚至尚未来得及降生孕育出来的妖胎,本应随着母体的死亡胎死腹中。

    可是因为这回廊天渊强大的黄金海灵力,那些尚未成型的妖胎竟是以着诡异的形态在那过盛的灵力滋养之下以着异形的姿态活了下来。

    它们爬出母体,啃噬着地上的尸骸,然而畸形的身体还未得到成长,便被那洞穴之中爬出来的狰狞怪物给噬咬了个干净。

    巨大的尸腐之肉遍地都是,在这片死亡里,似乎随时都有什么新的东西,从那腐肉之中诞生出来,进化成为更加诡秘邪恶之物。

    稠腻而阴冷的气息无处不在的萦绕着。

    空气之中仿佛都有什么不可视的巨大之物在缓缓蠕动,释放着地狱般的阴暗气息。

    极致光明之地,孕育着极致阴秽之物。

    百里安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若非亲眼所见,谁能够相信,昆仑净墟此等神圣的方外世外仙地,竟还藏着如此绝凶之境。

    “这些……都是从黄金海里逃亡出来的恶妖们互相残杀的战状。”

    白少颜淡淡地扫了几眼,就分析出来了这种场面的前因后果。

    百里安感叹道:“黄金海自身本无罪过,海中一滴源液,于修行界而言,无异于万年难求之珍宝,可是千滴万滴地聚集在了一起,却是成为了禁忌祸端之物。”

    “主人?”这时,白少颜一声轻唤。

    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异样。

    “有人。”

    有人?

    百里安心中一惊,在这种地方,若不服下隐果,寻常人,谁能够安然无恙地出现到这种地方来。

    可是偏偏,就有那么一道纤柔的身影,出现在了洞穴入口。

    那道身影的主人毫无疑问是一名女子,她着一身堇紫暗折枝花纹的长裙,皓发如雪,风姿端凝。

    她手里提着一盏明灭的风灯,袍角翩翩,薄纱般质感的裙角飞扬,却沾染了满地的鲜血稠污。

    她提着风灯,身后负着长琴,手执一根盲杖,缓步慢行,纤柔美丽的背影很快被洞口之中的黑暗吞噬,消失不见。

    白少颜神情微带疑惑:“具有仙脉的凡人?”

    旋即她看到百里安满眼震惊的模样,又问道:“主人认识她?”

    百里安额头突突地跳:“怎么会是林曦殿主?”

    白少颜眸光闪烁:“殿主?她是苍梧宫的人?”

    百里安嗯了一声:“她是苍梧宫,仙乐殿,位列第九的殿主。”

    白少颜道:“仙乐殿?那是重防守,重修复治愈的藏殿之力,自身战斗实力并不算强,我观她修为,不过渡劫,怎么可能能够走到这里来?”

    而且既然能够让他们二人看见,那也就意味着,她并未服用隐果。

    而看她那副眼瞎目盲,提着盲杖与灯一路敲敲戳戳走过来的模样,竟是格外的闲庭信步,轻松自如得很啊。

    白少颜又问:“她既然是苍梧宫的殿主,来自人间的势力,来回廊天渊做什么?难不成她也想调查黄金雨之事?”

    若是为了调查黄金异雨之事,倒也正常。

    身入黄金海,人人自危,想要解除困境,就必须要身入险境,寻求因果。

    只是……那仙乐殿殿主,从来都不是什么主攻伐的修行者。

    修为在十藏殿中,也不过是垫底的存在。

    再兼之她生有眼疾,无法视物,究竟是如何做到寸发不伤的寻到这回廊天渊之地的入口。

    而且那洞穴入口之中,不断有异化的妖兽疯涌而出,她方才进入洞穴的时候,分明没有一只妖兽会主动攻击于她。

    不可能是感知不到她的气息存在,而是那些异化过后的妖兽,似乎在对她隐隐产生畏惧之意,有意无意地避让着她。

    百里安摇了摇头,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虽说林曦真实血脉并非是凡人,而是上古时期司乐仙神之后裔,可百里安却总觉得她除了身世之谜以外,还隐藏着其他很多秘密。

    她分明是苍梧宫的殿主,虽是神裔,可她却能够藏有半枚青帝之玉。

    而且会议起当年与林曦的对话,言辞之间,她似乎也在验证着蜀辞的推演,似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时空秘密有所涉及。

    而在这世间,最大的时空秘密,无异于黄金门。

    “总而言之,我们先跟上去看看吧?”

    百里安手腕轻转,琉璃伞散发出阵阵灵光,轻盈飞起,带着二人的身体掠入那只巨大的洞穴之中。

    虽说回廊天渊的入口是一处洞穴,可那洞穴之巨大,却仿佛进入到了另外一片天地之中,头顶的距离极为开阔,抬首之间,除了阴森森的黑暗。

    还能够看到数根弯长巨大的兽骨整齐地横插在洞壁之中,上头还零星挂着森森鲜红腐烂的肉块,兀自滴落着腥臭黏腻的红褐色脓血。

    空气之中到处都弥散着死亡与鲜血的味道。

    白少颜抬眸观察四周情况,收回视线,淡淡说道:“这回廊天渊的入口,竟然是一只深渊巨兽的尸骸,而这回廊天渊,竟然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坟场?”百里安错愕。

    不知为何,他竟是在这一刻联想到了珈兰洞里的那只妖神。

    白少颜行走在这巨大的洞穴之中,她摊开手掌,五根手指化为爪状的利刃模样,在洞穴石壁上抓划出一道巨深的痕迹。

    石壁开裂,泊泊的鲜血竟是从中涌流出来。

    只是那鲜血冰冷,毫无温度,透露着难以言状的死亡气息。

    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就在这巨兽的腹中。

    可让人细思极恐的是,世间本应无不朽的死亡之物,便是尸魔一族,在没有鲜血的供给之下,长久的沉眠,身躯也会枯朽成灰烬。

    可是这回廊天渊之地,却是历经了百万年之久而不苍不朽,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深渊巨兽活着的时候,蕴藏着怎般可怕的实力。

    然而,在白少颜那五爪抓痕过后没有多久,那鲜红的伤口竟是隆动不绝,开始逐渐愈合恢复如初。

    见到这一幕,白少颜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百里安轻抚石壁,上面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半分痕迹,饶是心智沉稳如他,此刻也不由深感震惊。

    “既是死物,又怎会有着如此恐怖的愈合之力?”

    他分明感受不到半分生机与活力。

    可是这愈合的速度,竟是都已经超越了尸魔一族的种族天赋。

    白少颜紫瞳之中,似有什么光影在浮动,“这深渊巨兽的肉身已死,灵魂却未灭。”

    肉身已死,灵魂未灭……

    百里安越听,只觉得这征兆与那珈兰洞的妖神十分相似。

    白少颜继续说道:“我猜想,这回廊天渊自古而存,极少发声异变之事,只因此巨兽的灵魂为此地神祇以通天的手段,将之封印于不可知之地。

    而今却不知何故,封印结界有所松动,那巨兽之灵复苏醒来,更甚是……已经逃离封印之地,如今试图复活唤醒自己的身躯。”

    百里安神色微凛:“如若让着深渊巨兽的肉身与灵魂融合为一,它将彻底复苏醒来。”

    白少颜点头回眸,目光深深地看着百里安:“若是当真如此,世间便再无回廊天渊,如此一来,黄金海无隔绝之领域,将会以着覆灭的姿态,吞并整个神罚森林乃至昆仑净墟!”

    若真到了这一日,那可当之无愧于‘浩劫’二字了!

    洞穴之中的黄金粒子浓度越来也浓郁,兼之血气的渲染,整个回廊天渊里的气氛都是阴气森森的。

    随着百里安与白少颜在这洞穴之中越走越深,视野也越来越开阔,宛若着巨兽之腹,藏着无数个位面空间。

    百里安甚至能够在那些巨大的腐肉里,灵观到无数‘微生物’从妖尸之中诞生,那是从巨兽尸骸的腐肉里衍生出来的新的阴暗妖灵。

    四面八方更是生长着茂密的林木,飓风阵阵,被卷动的林涛声婆娑呼啸,如同暗夜里吞噬人心的恐怖号角。

    万物如死,煞气与那黄金海独有的圣气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广阔极端的世界。

    黑暗深处总会时不时的闪现出几只狂暴的恶妖,相互噬咬的同时,又朝着洞穴入口狂奔而去,好似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的逃离这片回廊天渊之地。

    可那些恶妖,要么被同类咬死,要么杀出重围快要接近洞穴入口的时候,那些巨大白骨以及腐肉里,便会好似苏醒一般,从腐肉里飞快生长出无数纤细如菊瓣的肉芽触须,血淋淋地伸张出来,滴落着黏腻的液体,如闪电般刺穿那恶妖的身体。

    在凄厉的痛苦嘶吼声里,将那恶妖强行拖了回去。

    被那触须刺穿的恶妖,前一刻还生机勃勃生龙活虎,下一刻身体就像是腐化一般,轻而易举地就被那些触须分撕开来。

    百里安眼睁睁地看着那触须将恶妖吞吃得只剩下一地尸骸。

    白少颜忽然开口说道:“由于这深渊巨兽的灵魂复苏醒来,它的肉身会受到感应,随着其灵魂复苏的程度而愈发活化明显,尽管肉身是死亡状态,可是根据自身对于生机与血气的本能渴求,会让它自行猎捕食物。”

    百里安忍不住打趣道:“如今我们已在这巨兽腹中,若是待到它完全醒来,都不用它浪费力气捕食了,我们之间就成了它胃袋里的食物。”

    若是没有隐果的帮助,那活化的腐肉,甚至也会主动攻击他与白少颜,将他们也当做猎捕的食物对象。

    洞穴之中的岔路口极其繁多,百里安一时之间想要调查这黄金雨之异,也是毫无头绪可言。

    索性就随着那黑暗迷雾里的一点滢滢风灯微芒,尾随着林曦而悄然而行。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林曦的走得极慢,她仿似也未发现身后百里安与白少颜二人的气息。

    逆着狂流飓风,在回廊天渊里越走越深。

    百里安观察入微。

    林曦并非服食隐果,可是在这片回廊天渊之中,不仅仅是那些恶妖们尽量回避着她,就连她看不见时不小心踩踏在地面白骨之上。

    生在白骨上猖狂无比猎食的腐肉,竟是紧紧蜷缩成团,将那死亡腐烂的气息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唯恐被发现一般。

第一千两百九十章:心灯与魔影

    很显然,不论是这里的恶妖还是那些腐肉,竟是都在避讳畏惧着这位仙乐殿殿主。

    亦或者说……

    百里安目光闪动,视线落在林曦手中所提着的那盏风灯上。

    它们是在畏惧着她手里头的那盏灯。

    行于前端的林曦忽然停了下来,她的身前出现了一片黄金色的湖泊。

    百里安与白少颜也不由驻步下来。

    百里安眼眸深深凝起,看向了那片一望无际的黄金色湖泊。

    虽说仅仅只是一道湖泊。

    但百里安还是能够感应到,这道湖泊里的湖水,却是源自于黄金海的一道分支。

    在那湖泊的边缘地带,依靠壁石坐着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

    男人生着一双狭长阴冷的双眸,在额前湿漉漉的漆黑浓密的长发间若隐若现,闪烁着凶残阴鸷的目光。

    在他所坐的那片金色湖水四周,染红了一片鲜红之色,诡异的是,他身体生得异常高大,虽外表看起来与凡人无异,可身体高大之程度,绝非一般凡人所能拥有。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臂都已经不在,连同整个肩膀大半胸膛都遭受重物碾压磨碎一般,只能够看到那空荡荡的胸腔之下,数根残破断裂的胸骨,正在生长着薄薄的筋膜,将那跳动微弱的心脏包裹保护其中。

    没有手臂,甚至没有双肩,远远看去,仿佛他整颗头颅都是依靠着那一根脊柱支撑起来的。

    湖中的水是流动的状态,如浪潮般一重一重地拍打在他高大苍白的身躯之上。

    伤口里的血迹被一点点地冲刷干净,巨大的身体缺口正在以着缓慢的速度活化生长出新的躯体。

    林曦立在湖泊边上,距离那壁石旁的男人不过只有几步之遥,一路行来沾染了湿重污血的裙摆在浪水的席卷之下,被冲刷干净。

    男人狭长的眼眸半掀着朝她看去的模样,疲惫阴郁又冷戾,像极了一只刚从地狱深渊里爬上来的将死恶魔。

    “看来你没有将我们之间的约定放在心上。”

    语气迷离而危险,同时又充满了不加以掩饰的欲望与邪恶。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林曦脚下大地蠕动鼓起了一团团不规则的腐肉,密密麻麻的触须宛若女鬼的发丝般张舞出来,试图攀缠上她的裙摆。

    林曦姿态平宁,手中所提风灯微微一晃,其中灯辉摇曳散开,正好照落在那些腐肉上。

    淡淡清冷灯辉,却是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神祗降临般的圣洁感,仙气横盈,周身十步之内腐净邪去,秽气尽绝。

    围绕着林曦周身的点点微弱莹芒,竟是透露着宛若朝霞明月清澈的不可侵犯之意。

    见此一幕,壁石上的男人发出阴沉沉的冷笑声:“不过是区区司乐之神的后裔,想我当年于神魔战场之上,亲手虐杀仙神无数,那般只会吹笙弄月的小仙小神,甚至都不配成为我手下亡魂,若非你有幸捡到那沧南衣的心灯,你又怎配与我在此谈条件?”

    林曦轻笑了一下,她扶着左手的盲杖,缓缓蹲下身子,然后提起那风灯,做出一副侧耳聆听的安静样子,寻着声音将那风灯朝着那个男人身上贴近过去。

    风灯中的淡淡光辉着落,那男人额头顿时暴起阵阵青筋,苍白的皮肤为那光辉照落,瞬间泛起一片被灼烧的鲜红痕迹。

    他咬了咬牙,露出野兽般阴戾的狞笑:“沧南衣那个女人出手,都杀不死我,仅凭这一盏心灯,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林曦说:“谁说我要杀死你了。”

    她将手里的灯收了收,淡道:“我是来完成与你之间约定的,妖皇傲疆。”

    妖皇傲疆?

    白少颜朝百里安投去不解的目光:“主人可知这妖皇傲疆?”

    百里安思索片刻,道:“在古册记载中对于这个名字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但并不多,据说已死于神魔战场,可如今看来,竟是还活着。”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妖皇傲疆,既为妖族出身,可他却能够全然不收此地气息影响,甚至全身沐浴在黄金湖泊之中,借以湖中圣气来疗伤?

    而且听闻那二人的交谈,昆仑神主似乎还与这位妖皇傲疆已经交过手了。

    难道昆仑神主的失踪,与这妖皇有关?

    妖皇傲疆冷声道:“若非沧南衣那个女人伤我至深,我又怎会沦落到被你这个人类趁虚而入要挟的地步。”

    林曦淡淡一笑,道:“修行人的事,怎么能说是趁虚而入呢?我们之间应该是各取所需。”

    妖皇狭长阴鸷的眸子紧紧锁定着林曦那只毫无防备的纤细秀颈,冷笑道:“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说了,在没有给我提供‘食物’之前,你什么都得不到。”

    林曦淡笑不语。

    妖皇傲疆身受重伤,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他语气越发森然,狰狞的獠牙森长若现:“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沧南衣那女人的手段太过厉害狠毒,即便是借用黄金海的力量,也不过只能够暂时稳定住我身上的伤势。

    你若还不能够应我的要求,带一只妖仙来给我吃,我的身体永远也无法生长修复。”

    若是换做以往,哪怕他肉身尽灭,神魂受创,只要一丁点肉块投入这黄金湖泊之中来。

    他都能够在数日的时间里恢复如初。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昆仑神主的实力。

    他从未想过,不过是短暂的交锋,他竟受伤至此,身上的伤口宛若诅咒一般侵蚀着他的生命。

    光是凭借黄金海的灵力,根本无法驱散体内沧南衣留下的神力摧折。

    身上的伤势虽然得到了控制不再扩散,但他必须尽快吃下一只留有昆仑子民血脉的妖仙,方可驱散体内神性的腐蚀净化之力,才能再生出新的双臂,恢复如初。

    林曦平静说道:“如你所见,神罚森林落下的那场黄金雨让昆仑净墟如临大敌,早早地撤去了入林结界,寻不到结界,无人能够离开神罚森林,我又从何处为你去捉一只妖仙来。”

    百里安听到这里,不由阵阵心寒。

    听林曦那语气,若是她能够离开神罚森林,难不成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去抓一只昆仑妖仙,喂食给他人?

    若非亲耳听闻。

    百里安都无法相信,这竟然会是苍梧宫殿主的发言。

    此刻百里安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莫非这林曦与君河一样,亦是魔族的奸细?

    不怪百里安如此胡思乱想。

    只因为此时此刻,这林曦的言谈举止,当真是透露着魔族行事的调调。

    诡异至极!

    妖皇傲疆轻轻嗤笑起来,目光嘲蔑:“你是觉得我身受重伤,无法离开这片黄金湖,便不知外界之事了吗?”

    “那一场黄金雨,分明让我感知到了,就是在这片神罚森林之中,混入进来了一只妖仙子民。

    呵呵,如今这昆仑净墟的子民当真是愈发不守规矩了,沧南衣定下的规矩都敢不守,不过也无妨,正好解了我此刻的燃眉之急。”

    听到这里,百里安心思微动。

    那妖皇傲疆口中所说的妖仙子民,应该就是尚昌了。

    林曦嗓音依旧是不急不缓,语调平稳:“进入神罚森林的修士何止万千,其中不过混入一名妖仙子民,你便就让我从中择选出来带给你。

    我本就天生目盲,妖皇就莫要为难我了。”

    妖皇傲疆冷冷笑道:“你若想要得知关于黄金门的秘密,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若非我对仙族不敢兴趣,此刻你奉上你的一只手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同你换一个秘密。”

    林曦提灯缓缓起身,手中盲杖不轻不重的在石面上敲击了两下,淡笑道:“只可惜你吃不了我的手臂,而且我所想要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秘密,我要的……是关于黄金门全部你所得知的秘密。”

    妖皇傲疆露出了一个暴戾的眼神,刚要说话,便被林曦接着打断道:“吃下一只妖仙子民,至多能够让你在半个月的时间里生出一只手臂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我给你带来了新的食物。”

    妖皇傲疆邪肆地笑了起来:“新的食物?”

    百里安面色大变,拉过白少颜的手腕,急声道:“撤!”

    可是已经迟了。

    百里安这才发现,在林曦的带领之下,他们所进入的回廊天渊已然至深。

    盲杖清脆落地,背负在女子身后的长琴应声而起。

    湖畔边的女子裙摆飞扬,纤薄凛凛的身躯在裙摆飞扬之间,盘溪坐于山石之间。

    长琴稳稳落于双膝之上。

    她单手悬于琴弦之上,轻轻抚动。

    “嗡——————————”

    空间之中,骤然回荡起了凄厉的琴音。

    一指琴音却是催疾如乱弦,好似风骤疏狂里,一线薄雨,入世而来。

    百里安只觉得耳间一凉,有一颗清凉的雨珠,清清透透地落入耳中,紧接着整个大脑思维宛若被冻结一般,思绪变得凝固迟缓。

    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自己是谁,又身处于何地,又该做些什么?

    琴音再响,狂风四起,走蛟之势只在刹那,失神状态下的百里安手中琉璃伞在狂风之中被掀舞而起,刮去远方。

    尽管被那琴音禁锢神识不过仅仅一瞬,百里安与白少颜很快得以回神。

    可是此时此刻,四周已经布满了天网一般的琴音结界,如若想要强攻出去,却也需要废些功夫。

    妖皇施施然地将目光慢慢转了过去,呦呵了一声:“竟然混进来了两只小老鼠?”

    可是当他视线落在白少颜身上时,阴鸷狭长的双眸骤然大亮,散发出一种狂热且惊喜的触目惊心的神采。

    “这可真是了不得啊,在这世间,竟然还流传有真龙血脉。”

    他身体尚未长齐,仅凭一根颈椎支撑起的头颅随着他兴奋站起来的动作而摇摇晃晃,头发被水湿透吃重不得不歪偏着脑袋。

    那双野兽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少颜,脸上竟是带着诡异依恋的笑容。

    “真龙血脉……那可是能与昆仑妖仙血脉持平的珍贵血统,我若是吃了你这只小龙,便等同于吃了一只幼年形态的沧南衣!

    龙族血气之强盛,足以让我在一炷香内将生长出全部身躯,伤势大好,我若炼化你的龙元!这黄金海,岂不是任由我自由取舍!”

    百里安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他并未理会妖皇傲疆的疯言疯语,而是冷冷盯着林曦,眼神晦暗莫名。

    林曦手掌压弦,神情浅淡,浅色的瞳仁不映世间万物,她颔首淡道:“如何,可还算是满意?”

    妖皇傲疆啧啧两声,死死盯着白少颜的目光收了回来,他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身前不远处那位目盲的银发女子。

    “人类畏我妖族阴险狡诈,残忍不仁,可我瞧着,世上最危险的,就是你们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人畜无害的女人。”

    林曦微微一笑,抱琴起身颔首:“妖皇谬赞了。”

    百里安看着林曦:“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林曦转过脸来,空洞的双眸对着百里安,淡笑道:“百里少主是指哪方面?”

    百里安并未用本音说话,而是用的林严的声音,虽说林曦目不能视,但是龙族幻鳞幻化的不仅仅是表象,便是连一个人的气息气味都能够做到幻真的改变。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没能够瞒过林曦。

    妖皇傲疆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他看向白少颜的目光尽管狂热疯狂,可猎物已入罹网,他也不急着这么快将那猎物吞噬得骨头都不见。

    他依靠着光滑的壁石,重新坐了回去,阴恻恻地笑道:“看起来你们都是相熟之人,今日本妖皇心情好,便给你们一个叙旧的机会。”

    话说得倒是慷慨,可谁也知晓,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实则却是在借着百里安的口,试探林曦的来历与身世。

    百里安抬眸看了一眼四周布下的音网结界,淡声道:“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魔道功法梵魔天音决,林曦殿主既然为苍梧宫弟子,又是司乐仙神后裔,怎会习得魔道功法?林曦殿主今日此番做为,不知尹宫主可是知晓?”

第一千两百九十一章:不值钱的秘密

    林曦单手怀抱长琴,木色柔和的琴身后,是一张纤纤素骨的漂亮容颜,白璧无瑕,在那摇曳的灯火微光下,泛着柔和莹净的光晕。

    她的神情依旧平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干净。

    对于百里安的一番问题,她好似也是在认真作答说道:

    “宫主大人对于今日之事自然全不知情,至于我为何会通晓这魔道功法,那自然是……”

    林曦顿了一下,一脸坦诚地微笑道:“那自然是因为我与君河还有执素一样,都是魔族奸细呀。”

    坦诚到了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百里安知晓君河便是魔河葬心,同时也通过君河的第二人格知晓了执素亦是在他的策反之下,暗中为魔族行事。

    想到这里,百里安心中暗叹,果然不论是天玺剑宗、太玄宗还是苍梧宫,都早已被魔族给渗透了个遍。

    太玄宗的执素百里安并未与其打过交道,倒也不知晓其为人。

    只是他自幼生于天玺剑宗,若非事后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品德如山,风光霁月的大师兄,竟然会是那魔河葬心。

    如今亲耳听闻这林曦竟然也是魔族奸细,本应该觉得自己不会太过惊讶。

    可不知为何,听她亲口证实自己的身份,百里安仍旧觉得太过离奇了些。

    妖皇傲疆哈哈大笑了起来,狭长如冷血动物的眸子因为张狂大笑而变得更加邪肆:

    “原是魔族培养出来的人才,难怪这般符合本皇的性子。”

    林曦没理会妖皇傲疆那毫无诚意的追捧之语,她很有耐心地看着百里安,语气舒缓道:“百里少主心中似乎还有疑惑未解,不妨一并问了。”

    百里安侧眸看了一眼全身浸泡在黄金湖泊中的妖皇傲疆,面色沉凝如水,可眼瞳深处却并未见到多少慌乱之色。

    他听林曦这般说道,竟也当真不客气地继续问道:“当年君河设计杀我一事,林曦殿主可有参与其中。”

    林曦:“不曾。”

    百里安点了点头,又问:“林曦殿主是何时发现我们在跟踪你的?”

    林曦摇了摇首,淡笑道:“百里少主应该问,我是从何时起开始注意到二位的。”

    百里安怔了一下,旋即失笑道:“原来那山猿,是林曦殿主引诱过来的?”

    林曦温声道:“百里少主既然需要隐果,我只好想办法为百里少主提前做出准备。

    为了能够让百里少主能够心无旁骛的随我来这处回廊天渊,我甚至还将林严的未婚妻邀请入局,让百里少主提前完成与林严之间的约定,可是废足了心思呢。”

    听这话的意思,竟是在百里安与白少颜避雨入那山洞之时,林曦就已经注意到他了……

    甚至还在暗中观察了一切。

    百里安面色微沉,道:“林严是为你所杀?”

    林曦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重要吗?”

    百里安眸子深眯,看样子倒像是真生气了:“你说那一桩桩人命都是小事?”

    林曦淡道:“世间每日都有无数人死去,若是事事去计较,岂不累死了?”

    妖皇傲疆笑声放肆:“这点本皇十分认可。”

    林曦转过身,道:“不知这真龙,能够换取来多少关于黄金门的情报。”

    妖皇依靠着石壁,纵然一身血污的重伤垂死状态,周身依旧散发出一股堪比地狱的死亡强大气场。

    他看着林曦的目光充满着黑洞般的欲望与邪恶,面上的笑容宛若刀尖一般森然又无情。

    “黄金门的秘密这般无聊,本皇便是将我知晓地都告诉你又有何妨?

    只是这些秘密即便是告诉了你,也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利益,与其费尽心思挖黄金门的秘密,不如本皇来告诉你一个关于我身世秘密如何?”

    林曦如何听不出来妖皇傲疆言辞之间的反水之意,她神色如常,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地说道:

    “关于妖皇大人的身世秘密这一点的确很值钱,但我认为妖皇大人并不会将自己与君皇乘荒是同父异母的这个秘密轻易告诉我。”

    百里安眼皮一抬,冷不丁地接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妖皇傲疆瞬间就沉下了嘴角,眼里阴霾渐起,一时之间,眼神竟是阴沉到了极限,他慢慢坐直身体,不再是那副懒散阴鸷的模样。

    纵然双臂齐缺,当他坐直身体的那一瞬间,狭长如蛇类的眼睛外扩,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

    他嘴角开裂的弧度未收,只是面上那笑意变得森森残酷起来。

    “哦?这可真是令人意外啊,从古至今,知晓我身份的可是不足五人,你一小小修行魔道的仙族后裔,竟会知晓这种辛秘。”

    林曦淡淡一笑,道:“这个秘密很值钱,可是我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恐怕是就不那么值钱了。”

    妖皇面上阴森的笑意不减,继续说道:“若是对于一个秘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话,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呢?”

    林曦平静道:“你是想说,当年父帝在神魔大战结束之后,分明寿元未至,却不知何故骤然陨落身归的真相是你杀死了他并且成功夺来了他的神源,炼为己用吗?”

    妖皇傲疆面皮狠狠抽动了一下,他陷入良久诡异的沉默,再度开口的时候,那阴森裂如弯月的嘴角沉了下来。

    神情近乎是隐忍癫狂的:“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杀死父帝,夺他神源,除了我和他,无第三人知晓!”

    林曦轻笑道:“你虽说是父帝血脉,可从来未得计入仙族名册之中,做为父帝神子,你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你体内留着妖族血脉,这黄金湖泊里的湖水对你而言,无异于猛毒,可是你却安然无恙地能够浸泡其中,并且汲取此湖水的力量。

    除了炼化了这世间最伟大仙族主宰的神源,我实在难以想象还能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妖皇自嘲道:“原来竟是疗伤暴露了这一切,但我不能理解,你究竟是如何知晓本皇的身世的。”

    林曦微笑道:“我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包括你不知道的一些秘密,我也知道,你若想知道的话,得需要拿我感兴趣的情报来换。”

    妖皇傲疆知晓,这个女人想从他的口中得知关于黄金门的秘密是真。

    可若他反过来想要从她口中套出有用的话来,却是极难的。

    他甚至都不知晓,这个女人是如何得到沧南衣心灯的。

    林曦的声音再度响起:“妖皇大人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晓,尽管今日我将这世上唯一的真龙带到了你的面前,可是你若没有给我想要的信息,她啊……你是一口都吃不到。”

    妖皇傲疆目光阴晴不定许久,他缓缓坐回湖水之中。

    “你想要知道什么?”

    林曦正色道:“世间都说九门乃是天地之禁,纵然你身拥父帝神源,在无人知晓的岁月里,千载万载地居于黄金海之中,可你并非黄金门之主,其主另有其人,对否?”

    妖皇傲疆原以为这个女人是认为他就是黄金门之主,故此才会冒如此风险答应他的要求。

    却不曾想,她竟然早已知晓黄金门之主,另有其人。

    妖皇傲疆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思索片刻,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冷声说道:“不错,我并非黄金门之主,而那黄金门的确也早已经认主。”

    “早已经?”林曦问道:“那是有多早?”

    问的语术有些奇怪,妖皇傲疆注意到了,他眉头皱得更深,好似也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神情有些高深。

    “说起来……自我来到黄金海之日起,黄金门就已经认主了?”

    妖皇傲疆来到黄金海之日,便是父帝陨落之时,那时候祝斩都还尚未位列仙尊主宰之位,那时候甚至龙门未辟,吕梁未凿,昆仑一派荒凉。

    纵然是妖仙沧南衣在那时候起,都可以撑得起‘年轻’二字了。

    竟是在那种时候,黄金门就已经有主了……

    几乎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林曦心中似乎隐约有了猜测。

    她又问道:“那不知妖皇大人可曾见过这位黄金门之主?”

    妖皇傲疆面色有些怪异:“自然是见过的?”

    林曦继续追问:“此人为谁?”

    “长年因果之气罩体,命格太过复杂,本皇窥不穿她真实模样?”

    “妖皇大人长居黄金海,难道就没有想过将那黄金门据为己有?”

    妖皇傲疆笑出声来,目光诡异地看着林曦:“本皇知晓你想问什么,何须绕着弯子来套话,不错,此人修为实力在我之上,纵然我有父帝神源,可是在这黄金海中,她有黄金门,我素来也就与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了。”

    林曦听到这里,便已经推断出,关于黄金门之主的身份,妖皇傲疆也不过悉知甚少。

    她十分干脆,不再多问。

    而是换了一个问题:“我来时路上,踩到了一些仙人的尸骨,仙人不会无缘无故擅闯回廊天渊找死。”

    妖皇傲疆笑道:“可你也是仙人后裔,你不就出现在了这里吗?总有一些不知死活之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林曦颔首微笑道:“看来妖皇大人是承认这些年来,一直有我这样不知死活之人陆陆续续地来与你谈判合作了?”

    妖皇傲疆面上笑意一僵,冷了眼神:“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些吗?”

    “多吗?”林曦丝毫不惧:“可是比起真龙这样独一无二的食物,我觉得我所提的问题,还远远不够呢?

    妖皇大人若是不能够提供相对有价值的情报,今日在下怕是不会甘心呢。”

    妖皇傲疆不耐烦道:“那些仙人确实都与本皇有些来往,只是本皇不是任由人利用的性子,既然交易已经达成,他们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如此看来,今日即便是她,将真龙带到了这里,喂饱了这只毒蛇,他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林曦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却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这些仙人到此,有什么目的?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妖皇傲疆嗤笑道:“回廊天渊是六道不守之地,而在这六道不守之地的尽头则是黄金海,海中生有一岛,名为相啖岛,有邪物饕宴诞生于此岛。

    你觉得……饕宴这种邪门的生灵,会是自然先天形成的?”

    林曦眼眸深深眯起,那双空洞的眼瞳此刻看起来竟是无比犀利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为之?”

    “黄金海中的妖类并未任何实质性的规则秩序要遵守,海中所谓的恶妖不过是终生被剥夺自由的可怜虫罢了。

    它们为山中守境者管辖,妖若想要离开这片海域,臣服守境者千年,然后被种下灵印,然后就像是猎物一样在那片神罚森林之中。

    为信奉仙神的试炼者选中,为试炼者驱使一生。”

    林曦平静道:“这些我都知晓。”

    妖皇傲疆笑了起来,道:“可是我那便宜哥哥祝斩啊,他做为六道主宰,他所想要的,可不是什么绝对的权利,而是追寻绝对的平衡。

    所以他不喜欢这世间任何超脱常理的‘变故’。”

    “变故?”

    “嗯,变故。”

    妖皇傲疆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那妖仙沧南衣食变故,魔界君王是变故,而我也是这六界的变故,所以才会这样不生不死地待在这种鬼地方见不得光。

    当然……在这世间最让祝斩在意介怀最大的变故,还得只能是那位传闻中的尸王将臣了。”

    百里安眸光深凝,朝着妖皇傲疆看了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弃仙道,从魔道的尸王将臣比起那不死不灭的狐妖蜀辞还要难以杀死。

    若是那狐妖蜀辞落在了祝斩的手里头,可以让她体会到比死亡还要永恒的黑暗封印,泰器山不就是如此?”

    “可你看看那尸王将臣,被人尸解,大卸八块了,最重要的心脏都镇压在了昆仑净墟之中,他还是能够从这永恒的岁月之中苏醒过来,游走于世间黑暗万世之中。”

    说到尸王将臣,傲疆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笑容之中,竟是还带着几分敬佩之意。

    “这如何能够不让祝斩耿耿于怀,彻夜难眠,对面这样一个异类变故,他杀不死,封又封不干净,所以他啊……就只能够想一些另类的法子,来杀死他了。”

第一千两百九十二章:邪与妖因果

    “尸王将臣吗?”

    林曦若有所思,旋即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她深深垂下眼眸,浓长的银色睫毛把一双眼眸覆盖住,情绪越发晦暗难明。

    “如此平衡之道,可当真是剑走偏锋啊,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有反噬之危,仙尊祝斩此举不可取。”

    妖皇傲疆冷笑道:“纵然是不可取,他也这样做了。我那便宜哥哥说得好听是六道主宰,可他也不过是占了一个盛世好时代的便宜罢了。

    便是父帝那样开天辟地的祖神,也无法做到真正的统一六道。

    如今他安坐这仙尊之位,看似盛世太平,可他却也明白逸乐安知与祸双的道理。

    尸魔一族的隐患他难以彻底,故此即便魔道势衰,他也不得不放任其成长,平衡六道。

    只是这平衡之术,万物负阴而抱阳,其中平衡之点,何其难以把控。

    而那邪物饕宴,你以为是在这死亡战争之地自然滋生出来的?呵,可是你莫要忘记了,黄金海对于妖族而言,每一滴海水都是奇珍堪比圣血的源力。

    其本质,并不具备任何邪恶的力量。

    若非有人刻意引导为之,又怎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蛊虫’之地。”

    百里安突然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每年的神罚森林开启之日,看似是为了广招四方仙人修士进山求妖,实则却是在暗中派遣仙人来此回廊天渊与妖皇相会。”

    妖皇傲疆神情不屑:“本皇那便宜哥哥整日自诩仙门正道,可论心狠,与这世间的走兽魔族又有什么区别。

    他分明知晓派入这回廊天渊的仙族大多都是有去无回的,可他每年神罚开启之日,总是能够孜孜不倦地派这些人到此,属实无聊。”

    林曦问道:“虽说妖皇大人与祝斩、乘荒二人皆为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我实不能理解,一个弑父不道之人,竟然会如此听话乖巧地回应他所交代的事情。”

    “听话乖巧?”妖皇傲疆先是一怔,旋即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着,那双狭长眼睛里又流露出来了森然的目光:

    “仙尊祝斩要杀谁要保护谁,想要做什么事情,与本皇一点干系都没有!

    只是他既然要玩火自焚,本皇自然乐得相见,他如此隐蔽行这般见不得光的事,本皇愿意祝他一臂之力。

    我可是十分期待来日见他局面脱离掌控,反噬自身身败名裂的那一日!”

    从那言辞之间,林曦可以感受到妖皇傲疆对自己父兄抱有一种强烈近乎扭曲的恨意。

    从妖皇傲疆骨子里的那股疯狂劲里,藏着几分游戏人间的无谓态度。

    他无谓自己的性命,无谓自己的未来,对于黄金海内的蛊虫滋养出来的邪物来日是否会将他反噬,他都无所谓。

    只要能够看见这六道苍生越来越乱,仙界自乱阵脚,事态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便越高兴。

    虽然具体不知妖皇傲疆与那父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林曦却也能够猜出他这刻骨铭心的恨意的几分缘由是从何而来。

    妖皇傲疆目光诡异地看着林曦,阴恻恻地说道:“你既然问了这么多,不妨再问问看,饕宴这种东西,究竟是怎样的邪物啊?”

    林曦道:“愿闻其详。”

    “在很久以前,黄金海对于妖族而言,并非是完全的死地,海上自分领域版块七十六,在那领域之中,妖族若安分守己居于其中,黄金海雾并不会对它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海中领域各有领主,版块领域之中设有结界,会弱化海中圣气的渗透,对于如今这些仙人们口中的恶妖而言,无异于绝佳的生存修炼圣地。

    我那便宜哥哥,自然不会放任妖族占据如此至上的修炼环境来壮大自己。

    所以便会借助黄金海每隔五千年一次的大乱潮音的力量,来制作‘蛊虫’。”

    百里安知晓这蛊虫是为何意,这是人间苗疆一族炼蛊的方法,将百毒聚集于一个封闭的罐子之中,相互厮杀,噬咬,直至最后活下来的一个,便是百毒之王。

    可是每年大乱潮音,受到影响的海中妖兽何止万千。

    聚集于一方,厮杀成独王者,究竟会有多恐怖,百里安可是在魔族王宫之中,亲眼见识过那饕宴的厉害之处。

    林曦垂眸道:“黄金海,自行七十六版块领域,各有法则,并不会无端出现一处养蛊之地,所以就需要有人在黄金海域之中,刻意为之。”

    妖皇傲疆哈哈大笑道:“祝斩既然想要利用我为他成事,我自然也会让他付出代价,他总是心心念念地想要从我这里取回他最敬爱的父帝的神源带回上清仙界接受万世香火信仰。

    可是想要我出手,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所以我便自割父帝的一半神源,融弱了那七十六领域之结界。

    想要维持那结界,唯有其一族之中最强大的妖兽祭献自己的神魂之力,稳固结界。

    只是失了神魂的妖兽,便是再淡薄的黄金海圣力都足以让它们失去理智,离开自己的领地,流离于无尽的黄金海中,不断异化。”

    “所以黄金海中的恶妖,便就是这样来的,久而久之,每一个版块领域之中的强大妖兽便会越来越稀薄,以至于出现青黄不接之象。

    直至再无强大妖兽牺牲神魂来稳固封印,于是七十六领域结界大崩,无数海中妖族流离失所,海上陆地大部分皆为海水所吞没,如今的黄金海中,可以说是尽数皆为异妖。”

    百里安沉声道:“你既以妖皇自称,体内留有一般妖族血脉,竟如此残害自己的同族。”

    “无所谓啊。”妖皇傲疆狭长的眼眸笑得眯了起来,那双浅绿色的眼睛,散发出一种森然鬼魅般的荧光。

    “纵然我一人,想称王便称王,想称皇便称皇,与他人何干,我从不在意别人是否敬我,畏我。

    所以一人奉我与万人奉我,区别都不大。”

    “至于自相残杀之事,呵……人族做这种事做得还少吗,更何况,我的出身,是妖是仙,全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仙族父兄摒弃于我,生母一族厌弃于我,所以对我而言,不论是妖族,还是仙族,只要能够取悦于本皇,皆可全灭。”

    真是一只不可理喻的疯狗。

    这是百里安在心中对傲疆的评价。

    此人行事,全然不计后果,仅凭本心随心而欲,甚至没有任何的图谋欲望。

    只是单纯地乐得去见他人的苦难而感到愉悦。

    “原本本皇还十分厌恶黄金海这个地方,毕竟我那自私的父帝可是将我从古至今地关押到了现在,我从未见过人间他界的风景,终日一人虚度光阴,享受这无聊且漫长的生命确实烦闷。”

    “不过他觉得将我关在此处就可以让我安分下来,未免也太过天真了,我也能够在这种鬼地方找到属于我自己的乐子。”

    “我亲手造出了相啖岛这样有趣的戏台,每时隔五千年,在大乱潮音的侵蚀之下,海中各方领域最为强大异化的三千恶妖都会被逼至相啖岛上。

    直至退潮千里,四面皆成毒焰火山,三千恶妖无处可去,在饥饿的本能驱使之下,它们会在相啖岛相互毒食,活下来的东西便会成为‘饕宴’。”

    百里安道:“饕宴的来历,我们已经知晓了,妖皇大人就不必一直详谈此物来历了。”

    妖皇傲疆目光含着一丝异样地情绪看着百里安:“你不过是本皇的一个食物,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与这个女人一样成了此处的听客,理所当然的让本皇为你解答疑惑?”

    百里安不急不缓道:“妖皇大人何必计较,我不过是想做个明白鬼罢了。”

    妖皇傲疆冷哼一声,道:“看你这副模样,应该是与那饕宴打过交道了?”

    百里安道:“有幸在魔族王宫之中见过一次。”

    妖皇傲疆抬了抬下巴,傲慢地啊了一声,道:“魔族王宫啊,呵…魔族确实有着喜欢召唤饕宴的习性,只是世人却不知晓,这饕宴与饕宴之间,却是也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林曦没有理会百里安的插话,她平静问到:“如何不同?”

    妖皇神情鄙薄:“以着祝斩的那个脑子,他又如何能够天真到,第一批蛊杀之中培养出来的饕宴就有实力能够杀死尸王将臣,这无疑是一个长久的计划。”

    “祝斩是一个有耐心的棋手,为了诛杀将臣,他不介意耗费亿万年的光景来布局一个计划,起初饕宴的诞生,就是为了遭人诛杀的存在。

    昆仑山中守境人,诛杀恶妖的同时,其职责同样是需要诛杀饕宴,初代饕宴强则强矣,可是对于山中守境人来说,却也有手段能够将之杀死。”

    “而杀死饕宴,则会身染恶因业果,山中守境人为了不让因果缠身,便将杀死饕宴残留下来的一身恶怨投入黄金海之中。

    只因这一切,饕宴临死被杀的那一瞬间,会迎来片刻神智清醒弥留之际,同样痛苦攀至巅峰,化为无尽恶念诅咒,污浊黄金海。”

    “如此,海中恶妖吸食了这恶念诅咒,再无神魂的情况下,接受了饕宴死前一瞬间强烈到极致的生前全部执念,贪嗔痴恨爱恶欲等等,如此一来,也就是让恶妖一族的根子彻底烂透。”

    “经年下来,周而复始,接受了执念欲望诅咒的恶妖们再度迎来大乱潮音,相啖岛相互厮杀,再养出来的蛊虫饕宴自然也就与最初的那只已经产生了本质上的不同。”

    “饕宴的强弱能力,取决于那一批相啖岛上恶妖们接收的恶念诅咒的强弱息息相关。

    这么多年来,我所见过的大大小小饕宴不计其数,其中最为恐怖的一只饕宴,食性极盛,其欲之贪,永无止境!

    更是曾霸主相啖岛十万年整,听闻可以无视规则秩序,擅自接收到外界生灵的愿望,而以灵相游遍六界众生每个人的心中。”

    听到这里,百里安逐渐沉下了嘴角,漆黑的双眸铺开一抹吞噬掉光点的阴郁晦涩。

    林曦仿佛也明悟到了什么,她轻叹一声,神情有些复杂,没有说话。

    没有人打断妖皇傲疆,所以他的声音继续响起:“那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强大的一只饕宴,强大到我那便宜哥哥都有了危机感,听说有一年还闹出了好大的乱子、

    尸王将臣尚且在沉睡之中,这只饕宴以欲念愿望而噬人,奈何沉睡状态下的将臣并无任何欲念或是愿望,反倒是上清仙界中的一些六根不净者遭了大殃。

    那场乱子闹了很久,听闻还是我的另一个便宜哥哥伏元替祝斩解决了这只饕宴。”

    “哦对了,那群闲得鸟疼的上清仙民们还给这饕宴单独取了一个称呼,名为……”

    百里安抬起黑幽幽的眸子,打断说道:“名为真祖邪神。”

    妖皇傲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小年纪的,知道的竟还不少,我话未说尽,你竟就能够从我这三言两语之间将饕宴与邪神联想在一起。

    嗯,不错不错,真是一个可塑之才。”

    只可惜,这样的一个可塑之才,马上就要成为他的腹中之食了。

    林曦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自然是知晓的,毕竟在半年之前,真祖邪神还现世人间十方城大闹了一场,就连祝斩都差点命格陨落人间,最后正是我身后这位少年,亲手将那真祖邪神重新封印。”

    “咳咳咳!!!”面上挂着邪肆笑容的妖皇将这信息量接收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一下子惊得猛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安。

    “封印真祖邪神?!就凭他?!祝斩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做到?!”

    林曦平静地嗯了一声,道:“而且我相信,他还能够做到许多事情。”

    百里安看了林曦一眼,但很快收回目光,垂眸道:“我还有一事不解,那真祖邪神,自千万年起便已经存在,像如此等级的饕宴,绝非朝夕之功能够成就出来的。”

    妖皇乘荒冷冷呵笑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黄金海,在那无尽海底深处,可是连接着掌控时间之力的黄金门。

    祝斩他虽并非黄金门之主,可做为六道主宰,他多少是有些手段,拨弄黄金海内的时晷,正所谓人间一年,海中百年,黄金海的时间之线,又怎是能经常理推断的。”

第一千两百九十三章:琴与剑

    林曦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古琴琴弦,似有所悟的声音轻轻响起:“亦或者说拨乱黄金海时晷之线,这真祖邪神取自于未来也尚未可知?”

    百里安眼皮一跳,目光愈发奇特地看向林曦。

    妖皇嗤笑道:“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料只是在自作聪明,祝斩为六道至尊不假。

    可是在这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抵抗吞噬一切的时间,祝斩也不例外。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改变时间逆行,虽说黄金门掌控着时间之秘,可是自古以来谁也没有真正的见过黄金门能够穿梭两界时空。

    祝斩有着通天的手段,主宰的权柄,或许能够在时晷上做做手脚,可时间的法则,是这世间神都无法改变的铁律。”

    对于妖皇傲疆的嘲讽,林曦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同他争论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林曦缓缓抬首,淡然神色之间,多出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昆仑神主,可是已经陨落了?”

    妖皇傲疆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林曦,说道:“昆仑神主的生死,你问本皇做什么,伤她的可是这黄金海中的一乘妖?”

    林曦眼也不抬,“昆仑神主法眼通天,对于昆仑净墟之事,皆是了如指掌,因此她不可能不知晓妖皇大人藏匿与黄金海之中。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她都未驱赶妖皇大人,显而易见是默许了你生存于黄金海中。

    父帝于昆仑神主有着点拨之恩,念着这份恩情,她打破条例与仙界联姻,妖皇大人既然能够在千万年来,安安稳稳地活在这黄金海中,想必也是这位昆仑神主念着当年恩情,故作不知罢了。”

    妖皇傲疆冷笑道:“昆仑神主法眼通天是不假,可你未免将那个女人过于神话了些。

    我虽不知你是如何知晓本皇身世来历的,可是本皇在父帝的眼中,一直都是被其视为耻辱的存在。

    昆仑神主做为五尊仙之一,又是妖族出身,父帝怎会将我的身份告知于她,让自己蒙受屈辱?”

    “本皇有神源庇护,黄金海无涯无尽,本皇藏匿其中,任凭她是昆仑之主,也无法感应到本皇的气息存在。”

    “是吗?”林曦淡淡一笑,意有所指:“既然如此,那么你又是如何被娘娘寻到,伤成现下这般模样?”

    妖皇傲疆面色一滞。

    林曦继续说道:“世间万事,总不会只有一种可能性,至于妖皇大人为何只愿意抓住一种可能性深信不疑,不过是你自己不愿意再去相信其他罢了。

    妖皇大人既然在黄金海中安稳了数千万年,昆仑神主自然不会毫无缘由地伤你,妖皇大人不妨坦诚一些,这深渊巨兽的苏醒,可是与你有关?”

    妖皇傲疆目光里满是讥嘲的笑意:“若非知晓你是那魔修间谍,你这问题,本皇都不得不怀疑你是真的在关心那个女人的生死了。”

    林曦神情坦然:“我是魔修与否,与关心昆仑神主的生死,并不冲突。”

    妖皇傲疆一脸漠然道:“她的心灯在你的手上,那个女人是死是活,不应该是你比本皇更加清楚吗?”

    林曦轻轻挑了一下眉,淡道:“以昆仑神主的神力,她纵然身死,心灯亦可以长燃千年不熄。”

    妖皇傲疆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心灯,在心中暗骂一声‘死瞎子!’

    他面色逐渐不耐:“你猜测得都不错,不过想要那个女人性命的人可不是我,本皇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她,只不过顺手推舟之时,她刚好入局罢了。”

    林曦道:“当真是刚好入局吗?妖皇大人就没猜想过这是有人在暗中有意促成为之的呢?”

    “本皇不管是否为人设局摆布,本皇只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即可。”

    林曦微笑道:“看来妖皇大人的目标是这回廊天渊。”

    回廊天渊,是地名,却也是一只妖。

    深渊巨妖!

    曾经制霸整个黄金海域,主宰七十六领域的真正大领主!

    神罚森林开启之日,人人都想求妖。

    可又有谁规定,只有人才能驭妖呢?

    同样的种印法门,同样的认主契约,人与人之间尚且都能够有着主仆的契约关系。

    妖与妖之间为何就不可以有?

    他的目标一只都是深渊巨兽,也就是传闻之中,足以巅峰昆仑净墟的一乘妖。

    只是当他知晓,那巨大的回廊天渊便是一乘妖的妖尸,其魂其魄都封印在黄金海的绝死之地中,便知晓这是他的机会。

    被封印的妖,实力多少都会大打折扣,比全盛时期更好收服。

    只是一乘妖素来凶名在外,实力之恐怖,深不可测,纵然他是妖皇,身具父帝神源,可若是稍有不慎,都会为之反噬,死于黄金海中。

    索性今年这批冒死闯入回廊天渊里的那些仙人们,此番前来,提供了有用的情报价值。

    只要他潜入黄金海的封妖之地,在其封印之中施以仙界禁咒秘术‘摄魂玄胎咒’,这是一种单方面强行认主的术咒秘法。

    饶是借着体内神源之力,妖皇傲疆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寻到那封妖之地,打上了如此禁咒。

    虽说是成功了,但他到底低估了一乘妖的神魂力量,即便成功种下了此咒,那深渊巨兽的灵体冲开封印的那一瞬间,借助禁咒他甚至都无法将之压制。

    妖皇傲疆无法压制那瞬间的暴动,同样让深渊巨兽的灵体逃离了封印。

    若非沧南衣及时入界镇压,整个回廊天渊也就是深渊巨兽的本体肉身将会被唤醒,灵肉合一状态下,便是那禁咒在短时间里也难以发挥作用,到那时,妖皇傲疆自认为自己也将葬身于这天渊腹中之地。

    他并未亲眼见证沧南衣是如何与这深渊巨兽大战的,却也知晓,想要镇压此等妖物,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奈何她娶了一个不懂事的便宜夫君。

    君皇乘荒在妖皇心中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

    但凡有心之人稍稍煽动几分,他就会自乱阵脚,妖皇傲疆相信,在君皇乘荒的身边,必然有着底子不干净的。

    纵然这黄金雨落的突然,却也是因为那个女人镇压深渊巨兽神力不稳的缘故造成的。

    那东天神殿毫无征兆地现世,多半是君皇乘荒所为。

    如此一来,真正将沧南衣推至绝路的可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那位夫君。

    “我的目标是深渊巨兽不假,自然不会放任沧南衣将它重新封印入海底世界之中,她到底是没能成功,可深渊巨兽损耗得极为严重,一时半会也无法唤醒自己的肉身融合。”

    如此想来,妖皇傲疆这一身伤势,便是阻拦沧南衣封印深渊巨妖而留下来的。

    林曦轻笑了一下,道:“妖皇大人好算计,你明知松动了结界,必然会惊动昆仑神主入神罚镇压,与深渊巨兽殊死一战,死生不明。

    而深渊巨兽遭受重创,再难有反扑之势,妖皇大人便有足够的时间,来等‘摄魂玄胎咒’在它体内效力的作用越来越强,直至他再也无法抵抗,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此棋下得极妙。”

    被人拆穿心思妖皇傲疆只是低低一笑,“虽说本皇乐得这世道越乱越好,可我废了这么多功夫,总该为自己图谋一些什么才是吧?”

    林曦面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妖皇大人说祝斩在玩火自焚,我看妖皇大人也不外如是,有所图谋自然正常,只是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才是。”

    “本皇无需你这小小女子来出言提醒。”妖皇傲疆冷哼道:“你若还没有什么想问的,就该将本皇的食物交出来了吧?”

    百里安目光奇特地看着这位妖皇大人。

    心道这家伙一副拿着反派角色的狠人话本子,何以行事做派这般……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味道。

    林曦所问的这些问题,他其实完全没必要回答。

    他此刻尽管伤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直接强取豪夺就是了。

    如此长篇大论一番,那副对于情报慷慨得完全与阴谋家是两个做派的妖皇大人,这是将仙尊祝斩最要老命的秘密给吐了个干干净净。

    以往与葬心、望夷这种狡兔三窟的老狐狸周旋惯了,如今对上妖皇傲疆这种直肠子实心眼的敌人,还当真觉得好不习惯。

    你说他不聪明吧……他知道苟在黄金海,破封印,放恶妖,将君皇娘娘这样的圣人都给算计进去了。

    可是你说他聪明吧……他破封印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暗中与仙尊祝斩相互合作相互利用,如今冷不丁见到了外人,许是孤独久了,话匣子就藏不住了,将祝斩那点小秘密给吐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底裤都不剩了。

    说是林曦拿食物来引诱他的问题答案,可百里安看着妖皇乘荒那喋喋不休的调儿。

    分明就是问一句答十句,收都收不住。

    如今林曦想知道的都已经尽数挖了个干净,妖皇傲疆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林曦谈判的底牌已经被人家给白嫖完了。

    前一刻还螓首半垂,浅笑柔辉的林曦殿主,此刻面上那温淡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她眼帘低垂,一种冰冷疏离的味道油然而生,顶着一副上好的色相,和一双空洞无物的眼,好似无情无念的傀儡一般。

    她修长的手指在怀中古琴上轻轻一拨,清越的琴音响起,覆盖在此处的结界融化散去。

    林曦抱着琴蹲下身子,将那琉璃屏盏里的一捧心灯徒手取出。

    心灯乃圣人的一缕魂火所化,林曦虽已渡劫,不再是肉体凡胎。

    可这般徒手直接去取,仍旧在一瞬间,手掌被焚烧出来恐怖鲜红的伤口。

    她将那蓬心火扔给百里安。

    “记得带上这个?”

    百里安甚至并未主动去接,那心火似是自然亲近他体内血羽河的气息,主动没入他的胸口之中消失不见。

    期间,并未传来任何灼伤的痛苦感觉。

    百里安眼皮狠狠一跳,他目光深深地看了林曦一眼,并未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磨磨唧唧地去关切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百里安毫不迟疑地抓住白少颜的手腕,踏起七烬步,转头就走。

    “你竟敢愚弄本皇!”

    事已至此,妖皇傲疆如何不知林曦根本就没打算将那应龙交出来。

    他勃然大怒,身下湖水骤沸。

    坐落于湖中重伤的妖皇顷刻之间,怒然化作一只紫色生角的巨蛟,破水腾然而起!

    刹那间,云雾自聚而来,如同黑天坠世的乌云在那只紫色巨蛟的身体周身盘旋萦绕,妖皇腹中深处传来惊雷滚滚之音。

    在他现出原型的那一瞬间,整个黄金湖泊的雾气浓度都被压散而去。

    空间骤暗,林曦一身清风皓月,孤身一人立在那巨大身影制造的阴影之下,几乎将她纤弱的身影埋葬,逆光之中,她缓缓抬起那双银灰色的双眸。

    空洞无神的灰色眼瞳边缘,隐隐透现出一轮银蓝色的光晕。

    光晕晕散开来,逐渐生出一轮诡异的重瞳。

    她怀中斜斜抱着比她人还要长的乌木古琴,一只手探入琴底。

    此刻,琴非琴,而为剑匣。

    她从琴中抽出一柄窄长的剑,在那金色的雾气之中,其剑森寒如水,剑锋之间染着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碧之色,宛若妖魅自生的一抹毒药之色。

    仅淡淡一抹,便让这漫湖金意,颜色尽失。

    世人只知苍梧仙乐殿,精通琴音医药之术。

    她是琴师,是药师。

    却无人知晓,她亦是一名剑修。

    “轰隆隆!!!!!”

    白少颜听着背后传来巨大的战斗之音,神情微染迷茫之色:“那名女子,她分明是琴修,何以能够与那妖皇激战成这般?”

    百里安头也不回地道:“她分明是琴修,却能因为一指琴音而困龙,小白觉得,她当真仅仅只是琴修?”

    他忽然回首看了她一眼,冲她淡淡一笑,道:“人,都是会藏拙的。”

    白少颜摇首道:“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是妖皇的对手。”

    百里安抿了抿嘴唇,道:“能够争取时间,拖延住妖皇就可以了。”

    “主人放心扔下她一个人?”

    百里安道:“我若继续留在那里,才是辜负了她这一番筹谋布局。”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

第一千两百九十四章:如何破局

    虽说一开始林曦将百里安他们诱骗至妖皇傲疆面前的那一瞬间,百里安的确在心中对林曦抱有了极深的怀疑念头。

    以着这么多年来,百里安对魔族之人的了解,他们大部分都奸同鬼蜮,行若孤鼠,更是最擅长于伪装。

    苦头吃多了,自然防备心也就重了。

    更莫说林曦一路引诱来此回廊天渊的行径本身就透露着可疑。

    再到后来,她所施展的那一手琴术,与平日里对她传闻中的实力截然不同。

    光是凭借她所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的实力,都足以让百里安感受到这仙乐殿主林曦平日里掩藏了真实的实力。

    其修为,怕是已经远远超过了其首殿之主,青龙殿薛晚沉之上了。

    能够在宫门之中,隐藏至深到如此程度,甚至还熟知魔族功法。

    换做任何人,怕是都会对林曦的身份来历抱有强烈的怀疑态度。

    只是百里安暗自细想一番,又觉得事有不对。

    天玺剑宗藏有君河,故此他能够借着身份的优势挑拨阿娘与百里羽之间的关系,惹得天玺剑宗与中幽皇朝之间的关系破裂,再也难以弥补修复。

    甚至害死起他这样的天玺少主来,都毫不费力,半分痕迹不留。

    太玄宗就更不用说了,其中有不知多少年前就渗透至太玄宗内部的魔宗弃人。

    由他在暗中出手周旋,苏靖尚且还在娘胎之中,便被其以黑绳业水暗害,自幼便害了离魂之症,肉身魂魄极度不稳之下,便易吸引山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若非她是太玄宗少主,苏观海与李半生修为不俗,手底下灵药异宝无数,她怕是都活不到成年之日。

    那魔宗弃人,虽不在魔河之列,却也隐藏极深,做为魔族少君弥路护道人,他修为或许不如魔河葬心,可比起小心谨慎,他比起葬心有着过之而无不及。

    纵然多年来在暗中一直与魔河葬心暗中有书信来往,可是弃人在太玄宗内安排了多重身份。

    如今便是连葬心竟也不知,弃人如今再太玄宗内,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光是这两人,便足以将人间鼎盛的两宗搅得鸡犬不宁。

    林曦是否为魔暂且不论,可她若当真心怀不轨,何以三宗之中,唯有苍梧宫近年来风平浪静,做为天道三子之一的尹白霜,若非擅自下山遇到了百里安,也进入到了为葬心算计的一环之中,她怕是也会一直平安的,无忧无虑的长大。

    更何况,他对林曦展开了一系列问题。

    他问她当年设计害死他的布局,她是否有与君河、弃人参与在一起。

    她既然否认,更让百里安认定了,她或许真的有修行魔族功法,但未必与魔族是一路的。

    百里安从来不会因为谁所修炼的功法而判定一个人的正邪。

    当他问林曦问题之时,她都会正面做出回应。

    可当他问林严是否为她所杀的时候,她却态度暧昧,并非否认也并未承认。

    再到后来,林曦借着白少颜的真龙身份来与妖皇傲疆谈判,百里安便彻底看出来,她是在有意套话,并非是真的要取他们二人的性命。

    同时也反应过来,林曦以着风灯引诱他们入此回廊天渊,本意实则却是想要百里安亲耳听见妖皇傲疆在这黄金海的这些所作所为,让他心中知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百里安不得不承认,在林曦的刻意引导之下,他从整个接触真相的过程的确节约了不少的时间。

    百里安虽不知林曦修为究竟几何,却也知晓对上已经吞噬父帝神源的妖皇傲疆,哪怕对方是重伤残疾状态,怕是也极其危险。

    可百里安却并非是矫情之人,也知晓越是在这种时候时间的紧迫性,容不得他优柔寡断,必须当机立断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他若选择继续留在那里,或许他与白少颜还有林曦都会被缠困在妖皇手中,一旦深渊巨兽与肉身融合,妖皇的禁咒完全发挥出了力量。

    届时,在失去了君皇娘娘的整个昆仑净墟,都将沦陷。

    更莫说山中修士无数,其中更有阿娘派来的中幽皇朝之人,而三宗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百里安更不敢想象,其中有多少是他曾经的故人。

    尽管担心林曦安危,但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她了。

    整个空间都在妖皇傲疆暴怒的心绪影响之下开始变得剧烈动荡起来,蛰伏在回廊之中的那些恶妖们在这股影响力下变得愈发噬血凶残。

    整个回廊天渊旷阔无涯,巨兽腹中深藏空间林野,巨形植物,都在那如浪潮般掀舞而起的妖潮里,被齐齐碾压轰断。

    宛若一场灾祸之门陡然开启,狂暴的死亡与灾难如同夜幕降临,不可阻挡。

    白少颜深知此刻危机性,面上神色仍旧波澜不惊,她瞥了一眼百里安怀里藏着的东西,淡道:“主人,这隐果想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这种席卷性的妖潮,所过之境,寸土不生,它们在妖动潮起的那一瞬间,莫说外来者了,便是同类之间,凶性烧到了极致,都会将身边同伴都一同噬戮咬杀,妖尸践踏成泥,血流千里。

    一群疯狗般涌来的恶妖们,自身实力本就超越了人间寻常的妖兽,就连最基本的十乘妖,都会变得十分棘手,百里安一只只对付都需要花费时间。

    更遑论数量如潮,有着千军万马践踏而来的如雷气势。

    此刻百里安便是身法遁术稍微慢上半分,被其后的妖潮卷入丝毫,都会为其践踏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纵然百里安体内有着血羽河的驭妖之力的加持,可江河之力,如何能够抵得过这涛涛无尽的黄金海滋养出来的亿万年妖潮。

    更莫说,百里安至今都没能将血羽河的全部能力掌控参悟透彻。

    如今若是时机不对,贸然十方血羽河的力量,最后只能够将自己熬得油尽灯枯,不会迎来任何转机。

    眼看着那妖潮以着铺天盖地之势吞没而来,不论是陆地之上,还是森林秘处,乃至大地深处之下以及苍穹天宇之中,密密麻麻的妖兽卷涌而来。

    与百里安还有白少颜之间的距离越拉越短。

    如此危机关头,白少颜还抽得出心思去观察百里安的步伐身法,仿似完全没有意识到四面八方围杀吞没过来的危机一般。

    她还在那认真点评道:“太玄宗的七烬步在身法遁术之中固然算得上是玄妙,可那也仅仅只是针对人间功法,面对如此围杀绝境,这七烬步也就显得有些不太够用了。”

    百里安足踏火浪,原本不紧张的情绪给她说教得倒是有几分焦虑起来,他失笑道:“这种时候是谈论这些东西的时候吗?”

    白少颜神情认真,道:“主人,这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真实反应,请你不要逃避自身的短板。

    我不否认主人熟知的各家术法很多,知识博学不假,可既然各有涉猎,那便不能仅仅只涉猎一半,应当皆自精通,如若不然,太过驳杂的知识,只会平白浪费你精力。”

    百里安有些服她这一板一眼的性情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不成要我现在就地提升身法遁术不成?”

    白少颜嘴唇轻弯,一副这点墨不染的模样淡笑道:“也未尝不可。”

    百里安双眸微张。

    白少颜反手握住百里安的手腕,将他整个人甩飞起来。

    飞扬如碎银的长发里,她那一双紫瞳有着金光涟涟。

    “唯有绝境之中,方能有着难以想象的突破。”

    百里安看到白少颜头顶那对银色细长的龙角一时之间散发出璀璨的华芒,泛着冷意的金属质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透明如琉璃珊瑚般梦幻的龙角。

    “还请主人抓好我的角。”

    有着冰一般质感的嗓音逐渐蜕变成为一种古老悠远的声线。

    随着尾音的落下,伴随而起的是一道清越的龙吟之声。

    龙吟声起,若长广流,好似古老的九歌战曲般振聋发聩四方顿时风起云涌,声势之浩大,寒霜凛冽的厚重洁白云气如霜降般铺卷而来。

    一道洁白如流银的白龙身躯沐云浴霜,纵然是在这嗜血失控的隆隆妖潮之前,借着天生的血脉压制性,在那昂昂龙吟声里,竟是在一瞬间,慑得万妖震惶,天地变色。

    那涌来的妖潮都变得迟疑迟缓了三分。

    百里安趴坐在那龙首之上,双手各自抓着一只龙角,速度之快,那迎面而来倒掀的云风宛若实质的锋利刀子切割着眼角,竟让他一时之间,难以睁眼。

    耳边尽是飓风呼啸之音,勉强睁开眼睛,入目之下,皆是缓缓流动的云霜之气。

    可百里安知晓,白少颜的速度可绝不迟缓,他明显感受到身后妖潮的声音越来越远。

    只宛若此刻他所身处同一时空里,外界的时间皆是冻结一般,唯有他们的时间是以着正常速度流逝着的。

    百里安骑在龙背之上,除了一片浓白之色,以及身前那一对龙角以及流云厚霜之中熠熠生辉散发着神性光辉的银色龙鳞,他便什么也看不见。

    直至身后的妖潮之音彻底完全消失,百里安感受到身下的霜寒之意逐渐淡去。

    胯下那坚硬的龙鳞也逐渐变得柔软飘逸,化为随风飘舞的洁白银鳞龙衣。

    身下的龙身不断缩小,显然白少颜已经重新化成了人形。

    可百里安还没能从她的身上下来。

    还骑着在呢。

    姿势十分要命诡异,百里安像是一个不懂礼节的孩童,双腿挂在白少颜的身前,坐在了她的双肩之上,手里还呆呆地抓着她那一对珊瑚透明色的龙角……

    是白少颜将他扔上龙背的。

    变回来招呼都不打一声,搞得现在画面有些尴尬啊。

    不过索性尴尬的只有百里安一人。

    在白少颜心中,她已认他为主,身为灵宠坐骑,被主人骑是天性,是常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龙是人,似乎也不重要。

    她扬起头来,脑袋上珊瑚琉璃色的龙角轻轻戳在百里安的肚子上,她神情竟是认真的问道:“主人可是学会了?”

    学会什么?

    冷不丁的,突然变成龙飞起来吗?

    百里安松开她的龙角,从她纤细瘦弱的肩膀上跃了下来,无语扶额道:“小白,你是不是误解了些什么,我总共然死过一次,那也是尸魔,成不了龙的,你龙族功法,我如何学得来?”

    白少颜静静地看了百里安一眼,道:“主人既为尸魔,灵根已熄,非是人族,却仍旧能够修行人族之法,这也就是说,种族界限法则,并非完全不可动摇。”

    她上前一步,风吹衣袂翻起她的银鳞龙衣,脖颈间的银链项圈若隐若现,淡淡说道:“我与主人之间,有契线相连,旁人做不到的事,你我之间,未必不能一试。”

    怎么感觉自家灵宠对自己有种盲目的自信啊……

    白少颜深邃的紫瞳微微眯起,继续道:“主人既然会问我龙族与妖族的修行体系,不是一早便有如此想法了吗?”

    百里安被问得一时哑然,过了半晌才讪讪说道:“方才你变化得太过突然,我并未来得及细看。”

    白少颜显然也没有指望他看一次就能够学会龙族的身形秘法。

    “无妨,慢慢学,以主人的悟性,终有一日能够领悟的,倒也不急,虽说此刻形势危急,可有我在主人身边做主人的坐骑,那些妖兽难进主人之身的。”

    百里安摇了摇首,道:“可是我们终归没能离开这回廊天渊。”

    白少颜抿起嘴唇,沉默了下来。

    她并非图省事的性子,中途放下百里安只因她清楚,他们此刻离不开回廊天渊。

    只因那深渊巨兽的灵魂苏醒,回廊天渊的入口,也就是巨兽之口,已经完全封闭。

    外界的气流与风乃至气息,已经完全隔绝。

    他们,已在妖腹之中。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百里安思索片刻,道:“深渊巨兽苏醒,需要肉身可栖息寄宿,它一时半会难回本体,如今之际,唯有在万妖之中,寻到真正的深渊巨兽的灵魂宿体,方可破局。”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章:龙飞,契约为证

    所以这也是林曦为何会引诱百里安入回廊天渊的目的之所在。

    仅凭她一人,无法与妖皇傲疆谈判,虽说或许她另有法子,能够从妖皇傲疆的口中套出有用的消息情报。

    可却无人,能够来善后收尾。

    必须要有人来阻止深渊巨兽的灵肉合一,复苏醒来。

    白少颜沉思道:“那位林曦殿主,似乎对主人很是信任?”

    如若不然,进入神罚森林的修士那么多,苍梧宫的同门师兄弟也不计其数,白少颜甚至能够感应到青龙殿的气息。

    可她谁都没有引诱,只对百里安一人设局。

    百里安亦是觉得林曦此举过于迷惑,比起一个不过只有数面之缘的他宗少主,自己同门难道不应该更值得信任吗?

    还是说她担心自己修行魔宗功法的事迹暴露?

    可暴露给他,她难道就放心他的嘴能够做到密不透风吗?

    这位林曦殿主似乎知晓很多东西,思维也难以捉摸,想来此举与他合作,令有深意吧?

    更重要的一点是,林曦此行的目的,似乎与蜀辞推演的这个世间的时间真相目标一致。

    “她对我,或许谈不上是信任,只是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罢了。”

    白少颜问道:“回廊天渊之中的妖兽何止万千,仅凭我与主人两个人,如何要从这无数恶妖之中找到深渊巨兽的宿体?”

    找到深渊巨兽的概率,基本为零。

    百里安沉吟思索片刻,然后摊开手掌,一缕洁白圣然的魂火跳跃于掌心之上,他看向白少颜。

    “你觉得林曦殿主在方才时刻,为何要将君皇娘娘的心灯交给我?”

    都说人死如灯灭。

    寻常修士乃至仙人,一旦身死道陨,心灯则灭。

    唯有圣人死去,心灯长存千年,披泽一方。

    白少颜似是听懂了百里安话中的意思,她垂眸看了一眼他手掌的心灯。

    “昆仑神主心灯虽尚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还活着,若是主人想借此心灯引路,从而找到昆仑神主的下落,怕是很困难。”

    “退一万步说,纵然主人成功找到昆仑神主,若她尚有余力,面对如此乱局,她又怎会不出面诛杀奸邪。”

    身为同等级高贵血脉的白少颜觉得,不论是对于她而言还是那位昆仑神主。

    自身的骄傲都不允许在有力战斗的情况下苟且偷生。

    要么胜,要么死。

    百里安看着白少颜,问道:“所以小白是觉得……”

    白少颜认真道:“还请主人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这在战场之上,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

    妖潮当前,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在这种时候,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彼此。”

    她抬首,轻轻拨弄了一下颈间细长的银链,目光执着且认真:“契约为证。”

    百里安在心中失笑不已。

    都说龙族是注重契约精神的一种生灵,如今之见,果不其然。

    见百里安在笑,白少颜敛了敛眉毛,似是有些不高兴:“主人若是仍旧不死心的话,大可一试,不管结果如何,身为主人最忠诚的仆从,我都将遵从主人的一切指令召唤,即便没有一丝胜算,我也会为主人竭力争取胜算。”

    嗯……

    所以说她这一板一眼的性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小时候养她的时候,百里安可没有给她灌输这种侍从的死忠思想。

    百里安摆摆手道:“不必如此视死如归,若是当真不成,我会及时收手。”

    百里安并不认为林曦将这圣人心灯交于给他是为了让他借此心灯之力庇护自己的安全。

    虽说这心灯对于那些妖兽有着威慑之力,可那前仆后继如狂澜般疯狂席卷过来,那些被感染异化的妖血妖尸都能够加速心灯的自然染灭。

    正如那东天神殿,神辉浩荡之下,都会有无尽恶妖试图飞蛾扑火,导致神殿摇摇欲坠。

    更遑论这连接着黄金海内的回廊天渊,妖群失控之下,还想借此心灯来护命,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所以百里安实在想不到林曦将此心灯交于给他的用意何在。

    唯有说,那君皇娘娘还活着,这心灯方可发挥出引路的作用来。

    血色的光羽自百里安周身浮涌而起,羽线萦绕心灯盘踞环绕,灵力徐徐渡入心灯之中,原本成微弱之势的心灯逐渐变得明亮起来,驱散了四周的昏暗。

    百里安眼眸一亮。

    以血羽河还有自身灵力蕴养此心灯,果然有反应。

    借着心灯光辉,百里安神识外放,灵台之中,神符青鸾跃然而起。

    在神符的力量之下,百里安的精神力瞬间攀登至极致,以心灯为引,磅礴的神识之力如潮水般扩散而出,笼罩在回廊天渊的整个领域之中。

    如此剧烈消耗自己的精神力,显然是一件极为吃力之事。

    百里安的面色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失去血色,心灯在掌心跳跃不止,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良久,百里安睁开眼睛,掌心那一簇火焰没入肌肤掌纹之中,消失不见。

    神识回笼,视野重归昏暗,一切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少颜并不见任何意外之色,仿佛是在情理之中:“主人现在可以死心了?”

    虽说对于在如此危急关头还如此大量消耗自己精神力这种行为极不认可。

    但白少颜并未持任何反对或是责备的意见。

    对于这种结果,百里安倒也谈不上什么死心或是绝望。

    只是想到君皇娘娘那般风华绝代了不起的女子,竟当真死在了这无人知之地。

    心中难免会生出些感慨来。

    原本以她的手段与实力,纵然面临着神源巨兽以及妖皇傲疆这样的强敌,她亦是可以着游刃有余,全身而退的。

    若她并非知恩之人,当年拒绝与仙界联姻,便不会有君皇乘荒那般只知享乐不动脑子的拖后腿夫君,累她圣池丢失。

    而今神殿岌岌可危,也成了自古以来,第一位最强也是死得最早的尊仙了。

    “如此说来,那苍梧宫的林曦殿主,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才将这心灯托付给主人的吧?

    如今既然已经确认昆仑神主的生死,这心灯也留之无用,还需主人浪费灵力继续供养,不如就地弃之。”

    白少颜对于死亡的概念一向浅薄,亦或者说,她对除了主人以外的人的死亡概念很浅薄,并没有太强烈的生死共情能力。

    她只是一味冷静地觉得,其身已死,与战斗再无用处的累赘当弃。

    可百里安好歹骨子里还保留着人类身死魂归故里得以安息的思想。

    更何况君皇娘娘虽说有着自己的私心,可到底是在仙尊祝斩的面前保全了他。

    如今她既身归已去,这心灯总是要带回昆仑净墟进行神葬之礼的。

    “再者说……”百里安目光一转,神情有些奇特诡异,轻笑:“我虽借此心灯,并未捕捉接受到君皇娘娘的气息回应,可是也并非是全无收获。”

    白少颜眸光微动,“怎么说?”

    百里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在妖潮肆虐而起的时刻,大部分的恶妖们都是没有意识的,所以也就并不会对谁产生强烈的恨意。

    但是小白你觉得,在这回廊天渊之中,谁最恨君皇娘娘呢?”

    白少颜纤眉微动,看着百里安的那副表情,似有所明悟:“主人是说,深渊巨兽对此心灯有所反应。”

    百里安笑道:“而且反应极其强烈。”

    强烈的恨意,强烈的愤怒,以及……强烈的杀意。

    回廊天渊自昆仑净墟诞生起,便已经存在,这也就意味着深渊巨兽为昆仑神主封印了整整千万年。

    千万年失去自由之身,得朝一日,终在妖皇傲疆的介入之下冲破封印,可是再度遭受昆仑神主将之重创。

    他本就禁咒缠身,若不尽快灵肉合一,仅凭灵体状态,它是断然无法杀死妖皇傲疆解除禁咒。

    如今他灵体遭受重创,虚弱状态之下,神魂灵力难以支撑起整个回廊天渊的融合。

    更何况这回廊天渊做为他的妖坟,血肉骨脉再生都需要庞大的妖力维持。

    而今却是因为君皇娘娘的重创,它堂堂深渊巨兽,只能屈居于弱小妖兽的体内得意苟存,如何能够不怒,不恨?!

    “那深渊巨兽若想尽快壮大灵魂之力,从而回归本体,就必须不断夺舍,杀死、寄宿、汲取、吸收这些强大妖兽的生命也血肉,方有机会尽快灵肉合一。”

    “但是到这时,他体内的禁咒已经完全与它灵魂融合,效力当被全部激发出来,纵然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肉身,他也将用失自由,沦为妖皇奴仆,想必这深渊巨兽,也是不愿的。”

    白少颜恍然道:“所以那林曦殿主将昆仑神主的心灯给主人,并不是让主人皆此心灯找到昆仑神主,目标而是深渊巨兽?”

    百里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总觉得林曦的用意,并非如此溢于言表。

    “君皇娘娘的心灯能够威慑妖皇傲疆,自是有着净化之圣力,此刻的深渊巨兽距离能够融合肉身,神魂之力还远远不够。

    他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化解禁咒,但是圣人的心灯可以灼烧净化禁咒在他体内的痕迹。”

    但此刻,好生护养心灯,引寻深渊巨兽,确实是最首要的任务。

    冷霜华重,浓浓寒意起云气,流云滚滚。

    白少颜重化龙躯,盘踞于虚空之中,她用龙须轻轻触了触百里安的手背,口吐人声道:“如此,那便由我继续带着主人飞行吧?”

    妖潮不息,天空陆地之上,尽是各式各样的恐怖妖兽。

    若是飞行遁术不够灵活迅疾的话,被妖潮吞没那是迟早的事。

    白少颜朝着百里安轻轻吹了一口气。

    百里安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好似被一股轻柔如云雾般的力量托起一般,他顺其自然地握住一只龙角,骑上龙背,面上神色确实担忧的。

    “此境的黄金灵雾的浓度越来越高了,小白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白少颜道:“主人只管灵养心灯引诱深渊巨兽,其余的,无需担心。”

    虽是这么说,但百里安还是取下腰间的满月酒葫,将这几个月以来收集的月光酒尽数浇洒在她的身上。

    做完这些,似是还觉得不够,他手掌探入周身厚重的寒霜云气之中,抽出之时,那滚滚流动的寒流云气竟是形成一片小天地云层般。

    纯净淡蓝色的隐雷跃然其中。

    一鼓轻雷惊蛰后,云薄幽寒落微雨。

    潇潇微雨如酥,带着润物细无声之势,点点洒落在白少颜流银般的龙躯身上,将那本就神华漂亮的龙鳞涤洗得愈发澄澈银白。

    白少颜龙首一歪:“这是……司水神术,心水咒?”

    司水神术取自于司水神源,其心水咒更是有着稳心神,定六魄,净心魔的神奇治愈之力。

    此术极难修行,虽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对于灵力的消耗却也是极为巨大的。

    当初在阴虚谷中时,百里安就曾对蜀辞施展过此神术。

    不过召唤出来的只有一滴雨水。

    眼下召唤出来的心水咒所化微雨,何止千千万。

    不过其效果确实惊人,那些依附在龙躯灵肉上的黄金圣气,只保留其纯粹的灵力,而那些被杀饕宴的怨浊气息,皆被净化至虚无。

    短期之内,小白龙并不会为黄金海的圣气锁影响异化。

    许是已经预测到了身下这只小白龙即将呼之欲出的责备之言。

    百里安已经早早地曲起指节,在她的龙角上轻轻敲了敲,笑道:“如若说进入这回廊天渊找寻解除异象的前提是牺牲你,我便就不会带你一同进来了。”

    敲打在她龙角上的手指并未收回,百里安的指尖停留在刻有名字的那只龙角上,轻轻抚摸着‘少颜’这个名字。

    “不论我如何布局筹谋,不论身处怎样的绝境,少颜,你都不在牺牲的这一环计划里。”

    “正如你所说,越是绝境,我们所能够依靠的,都只有你我彼此了。”

    百里安深知他所养的这只小白龙性情是有多么倔强的,他轻轻一笑,伏下身子,掌心隐去的锁链重现,围绕龙颈缠绕一圈。

    “毕竟是你说的。”

    “契约为证。”

    单方面结下的契约并不完整,所以百里安对他的小白龙认真做出回应,虔诚般的贴近上去,在那银色冰冷的项圈上落了一个轻柔的吻。

    龙躯震动,应龙双翼张展而起,卷起了流风寒雪,真龙腾云驾雾而起,本应驾轻就熟,可不知为何,这次展翼而飞,竟是有了几分慌乱失措的味道。

    当有万载之苍姿的应龙,头一回飞得如此丑笨。

第一千两百九十六章:花海寻妖

    心水咒对于灵力的消耗的确巨大,围绕着小白龙所落司水灵雨并不会支撑太久。

    不过以着小白龙天生龙族的血统优势,她体内的黄金海浊怨之气既已洗除,澄澈之躯,汲取海中黄金圣气,对她龙族体魄本就有着显著的进化功效。

    她在此处甚至无需刻意修行,只需待在其中,为那黄金圣气包裹,一息之间,便胜过在人间修行整整一月。

    龙族虽然生来高贵强大,可生长的周期十分漫长,自龙蛋之中孵化就需要整整千年。

    幼龙出生,化出龙角又是千年,生出成熟的龙爪又该是千年,四肢龙爪便是整整四千年。

    百里安骑在她的龙背之上,甚至都能够感受到身下这具龙躯正在以着惊人的速度成长着,龙腹之下那四只原本稚嫩贴腹的龙爪也逐渐生长出来。

    她本是应龙之身,通体雪白。

    可那四只龙爪此刻却逐渐金染圣意,得以窥见龙爪峥嵘浩然之相。

    小白龙骨龄并不大,在龙族里只算得上是一只幼童小龙,可此刻,却已经无限接近成熟龙体之形态了。

    抛开那妖潮危机暂且不论,带上小白龙来此地游上一圈,倒也确实节省了她那漫长长大的过程时间。

    幼龙总是容易遭人觊觎的。

    小白龙若是能够早些长大,在这世道之中,自然也就多了一些自保的力量。

    百里安一脸欣慰地摸了摸龙脑袋。

    虽说已有两百多年未见了,可到底是他一手养出来的龙崽崽,可是得要平平安安的快快长大些才好啊。

    想要维持这场心水咒所召唤的司水神雨想来这一身灵力要不了多久就会消耗殆尽。

    若是成功将深渊巨兽的宿体引出,接下来所依靠的,怕就是体内属于尸魔的暗血之力了。

    妖潮如涌,好似一场大天魔黑暗席卷尘世。

    天上地下,都无处可逃。

    白少颜乃是应龙之身,龙躯大可化至万丈之长,小可化为手掌之长。

    借着龙族得天独厚的能力,她腾云驾雾,龙身时隐时现,甚至还能短暂地隐藏在另一个维度空间之中,避开妖潮的卷涌吞噬。

    百里安一只手掌稳稳抓住龙角,周身血气涌动,双瞳化为鲜红之色,不知不觉间已成了尸魔之相。

    他的体温变得更加冰冷无温,原本至腰间的长发也开始过分生长,生至腿后。

    在黑暗视野之中,毫无疑问的是,尸魔的鲜血之瞳,看得更远,更加清楚。

    “主人,纵然有心灯为引,可是以肉眼一只只寻找,效率未免太低。”

    正自说话间,一只巨大的翼妖速度快若幽影,羽翼之下的巨爪锋利如镰,爪锋之间,竟是萦绕着缕缕肉眼难见的玄黑之气,嗤地一声轻响,切开了白少颜周身的龙域支撑而起的维度空间。

    百里安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抬起手,看似随意地打出了一枝色泽猩红如血焰的彼岸花。

    他嘴角映着影影绰绰的一点浅笑:“巧了,我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白少颜间那翼妖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破开了她的领域,这天空之上,飞行类的妖兽也有千万,周旋了这么久,这翼妖还是头一只近她身躯的恶妖。

    虽看起来貌不惊人,她却也知晓此妖来历必然不凡。

    她并未对百里安随手丢出去的那朵彼岸花抱有太大能够逼退强敌的希望。

    只道他此刻全部灵力用在了司水灵雨上,想来是力有不逮,攻势才会如此一副软绵无力的模样。

    白少颜甚至都已经在龙腹之中蕴满了雷火,准备扭头张吐。

    谁知硕大的龙脑袋一扭过去,正好看见那翼妖双翼合拢防御那飘然落来的红色彼岸花。

    然而却竟是无济于事的。

    那猩红一点的彼岸花触及一点,竟是宛若灾毒蔓延一般,眨眼之间飞快泛滥连开成片。

    翼妖甚至连惨叫都不能,几个呼吸间,身上大片大片,从里到外,尽是开满了的猩红死亡之花。

    见此一幕,白少颜默默地将腹中的雷火重新咽下去,紧接着便嗅到了空气之中隐隐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隐幽淡香。

    其香绝非花香。

    而是尸香。

    那诡异的彼岸花竟是散发出尸香的气息。

    然而诡异惊人的画面到此仍旧未止。

    那些尸香好似能够让四周的恶妖们变得更加兴奋狂暴,很快引来无数妖兽从四面八方疯涌上来,将那已经完全化为彼岸花群的翼妖分食殆尽。

    可莫说将之吞入腹中了。

    将将触碰的身体那一块,就像是恶疾瞬间传染一般,同样飞快蔓延出了大片的彼岸花。

    于是,一场彼岸花雨,缤纷而落。

    诡异的尸香飘然落地,失去意识仅剩杀戮本能的恶妖们就像是看不见眼前的死亡发生一般,疯狂扑了上去。

    大片大片猩红的花开得漫山遍野。

    银白龙鳞冷冽如雪,映着百里安波澜不惊的面容。

    白少颜看得惊为天龙,性情冷静如她,也不由失声震惊到:“主人这是什么手段,竟如此恐怖?!”

    “尸魔天赋,吞噬。”

    当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尸魔一族的吞噬天赋,而是通过吸收了阴虚谷内的尸块而得以进化加强的吞噬天赋。

    这吞噬天赋本就是尸魔王族司离独有的天赋,其吞噬能力本就不凡,能够吞噬世间一切比自己修为低的任何功法与攻击,然后加以回馈反击。

    只是融合了阴虚谷尸块的吞噬之力,却是在吞噬的基础之上增添了活化与融合的特性能力。

    如此特殊的能力,便是连蜀辞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虽说当时落入阴虚谷的蜀辞实力千不存一,是重伤虚弱状态。

    不过阴虚谷内的那些尸块的活化性依旧十分恐怖,连她那具不死不灭的肉身都能污染同化。

    如今这妖潮汹涌,用以尸块所化的彼岸花加以吞噬,再合适不过。

    百里安还在那些彼岸花中与血羽河气灵相连,故此彼岸花中散发出来的悠远尸花香里,沾染了血羽河的气息,才会让这些失去理智的恶妖们疯狂的趋之若鹜。

    “这些恶妖在黄金海的圣雾感染影响之下,已经没有了辨别是非的能力,自然也无法感应到危险的存在,故此在那尸花的吸引之下,它们会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围而去。”

    白少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百里安的打算:“但是神源巨兽不一样,它有着自己的思维,清醒的理智,它知晓那吞噬之花的可怕之处,故此,它就会成为这片妖潮里一个醒目的另类。”

    大部分恶妖都在疯涌试图是噬咬化为尸身化为彼岸花的同伴,而其中躲避远离者,自然也就好找了许多。

    白少颜想不到主人竟还有如此诡异的手段,虽说好用得紧,但她却也明白凡是有利必有弊的道理,不禁担忧问道:

    “主人,此尸花之术,对你身体可会造成负担?”

    这所吞噬的何止是千军万马,而是数之不尽的恶妖之潮。

    而且看着那层出不穷,主动涌入尸花吞噬范围之内的妖兽们,这吞噬的力度深浅,反而不能由施术之人自由操控。

    就像是汲取吞噬他人灵力者一般,自己汲取与被他人强灌的意义决然不同。

    龙背之上,那完全不会出现在尸魔身上的滚烫体温就代表了一切。

    主人此刻身体烫得不正常。

    百里安拍了拍白少颜的龙脑袋,语气仍是自然平静的:“无妨,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的。”

    他非是鬼仙岁游。

    鬼仙岁游虽说同样能够掌控尸块,用以攻击敌人,可却也不得不防备自己一不小心为那尸块无差别攻击一起给吞噬活化了。

    百里安既然能够将这些尸块凝练成一株株曼殊沙华,自然也就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每一株曼殊沙华都已经如同他的手臂一般运用自如。

    但白少颜的担忧也并非是瞎操心的。

    曼殊沙华百里安可以随放随收,只是为了找到深渊巨兽,他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尽数将这花海收回。

    而这尸花吞噬确实能够永无止境的吞噬下去,只是对于百里安来说,也是有着一个临界点存在的。

    融合了尸块的吞噬之力,比司离的吞噬天赋更为完美强大。

    司离的吞噬之力,只能够吞噬修为比自己低的事物。

    而百里安凭借这尸花,吞噬之力更为汹涌,蔓延性更广,甚至能够吞噬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东西。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吞噬之力永无止境,没有上限。

    更莫说这吞噬的,不仅仅只是那些恶妖的血肉之躯,甚至连那些恶妖体内浓度过甚的黄金海圣力以及饕宴的怨念都会无差别的尽数吞噬。

    最后通过那漫山遍野的尸花,流传至百里安的身体以及神魂之中去,甚至连血羽河都会遭受到极致性的污染。

    一旦百里安的意识过了那个临界点,出现偏差,他将会成为第二个鬼仙岁游,反过来被自己的尸花所吞噬殆尽。

    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深渊巨兽的宿体所在。

    妖潮如狂澜流水,自四面八方狂涌而来,尸花的吞噬速度也绝然不慢,猩红的色泽如同血海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百里安眼瞳愈发猩红,而眼白部位也逐渐被漆黑色泽所覆盖,眼角皲裂,蔓延出丝丝缕缕如蛛网一般的暗红线条。

    那是身体负荷过重开始逐渐呈现出反噬活化的现象。

    在妖潮之中,吞噬类别较为弱小的妖兽,例如十乘妖,九乘妖之列,鲜红的曼殊沙华能够毫不费力地将之瞬间完全吞噬。

    可是实力越强,肉身更加强悍的八乘妖亦或是七乘妖,吞噬速度就会感受到极为明显的滞缓。

    实力再往上走的六乘妖,甚至是五乘妖。

    那些尸花们一时之间就难以吞噬其核心内部之中,只是在其肉身表层间,缓缓花开荼蘼,扎破肌肤,蔓延而生,如同疾病般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方可爆发。

    而在尸花吞噬汲取之下,黄金海的圣气以及饕宴的怨戾之气都被汲取大半,反倒是叫那些强大的妖兽们竟是在被尸花吞噬之前就恢复了神智。

    它们似是意识到身上看出来的猩红之花在汲取它们的生命,活化它们的肉身。

    怒戾咆哮着,身上迸溅燃烧着熊熊妖火,沸腾的妖血如岩浆,从伤口之中奔涌如泉,将身上生长在血肉之中的尸花尽数焚烧。

    尸花的吞噬强度取悦于百里安的修为深浅。

    当那些尸花在那些修为强大的妖兽身上被强行焚烧剥落下来的时候,顷刻之间,就化作了原本惨白尸块的模样。

    形态各异的肢体、躯干、手脚、面容在地面上疯狂扭曲,宛若富有生命一般惨叫。

    以精血为燃的妖火十分恐怖,那些扭动的尸块很快烧干成一片灰白色的焦炭。

    尸花损毁,百里安神魂自然也是受到了不容忽视的反噬创损。

    他眼角开裂的痕迹越来越深,面色也越发苍白,一对猩红的眼眸不断在妖潮之中扫视搜索。

    果然,越是危机的时刻,事态越是会横生变故。

    花海无法完全吞噬上乘恶妖,反而在汲取它们体内的黄金圣气之后,恢复了意识神智,也知晓逃离妖潮,回避那大片的花海蔓延之势。

    如此一来,他还尚未精准捕捉到深渊巨兽的身影,便已经有了不少妖兽脱离了妖潮。

    白少颜也感受到了事态的棘手性,语气不由急切起来:“主人,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百里安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眉心上,以血气压制着眉心之下躁动欲崩的灵台,他目光再度飞快在无边无际如浪潮席卷的妖潮中久久巡视一番。

    最终,他手臂轻扬而起,漫山遍野的曼殊沙华逆行而起,皆数飞入他的掌心之中消失不见。

    百里安身体狠狠一晃,这具身体做为吞噬的源容器,似是都因为这过分的饱和之力,而感到超越极限的痛苦,欲望、怨恨、恐惧、绝望以及力量就像是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的水朝他淹没而来。

    耳边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怒吼以及哀鸣遍野的幻听。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眼瞳猩红,眼底似有种疯狂作祟的因子快要压制不住。

    最终,他还是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方位。

    “西南方向,二十里,那只白色妖兽有问题,追上去。”

第一千两百九十七章:两只妖

    百里安话音刚刚落定,小白龙的身影便缩隐于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为百里安所指的那只白色妖兽身影在那妖潮之中,体型不算过分巨大,速度却是奇快无比,仅凭肉眼一时之间都难以捕捉其奔跑轨迹。

    妖潮暴起,其中大部分的妖兽都有着猛犸巨象般的体积,更莫说那些强大到能够借以尸花之力吞噬消耗体内黄金圣气异化影响的上乘妖兽,皆至少有着小山般庞然的身躯。

    身边近它身者妖兽都会在顷刻之间,为之狂暴的妖气绞杀成满地血泥。

    可是那只白色妖兽看似在妖潮之中穿梭狼狈,可是在如此密集危险的妖潮之地中,不论是强大的上乘妖兽,还是巨大如山、天生占着体积优势的恶妖们,都无法阻拦它脱离妖潮的进程。

    它虽在体型力量上,并不占据任何优势,可是速度却快若幽影,如一只白色幽灵,在妖山妖海的潮流涌动之中自由穿梭如风。

    纵然是白少颜那得天独厚的龙瞳,竟是在视线捕捉之际,也不过只能够堪堪捕捉到其兽的轨迹路线虚影。

    竟是连这妖兽究竟是何模样轮廓都未观得完全。

    在极短的时间里,那只白色的幽影竟是已经完全脱离了妖潮的外围边缘地带,朝着空旷之地奔走而去。

    分明是恶妖兽身,可是疾走奔行之际,却是隐隐透出些修行的身法飘忽诡迅之意。

    这只妖兽……果真是有着格外清晰的自我意识。

    云收雾散,峥嵘威严的银白龙躯自空间里破云而出,龙口大张,吞吐出浓浓寒霜,霜走十里,呼吸之下,万物好似为之冻结。

    在山野之中如白色幽灵的那道兽影在这恐怖低寒的霜雾之中,行动力好似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它发出愤怒的低吼咆哮之声。

    一只华贵鎏银的龙爪隐隐闪烁着异样的金色华芒,穿过寒霜,朝着大地拍了下去。

    愤怒的吼声瞬间化为凄厉的惨叫。

    妖潮疯涌的声势已经远去,不知是否是感应到了这边的妖潮为那尸花吞噬了不少的数量,还是妖皇那边的战局已定。

    空气之中的黄金粒子逐渐变淡,狂暴的恶妖们也相继不再如方才那般疯狂,开始逐渐沉寂隐蔽于四野之中。

    百里安坐落于龙背之上,黑眸红瞳的诡异色泽久久难散去,眼角扭曲而皲破的暗红纹路迅速肆意生长着。

    纵是无心使然,也不由让他自阴影处投来的目光,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沉沉阴郁感。

    他垂眸看着白少颜龙爪之下捕捉到的那只妖兽,竟是一只成年体的妖虎。

    那只妖虎体型比凡间寻常老虎的身形还要巨大,观其气息,怕是已然可以登临七乘妖之列。

    可任凭它身形如何巨大,落入龙爪之下,也就显得十分弱小无力了。

    它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悲鸣咆哮,一双天生凶戾的虎眸之中,确实有着异于那些被感染的恶妖们的自主意识与智慧。

    一只七乘妖虎,若是在神罚森林之中,那自然是让许多仙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是在回廊天渊之中,它却连上乘妖兽之列都不算。

    在这样的妖潮爆发之中,虽算不上垫底的存在,可综合实力也至多中下之游,大灾面前,也只能算得上是炮灰的存在。

    可偏偏就是在回廊天渊的妖潮之中,它这样的中下游之列的妖兽,拥有者那些比那些上乘妖兽还要清醒独立的意识。

    甚至身法速度如此之快,快到近乎诡异的程度。

    “主人觉得……它便是深渊巨兽的宿主?”

    白少颜捕捉到了猎物,也并未着急变回人身,龙爪依旧稳稳地摁扣在那只妖虎身上,使它动弹不得,只能不断发出愤怒的吼叫声。

    因为身体不正常的滚烫高温,让百里安的脑子有些混沌迟缓,通过尸花汲取的大量妖兽血气里包含了太多的黄金圣气以及这万古以来饕宴留下来的怨气。

    早已与邪神打过交道的百里安,克服过如深渊般黑暗的人心欲望,爱恨怨憎。

    足以让海中恶妖丧失神智的饕宴怨气,其实对百里安的影响力并不算太大。

    真正让他身体感到极度不适的是那过于浓郁的黄金海圣气有着可怕的净化之力,这种净化之力与司水神源的净化之力又完全不一样。

    司水神源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包容世间万物,不论生灵死灵。

    而这黄金圣力的净化之力却极其霸道,霸道到百里安这具尸魔王族的身体不断遭受侵蚀,体内的血气也以着恐怖的速度被净化消融着。

    尸魔天生不用呼吸,他入回廊天渊之中时,四周的黄金浓雾粒子并不会被他直接吸收至身体之中。

    如今这样大量吞噬那些恶妖们的血肉身躯,弊端便开始逐步显现了。

    做为尸魔,百里安不太适应身体这异于常人的体温,他也并未急着从龙背上跃下来。

    将将混沌沉重的意识,在百里安不自觉地将身体往白少颜那冷冰冰的龙背上贴去的时候,倒也将意识拉回笼了些。

    白少颜此时化出来的龙身并不算过分巨大,每一片银白色的龙鳞都只有着成年人的巴掌大。

    百里安为了汲取她身体上更多的凉寒之意,便将自己滚烫的身体贴在她颈后的那一片龙鳞上,脸颊轻轻蹭着那散发着幽寒霜雪气息的鳞片,倒也是十分舒服的。

    自古传言,蛇有七寸。

    七寸乃为死穴,那处蛇鳞总是生得格外柔软。

    可龙非蛇,龙族自古以来,都拥有着超越众生的强大完美的肉身体魄,并不具备蛇类的七寸死穴之说。

    可是当她后颈感受到那滚烫脸庞贴上来的温度的时候,身躯微微一僵,虚浮于云雾之中的洁白龙尾也无声缓缓地放落下来。

    巨大的龙躯在云雾之中逐渐缩小,化成正常为人所骑乘的坐骑形态大小。

    百里安脸颊微微下陷,原本坚硬如万年寒海玄铁的龙鳞,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柔软如她初生之时,腹部下所生的那片细密薄软鳞片。

    没有挥发完的尸香味飘散在空间里,斑驳的光影和风的丝线弯弯绕绕地纠缠着未散的画像,仿佛描摹着不知何名的暗流涌动。百里安一时之间并未出声,白少颜也很有耐心地保持着安静。

    她幽紫龙瞳深邃,似是洒落了一片晃眼的清寒月光,她静默而立,仅是用垂于大地的尾巴末端啪嗒啪嗒地在地面上轻轻拍了两下。

    借着外物传达的温度,百里安模糊晃动的视线也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

    只是在那黄金圣力的侵蚀之下,意识比之往日,倒要显得迟钝缓慢许多。

    他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白少颜方才说了什么话,可是他懒得抬起身子,慢吞吞地挪了挪眼珠子,瞥了一眼她龙爪之下抓住的那只妖虎,模样看着有些懒。

    目光停驻在那妖虎身上许久,百里安鼻子里才慢悠悠地吐了一声‘嗯’。

    “尸花落下之时,并未沾及它身,这妖虎似乎就察觉到了尸花的危险性,知晓提前逃走,如此神智意识,非寻常妖兽所能有,甚是诡异,需得拿下细审才是。”

    白少颜嗯了一声,她龙首忽动,偏了偏头,一双深邃巨大的紫色龙瞳里仿佛蕴着浩淼的深海渊光。

    “主人……我们捕捉到的,好像不止是一只妖兽。”

    她低首吐霜,大地瞬间冻结成冰,将那只妖虎身躯冰封禁锢于大地上,独留下一只虎脑袋。

    百里安逐渐适应了体内的异样不适感,听了白少颜这话,他抬起身子,跃下龙背,蹲在那妖虎身旁细细打量起来。

    果然见那庞大异于寻常成年老虎的身躯之下,如同白少颜摁杀它一般,同样死死摁着一只更小的妖兽猎物。

    那只妖兽竟也是一只虎,只是那只虎虽已脱离了幼虎时期的模样,可看起来也并未成年,体格只有野狼般大小,腹部已经被压在身上的那只妖虎如刀锋般的利爪扎穿钉死在大地上。

    鲜红色泽濡染了它们的毛发。

    受了如此严重伤势的那只虎,竟并未即刻死亡,那双虎瞳里散发着异于妖兽的冷漠、愤怒情绪。

    压在它身上的那只巨大妖虎,纵然身体受到冰封禁锢,可它眼底怒恨之意依旧难掩,它费力挣扎着转动硕大的虎脑袋,张开冒着森森热气的大口,獠牙狰狞闪烁着锋利的寒芒,朝着那伤虎的脖颈致命处,就要狠咬过去。

    一副恨不能就此将它脖子咬碎!

    百里安眼疾手快地出手在它额头上轻轻一点,那戾气十足的妖虎登时浑身不得动弹了,张着獠牙巨齿,嘴里滚烫的热气扑洒在那伤虎身上。

    那只伤虎的表现也十分反常,冰冷的虎目之中不见任何应有的恐惧害怕之色,它冷漠轻蔑地看着身上那只妖虎,不为所动。

    百里安抬眸看了看那只暴戾的大妖虎,又垂眸看了看那只眼神冷漠的小伤虎。

    他低低轻笑了,语气和眼神都开始意味不明起来:“这可真是有意思了,黄雀捕螳螂,却不知这螳螂之下,竟有藏蝉?

    在这片回廊天渊的死地之中,竟有两只不曾受这黄金海雾影响的恶妖,可真真是……一件奇事儿啊。”

    更奇的是,在这妖潮之中,相互厮杀噬咬的妖不计其数,但那前提是侵占了自己的领域,在本能狂躁的特性下,会主动攻击靠近自己的妖兽。

    可是这妖虎,竟是有着如此明确的目标,在如此遥远且障碍重重之下,猎捕其他妖类。

    更有意思的是那只小伤虎,如此体格,至多不过一只十乘妖。

    可是它竟然能够在妖潮之中,保全自己不说,还在那只以速度身法见长的妖虎手底下窜逃了这么久。

    表现出来的,可属实不像是一只寻常的十乘妖。

    所以,如今一下子逮中了两只恶妖。

    它们之中,谁才是深渊巨兽的宿体呢?

    白少颜化做了人形,也随着百里安的动作,与他并肩蹲了下来,侧眸看着百里安的脸庞,怔了一下,旋即说道:“主人在苦恼这两只,谁才是真正的深渊巨兽?”

    “是啊,可苦恼了呢?”说这话时,百里安眼底带笑,倒是不像苦恼的样子。

    白少颜盯着百里安侧脸的目光没有收回,她真诚地给出意见,道:“既然如此,那主人将这两只都杀了,便不会有任何后患。”

    在龙族弱肉强食的价值观里,宁杀过,不错过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更遑论方才百里安那一场尸花之雨,夺去了这么多妖兽的性命,也不差这一两只了。

    谁知百里安却摇首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摊开手掌,重新召出心灯,靠近那两只虎妖,看模样,是在试探它们两个的反应。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那两只虎妖都没有任何反应。

    白少颜道:“深渊巨兽既然为黄金海中的一乘妖,这证明它已经有着凝化成人形,有着超越寻常生灵的智慧,主人以心灯为引试探,想必成效必然不大。”

    百里安深以为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翻掌之间,心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灼灼如火的曼殊沙华执在手指之间。

    “看来没戏了,只能用小白你说的那个方法永绝后患了,回廊天渊这种鬼地方,我真的是吃够苦头,一刻也不愿意多待了。”

    说着,他便将手里头的那朵曼殊沙华递送了出去。

    见那朵猩红之花的靠近,浑身是血的伤虎倒是未见多大反应,它眼皮淡漠凉薄的垂下,眼神里看起来,倒有几分讥讽。

    反倒是那成年体的妖虎,见那尸花绽放吐蕊而来,尚未靠近,那猩红纤细的花蕊就好似活物一般朝着它兴奋张舞着。

    它眼底露出了恐惧和无助的情绪,眼神难以遏制地变得惊恐,庞大的身躯不顾那寒气如针的侵蚀身体疯狂挣扎起来,试图挣脱。

    百里安递送出去的尸花并未落在它们的身上,下一瞬,化为绯红的花雾散去。

    他屈指敲碎了妖虎身上的厚冰,不等它翻身而逃,早已滚烫如沸的手掌毫不费力地扼住了它的脖子。

    “好了,眼下足以确定,谁……才是真正的深渊巨兽了。”

第一千两百九十八章:瞳术

    扼住那妖虎的瞬间,百里安顺手还将那只重伤的小伤虎给解救了出来。

    掌心凝聚司水疗愈之术,它腹间血肉模糊的伤口飞快愈合。

    治疗过后,百里安手掌并未收回,而是出于对小动物的本能性子,在它肚皮上撸了两把。

    那小伤虎人性化地蹙了蹙眉,似是不喜欢被陌生人这般亲近触碰,可身体喜欢被撸的本能,让它不自主地蹬起了四只虎爪子抱住百里安的手腕。

    眼神很冷漠,身体却很诚实热情。

    百里安挑了挑眉,此刻没功夫顾及那小伤虎,他目光冷然地看向那只体型巨大的妖虎。

    “所以,你会是深渊巨兽吗?”

    此问话刚一落定,手掌之下被死死扼住的妖虎陡然传来一股巨力,试图将他掀翻,愤怒的虎啸声宛若闷雷,反应竟是极大的,百里安竟是险些压制不住。

    百里安面色不变,扣着妖虎脖子的拇指不动声色地轻轻上移,摁住它皮肉之下一处不明显的微凸软骨,刚想稍稍用力威慑一二,可还没来得及用力。

    那妖虎浑身一震,眼底竟是流露出明显的恐惧与哀求之意,身体一下子变得老实起来,头颅低垂,收起獠牙利爪,一副顺从模样。

    百里安眉头一抬,奇怪道:“深渊巨兽做为黄金海的一乘妖,都是这般没骨气的吗?”

    一旁被他摸着肚子的伤虎鼻子里发出轻嗤的声音,不知是不屑还是在认可百里安这句话。

    白少颜视线从百里安的脸上收回,落在那妖虎的身上打量了两眼,好似发现什么一般,目光微动道:“主人,这虎它似乎……腹中有生命体征?”

    百里安眼角一跳,视线低垂,果见那妖虎的腹部圆鼓,时而蠕动一下,似有活物藏在其中。

    他松开小伤虎,手掌探入那妖虎腹下,掌心刚贴上去的瞬间,那妖虎庞大的兽躯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它浓密的毛发之下,亦生有坚硬的鳞甲,在百里安手掌贴近上来的瞬间,那些鳞甲应激一般,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腹中幼崽,鳞片纷纷张立而去。

    锋利的鳞片边缘却难以刺破百里安掌心肌肤半分。

    许是意识到了它与百里安之间巨大的强弱差距,眼睛里藏不住的绝望与无力的哀求。

    百里安只觉得这妖虎的反应当真是可怜又好笑,他松开了那妖虎的脖颈,摸了摸它鼓动不止的肚子,道:“好了,别这么大反应,我不杀你就是了。”

    他转头看向白少颜,神色里是止不住的遗憾:“此虎腹中有孕,应该不会是深渊巨兽。”

    白少颜歪了歪脑袋,不解:“在这回廊天渊之中,以着深渊巨兽的力量,可以任意寄宿于妖兽肉身之中,并没有条件约束,并不会说是有孕之妖,它便无法寄身。”

    “反倒不如说,腹中有子之妖,对于深渊巨兽而言,一次性附身,可汲取两只妖灵的力量,反而更能滋补自己的神魂。”

    百里安摇首道:“理是这么一个理,可是此虎不惜以命也要保护腹中幼子性命,这份拳拳爱子之心的母亲天性,却非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妊娠期的妖虎能够不受这黄金雾气的影响。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妖虎既是妊娠期,又将自己腹中幼子看得如此重要,在如此危机灾难面前,它竟不知躲避好起来,保全自己,而是混迹在妖潮之中,追杀另一只幼虎。

    契约相连,白少颜对百里安心中的疑惑情绪亦是有所感应,她看向那只始终如一安静的小伤虎,正趴在土坑间观察着百里安。

    “主人,这回廊天渊之中大部分的妖兽似乎都为妖皇傲疆所统帅,这只妖虎或许未必是深渊巨兽,但也极有可能授命于妖皇傲疆。”

    百里安道:“授命于妖皇傲疆来追杀一只小老虎?”

    白少颜一板一眼道:“或许是这只幼虎来历不凡?”

    当然来历不凡,如若不然,区区一只尚未成年的十乘妖,在妖潮之中,只有被践踏成血肉之泥的份,神智也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百里安原本怀疑这只幼虎,不是深渊巨兽,便极有可能是那幸存被打回原形的君皇娘娘。

    毕竟这只小伤虎亦是白虎一族。

    只是他以心灯为证,不论是心灯还是这只小伤虎,都没有任何反应。

    世间万般真相,都不是能够尽数推演出来的。

    百里安思索不通,索性不思考了。

    “无妨,且不论这两只虎是何来历,带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总是没错的。”

    说着,百里安召出月光锁,自那银白锁链之中抽取出了两缕月光,将那一大一小两只老虎脖子捆了一圈。

    两只老虎周身妖力顿时消散不见。

    小的那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脖子上那圈锁链,也不知是在震惊这月光锁的封印之力,还是在震惊竟然有人胆敢在它脖子上套以项圈。

    百里安手里牵着一大一小两兽,抬首观望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道:“看来这回廊天渊,出口一时半会也打不开了,先寻一处隐蔽之地安顿下来吧?”

    白少颜不解问道:“妖潮已经褪去,为何要寻隐蔽之地?”

    如若说,这两只虎都不会是深渊巨兽的话,那么此刻难道不应该是尽快找到深渊巨兽的宿体,将之抹杀,解除隐患吗?

    百里安摇首道:“妖潮退去得突然,恐有变故发生,我并不认为林曦殿主当真有实力能够杀死妖皇傲疆。”

    ……

    ……

    湖浪滚滚,如沸腾的岩浆。

    通体漆黑鳞甲的巨大蛇尸足有房梁大小,自水面之中缓缓浮现出来。

    妖皇傲疆浑身是血,坐在那蛇尸的一截驱赶之上,他不知何时,竟是重新生出了双臂,只是那新生的双臂色泽格外苍白,十根手指生得极长,漆黑的指甲如锋刀,散发出尽数般的光泽。

    他此刻一半是妖体形态,上半身则是人体形态,腹部之下,是黑色的蛟龙之躯,额头生有一对漆黑如利刃般狰狞的长角。

    森长的獠牙自唇齿之间咧露出来,锋利狭长的牙齿之间还咬着一块滴着鲜血带鳞的肉块。只见他张口,将那肉块吞入腹中,嚼也不嚼,直接咽了下去。

    盘踞在身后,浮于水面的庞大黑鳞巨蛇身躯一半已经化为了白骨森森的模样,余下的庞然身躯肉身,正消散成为点点猩红的血雾,渗透至妖皇傲疆的身体之中。

    妖皇傲疆狭长的绿色双眼微微转动,如同一只噬血的妖魔恶兽,目光森森地看着湖畔上白衣染血的目盲琴师女子,嘴角勾起一个轻蔑残忍的笑意:

    “若非本皇被那个女人重伤,你觉得你可以在本皇手底下支撑这么久而不死吗?”

    林曦怀中的七弦古琴根根尽断,崩裂的银弦挂着串串血珠,凄然的落在她红染鲜血的白色裙摆之下,优美窄长的琴身断裂成了两截,已然无用。

    自那琴身之中抽出的那柄长剑虽然未断,可剑锋之间却满是大大小小的缺口,好似被无数恶兽啃咬过一番。

    可林曦并未扔弃手中之剑,她以剑支撑着摇摇不稳的身体,单膝跪在湖畔湿泞的泥地间,自她后肩出,一道斜斜的鲜红豁大的利口一路蔓延至侧腰之际,切口之深,甚至能够看见她后背雪白肌肤绽裂的猩红翻卷的伤口之下,森森惨白的脊骨。

    这一道切口,几乎将她身体直接切斩开来。

    光是从肉眼来看,便可知晓林曦伤得极重。

    听着妖皇傲疆那讥讽的话语,林曦只笑不语,笑容淡薄苍白,两道鲜艳的血痕,自她秀美却空洞的银灰色双眸里蜿蜿蜒蜒的落了下来,如画的眉眼竟是被这鲜血染湿得越显深远。

    她试图撑起身体站起来,手中的长剑都发出禁受不住的悲鸣之声。

    林曦无声地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能作罢。

    “不管怎样,能够将妖皇大人拖这么久,倒也不错了。”

    见她重伤濒死,如此狼狈了,还一副闲散从容的模样,妖皇傲疆森然的双瞳里,情绪颜色愈发浓烈了些。

    他磨了磨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下那冰冷的鳞蛇尸体,恨声道:“若非你这个贱人,本皇又怎会忍痛吞噬我这只陪伴了本皇十万年的伴生灵妖?”

    他养了十万年的坐骑,如今唯有将之一身灵血吃了,方可重新生出双臂来。

    原本这个贱人答应的真龙为食,也叫她食言,着实可恨!

    如今深渊巨兽下落不明,又有那真龙主仆二人入回廊天渊之中,也不知放任不管是否会成为隐患。

    原本妖皇傲疆觉得这神裔人族女子,修为低浅,陪她玩玩,倒也无妨。

    却不料,这女子竟是将魔道功法修炼得如此诡异,竟是能够将他从妖身逼至成为人身。

    更要命的是,此女手段狡诈阴毒,也不知是否与那逃离而去的少年暗中有所勾结,在对战的关键时刻,妖皇傲疆竟然感受到了远在他方由他引动的妖潮数量,竟是在以着惊人的速度消失不见。

    不是被人诛杀,而是之间消失不见!

    若是诛杀,妖皇傲疆尚且能够感应到妖潮之中,那些妖兽死亡的整个过程,纵然是死透了,他亦是能够感应到其尸身血气的存在。

    可就在方才,妖潮以着大批量的数量,惊人恐怖的速度消失不见,就像是集体撞进了一片黑洞之中,被无声无息的吞噬消失不见。

    如此诡异的情况,让妖皇傲疆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未知恐惧。

    让他清楚认知到,若是叫他继续给这个贱女人牵绊住,这回廊天渊的天,可是就要彻底变了。

    因此他毫不犹豫召唤出了自己的十万年坐骑,忍痛之下,将之妖核吸收吞噬,灵肉尽食。

    方将体内那沉重的伤势压制了下去,重新生出双臂。

    形势瞬间逆转,他毫不费力的重创了这个满口谎言的可恶女人。

    只恨不能用利爪直接将这个女人撕成两半。

    他没耐心玩弄猎物,见猎物痛哭流涕求饶的模样,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猎物内藏血肠流一地的美丽解气画面。

    只是不曾想,这女人的身法手段,果真邪门得紧,分明是一个瞎子,却仿佛能够看穿他所有的动作一般,再配合她那诡异无迹的身法。

    真正能够伤到她的攻击也是屈指可数。

    在她身上落下最重的那道伤口,就是她后背上那道被他利爪撕裂开来的巨大血口。

    那道伤口,妖皇傲疆是冲着取她性命去的。

    却不知何故,竟是又给她险而又险地避了过去,只是重伤。

    妖皇傲疆眯起狭长的眸子,看着她蜿蜒流淌着鲜血的那双盲目。

    他方才那一击,是冲着她后背击杀过去的。

    他出手虐杀猎物,向来喜欢看热腾腾的内脏与肠子流淌一地的美丽画面。

    尤其是越漂亮的猎物,被用这种方式虐杀起来,便越具有凄美感。

    妖皇傲疆对脸和五官这种浅显表面性的美丽事物并不敢兴趣,更莫说会去刻意针对一个瞎子的眼睛了。

    他观察了半天,终于确认,她此刻眼睛里流淌出来的血泪,并非是外力导致而成。

    而是她在施展了某种强大的瞳术秘法,过度使用,而导致的反噬现象。

    妖皇傲疆思索片刻,便知晓其中是何缘由,嘴角轻蔑的笑意不由更浓烈了些。

    “本皇听闻,魔族有一瞳术秘法,名为预瞳之术,施展此术,能够勘破过去与未来,用以战斗之中,能够预知敌人的攻势走向,此瞳术虽然强大,可后遗症也极其强烈,修炼越深者,则会永失光明,再也无法见常人之所见的真实世界。”

    “故此,这预瞳之术,纵然是残忍狡诈的魔族,也极少有人修炼,自古以来,修成此术者,寥寥无几,近数万年来,也未有人间魔宗之主,昭河,将此预瞳之术,修炼至大成,所以,小丫头……”

    妖皇傲疆眼瞳轻轻转动,带着探究的光:“你究竟是何来历?”

最近不知道降温还是怎么,北北身体又萎靡了

    昨天就有点点不舒服,但还能接受,觉得自己睡一觉就好了,结果今天起来,头巨晕,犯恶心,骨头也冷,想码字完全专心不下来,还呕吐了,想休息一天,抱歉了诸君。

第一千两百九十九章:魔瞳

    魔宗宗族昭河,虽说世有传闻,乃是人族昭国魔修出身。

    可是他的名字,给这世间所带来的恐怖阴影,足足持续了七万年之久。

    他能够让人间迎来前所未有的末法时代,在四海八荒之中掀起的腥风血雨。

    不论是多么漫长久远的岁月,都无法让人类心中的恐惧磨灭淡去。

    在那令人间列国,百家仙门一度绝望的岁月里,他几乎让世代传承天玺十三剑、太玄九经、苍梧十藏殿的仙道三宗几乎断了传承,灭了香火。

    若非仙尊祝斩强行顶着法则紊乱的反噬,钦点命星,人间有了撅起天道三子之说。

    兴新而起的百里羽、苏观海、尹渡风三人借着机运以及三宗至宝之力,一举推翻琅琊魔宗,至今整个人间,怕是都如同不见光明的烘炉炼狱之中。

    琅琊魔宗纵然被打得节节败退,一路退至无尽海以北极寒之地的昭国领土之中,龟缩难出。

    可纵然有着三宗之势力压,也始终难以将琅琊魔宗这只毒虫彻底灭尽。

    在千年之前那场人间混战之中,关于这位魔宗之主昭河的死因,有着各路不明的说法。

    有传闻说,他是死于三宗道首三人合力围杀之下。

    亦有人说,太玄宗宗主擅于棋诡之道,曾派入门下弟子,潜入魔宗,骗取魔宗长老信赖,成功打入敌魔内部,窃取了情报,在魔宗宗主闭生死关的重要关头,率领百家仙门打入昭国国境之中。

    以身强渡生死劫的魔宗宗主昭河在关键时期走火入魔,暴毙而亡,血肉为自己所养的魔兽分食而之。

    但不论是怎般猜测,做为那场战役的最关键的三位人物。

    百里羽、苏观海、尹渡风三人都从未在百家仙门之中正面回应回应过是他们设局合力成功将琅琊魔宗宗主一举围杀成功。

    琅琊魔宗宗主身死之消息,却也不过是流传于个个百家仙门之中,大家各自心照不宣罢了。

    宗主昭河遗迹千年,按照常理而言,在那般生死决战之下,三宗之主断不可能错失良机,留下他这一巨大隐患毒瘤!

    更莫说在三宗之主共点命宫围杀之下,魔头昭河还能留有生机。

    妖皇傲疆虽长年身在黄金海中,可有着饕宴这一邪物于人间世人欲望连接,他想不知晓人间那些事也难。

    傲疆做为这黄金海域的妖皇,早在万年前,就已经突破通暝巅峰境界。

    借着弑父夺来的父帝神源,在这些年强行融合消化之间,也勉强已经够得上入圣初品之境,半步炼虚境。

    他自问人间天才修士犹如过江锦鲤,他从不放在眼中。

    也就那天道三宗之首,经了祝斩钦点命星,得了那天玺十三剑,太玄九经、苍梧十藏殿这天地馈赠的助益,强行点燃修为寿元,可在短期之内燃烧命星,实力超越人类肉身所能承载的极限,达到入圣炼虚之境。

    如此不俗的手段,确实让他不敢心中太过轻视。

    可那三人在如何厉害,也不过沾的是祝斩所执掌的天道的光。

    如此厉害的手段,是祝斩所赐。

    哪一日他若想收回,那三宗之首,便是狗屁不如。

    反之是那琅琊魔宗宗主,一直以来叫傲疆捉摸不定。

    传闻中的魔界六河,于魔界之中有着鼎分六足的绝对地位,可谓是处高临深,权倾一界,只直系于魔君一脉,从不听信于其他人。

    论其地位之尊贵,比起那魔界四方大君首领,也只高不低。

    可偏偏这位魔宗宗主,人族出身的魔修,他却能够如同天道三宗之守一般,召唤魔界六河,在短暂的时间里,借以魔河之力,化为己用。

    沸如炎浆的湖水不知从何时起平复,黄金色的湖液在巨型蛇尸下静水深流。

    风吹起了傲疆额前的湿漉漉的碎发,露出来的那双狭长眸子尽是化不开的阴冷戾气。

    带着邪性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湖畔间浑身染血的女子,双手抱胸,健硕修长的身躯依靠着坚硬如山石的蛇尸驱赶,在湖中载沉载浮。

    “世人都说魔宗宗主昭河,手段残忍酷吏,修行违背天理之邪魔之术,断尽亲缘之线,行的是丧尽天良之事,走的是永不超生之道。

    昭河生性阴毒冷漠,视万物为草芥,便是连手底下最亲近的门徒,都无一人愿意与之单独独处,却不曾想,屠尽百家仙门的魔宗宗主,竟然是一名女子。”

    林曦抿了抿唇,没有答话,只感觉到此刻两只眼睛好似被无数细小生着尖锐倒刺的剧毒藤蔓细细缠绕着,不断传来恐怖的灼烧感。

    又有温热的液体自眼角蜿蜿蜒蜒地淌落下来,鼻息间尽是鲜血的甜腥之气。

    原本平静下去的湖畔又起风了,掀起阵阵微潮湖浪。

    林曦纤眉微动,感应到了那不动声色的风起之声里暗藏的森然杀意。

    委拖在地面间的大袖飘然而起,她目不能视,却能够极其敏锐地‘看’到身前空间之中凝聚的杀机一般,两根纤长手指并做剑指探出。

    在那两指之间,正自夹住一根细长的金属长针,针身并非寻常那般打磨的光滑,而是一圈圈诡异螺纹之状,针尖淬着一抹恶毒的幽蓝色光泽。

    更加诡异的是,她分明稳稳地夹住了那根细针,手指之间那冰凉的冷金属触感也十分清晰。

    可下一刻,指间传来一阵细冷的滑腻之感,那根细针就像是冰冷滑腻的细蛇一般扭动起来,犹如活物一般,奋力挣住她的双指,嗖地射入她的左眼之中!

    剧痛袭来!

    林曦被迫头颅后仰,一时之间仿她感到自己的头骨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敲碎一般,在那剧痛之下,她身体微微颤抖着。

    可即便如此,她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后仰的脑袋一点点收了回来,那根细长的毒针彻底没入她的眼球之中不见,只能够看见她那只银灰色的瞳孔中间,淬着一个猩红的针孔。

    由于她的瞳色极浅淡,故此那一点猩红针孔格外醒目森然。

    自眼眶之中泊泊流淌的鲜血涌得更凶了,只是这一次,自她左眸之中流淌的鲜血色泽竟是逐渐由红转黑,色如浓墨,竟是剧毒。

    林曦似是嗅到了自己血中那异样的气味,她微微蹙眉,面临如此重创,她的表情竟也无多大波澜变化,那是一种近乎无动于衷的残忍。

    不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林曦两根手指轻轻捻动着,纵然她看不见原本雪白的指腹此刻黑褐色的线纹密布,通过那僵麻刺痛的触感,她也知晓即便手指肌肤没被刺穿受伤,光是肌肤触碰那只毒针,也会沾染其剧烈的毒性。

    更莫说整根没入左眼里的那根毒针该会有多麻烦。

    林曦懒得深究这些。

    湖浪声起,妖皇傲疆的声音近在咫尺:“方才你来的时候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反倒一句话都不说了?”

    林曦垂下手臂,任由指尖毒素蔓延,叹了一口气,道:“我本就不是一个话多之人。”

    见她落入绝境还如此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傲疆分明做为夺予生杀胜利者一方,可还是不禁背脊隐隐有些发冷。

    他冷哼一声,伸手想要抬起对方的下巴,将她那黑红交加血污下的脸容看得更清楚些。

    可还未等他伸手,林曦仿佛就已经预判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先他一步自己抬起了那张血迹斑驳的脸:“我本就是一个瞎子,妖皇大人何必浪费自己的毒针?”

    看着那血污侵染的面容,妖皇傲疆这才真正确认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当真就是那臭名昭著的魔宗宗主昭河了。

    他不愉快地皱了皱眉,站直身体冷笑道:“你是瞎子不假,可你这双瞎了的眼睛,便是上清仙界专修瞳术十万载的金仙光域都远不能及吧?”

    林曦淡道:“妖皇大人见识广博,佩服佩服。”

    可她面上却丝毫没有半分佩服的意思。

    妖皇傲疆随手再度拈来一根乌蓝的毒针,在指尖慢慢转玩着:

    “原本以为你所持术法是预瞳之术,可细想下来,预瞳之术主不过是用以预知敌人未来几息的功势轨迹与章法,虽然神奇,却也只能用以主防御。

    可是你方才与本皇对战,剑法之犀利,攻势之凌厉,每招每式都恰好克制在本皇的功伐弱点上,仿佛你所施展出来的每一套剑法,都是为本皇精心准备的一般。”

    如若不然,境界修为如此悬殊,纵然她是魔宗宗主昭河,又怎么可能将他拖住这么久。

    妖皇傲疆手中毒针戾然翻转,针尖朝着林曦幽瞳狠狠点去!

    淬着剧毒的针尖距离她的眼球微毫处堪堪停了下来。

    他知晓林曦能够‘看’到那毒针的威胁,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她连眼睫都没有颤抖一下,空洞染血的眼瞳微微转动上扬。

    平淡的眼神里本应看不到任何情绪,可妖皇傲疆依旧能够感受到她那奚落人的可恶目光。

    就像是在面对着一个使坏‘恶作剧’的顽童一般。

    正如林曦自己所言那般,在没有明确的目的下,她的确话很少,少到即便性命命悬一线了,她都懒得再多说一句。

    妖皇傲疆心情憋闷得很,语气也变得恶狠起来:“听闻魔族有一至高无上的瞳术,名为魔瞳,能预知看见敌手一切攻击的同时,甚至还可以通过魔瞳在一瞬间里演变出完美克制的剑法来。

    魔瞳千变万化,虽为魔族禁术,可着世间不论仙魔两道,不得不承认的是,大部分的剑术神通,追溯本源,可皆出自此瞳。

    便是以问剑闻名天下的天玺剑宗,其中藏经阁内的秘剑之术,绝大部分亦是魔瞳推演出来的剑术演化而来。”

    林曦最大的秘密并非是隐藏多年,便是连尹渡风都不曾知晓的魔宗宗主身份。

    反而是这魔瞳术,便是她在身为魔宗宗主时期,都不会轻易显示于人前。

    尽管在这六界之中,知晓魔瞳术者少之又少,便是如今当代魔君,怕是也不知晓其术存在。

    妖皇被封黄金海数百万年,知晓人间诸事,也是借了饕宴之力。

    他一语道破林曦身上最大的秘密,林曦却只是笑笑,仿佛捕捉到了更有趣的秘密一般,说道:“妖皇大人口口声声说父帝偏心,视你为耻。

    可在我看来,尊驾的父亲可当真是疼爱你啊,关于魔瞳的秘密,可是连仙尊祝斩这位父帝长子都不曾知晓呢。”

    听闻此言,妖皇傲疆先是一怔,旋即立马露出一种仿佛受到了羞辱的表情。

    他怒极一把扼住对方的脖子,戾气十足地反驳道:“你少在这自作聪明了!你以为你身份暴露,今日还有活路可言吗?!纵然你是魔宗宗主又如何,以人类之身,妄图修行魔君秘术,瞎了双眼,那是你应得的报应!”

    魔瞳禁术非魔君一脉不得修习,只因除了魔君血脉者,强行修习此术,眼睛难承魔瞳之威,最先侵蚀的,便是自己的眼睛,终生不复光明。

    “魔宗是为魔族庇护不假,可是你修行魔瞳术,这便意味着你有意相争这魔君之位,当真是不自量力!”

    妖皇傲疆眼神森然:“身为魔修,仙道必然无你容身之处,如今魔界已经择出新君,若是叫这位年轻的魔君陛下知晓你一个外族人偷习魔瞳术,她又岂能容你?”

    林曦脖颈被扼,面色慢慢呈现出窒息的青紫之色,在妖皇傲疆森戾的目光下,她轻描淡写,声音嘶哑:“妖皇大人是想收了我?”

    妖皇傲疆道:“因你食言之过,本皇失了坐骑,总得需要在你身上讨还一二,不若做本皇妖宠如何?”

    “以他族之身,修行魔瞳,的确为魔道不容的大不敬之举,妖皇大人好谋算。”

    林曦虚无的眼神犹如实质,落在妖皇傲疆的脸上,仿佛怜悯又仿佛可惜地轻笑了一下。

    “可是你又凭何觉得,大不敬者是我,而非这位年轻魔君,又凭何觉得,我没有资格修行魔瞳。”

    那只并未受过毒针侵染,尚自流淌鲜红液体的空洞右眼,在这一刻仿佛有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填补了进去,然后开始燃烧成一种未知的恐怖之焰。

    妖皇傲疆心念一动,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扼着对方脖颈的手腕剧痛。

    他低头一看,林曦不知何时抬起了那只毒线密布的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骨骼裂断的声音响起。

    满面污血的纤柔女子在这一刻宛若成了夺命幽冷的厉鬼。

    “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适合修行魔瞳了。”

    她轻笑道:“你方才错过了一个机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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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行介绍:
昆仑雪殿,曾有仙人言,逝者流离,生者不释。魂魄一去,将同草秋。尸者重生,游离人间,当为仙家百门所不容,尸魔伏诛。这一日,少年自棺中醒来,血枯骨寒,睁眼已是百年人。仙人一泪,长相守,可解前尘一梦。不修长生修凡死,不为万古同悲寻恨,只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长夜行普群:917572815,v群已经创立,进普群找管理验证可进)长夜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夜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夜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