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二十五章:护短
原本用来调戏糊弄太阴大帝的那一招,此刻宁非烟万万是不敢再继续往嬴姬娘娘身上用了。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宁非烟可不想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真将自己搭给了中幽皇朝,她面不改色地摸了摸自己耳间那颗鲜红宝珠坠子,敷衍道:“太阴大帝应该是看到了我身上这半枚被净化过的司水神源的缘故吧?”
自西北海一战,举世皆知,君皇乘荒遗落的司水神源在百里安的身上。
只是无人知晓,完整的司水神源早已被宁非烟一分为二。
这个说法倒也说得过去,但了解自己老父亲的嬴姬总觉得这并非是关键性的原因,她面带狐疑之色:“当真只是因为如此?”
她那老爹爹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
旁边一脸乖相的百里安反手搂过她的肩膀,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嬴姬娘娘,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阿翁他洞若观火,定是看出来了非烟腹中有子,所以才会放任她进来看我的。”
宁非烟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一天。
该死。
糊弄太阴大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能够给这小子当刀使啊。
宁非烟被这一刀捅得不轻,她面无表情地擦了一把自己唇角并不存在的血迹,睨了百里安一眼:你快闭嘴吧你!
一度借着那假孩子狐假虎威的宁非烟终于意识到,这慌撒得越来越大,旁人也就算了,如今嬴姬都要这般认为了……
事情好像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过去了。
它尸魔个奶奶的!
以前骗人怎么从来没像现在这般不安过。
果不其然,不出宁非烟的意料,她看见女帝嬴姬双眸之中爆发出了惊人的光亮色彩,那张本就生的精致漂亮的面容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渡上了一层容光焕发的光!
宁非烟甚至仿佛好像听到了嬴姬脑子里传来的霹雳雷霆之声。
整个人好像欢喜得傻掉了一般,双目微瞠,喃喃道:“我这是要当家家了……要当家家了……”
嬴姬娘娘双手无意识地搓了搓大腿,整个人得了失魂症似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圈才乍然清醒过来一般。
她嘴巴一咧着,眼神却是严肃无比地慢慢朝宁非烟搀了过来,好像她是什么碰不得的金贵宝贝似得。
将她扶太后似地给慢慢扶到了椅子上坐好。
“胡闹。”她很严肃地看着宁非烟,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一点重音没有,生怕惊吓到了她:“有了孩子,怎么还能如此胡来,也不知道顾念一下自己的身子。”
宁非烟还是头一回能够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样嘴巴发笑眼神严肃的复杂表情。
所以蠢猫儿这一大家子,都是些什么奇葩啊。
不过看着嬴姬娘娘那副小心翼翼的关切举动。
被宁非烟泡黑了拿去喂狗的良心,怎么感觉隐约之间看到,那只恶犬口里叼着她发黑的良心又屁颠屁颠地颠到她面前让她收回去的感觉。
宁非烟莫名心虚起来,可是不敢劳嬴姬这般费心费力地搀扶她,她赶紧反手搀过嬴姬的手腕,破天荒居然生出了几分诚惶诚恐的感受来。
真他娘的不是个滋味。
“呃……无妨无妨……娘娘不必如此。”
莫名其妙就仿佛给人当成小祖宗对待起来的宁非烟愈发不自在起来。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来了,其实眼下是一个很好接触误会的机会。
可是看着嬴姬娘娘那副眼神发光死死盯着她肚子,一副想摸又怕冒犯到的小心翼翼的期许模样,宁非烟所有的话就都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期许……
一个魅魔所出的孩子,有什么好值得期许的。
这位中幽女帝当真是在天玺剑宗上还未吃到足够多的苦头啊。
人间的正邪偏见早自古以来便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中幽皇朝做为中立势力,方可安稳强大千年而不败。
一旦偏向沾染于任何一方,都要付出打破平衡的代价。
若非她嫁入白驼山,以举国之力帮助天玺剑主,赢得战事。
又怎会为魔族所针对,幼子尚在襁褓之中就为人算计,落得了个少年早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才让中幽皇朝得以重归正规。
如今这是不长教训开始来招惹魔河了是吧?
百里安也瞧出来了宁非烟的拘谨,笑着为她解围道:“阿娘不必如此,还未显怀呢。”
嬴姬想也不想,抬起一巴掌就呼在了百里安的后脑勺上,慈母模样一扫而空。
“你这浑泥猴儿懂个什么?女人怀子那是头等天大的事儿,最是累不得,冷不得,饿不得,伤神不得的,伱明知她有孕,竟然还让她趴床底下!你这德行怎么和百里羽一模一样,冷血无情!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小崽子,你是怎么说出这般冰冷的话来,也不怕寒了自己女人的心,你简直不是个东西!”
都说隔代亲,可这亲得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见着百里安被自己娘亲说教数落得怂头搭脑的可怜模样,又有些不高兴。
说谎的人是她,好端端的教训她的蠢猫儿做什么。
想到这里,宁非烟忍不住小小地回了一句嘴:“娘娘莫不是忘了,当年您显怀的时候,还大着个肚子于荒原之上三进三出,杀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就连昭国的大国师都被您斩杀于阵前,三万邪军皆为你血洗祭旗,连战九日而不眠,纵然妾身施以蝶蛊之术,都未能够将您逼退半分……”
宁非烟话语一顿,目光认真地看着嬴姬娘娘:“那时候您怎么没注重孕期女子,冷不得,饿不得,累不得呢?战场之上英姿飒爽,浴血奋战的女帝娘娘,何止是伤神二字能够形容得了的。”
嬴姬娘娘被说得满目羞恼,还委屈,“我这是帮你教训这混小子呢,姑娘你怎么倒反数落起我来了。”
宁非烟不吭声了。
嬴姬娘娘当年也没有想到,荒原战场之上,令人颇感头疼的魔河敌人,竟然会有朝一日和和睦睦地坐在这里拿着当年的事来糗她。
委屈的同时,心下又是暗自欢喜得紧。
在战场上同宁非烟打交道的时候,她是知晓她性子有多恶毒,行事有多无情狠辣的。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赘余感情的凉薄女子,也会有护犊子的一天。
而且护犊子护得比她这个娘老子还紧巴。
分明方才还是一副拧巴别扭的小模样,她才给了小安后脑勺一瓜崩,她便坐不住了,明明心理还发着虚怂,却还要炸着毛来怼她两句。
嗯……
这种行为很有点任性孩子气。
女帝娘娘很高兴,一高兴,便又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摸着百里安的脑袋,一一看过他身后的那些姑娘们,说道:“我儿到底是个有福气的。”
今日可真是一个开心的好日子。
儿子死后,嬴姬曾一度绝望,终日像是落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绝望如影随形,怎么也躲不开。
直至小安死而复生,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失而复得的那种庆幸感让她格外珍惜。
此生也不敢再奢望其他,更不敢再生出其他什么失望的心思。
只要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顺遂,长长久久地留在她身边就是上苍给予她极大的恩赐。
她其实心理清楚,做为尸魔重生于世,这也就意味着断去了子嗣亲缘之线。
若非天定的缘分,特殊的血脉,基本极难留有子嗣后代。
嬴姬虽嘴上不说,心中也不敢生出多大的失望,但说不心疼百里安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孩子来得意外,来得突然。
这又怎能不令她欣喜若狂,只觉得过往的不甘与磨难皆为这不留遗憾的惊喜抚平了个干净。
嬴姬娘娘无不感慨地说道:“只是可怜你刚刚怀上,别就要受这分离之苦,小安随那君皇娘娘同去昆仑,不知归期,待到瓜熟蒂落的时候,父子二人都未必能够团圆相聚,更莫说在身边悉心照顾你了,这一点,是我家孩子对你不住。”
“不过无妨。”嬴姬说到这里,精神一震,鼓励般地看着表情怪异的宁非烟,道:“你若是不嫌弃,不妨来我中幽小住几年,我好歹也是生养过的,知晓如何照顾你与孩子。”
宁非烟看着嬴姬娘娘那似乎快要化成一滩水的柔情凤眸,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被激起来了。
她正想说话,身后当即传来蜀辞冷冰冰的不爽声音:“什么叫刚刚怀上,早在魔界王宫的时候,吾辈就听说她怀上了,如今都三年过去了,肚子还是平平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嬴姬一怔。
三年前便就怀上了???
宁非烟张了张嘴,正想借此机会言说清楚,哪曾想她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百里安笑着替她解释道:“阿娘这就有所不知了,魅魔一族的种族天性与常人不一样,几年不见孕显也是正常的,正因如此,所以才能借以特殊的种族天性才能与儿子承子嗣之缘。阿娘莫急,若是一旦起了肚子,那也就快了。”
(ps:更新晚了,抱歉,今天北北下午颈椎病发,跨市去看老中医正骨,天气闷热坐了一天车,回家头疼欲裂,就睡了一下,一下子结果睡过头了,搞到现在才更。明天再补一个小章。实在很抱歉。)
第一千两百二十六章:听说魔界有只坏狐狸
zw443sx
嬴姬娘娘对于魅魔一族的传言倒是也有所耳闻。
魅魔一族天生灵力,若不采补别人的精阳,天生就是为人采补炼食的命运。
像魅魔这种特殊的灵力种族,诞嗣的条件也很是严苛。
魅魔产子,短则数年,长则甚至需要十数年。
所需时间甚是有些长了。
可是一旦这时限过了三年之久,这多半都是一胎双生。
如此说来,一举得两儿的可能性倒也极大。
蜀辞泼冷水非但没能让嬴姬娘娘感到失望,那满心如火的热情,不减反增。
嬴姬娘娘肉眼可见的喜笑颜开,一副完全将自己给劝明白的样子:
“不论时间长短,只要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降生就是极好的,咱们不着急,若是能一胎生双子更是最好的,孩子们有个兄弟姐妹,日后也不孤单,甚好甚好。”
宁非烟实在不知有哪里好的,莫说是她了,就连红妆与蜀辞都忍不住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宁非烟心说当初做为敌人,这位嬴姬娘娘就没少研究魅魔种族的来历、天性以及弱点。
她既然明白魅魔产子,需要耗费数年光阴才能显怀,自然也能够明白,魅魔若诞孕生双子,则是互相蚕食伤害的不详命运。
正因如此,她才会成为宁夫人心中永远拔不掉的那根毒刺。
在这世上,没人会希望看到魅魔诞孕双子。
宁非烟此刻都不知道嬴姬娘娘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了?
堂堂中幽女帝,一谈到子嗣问题,就和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大姐似。
她忍不住提点到:“双生子在魅魔一族之中,视为不详与诅咒,这一胎……未必就是好的。”
可是嬴姬娘娘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意料,她眼中既未看到对那些‘不详’‘诅咒’等字眼的排斥,忌惮与怀疑不安,也未出言呵斥纠正宁非烟的‘胡言乱语’。
她就好似将那些不好的,世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听入耳中,记在心底,然后平静接受这一切。
嬴姬娘娘明朗地笑着:“在世人的认知之中,中幽皇朝,乃是英灵聚集的阴眠之地,亦是象征着死亡的不详,可我觉得,从中幽皇朝里出来的我的孩子,依旧是世上最好的。
旁的双生子诅咒与我没多大干系,可若是你的孩子,旁人若觉得那是不详的。
那正正好,就养入中幽皇朝这个不祥之地吧,叫我好吃好喝地喂养着,来日定然不负众望,就偏要养出一个混世大魔王来,将这些嘴碎的家伙们挨个祸害个遍。”
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甚至到了百毒不侵这种地步的女帝娘娘,宁非烟说不出心中那涌动的异样情绪是什么。
她只好闭上嘴巴,低着头坐在床边静默了下去。
那股子劲儿再如何别扭难堪,她都不知该如何发作了。
只是瞧嬴姬娘娘那股子劲头儿,仿佛似打定主意了,此番过后,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宁非烟连球一同拐带回中幽皇朝去。
百里安还挂念着宁非烟身上的发乱期,还有那要命的骨耶魔蝶。
今日蜀辞在他身上闹出来的那场荒唐,还给阿娘抓了个正着,本就叫百里安如坐针毡。
此刻看着嬴姬娘娘大有促膝长谈下去的劲儿头,他忍不住出声道:“阿娘今夜是同阿翁来的?那扔下他一人回去可是不好,阿娘也与阿翁好久没见面了,此番难得将阿翁引出人间,机会难得,这十方城的夜景颇好,阿娘可要带着阿翁好好逛上一逛才不虚此行啊。”
嬴姬娘娘如何看不出来百里安脸皮薄,有意将她支开,她撇了撇嘴,道:“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罢了罢了,谁让你媳妇多呢,娘亲是争不过你那么多个媳妇儿了,只是阿娘的话,你要慎重记在心里头去。”
听着这语重心长的慈母发言,百里安却是茫然的。
心道今夜阿娘你逼逼叨叨了半个晚上了,说了这么多的话,到底是哪句话需要记到心里头去啊。
看着百里安那茫然似懂非懂的样子,嬴姬娘娘气笑道:“阿娘不反对你招惹人家姑娘,但你既然招惹了,切莫像你爹爹那样,又反过来嫌弃别人,妖女也好,魔女也罢,只要是你喜欢的,她亦喜欢你,阿娘都没什么可说的。”
说到这里,嬴姬娘娘话语一顿,雍容美丽的面容间又很快漫上一抹忧虑之色:“阿娘知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许是因着百里羽那性子的缘故,阿娘知晓你从小被他管教极为严苛。
所以阿娘在这些方面,不愿再以人间的礼法教义约束于你。
可是阿娘也知晓过犹不及这个道理,又怕一味地纵着你会日后会生出祸端,所以在这不得不多嘴提一句。”
百里安自幼与母分离,极少受到母亲的教化,如此时刻,自然得耐心受教,洗耳恭听。
“阿娘教诲,不敢轻忘。”
更何况三日后就要前往昆仑,再相见不知何夕,百里安做出一副耐心倾听的样子。
“嗯。”嬴姬看着百里安,认真说道:“虽说阿娘知你性子沉稳,懂进退,不骄不躁不贪,只是对于女子这方面的事,命里着实是乱成一团。”
百里安:“……”
您老人家直接说我爱招蜂引蝶花心就成了,实在没必要说得这般文雅委婉。
嬴姬娘娘谈到这个,也有些感慨,忍不住咳嗽了两下,这才继续说道:“这也是防范于未然,阿娘虽说是相信小安,但阿娘还是担心你入世红尘的时日越长,越是难以经受这红尘诱惑,心思越来越大。
你入了一趟魔界,便连孩子都有了,宁姑娘虽说是四河,但心性不错,阿娘很喜欢。
但有些少年男子总是喜欢做一些有能够激起人心征服欲的挑战难事,阿娘年轻的时候亦是遇见过许多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这些人的下场大多都十分凄惨,小安你莫要学习。”
百里安顿时哭笑不得,心道阿娘莫说你年轻的时候受那些少年人的喜欢。
便是如今,这人间江湖之上,亦是有不少不知死活的人暗自对你起着觊觎之心的人,不论是老的少的,可是大有人在。
光是他知晓的,就已经快有一掌之数了呢。
百里安无奈笑道:“所以阿娘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啊。”
嬴姬大有深意地看着百里安,道:“阿娘的意思是,修为可以勇于挑战永无止境,但女人莫要奉行多多益善这一套,两百年前你也在这上头吃过苦头了,说起来苏靖这孩子也是深受那黑绳业水之害,当年阿娘的确是怨极了她,恼极了太玄,可如今因你复生,阿娘皆已释怀。
只是因此一事,你也应该明悟,有些人不可随意招惹,否则只会自惹祸事。”
“你在魔界的一些事迹,阿娘从小霜口中也有所耳闻,说是那新任魔君对你起了意,做出来的一些行径倒有些像是当年深受黑绳业水所影响的苏靖。
只是这位魔君大人行事作风,更多的是趋于自己那疯狂偏执的本性,竟然逼婚之事都干得出来,加之魔君身份着实特殊,切莫要招惹到她的头上去。”
关于这位魔君阿娆,无需嬴姬多加提点,百里安自己本身也不愿与她有太大的纠葛。
且不说蜀辞提点过百里安,这魔君阿娆很有可能是未来重生者。
在她所经历的时间线中,她似乎与他有着师徒之缘。
既是师徒,她又怎会生出那般大逆不道的心思来。
平日里行事作风,对他没有半分尊敬不说,还在他身上肆意盖章刻名字,嫉妒心又重,整日一副谁只要离他近了些,就恨不得害死对方的狠毒疯批模样。
如今细细想起来,堂堂魔君陛下,短期之内接连痛失两名魔河爱将,竟都是因他而起,全然没有身为魔君当以大业为重的思想觉悟。
纵然百里安有心想避,也心知他的命格早已乱作一团,与魔君阿娆的纠缠怕是还未到休止之日。
心中虽清楚这一点,但阿娘说的话,他乖巧点头,耐心听着。
嬴姬娘娘见他将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十分满意,点点头,复而又道:“我还听闻,魔界首河蜀辞与这位新任魔君近年来明争暗斗,颇为不合,大有谋朝篡位之心,早年间,她便是黑绳业水的主谋者,两百年前的劫难,皆拜她与葬心所赐。
此魔魔性比起历代魔君,有着过之而无不及!
为娘记得,此魔乃是妖狐出身,与天地共生,虽说长年是以幼女形态示人,可狐妖一族的惑功天赋毕竟摆在那里,谁也无法保证,她是否会为了刻意针对当今魔君,对你图谋不轨有意接近。不论是那现任魔君还是魔河蜀辞,都是觉得不可招惹的。”
嬴姬娘娘越说越发的忧心忡忡,再次不忘重点强调道:“蜀辞那妖魔到底是有着数百万年的修为道行,阿娘实在放心不下,担心你会受她蛊惑,此等魔头心机深沉,吃人不吐骨头,你若正面遇上,怕是得吃大亏的。”
嗯,简而言之,说来说去,还是担心自己儿子被外头那些坏女人给骗身骗心。
罪魁祸首蜀辞八条尾巴已经全然没有摇动的精神了,软趴趴地散在床榻上,脑袋上竖起的两只狐狸耳朵横趴趴的垂着。
幸亏此刻她是八尾形态,若是七尾狐狸形态,以着那心理低防线的她,怕是此刻泪珠子都得在眼眶里打转了吧。
原本蜀辞对于两百年将黑绳业水交予葬心来祸祸算计天道三子的事本也没多上心。
毕竟虽说事情成了,可到底只死了百里安一个。
这对于蜀辞这万年间一路杀来的功成名就实在不值一提。
更何况,算计天道三子,扼杀摇篮的真正计划者是葬心与弃人二人。
虽说得了她的首肯,她亦是知晓这计划,并将黑绳业水交给了他。
可她哪里有嬴姬娘娘说得那般不堪。
还吃人不吐骨头??!
她哪有,方才那中幽女帝分明也亲眼看见了,她吃下这块心头肉的时候,分明全须全尾地将那块肉都吐出来了,最多就是吃了一些业障。
对于当年所行之事,蜀辞虽说后怕,却不后悔,身为魔族首河,她这一辈人有一辈人要做的事。
魔族与仙族的争斗,从来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谋算,争夺,这是魔族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在阴虚谷中,蜀辞愿意为了这块心头肉甘愿自我陷入沉眠,与那片长尸林同化魂堕。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毫无原则的否认自己过往独行的大道。
正如嬴姬娘娘所说,她是天生天养的妖魔,人类仙门那套道理从来都无法束缚她。
她并不觉得自己过往做的事情有错,可如今经嬴姬娘娘这般一提醒,蜀辞陡然反应过来,百里安少年时期所经受的一切苦难,到底是因她而起,蜀辞心中说不愧疚是假。
正因如此,她心情才越发复杂纠结,她生怕从百里安的口中听到如方才那般的乖巧应语。
他这般听娘亲的话。
她让他不许招惹魔君,他就答应不去招惹。
眼下她又不许他来招惹理会她的勾搭,他多半也是会借此机会爽快答应下来的吧。
蜀辞越想越难过,身上的绒毛也越来越萎靡怂搭。
嬴姬娘娘眼尖的很,立马发现了状态不太对劲的蜀辞,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莫不是自己说话没轻没重,无差别地误伤到了这只可怜的‘小狐狸’。
嬴姬娘娘眼中自带过滤网,一看到蜀辞横耳垂尾的可怜伤心模样,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来此地的初衷是什么,更是忘记了前不久还满心怨怼地同太阴大帝咬牙切齿地说着‘有老女人老牛吃嫩草,觊觎她家小安的美色’。
人家一可怜,尾巴狐耳都是一副软乎乎的模样,嬴姬娘娘眼中哪里还有什么可恶的老女人,满心满眼都觉得这奶呼呼的小狐狸需要一个慈爱的长者大人来呵护关爱。
嬴姬娘娘那护崽之心开始蹭蹭上涨:“哟哟哟哟哟,别哭别哭……为娘说的是魔界那只出了名的阴坏老狐狸,不是在说你这只可爱漂亮的小狐狸,为娘疼你,不是在说你。”
百里安:“???”
zw443sx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章:开疆扩土
您老人家这样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
那阴坏的老狐狸,说的就是你眼前的这一只。
而且都快被你说哭了。
蜀辞那双横趴趴的耳朵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她缓缓抬起脑袋来。
身后铺在床榻上的八条尾巴徐徐滑动之间,其中两条尾巴宛若虚雾化成的一般,很有虚幻感的一点点散淡而去。
八尾摇曳之间,变作了六尾。
嬴姬娘娘眼眸渐渐睁大,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位月上仙狐周身的盈盈清气变得深沉晦暗,周身的气息甚至将那夜明灯的光辉都压低了几分。
面容眉宇之间的慈悲之相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摄人心魄的魔气缕缕缠绕周身,妖异纤长的眼睫下一双全黑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海底。
成熟的身躯缓缓缩小成少女形态,再也不见半分仙狐的影子,此刻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妖魔。
八只尾巴的大狐狸眨眼之间,就变作了六只尾巴的少女小狐狸,面上的表情少了,目光里的神行光彩沉淀不见,一派天生的冷漠木讷,如一个精致的人偶。
少女眼神幽暗无边,深如潭渊,谲雾迷烟藏于眼瞳深处,叫人瞧了心里直发冷。
“咣当!”一声轻响。
嬴姬打翻了宁非烟随手放在了案上的那杯温茶,清澈碧绿的茶水无声溅落在厚软的毛毯上,晕开几团深色的痕迹。
她面上的慈爱与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眼皮往上一翻,看这架势,似乎又要将灵魂给吐出来。
宁非烟对于蜀辞这种行为却是感到颇为意外。
如今太阴大帝与中幽女帝皆在城中,她这般不管不顾的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保不齐太阴大帝怒然之下发难于她。
如此行径,倒是真不像她素日里的行事作风。
看来这数年时间不见,这为魔河蜀辞大人,心性竟也大改,真叫人意外。
这也省了宁非烟戳穿她身份的心思。
嬴姬娘娘到底是坚强地忍了下来,没有吐出自己的第二口灵魂气息。
她强忍着去掐自己人中的冲动,抬手揉了揉自己额角脉搏暴动的青筋。
今日接二连三给她带来的冲击性实在是太强太大了。
待到嬴姬好不容易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嗓子哑得没边了。
“所以,魔族能够经千万载岁月苍而不朽,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人间正道仙门被魔族渗透得明明白白不说。
蜀辞大人更当真是本领无边,竟在仙界,竟都能够藏下此等身份。”
这都他娘什么事儿!
她儿子果然是叫坏女人给骗了吗?!
蜀辞恢复了六尾模样,并不合身的宽大裙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幼白的小香肩上还残留着百里安留下的淤红痕迹。
她小脸冷漠不含任何温度,眼睛里像是装了一潭死水,这样子很蜀辞。
一副做尽坏事都风轻云淡的恶徒模样。
任何幻术也幻不得如此神似。
的确是魔河蜀辞无疑。
蜀辞九条尾巴中,当属六尾形态最为漠然冷静,情绪最为平直如线,不起波澜,倒也瞧不见方才的心虚与纠结了。
她木讷讥诮的目光淡淡扫了宁非烟一眼,嗓音冷漠如冰:
“吾辈行走天下苍生,何须以藏头露尾改头换面的方式来保全自己,吾辈是魔河蜀辞,不死魔兵这一个身份,吾辈不屑成为她人,伪装成她人。
吾辈更未以月上仙人自称过,月上仙人不过是世人众仙自作主张为吾辈而取的一个称谓罢了,是世人误将八尾的吾辈视为仙狐,而非吾辈借以仙狐之名行走苍生。”
蜀辞并非是为自己开脱,而事实正是如此。
若非如此,又为何在这千万年的岁月里,再无月上仙狐身影,她若有心潜伏于仙界。
又怎会叫这千万年间以来,世人都觉得月上仙狐早已归陨而去,不在人间了。
若非此番为了陪百里安回十方城解决邪神之祸,众仙之前,为了方便行事,她又怎会以八尾形态示人。
面对嬴姬娘娘方才对她条条框框的指控,蜀辞面上不见任何怨怼心虚,心境漠然到近乎残忍,仿佛又回到了魔界之中,那个乖张奇巧,蹊跷诡邪的魔河蜀辞。
光是她身上那股子泰山压顶般夺人喘息的气质威压,甚至都可以让嬴姬娘娘这样的强者感到极端的不适。
蜀辞坐于床缘边,隔着那松垮的衣裙领子,可以清楚看到少女那单薄又清晰的锁骨线条,她冷漠微垂着眼皮,恢复了六尾形态,好似将自己一切无用多余的情感都强大地摒弃掉了一般。
她以着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颔首睨着众人,随着蜀辞缓缓抬起一只盈盈纤细的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跷起的小腿皎白如玉,足弓小巧精致,依稀可见有着什么东西沿着幼白的足踝缓缓滑落。
倒是为她那冷漠空然的气质缓和下来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
嬴姬娘娘视线略显不自然地从蜀辞那只嫩白的小脚上移开,脸颊飘红起来。
蜀辞却并未注意到嬴姬娘娘那别扭的神色,她淡淡说道:“正如女帝陛下所说,两百年前,计划篡改天道三子天命的主谋之一,黑绳业水也皆是吾辈所掌,也是吾辈亲手交予葬心的,甚至可以说,若无吾辈首肯,两百年前的那场计划,根本就无法实施进行。”
瞧这神情姿态,没有半点害人的愧疚之心不说,还理直气壮,淡然睥睨的目光里就差没明写‘就是老子害的你儿子,你奈我何!’
听闻此言,嬴姬娘娘脸色忍不住一沉,重新连目光正视了回来,牙齿咬得咯咯响,正欲说话,手臂却落来一只冰冷修长的手掌,轻轻将她扒拉了一下。
嬴姬转过目光,却见百里安一脸意味深长地靠了过来,将嘴巴贴在嬴姬娘娘的耳朵边,小声吧吧了一句。
尽管声音很小很小,但如今百里安修为早就没了,他无法传音入耳。
在这间屋子里的可都是怪物级别的存在。
百里安明显主要想要隐瞒的对象是蜀辞,要偷偷同阿娘说这句话的。
可这么多人当中,就属蜀辞修为实打实的最变态,狐狸耳朵最尖了。
于是百里安的那句小声逼逼,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嬴姬娘娘听得更外清楚,她目光古怪狐疑地看了百里安一眼。
百里安神情肯定地冲她点了点头。
嬴姬娘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随着百里安的目光指引,朝着蜀辞的小脑袋瓜看去。
于是众人的视线都随着嬴姬的视线一同齐齐整整地朝着蜀辞的小脑袋上看去。
蜀辞跷着二郎腿的那只小腿微微一颤,腿肚子明显紧张地崩紧起来。
五根玉白的脚趾也蜷缩成了一个可爱的雪团子。
她眼眸依旧是那种无机质的木然冷感,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气场却是随着众人齐齐朝她看来的目光瞬然弱了三分。
蜀辞小狐狸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脑袋缩了缩,像是缩进茧壳里的小动物一般,将自己的大半张冷漠俏脸藏进了宽大的衣裙领口里。
她半阖的眸子落了下来,两只白白小小的手臂抬起,捂住了自己脑袋上那双横趴趴的软耳朵。
方才还一副无法无天的魔头样子。
此刻看起来却像是一只被欺负得嗲起了毛的幼狐,想要努力地将自己藏起来,六条尾巴蜷缩着完全摇不动了。
蜀辞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那红起来的速度快得像是染了一层颜色,很是不符合她六尾状态的表现。
百里安方才说的那句话是:‘阿娘莫要给她外表欺骗了去,小狐狸的耳朵横趴趴的还没立起来呢。
你何时见过杀人如麻的魔头蜀辞这样过,她心里头这会儿子正难受得紧呢,话莫要说重了,这是在欺负小动物啊。’
百里安这话说得调侃轻松,可嬴姬娘娘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蜀辞这幅冷漠张狂的小模样,全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与心虚。
跷二郎腿也好,气壮如牛地睥睨众人也罢,实际上却是色厉胆薄,虚着呢。
就像是一个空空的气球,一戳就要破掉了。
百里安心知当年之事的确与蜀辞有关,却也不似她所说的那般,一切都为她所主谋算计。
事实无可更改,可事到如今,他却也不愿阿娘接下来的话真的伤到蜀辞。
因果之中,只分立场,不分善恶。
两百年前,百里安不曾结识蜀辞,她算计也好,阴谋也罢,皆为她魔河所行之事。
此事纵然她不做,以着天道三子对这世间正魔两道的未来影响力,同样会有人对他们下手。
过往经历种种苦难,因果之中虽接着蜀辞一线,可阴虚谷内生死缘悭长尸林,百里安又怎能同她计较这些。
嬴姬娘娘看出了百里安对蜀辞的保护之意,亦是将那双软趴趴试图藏起来的小耳朵看得清楚。
若非此刻形容相貌确实为那个蜀辞,嬴姬娘娘简直都不敢相信,传说之中恶名昭彰的不死魔河,也会露出此等不中用的表情来。
被害死的明明是她的儿子,怎么如今看起来,她反倒更像是成为了欺负人的恶人。
嬴姬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
只不过看着被众人视线盯得缩成小小一团的小狐狸。
嗯……那一声阴坏的老狐狸似乎骂得是有些过分了些。
也是奇了个大怪的。
从传言中听说的那些穷凶极恶到连老天爷都收拾不了妖魔鬼怪,怎么到了自家儿子面前,就变作了另外一副模样。
嫩生生,水灵灵,都是一副可可爱爱的小模样。
先有宁非烟这个别扭小性子的魅魔姑娘,嬴姬毕竟是当娘的,如何看不出来她在小时候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一个看起来绝对不会知恩图报的坏孩子,甚至每一个毛孔里都在散发着‘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坏人’信息,这样一个独立有不依赖任何人的魅魔。
却会那样不着痕迹地保护着一个人。
更让嬴姬娘娘这个当娘亲的忍不住怜爱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正在下意识地保护着那个人。
再看蜀辞这个被世人称之为魔君之下的第一魔头的存在。
过往发生种种,令她耿耿于怀不得释然。
可如今却阴差阳错地睡到了自家儿子的榻上不说,那横趴软垂着的小耳朵里,仿佛有隐藏着不少的少女心事秘密。
如今再让嬴姬娘娘口无遮拦地骂一声阴坏老狐狸,她便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这样,又如何还能够说出什么重话来。
烧得滚滚如灼的火意随着那双耳朵,就很没道理地一起软趴趴了下来。
嬴姬娘娘好没气的白了百里安一眼。
这臭小子,惯会给他阿娘惹事生非。
这蜀辞可是魔界首河,论影响力,甚至可以同那年轻的魔君都平起平坐了,可是当之无愧的一界霸主。
如若说伺候宁非烟这样的四河媳妇儿坐月子,嬴姬娘娘还十分自信自家地盘广阔,足以养人。
如今再领上这样一尊大魔来,真真是庙宇太小了。
嬴姬娘娘无奈起身,一根手指朝着蜀辞脖颈方向探了过去。
脖颈乃是任何生物的脆弱致命之地,蜀辞抬起冷冰冰的目光,看向嬴姬。
嬴姬在人间,论修为,是顶尖的存在。
可是在蜀辞这样的魔头大能面前,修为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如此行径,换走以往其他场合。
可谓是十分鲁莽了。
但嬴姬娘娘的手指最终还是落在了蜀辞柔软的脖颈间。
蜀辞并未阻止她的行为。
她感受到那根手指在她颈项间轻轻一蹭,便收了回去。
蜀辞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嬴姬娘娘将那根纤细修长的手指端与眼前凝视,似笑非笑地轻轻捻动着指尖的温度,轻轻笑道:“小狐狸红得好快,我瞧瞧能不能蹭掉色,给我添一口胭脂可好?”
不死不灭的魔头蜀辞,生平头一回给一个妖孽般的女人调戏得面目通红。
庙宇虽小了些,但中幽嬴姬倒也不介意为自家儿子野心一回。
他想养的女人,做阿娘的哪有不予的。
开疆扩土便是!
在百里安面前,中幽女帝的底线好似成了碳灰画的一般,仍由他踩过一只脚,嬴姬娘娘便十分主动地擦去那根线,往下头拉去两只脚的距离。
前不久还说着绝对不可招惹的魔头麻烦,此刻就成了要去开阔疆土版图,不惜将那野心熊熊战起,也要带回中幽去好生将养的小狐狸了。
宁非烟也好没气地轻嗤了一声,方才调戏完她的嬴姬娘娘,此刻又开始调戏起了魔河蜀辞了。
她总算是明白了,百里安那百无禁忌的性子是同谁学的了。
第一千两百二十八章:火树银花长明灯
嬴姬娘娘先后调戏完了两位魔河大人后,终于未做久留,离开了这间屋子。
离去之时,还不忘将那六名被麻翻的侍女们一同打包带走了。
嬴姬娘娘离开后,屋子里的气氛逐渐沉淀安静下来。
九十九是众人之中来得最早的那一个,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嬴姬娘娘重点关注调戏的那一人。
倒也并非厚此薄彼,而是嬴姬娘娘晓得知难而退。
且不说九十九有着与她曾经故友雪城主生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嬴姬娘娘如何不知人偶荧惑的大名。
这样未开情感冷冰冰的人偶,嬴姬娘娘深知纵然口水说干也未必能够撩得动,索性不如早些离去。
嬴姬娘娘离去后,九十九倒是最先开了口:“嗯,今夜好生热闹,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蜀辞莫约是刚刚被嬴姬娘娘调戏得变红了,平日里最是能够用来耀武扬威威慑别人的六尾形态,此刻看起来完全失了气势,无害得很。
她索性又变回了八尾形态,身上宽松的衣服又严丝合缝地贴在了身上。
她满脸不耐烦地巡视了一眼众人,眼中带着未散的羞恼之意:“你们怎么会都在这里?!”
蜀辞虽说情窍懵懂,却也并非是九十九那样全然没有羞耻之心的人偶。
她平日里以着传统方式进食,都是不给人瞧见的。
更莫说今日这般‘不传统’的进食过程,竟是给一床底下的人都给看光了。
见嬴姬一人独自离开,原本着急要走的宁非烟也就不急着走了,她舔了舔指尖伤痕,撩开眼皮轻笑道:“蜀辞大人缘何而来,我们便是缘何而来呢~”
六识最是看不惯宁非烟那副‘搔首弄姿’的模样,当即就呸出声来:“谁同你一起缘何而来,是你自己居心不良,可莫要拿我们同你相提并论。”
宁非烟笑着说道:“都说这世间的女人都是水做的,如今瞧着这十方城的人偶怎么更像是口水做的。
从床榻相识到现在,这位人偶姑娘都不知道呸出来多少口水了,好不讲究卫生啊。”
“你!”六识下意识地又要呸她一口,可看着宁非烟面上露出那该死的笑意,她又及时咽了回去。
宁非烟继续笑道:“妾身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抑制发乱期而带来的痛苦,这位人偶姑娘来意妾身尚且不清楚,不过这位……”
她那双含情眼朝着九十九飘了一下眼风,笑容妩媚又风情:“有着神器悯坤却迟迟不离去,能够如此纡尊降贵地与妾身这样不洁的魅魔同处一个床榻之下,想来这来意与妾身也是一样的咯?”
看这样子,宁非烟似乎还在为床榻之下,九十九有意暴露她存在的事还耿耿于怀。
九十九能够感受到宁非烟界门的压制之力已经逐渐消退,再也无力阻止神器悯坤划开空间离开此地。
身为人偶荧惑的九十九,她本就不大喜欢在人多热闹的地方扎堆。
接二连三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后,倒也没多大的心思继续在这消磨时间了。
反正该送的东西都已经送出手了,她本想带着六识直接离开。
可看着宁非烟那隐含挑衅的眼神,她袖下召唤神器的手又慢慢沉寂了下去。
换做以往,九十九并未开启人类情感阵列,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心绪起伏。
可眼下,她倒是真有几分被这眼神冒犯到的意思。
嗯……她又何必为了一只魅魔的发乱期,而平白无故打乱了自己的主意与探究计划。
九十九一展衣裙,索性倚着床榻坐了下来,她眼眉微弯,薄唇轻勾,分明是微笑的表情,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冷疏离来:
“今夜我便是留下来了,你又待如何。”
宁非烟摸出一张团扇,掩着嘴唇,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九十九将这不加以遮掩的笑容尽收眼底,她神情不变,似是早已预料到了宁非烟的想法打算。
她目光带着一抹薄嘲:“何必以言语相讥,你发乱期已至,又逢感染骨耶魔蝶,体内魔元早已紊乱不堪,所以你需要双修来加以稳固平乱气息。
魅魔,你与这世间的寻常女子本就有着根本性的不同,魔河蜀辞这样不开窍的妖魔都会觉得我们在此碍事,而你,却是希望所有人都留下来为你养元固阳,调以灵息。”
九十九目光沉静地看着似笑非笑地宁非烟:“你既打着如此主意,我便就此留下,又有何妨。”
“只是以我荧惑二人精元养他之阳魄,魅魔你想转续阴阳纳体,可是以你的修为,能够承受得住我赠予你的造化?”
六识听着这话不大对劲,急得面色绯红,忙出声道:“喂喂喂,你自己要同这女人胡闹就算了,将我也搭进去算什么意思?我可没说要同你一起去养什么阳魄,你这是再同谁较劲儿啊!”
生着八条尾巴的蜀辞心思清明,一听这话就莫约明白了七七八八。
而且看这样子,九十九似乎在顾念着绯樱炎树的恩情,在于她同仇敌忾呢。
蜀辞可没忘记自己被打回原形,丢出魔界的凄凉惨状是拜谁所赐。
蜀辞做为在世人眼中野心最大的魔河,可谓是背了数千年的锅。
事实上,放眼整个魔界,最擅谋朝篡位者,当属宁非烟第一。
她甚至心大嚣张到可以当着魔君阿娆的面那般肆无忌惮地占有她看上的王夫。
如今更是大有明目张胆要同她狐口夺食之意。
甚至还胆敢打起了她精元的主意。
怎么,是想借以两位人偶荧惑以及她这位不死魔兵的元精来养这小家伙,再反义采补小家伙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再看九十九那样大大方方入局模样,蜀辞便看得出来,她是想反杀一下宁非烟。
分明没有任何言语眼神的交流,鬼知道蜀辞怎么就和九十九产生了一种诡异同步的默契。
她八条尾巴骄傲地在身后摇晃了起来,双手抱胸冷笑道:“从前还魔界的时候,便就听说过四河主的贪婪成性,什么都想谋上一谋,
倒是不曾想,竟连吾辈的主意也敢打,你倒是厉害,也不怕撑死。”
宁非烟掩唇含蓄笑道:“蜀辞大人这话可真真是冤枉妾身了,如今首河大人被昆仑神主封印了修为,此时此刻与凡人无意,远不如往日尸魔那强悍体质,可是不经鞭挞的。
妾身身为魅魔,自知需求量过甚,又不忍心首河大人身心疲惫,故此请几位姐姐出手帮忙,毕竟……”
宁非烟支颐靠在案上,笑起来的时候将那双情人眼带着勾了起来:
“妾身只会心疼首河哥哥,可是不愿看到哥哥为我吃一点苦头呢~”
“咳咳咳咳咳咳……”百里安剧烈猛咳起来,俊脸通红。
这宁女魔如此好心,他真是谢谢她了!
“这般大的反应做什么?”宁非烟撩起眼皮,慵懒地笑了起来,未着小袜的玉足抬起,探入百里安身下的小被子中,轻轻蹭着他的小腿。
“妾身这也是为了首河哥哥好呢,春宵一夜值千金,今夜哥哥可是能够喜得……嗯……一二三四五,五位千金同你大被同眠可还欢喜?”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指挨个点过蜀辞、九十九、六识、红妆以及自己。
女魅魔笑靥如花:“这不知是多少男子求都求不来的美事,哥哥在这装什么君子良善呢?难道你就丝毫期待之心都没有。”
百里安羞恼着将那只软如暖玉的小脚蹬出去:“我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会如此放荡,宁非烟,你快收起你那下流的想法。”
听着话头是真恼了,一般在百里安这,会这般认真连名带姓地唤一个人,这是方歌渔的专利。
宁非烟在他口中的称谓,从来都是‘坏猫儿’‘女魔头’‘非烟’之类的。
“下流吗?我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
谁知,众人之中最正经的九十九却是迎合着宁非烟,表情淡薄地开了口。
她看着浑身僵直不动的百里安,九十九语气平淡道:“反正今夜你是闲不下来的,也不介意多几个人吧?”
蜀辞也耍赖般地往身后床榻上一趟,一副四仰八叉霸占着床榻的死样:
“反正吾辈不走,吾辈今夜还未吃饱,在你上昆仑净墟之前,吾辈定要将你里里透透地吃几遍才行,吾辈帮你打了这么多场架,肚子里那点食物早就消耗空了,你需得补偿吾辈才是。”
眉心里扎着一根银针的红妆不敢对上百里安的视线,但还是一副唯唯诺诺且格外坚定地说道:“我姐姐在哪,我便就在哪,我……我给你们看大门。”
百里安连翻眼皮。
看大门一向都是阿伏兔的职责,什么时候轮到你小红妆了。
而且你今夜留下来,不浑水摸鱼的偷吃上两口,那才是一件稀奇事。
完了完了,他在这同她们讲什么道理啊,在这间屋子里待着的,就没一个是正常人。
他如何看不出来九十九和蜀辞那沆瀣一气的小九九心思,她们分明就是想撑死宁非烟,以他为过渡容器。
别看红妆此时模样唯唯诺诺,其实只要事情一旦涉及宁非烟的利益,她比谁都固执精神。
看这架势,甚至都做好了硬着头皮上,来帮宁非烟分担的觉悟了。
六识皱了皱眉,她是众人之中最正常的,显然也是觉得九十九等人这般说法太过荒唐。
她与九十九也就罢了,反正她们除了胸以外,其他地方都制作得一模一样,皆是为了契合百里安这把钥匙而被创造出世的。
九十九身上哪一处地方她没见过,互通感官也有这么多年了,她们早已如双生子一样默契熟悉。
这同开启感官共享倒也是一个道理。
可是这魔河蜀辞以及那魅魔两姐妹,她压根就不甚相熟,从始至终,话都未说上几句,连朋友都算不上,怎能一同行这亲密之事。
那岂非意味着痴态尽叫这些家伙看了去。
不行!
做为正常人的寻昼要反抗,她绝不接受如此荒唐变态的玩法。
六识刚昂首提胸,就要严声呵斥反驳,就在这时,九十九一个淡淡的眼神扫了过来。
那眼神充满威仪,很有雪主人的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融合了绯樱炎树的九十九,气势早在不知不觉间蒸蒸日上,纵然是同等级的荧惑六识,也不由感到一阵悸栗。
百里安正自庆幸感叹,这得亏是当初雪城主有先见之明,提前为她开启了人类的情感阵列,不然今日两个思想清奇的人偶荧惑这般压着他,那他今日还真是困局难解。
可谁知那寻昼眉头蹙起还不过片刻,就被不言不语的九十九淡淡眼神扫视了一眼,她气焰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乖巧得像是一只小绵羊似的。
就像是一只天生顺从首领的小动物,再也生不起半点反抗地心思。
小六识甚至还用打着商量的语气柔声说道:“他背上受了伤,心动不大便利,那……那我就负责帮忙推背吧?”
百里安:“???”
寻昼大人你的节操呢?
您不要活得这般没骨气丢脸面吧?
好歹你和九十九也是同等级质量的人偶荧惑啊,虽说一个是主防御,一个是主攻击。
但雪城主在你们两个人身上耗费的心力与材料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搞出一副你被她血脉压制得死死的啊。
百里安自知在这屋子里再无一人是靠得住的,他不想被人帮忙推背。
所以他想也没想地,折身就朝着屋外逃去。
刚一推开屋门,风雪卷入屋中来,吹乱月光。
百里安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阵法屏障,隔着那薄薄的光雾屏障,他就看见嬴姬娘娘蹲在院里,像是一个神婆一样在哪做着法事。
她身后是无尽桃色梅花开,风雪拂过,树声清婉,梅花乱舞缤纷。
而她头顶之上,点放着璀璨的烟花爆竹,如无数火树银花绽放于星汉之中。
长明灯如星河逆行天穹,好一个盛世美景。
所以最后守门的,用不着小红妆,也无需召唤阿伏兔。
他的阿娘,早就在门外头悄悄咪咪地布好了结界,备好了花前雪下。
居然同那一堆女人无知无觉地站到了同一个战线中去。
第一千两百二十九章:红绳
“阿娘!!!”百里安表情都快裂开了!!!
嬴姬娘娘扔掉手里头做法的小树枝,面色不愉地看着百里安,挥着雍容美丽的玉手道:“你怎么扔下你的老婆们自己出来了,快回去,快回去,阿娘这里马上就置办好了。”
百里安满脸匪夷所思:“阿娘,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了?!”
嬴姬娘娘道:“这怎能说是胡闹!你所剩下来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还不抓紧时间陪陪她们,阿娘算着这春寒之际,正是魅魔们的要紧时刻,你还这般不懂事的一跑了之,是想给自己头上带点绿吗?今夜可不许你走,可得好好干。”
身后的数道视线虎视眈眈地朝着百里安投来,令他如芒在背。
百里安急的直跳脚,道:“她们不懂事,阿娘怎可跟着胡来,六人同床,昏君都干不出这种荒唐事来。”
嬴姬娘娘用一种过来人的眼光看向百里安,道:“那是你年级小,处世未深,不知这世间的人心险恶,阿娘是当君王的,若非是女子,莫说六人同床了,便是夜夜雨露均沾之事阿娘也做得。
如此事不叫荒唐,这历代君王经常干?小安你可是中幽皇太子,论身份尊崇,可远在人间帝王之上,再荒唐的事到了你的手里头也就不荒唐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
百里安记得素日里阿娘教导他,不可骄矜做人,不可妄自尊大,不可借以身份欺凌弱小,需不骄不躁,厚德载物,雅量容人,持好洁独行之操。
君子处此,固不可稍变其操履,亦不可太露其锋芒。
当慎独慎行出淤泥而不染,然后立德立言,不问西东,最忌骄奢淫逸!
如今怎么一切都颠着来教他了。
“阿娘!哪有你这样教儿子的!”
虽说百里安此刻失了修为,但嬴姬娘娘还是有些担心,一边说着,一边加深结界的威力。
她皱着小眉毛说道:“人这一身的福泽是有限的,你幼年时本该享乐,可你爹爹管你管得极严,如今你都长大了,定了性子,纵然放纵一二,也是该你的,谁人也管不到你的头上来。”
百里安看着愈发浓重可怕的结界,青着脸道:“若是放纵倒也罢了,可阿娘你这是要儿子的命啊,我身后头可是整整齐齐的五人啊。”
阿娘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百里安才不相信,多半是阿娘她看似走掉了,实则悄悄摸摸地在偷听屋内的谈话。
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过程。
果不其然,阿娘双手叉腰,柳眉竖起:“你这小小年纪的,怎能如此畏事,你那两个小媳妇都说了要用自己的精气温补你,阿娘虽说修的不是合欢之道,却也知晓来而有往,必然伤不到你的身子,她们都是有大修为在身的,能出什么乱子。”
百里安都快逼炸毛了:“阿娘你听听你这是该一个长辈对儿子说的话吗?太老不正经了!”
“再不正经我也是你的阿娘!”
嬴姬看出来了百里安是在拖延时间,再也没有了半分耐心,一挥袖子,百里安面前的结界光幕登时一震,将他逼得倒退三步。
“磨磨唧唧的,一点男儿气魄都没有,老娘最烦你们男人这一套君子慎独端庄的调调了,学什么不好,非要学百里羽那虚伪的做派,阿娘言尽于此,这三天也无需你来陪伴,你且就在这好好陪陪你的媳妇们吧?!
若是叫我那非烟儿媳发乱期的麻烦还沾染在身上,你也无需等到上昆仑去受苦了,三日后,阿娘亲手将你那不中用的三条腿子全部给打断去。”
话语刚刚落定,便听得咣当两声。
两扇木门重重被关上。
百里安踉跄三步,站立不稳的身体正正撞上一只柔软的手掌。
接住他的人正是宁非烟。
丝丝缕缕的女子幽香从后方萦绕而来,宁非烟的薄唇贴上百里安的耳际,清淡的香气压过了飘摇了过来裹着从薄唇中吐出的热气,施施然的落在了百里安的耳中。”
“长辈的任务已经下达,首河哥哥可不能不尊啊,妾身这副沉疴之身,可是需要哥哥来垂怜疼爱的啊。”
百里安浑身汗毛倒立而起,身子刚欲有所动作,就发现身上紧紧裹着的小被子被另外一只玉手抓得牢牢。
蜀辞从二人身后探出一只美丽的面庞来,她两条尾巴从被子下方灵活钻了进去,紧紧缠绕上百里安的两条小腿。
“吾辈也不许你走。”
百里安回头瞪她一眼:“小妖你别跟着胡闹。”
蜀辞眉目冷冷地扫了宁非烟一眼,道:“你要走也行,只不过吾辈素来睚眦必报,吾辈的底线可不会因为你长相可口而改变,吾辈在四河主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岂有不讨还之理,你既然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也无妨,你尽管走就是,吾辈将她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也算是解了吾辈的心头之恨。”
宁非烟全然不惧蜀辞的威胁,以着她对蜀辞往日那残忍弑杀的性子的了解,她若当真起了心思要杀人,那都是无声无息地解决一个人。
比起魔河葬心那喜欢将猎物折磨的身心俱伤,慢慢厮磨玩弄,蜀辞杀人的行为就要显得干净利落许多,从不多说其他废话。
蜀辞此刻以言语威胁百里安,分明是心中清楚她宁非烟在百里安的心中占了重量的,若是盲目打杀了去,必然心生嫌隙,叫他生气不快。
嗯……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河蜀辞,竟然也会有一天为一个男人的情绪所多做考虑忌惮。
比起那疯魔成性,连自己杀意都无法收放自如的疯子魔君,这蜀辞大人的表现,可就合人心意许多了啊。
宁非烟侧眸看着蜀辞,忍不住嫣然一笑,道:“蜀辞大人这话说得属下可真真是好生委屈难过,属下何德何能,如何能够叫大人吃得了亏去,重伤大人,将大人打回原形的分明是那魔君陛下,纵然大人心中又恨,也应该找魔君陛下去,怎可来挑属下这颗可怜又无辜的软柿子捏。”
蜀辞冷笑连连:“你无不无辜,自己心中还没有数吗?”
宁非烟眼睛眨了眨,见她这般说道,心中更是愈发肯定了这位蜀辞竟真的如此在意百里安对她的态度看法,如若不然。
她敌意都这般深沉了,如何还能够如此耐得住性子不出手,相较于以往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若蜀辞大人实在想与属下试锋切磋切磋,属下也自当奉陪呢?”宁非烟浅笑嫣然,那双含情眼里,却是闪过一丝锐利的精芒。
论修为,论战力,纵然是百个她自然都不能够是蜀辞的对手。
可若论床上功夫,魅魔一族天生灵力,她又有着司水神源那源源不断的神力回补灵躯,蜀辞元阴初丢时日尚且短浅,这也就意味着她刚刚破身不久,如此风月新人,任凭她是如何强横的旷世大魔头,又如何能够是她的对手。
至于那个叫九十九的,宁非烟更是不将她放在心上。
一个由冷器符文阵列构建而成的人偶,连人类都算不上的一个奇珍小玩意儿,有元阴这一说法吗?
即便是供人享乐纵欲型的人偶傀儡,都没如此说法,宁非烟压根就没将她的战斗力算入其中。
不过人偶荧惑的灵力的确是非凡,用以她魅魔一族特殊的采补法门,倒也可以将她的灵力狠狠汲取一波,助她修为更上一层楼。
今夜,不论是百里安还是魔河蜀辞,还是荧惑二人组,都将是她盘中丰富的晚餐。
至于红妆留下来的心思,她也懂得,无非是担心她一人对付不来这么一群人,想要帮她分担一二。
呵……
她修为或许不及这三人,可术有专攻,如今涉及到魅魔一族擅长的领域,她们竟还敢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简直是自寻死路。
今夜可是用不到红妆,她不会让红妆与百里安发生任何的瓜葛。
宁非烟可没有那么大方,从来没有与同族分享食物的习惯。
至多高兴的时候,同往日那般施舍她两口点心便是。
至于其他,就莫要多做肖想了。
嗯,今夜,她宁非烟就要好好叫这群人,见识见识魅魔本领天赋的非凡之处,叫蜀辞这个高高在上的首河大人跪地求饶。
蜀辞将宁非烟眼底那闪过的战意精芒捕捉得一清二楚。
九十九同样也嗅到了这紧张气氛里所隐藏的挑衅之意,她挑了挑小眉毛,面上岿然不动,只是目光深深地看了宁非烟一眼。
良久,她呵然一笑,眼神凉凉,如看一个死人。
甚至就连红妆与六识在这紧张的氛围带动之下,相互对视一眼,视线目光里宛若在空气中擦出一串串火花。
气氛说不出的剑拔弩张。
百里安双手何十,举过头顶做投降状:“诸位神仙大能打架相斗,莫要殃及我这小小池鱼,求放过。”
宁非烟心情极好,踮起脚尖在百里安的脸颊上香了一口,留下一道淡淡的胭脂唇印,眼唇一笑,道:“郎君莫要说笑了,这其中若是没有你,这架怕是也难打起来呢。”
九十九已经漫步过来,隔着被子,她纤细柔软的玉臂轻轻拦过百里安的腰身。
在她靠近过来的瞬间,百里安就像是被人点穴一般,浑身不得动弹了,他甚至连眼皮子都难以眨动一下,就被九十九整个人拦腰打横抱起。
那姿态,活像是冷冷清清的山大王强抢娇弱无力的压寨夫人似得,将百里安一路抱回床榻上,准备安寝。
这事儿,还真只有简单粗暴的九十九能够干得出来。
甚至没有一句废话,面对宁非烟的挑衅调戏,她甚至都没有半分回应,直接抱着百里安,将那厚厚的被褥撕成漫天洁白飞絮。
看这架势,饶是百里安身经百战也不由内心发怵,身体一挨着床就能动弹了,他下意识的求生欲望让他赶紧撑起手肘就要翻身下床逃走。
九十九大袖飘招,玉白的素手探入袖中,摸出一根细长的红绳,手腕灵巧转动之间,红绳翻转缠绕,绕过百里安的手腕,将他双手紧紧缠缚而住。
劲瘦苍白的双腕环环缠绕缚死红绳,九十九一双眸子幽幽凉凉,乍一看仿佛清澈见底无欲无求。
可她手里捏着红绳令一端,手臂一抬,百里安双臂就被迫高举于顶,目光大睁地看着她,像是一只受惊待宰的羔羊。
九十九分腿跪坐在他的腰间,对于蜀辞的挑衅,她没有做任何言语回应。
可是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仿佛就成为了最好的回应。
她缓缓俯下身子,青丝低垂,洒落在百里安的胸膛上,九十九薄唇微张,轻轻一吹。
将百里安面上沾染的白色棉絮吹开,她勾唇一笑,淡道:“你无修为,嬴姬娘娘已在房间外围备下重重结界,旁人进不来,你亦出不去,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能够逃得掉不成?”
百里安挣扎着,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还随身备绳子?!”
九十九目光清冷,很是自然地说道:“主人赐予的知识无数,尽藏炉心,其中自然包含了一些打家劫舍偷香窃玉的看家本事,符惑不才,近日来浅有研究,觉得十分有趣,故备下此绳,却不曾想今夜竟当真派上了用场。”
她舔了舔淡薄优美的嘴唇,纵然是如此勾人动作,由她做来,也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正经模样。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其不正经!
“初涉此道,心中才颇为不屑,如今看来,古人的智慧当真绝妙,眼下看起来,这红绳与你格外相配。”
说话间,九十九手掌一提,掌下的红绳慢慢收紧,在百里安的手腕间勒出道道红痕印记。
她一只手五指骨节分明地张开摁在百里安的胸膛之上,风轻云淡道:“如今你身子有损,又被那魔河强行吸收了一轮,该是到了回补的时候。”
九十九侧首看了众人一眼,语气自然,她似乎不觉得自己正在做着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有条不紊地说道:“我先来,诸位没意见吧?”
六识与红妆没有任何发言权,蜀辞有来有往,自然没意见。
宁非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兴奋了:“那红绳不错,留着给妾身也用用吧。”
第一千两百三十章:彼端食指
九十九纯黑如镜面一般的眼眸看向宁非烟,语气和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此红绳乃是熄山神女秀发所捻而制,刀剑不断,水火不侵。
一旦禁锢身体,可绝灵力催解之力,便是连天上金仙一时不察被此绳捆了,也是难以挣脱开的,既然四河主感兴趣,待会自可借四河主一用。”
宁非烟轻摇团扇,笑了下,道:“符惑姑娘以这红绳玩乐,的确很有趣意,只是这捆人手法略显枯燥单一了些……”
宁非烟看着床上一副随人宰割模样的百里安,目光里透出明亮的跃跃欲试的味道:
“恰好我魅魔一族,格外精通此道,符惑姑娘可是需要妾身为为你指引一二啊?”
“宁非烟,你够了!”百里安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来了,眼神几乎在宁非烟脑门子上盯出一个大洞来,咬牙切齿又充满羞耻。
九十九骑坐在百里安的腰腹间,对于宁非烟所说之言不以为意,她慢条斯理地将手里剩下来的那一截长长的红线缓缓缠绕在自己雪白皓腕与指尖。
一圈,一圈,缓慢地缠绕其上,她眼皮低垂,眼神极为浅淡,漆黑的双瞳里的盈着浅光,宛若明珠生晕,目光慵懒又专注。
九十九不似蜀辞那般,纵然入了八尾形态,面目慈悲,可骨子透出来的仍旧有着本族天性的勾人媚惑。
她面容气质都随她的主人雪城主,玉人冷面,似是难为任何事心生动容,气质如冰雪,自成清透般的冷然质感。
莫说媚惑了,那清湛如水的眼神比白开水看着还要寡淡。
她就这样散散淡淡地瞧着身下的少年,便是连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也似青艾般清清苦苦的。
分明手里头驾轻就熟地做着暧昧惹火的行径,那张白云无心出岫的面容上却是半点欲气不沾。
手里的红绳极长,在两人的手腕间弯弯绕绕了这么多圈,中间相连的红线依旧松松垮垮地垂落着,丝丝缕缕地散在百里安的胸膛间。
风从窗户的缝隙间透进屋里,吹得轻飘的帷幔与红线轻跃,九十九目光晦暗不明地落了下来。
她身上的衣裳如花般层层散开,缠绕着红线的微凉手指贴在百里安紧绷的肌线上。
她就这样在他身上暗香生尘,腰间轻薄的衣衫堆叠,在她双腿间簇拥着她。
九十九脑袋轻歪,眼尾微微扬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如此紧张做什么?你阿娘比起你来,更爱惜你的性命,她都放心将你交给我们了,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都被人同捆粽子似的捆起来了,百里安再死命挣扎,好像除了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娇弱狼狈,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他那两只被捆绑手臂也放弃挣扎般的缓缓松沉了下去,百里安皱起眉毛。
“符惑,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莫要觉得我被上了月光锁动不了修为就可以随意欺压于我,此道非彼道,与此事终究吃亏的是女子。”
一旁听了这话的宁非烟咯咯娇笑了起来,她笑颜惑人,目光却是隐含轻蔑:
“那妾身可要擦亮了眼睛,好生见识一下小郎君该要让我们这几位小女子如何吃亏了~”
百里安:“……”
总感觉今天晚上的宁非烟好嘚瑟啊。
大抵是正值发乱期间,表面看起来姿态闲散的她,此刻暗地里的胃口怕是大着呢。
瞧那明亮的小眼神,简直是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当成了自己的腹中美食。
百里安气笑了。
这宁女魔惯会偷奸耍滑,明知以着寻常法子,她在符惑蜀辞这里是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她还不仗着自己魅魔的种族天赋好生攘人之美,瘠人肥己一波。
看着宁非烟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百里安就知晓这几年宁非烟借着界门的便利,内心几经开始有些飘了。
轻敌大意,那可是致命之伤。
她只知蜀辞魔河,乃是不死魔兵,却忘记了她拥有着狐族至高无上的种族天赋。
她天生九尾,共有九种形态,精气在九种形态之下相辅相成,可成就源源不断的采补之躯。
得亏蜀辞靠得不是狐妖一族的看家本领吃饭,若非百里安无意之间同她双修过一回,蜀辞怕是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着能够将人枯本竭源的厉害本事。
蜀辞都不知道的事,宁非烟自然也不可能知晓。
宁非烟更不知晓,当年在仙陵城的三天三夜,其实对百里安的影响并不大,只是醒来之后,身子感到疲倦,倒也并未伤及根本。
可是在那无尽海域的孤岛之上,才半天不到的功夫,百里安就贴切感受到了狐妖与魅魔之间的差距。
或许那些狐族大妖的天赋能力不及宁非烟这样的纯血魅魔。
可蜀辞有哪里是寻常妖狐,她可是六界四海之中唯一的九尾妖狐。
论其血脉之珍,在如今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君皇娘娘这样的妖仙与小白龙能够与之媲美了。
今日这宁非烟叫嚣得最是厉害,可她这头儿起得当真是不好。
光是蜀辞七尾那一个形态,对付她就已经绰绰有余了,更莫说共有九尾。
而此刻,这宁非烟心中怕还是将符惑当成买一送一的附赠品,战力也未算计到心里头去。
可她绝对想不到,人偶荧惑还会有元阴至纯这一说法,不过是一次遗产探究,就让百里安渡劫魂启初境直接攀登至九品。
而且雪城主身上诸多秘密不明,百里安甚至至今不解,她制作出来的荧惑身体,竟能够与他安美契合。
今日宁非烟可谓是轻敌轻得十分厉害,她以为自己在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来坑害她们几人,殊不知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将自己推入坑中而不自知。
百里安心思百转。
他初衷本是觉得荒唐,今日欲行之事实在是有违礼法,可如今细细想来,有违礼法也总比宁非烟饱受发乱之苦来得强。
她那要命的骨耶魔蝶之毒也需要尽快处理解决,纵然那骨耶魔蝶之毒沾染的只有微毫也极难拔除。
不过若是能得蜀辞的妖力与九十九的灵力相助调和,倒也可以根绝此毒。
这个倒是其次的,百里安原本也没想着借用她们的力量来解毒,最多自己今夜多辛苦一下便是。
只是更重要的是,宁非烟与蜀辞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结。
蜀辞这大魔何止是睚眦必报,她那杀神性子,即便能够忍得了一时之气,来日但凡与宁非烟撞上了,怕是总有痛下杀手之日。
而宁非烟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她手段狠辣,因着幼年时的经历,她不喜欢那些对她留有威胁的强大者。
宁非烟的手段套路百里安再了解不过了。
初时一口一个蜀辞大人,人偶姐姐,不断卖好示弱,叫人放下心理防备,就是用那副惑人美好的模样,像是美人毒蛇一样,用微毫的毒液一点一滴腐蚀着强大的敌人。
宁非烟以弱制胜的本领放眼整个魔界,那都是屈指可数的。
就连北渊妖帝都死在了她的手上,若她当真起了心思对付蜀辞与九十九,短期内自然无法对她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宁非烟擅蛰伏,有着几百年的耐心。
他上昆仑山不知几时能归,现下细细想来,他不在的日子里,她们在人间碰上了,还不知能够斗出一场怎样的血光之灾来。
想到这里百里安心惊肉跳。
忽然觉得今夜这场荒唐未必就是一场胡闹,若是能够借此机会从中周旋,怕是也能够将那僵持的关系也可以得到缓和缓和。
同时也能够杀一杀宁非烟那嚣张的性子。
九十九将百里安眼底的情绪变化捕捉得清楚分明,她半裸的身子像是一片轻薄的纸贴了过来,淡笑道:“看你这样子,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坏主意。”
百里安双手手腕被那红绳细细圈圈地紧紧缠绕,九十九一只手压在他的胸膛上,玉致玲珑的身躯低伏在他的身上。
另一只纤细的玉臂越过百里安的头顶,以着一个优美猎捕的姿态稳稳地压着百里安的两只手腕。
她眸子依旧是那副幽幽凉凉的颜色,唇角却微微勾起,“所以你这是打算扮乖使坏?”
百里安一旦心定下来,性子就会显得格外沉稳平宁,他两只手腕被压制得纹丝不动,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九十九以着一个绝对的姿态压制着他,并且很明显的向他传达着要以着上位者霸道的姿态掌控着他。
甚至就连撩拨都是她单方面的,像是逗弄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动物。
百里安笑了笑,他任由她贴着,在他身上玉体盈香。
帷幔纱帘轻卷,窗外月光透过绡纱照落入屋,在她身上落来一层淡淡的光,更显得肌肤如玉似薄霜。
鎏金瑞兽香炉中,清幽的细白的炉香呈轻烟一线,在上空中缓缓飞飘。
也许是此刻气氛恰到好处,百里安眸子轻眯,眼底似有火光跳跃,他手臂无法动弹,可手腕之上的食指轻轻一动,骨节分明的指尖缠绕起了散落在手边的一缕红线。
修长的手指轻轻绕着那根红线,借着那松松垮垮的劲儿头,他手指微弯,轻轻将那红线扯动了两下。
红线彼端,九十九的手指被拉扯带动着也轻动了两下。
“放心,纵然使坏,也坏不到你的头上来。”
九十九没有想到,他被压制得这般死的情况下,竟还能够借着一根食指将她这般不动声色的反向调戏一回。
原本大大方方取出这根红绳,以着如此欲气浓重的方式将他捆绑在床九十九都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心如止水得很。
可眼下她的手指随着那根红绳而轻轻抬动着,墨青色的乱发之中,少年那只修长温润的手指如猫爪般勾抬着。
相连的红线就这样蒙上了一层粉色的暧昧意味。
九十九奇怪他竟还有着如此手段,清冷的脸庞上虽仍无笑容,但那棱角却是透出几分趣意的柔和。
她倒是不得不承认,方歌渔那个人类幼崽的眼光真心不错。
不过也是,她是十方城最尊贵的大小姐,吃穿用度,都是世间绝世无双顶顶好的。
她所看上的面首,果然也真是最好的。
这身段,这小手段,当真是不辜负她提前准备带来的这根红绳。
九十九也不知是不是被百里安的这个小动作取悦到了。
她眼底的黑色越来越沉,面上带着嘲弄又玩味的冷淡表情,可压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到底是松了开来。
她松开的手并未收回去,而是停留在百里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冷淡的眼神透出几分玩味:“你这是在讨好我?”
百里安并未说话,只是在她手指轻轻滑至他唇角时,他低头张唇,将那根莹玉洁白的手指轻轻含住,用肢体语言在回答着她的问题。
可是九十九并未见得有多大高兴,她手指一紧,指腹勾住他的一颗獠牙,面容有些生冷。
“你这般听话顺从,是想让我等帮忙,助那魅魔解了乱其与骨耶魔蝶?”
明明他都十分配合了,九十九嘴上不说,但身体很诚实的热了起来,分明是喜欢的。
可眼下为何又生气了?
宁非烟看戏摇动团扇的手腕顿时一滞。
手中轻盈的薄纱团扇一时间竟好似变得千斤重,怎么也扇不动了。
她今夜本就是抱着不怀好意的心思来好好作乱一回的。
百里安若是奋起挣扎,他反抗悲愤的越厉害,她自是也嚣张兴奋越得意。
可眼下怎么忽然演变的画风逐渐不对劲儿了起来。
九十九眼睛毒辣,百里安从来都不是什么谄媚之人,眼前这般大的反差,她能够看得出来主要是为了解去宁非烟身上的困难。
宁非烟又如何能够看不出来。
这种心口堵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蠢猫儿不是汲取越多的元阴,对她越有利吗?
这也是她最乐得见着的。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有了种自家年轻貌美的小郎君俏官人,为了她的几两救命良药,不惜去讨好其她有权有势的女人,悉心讨好侍奉。
嗯,人间那些无用书生秀才守不住自家纯良美好小娇妻的心情,多半就是此刻现在这样了。
不同于方才的兴致勃勃。
宁非烟此刻忽然有些看不来蠢猫儿在别的女人身下这般缠绵细致的调情。
分明什么实质性的事儿都没干,都是一些勾勾小手指头的小事儿。
怎生叫人这般不舒服?
还不如之间真刀真枪的直接上呢。
第一千两百三十一章:斧资够否
方才还叫得最欢,要玩那红绳的宁非烟,此刻看着他们二人手指相连间的红线,怎么看怎么别扭刺眼。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非得来占九十九和宁非烟这趟便宜吗?
发乱期她自己本就能抗过去,这三年间来,她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如今虽说多了一丝骨耶魔蝶之毒的侵扰,可今夜借着百里安这鼎炉之身,倒也不难压制下去。
她何必多此一举来惹这么一出。
那人偶也是端来矫情,那蠢猫儿分明都已经给蜀辞吃熟了起来,红妆的魅毒也在起劲儿,她方才撕棉被撕得倒是干净利落。
怎么到了正事儿上就这般磨磨唧唧,还调起情来了。
宁非烟并不喜欢这种花前月下的氛围感,她有心反悔,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将这群碍事的人给弄走。
她眸光侧偏,看了一眼倚靠在床位的蜀辞一眼,眼珠子轻轻一动,旋即笑道:
“说起来,这还是自妾身认识蜀辞大人以来,第一次见到蜀辞会对哪个男子这般上心重视。
想当初在魔界之时,您对魔君陛下可谓是何等的竭诚尽节,分明是为数不多忠于魔君的臣子。
却为了保全这位年轻的魔君,甚至不惜自污,就连君归宴上,为了让他更有资格成为魔君陛下的王夫,不惜将自己千万年来不曾动摇的首河之位拱手相让。
要知晓,以着蜀辞大人的修为,败给当时那样的小家伙,在魔界而言,可谓是奇耻大辱呢。”
蜀辞目光从九十九那边收了回来,八尾不同于七尾,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宁非烟话中有话。
她皱眉向她看过去:“有话直说,少在这里拐弯抹角。”
宁非烟面上表情不变,继续笑道:“蜀辞大人不惜为魔君陛下做到这种程度,可见您却为她最忠诚的不二之臣。
像妾身这样的乱臣贼子觊觎魔君陛下的王夫,是为犯上作乱,居心不良,可您这样忠心耿耿的人物如今也打起了魔君陛下东西的主意,不惜叛离魔界,可见是对这小郎君当真上了心思呢。”
蜀辞冷笑道:“也亏得你有脸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吾辈如何离开魔界的,你心中没数?
吾辈何时做出过背叛魔界之事,而今即便魔君要杀吾辈,吾辈依旧是魔界独一无二的魔河,这是任何一代魔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正如蜀辞所言,所说她为人臣,首有君,纵然君归宴上她失去了首河之位,但她千万年来在魔界之中打下的根基与基业,便是连前两代魔君都无法轻易撼动得了的。
宁非烟做为下位魔河,是被魔君实打实地放逐出了魔界的,但凡她一声令下,追杀她的妖魔自是无穷无尽。
可蜀辞却也不过是暗中被魔君重伤,打入人间,至今为止,魔界都并未传出任何蜀辞叛离魔界,为魔君放逐的半点消息。
纵然魔君阿娆怒然之下,当真下达了歼灭的命令,放眼整个魔族上下,怕是没有哪一方魔族大君真的敢来找魔河蜀辞的麻烦。
蜀辞心中清楚知晓这一点。
如今修为恢复,自然也是不带怕的。
只是对于宁非烟另一个问题,蜀辞微微颔首道:“你说吾辈对这小家伙上心,这点说得十分不错。
这也是吾辈在来了人间才恍然发现,此子十分对吾辈的胃口。
是这千万年来唯一入得了吾辈的眼,让吾辈中意的‘美食’。”
蜀辞这问题回答的看似平淡,却很认真,隐藏着一点小心思。
在蜀辞的观念之中,从来没有前来后到这一说法,纵然是宁非烟先将百里安吃到嘴的,可依着蜀辞那霸道的性子。
她看上的食物,哪怕是已经有主儿的,她也不想旁人来抢。
更何况宁非烟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需得以言语好好敲打敲打。
宁非烟如何听不出来她的言下之意,蜀辞的回答可谓是正中她的下怀。
宁非烟十分自然流畅地煽风点火道:“既然如此,蜀辞大人见眼下此情此景,就没有点想法吗?”
听到这里的六识忍不住直翻白眼。
这女魅魔弯弯绕绕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就是为了借力打力,让那魔河蜀辞同九十九掐干起来?
六识情感模式开得极少,对这方面素来敏感,她分明感觉到了这女魅魔看到那小子同九十九互动吃醋了,可偏偏自己别扭又拉不下脸面来,就在背后去挑蜀辞的火。
不过也好,没必要戳穿她。
这魔河蜀辞修为可与九十九媲美,若她发火吃醋,今夜这事儿就进行不下去。
她也不用如此羞耻地同这些不熟悉且形状奇怪的女人们‘坦诚相待’了。
奈何蜀辞是个不通情窍的,那她脑子完全没有调情这个观念,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百里安在用手指调戏九十九。
如此微妙的小动作,在她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她方才口中所说的对胃口半分不假,宁非烟开口的时机不对。
若是等到九十九真的坐上去动蜀辞的小点心,她多半是能够与此刻的宁非烟好好共情共情的。
可是此刻都还没开始呢,亲都没亲上,能有什么想法。
“想法?吾辈能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那绳子好碍事,都来床上好半天了,两人专门揪着这破绳子玩个什么劲儿,小家伙都立老半天了,还不赶紧给他补补身子吗?”
宁非烟面上的笑容一僵。
好的,是她高估了蜀辞的情调。
原以为这单了千万年的老魔头在经历了男人后,会有所改变,原来到底还是个榆木脑袋。
是她浪费口水和表情了。
一番劝说无果后,宁非烟那慈眉善目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眉头紧皱,试图还要在挣扎一下说些什么的时候。
床榻间,传来一身闷闷的低喘,可闻见榻上二人气息逐渐紊乱。
寒凉的夜里,便是宁非烟与蜀辞的对话也难以阻挡那隐秘的暧昧旖旎丛生。
象牙白玉雕刻而成的床榻间垂着的纱幔飘飞抖得像风里的枯叶,朦胧的光线里看见那两道身影逐渐重叠。
红线幽欢,金檀轻烟,金缕新声,云烟影里见真身。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宁非烟眉头蹙紧一瞬,可待她看清那边彻底已经进入正轨后,那眉头又不甘心地被熨平开来。
六识与红妆二人红了脸容,将视线偏开却又忍不住为那摇曳美丽的身子所吸引,频频偷看。
九十九那修长的身段如洁白的水仙花开般微微颤动,一瓣一瓣舒展着清幽的暗香,在夜间绽放出了独一无二的美丽色彩,清丽又妖魅,惑人且冷情。
月上林梢,长空浩瀚,一轮明月停在云蒸霞蔚里俯视众生,有一颗流星似像从天河里溅出来的一滴水花儿,在这夜垂八荒的天幕里悄无声息地向着北面坠落下去。
吞金小兽香炉早已燃灭,屏风之后的热水药浴也完全冷却,屋中半分雾气也无。
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
层层叠叠乱舞的纱幔平复安静了下来,一只玉臂穿过轻纱,往外轻撩而起,众人便见她雪玉娇躯上已经披起了衣裳。
原本只是缠绕在指尖的红线不知从何时起,竟是松松垮垮的缠绕在了她的手臂间,交织乱缠着,依稀可见鲜红丝线随着那洁白如玉的小臂一路蔓延至深,颇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九十九向众人展示出了她那强大的心理素质,一场欢愉,她是如何冷眼冷面进去的,便就是如何冷眼冷面结束的。
面上半点含蓄情绪也不见,她垂着眼皮,平静的整理着缠绕在手臂间的红线。
沉沉纤长的睫羽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遮掩住了她眼底流动的波光。
可唯有熟悉她的六识,却能够微妙地察觉到她眉眼残余着如春山春水般婉约的痕迹,唯有细看,才能够发现她比平日里不同,多了一缕清气晕在那微微袭红的眼尾间,就连那漂亮的薄唇似乎比平时红许多。
她慢条斯理地解下了身上的红绳,精雕细琢的白皙玉颈目光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屋中众人,平静问道:“下一个,谁来?”
九十九天生就有着一个好本领,她能够以着一个清清冷冷的模样不带任何旖意的说着不正经的发言。
这叫余下的几人,甚至包括宁非烟,都生出一种她们大半夜不做好事,成了那种提着鸟笼寻花问柳的恩客,来到了这勾栏瓦舍之地,排队等着去做哪红鸾软帐里美人的入幕之宾。
感觉好怪异。
就在众女摇晃着脑袋,试图将这别扭的错觉扼杀掉,床帐上百里安就在这时,半支起身子,身上缠着松垮凌乱的红绳,瞳孔又湿又润,给热一种温顺得似乎可以软弱可欺的错觉。
只一眼,就将姑娘们的心给看饿了。
小红妆甚至都忍不住自我角色带入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荷包,瞅一瞅自己的嫖资带够可否?
宁非烟定性过人,她眯起那双含情眼,微微一笑道:“妾身倒是不急。”
这一声不急,自然断了红妆去当嫖客的念头。
宁非烟心大,没有耐心去等她们一轮轮地来,她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团扇,一手拎起长长的裙摆,另一只手自来熟地挽过尚在羞涩迟疑的六识,将她一同往榻上带去。
“倒不如一起好了,毕竟这床很大呀。”
她嘴上说着不急,却又拉着人上赶着一起……
红妆亦步亦趋像只小鸭子似的跟着宁非烟,却被她回眸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你且在榻下守着。”
红妆不觉得委屈,她知晓宁非烟对她的打算,她的定力一向远不如宁非烟,若是一旦开身,日后乱期怕是真真难熬。
所以宁非烟长久以来,都只是叫她浅尝即止。
红妆心中有数,亦是不敢贪多,便乖乖巧巧地守在床榻下。
宁非烟信心十足,本着将她们这群人一锅端了的信念感将那半推半就的六识一同勾搭上了床。
毕竟浪费是可耻的。
百里安尾指轻勾红线,看向宁非烟的目光里隐晦着透露出了几分怜悯同情之意。
他瞥了瞥嘴角,像是一个纵情风月的失足少年郎,懒懒斜靠着床骨,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在红线纵横交错之间都有着一种风流恣情之意。
就差没拎一根白玉烟斗在这红尘软帐里吞云吐雾了。
宁非烟携着六识登上了榻,那双情人眼里战意翻滚。
一切终于发生了,这一夜当真是纵得没边儿了,百里安一旦认真了起来,那股子粘缠的功夫劲儿也实在了得。
更莫说那骨耶魔蝶就像是心中刺一般深深扎在百里安的心头,必须尽快处理。
静而平复下来的纱幔很快又重新癫荡起来,如浪头一般越来越急,越翻越高,熙攘喧嚣,日往月来,湛若幽谷。
空气中的檀香淡去,取而代之散发出一种甜腻的味道,勾人心悸。
宁非烟原本也想学着九十九那般执绳而骑,初时那蠢猫儿还晓得纵着她,什么都容着她,给足了颜面与里子。
可逐渐的,她发现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似乎低估了九十九留给百里安的精元力量,方一吸纳入体,她就像是一个缠绵病榻孱弱许久之人,忽然被人猛灌了整整一大碗十全大补汤!
宁非烟身子一抖,险些从百里安身上滑下来。
用心帮人推背的六识看出来了她的狼狈,露出了揶揄的神色。
宁非烟紧紧咬牙,唯恐落了颜面,凭借她那引以为傲的魅魔天赋,硬是强撑过了一轮。
只不过她已经拈不动红绳,整个人是被揉进柔软的被榻里撑过来的。
直到蜀辞收起了一条尾巴,给百里安补了补营养后,宁非烟彻底溃不成军。
什么魅魔天赋,什么身经百战,直接遭人降维碾压。
通身傲气皆无,九十九原先答应她留给她用的红绳此刻倒是真真切切地尽数用到了她的身上。
百里安与九十九各执一端,中间缠着一只雪白的坏猫儿,宁非烟浑身骨头都被揉散了一般,终于忍不住开始发声求饶。
在床榻之下被宁非烟抽空投喂,吃得饱饱总算拔了眉心那根银针的小红妆陷入空前的挣扎。
嗯,也就纠结挣扎了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在宁非烟求救的招手中,踢了小靴,扔了大骨刀猫儿似地窜上了床榻。
第一千两百三十二章:卖笑
清幽月夜,纵情漫漫,帘外雪霜寒,红鸾春帐暖。
太阴大帝一袭墨色长袍,立于高寒飘雪的屋檐之上,看着这满城花开赏尽千枝,长明灯飞无尽的如画风景,他那张骨型棱角分明的冷峻板正面容间,不由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嗯……看来卿卿总算是开窍了啊。”
月落日升,曦归远山。
霞尽天残,烟云浮过,风一吹袅袅数日光阴便飘散无痕。
晨雾渐渐散去,广阔连绵的雪山在这尘世之中一览无余,天地苍茫在千山万水之中诞生出了一种玄黄厚重之感。
天穹尽头渐渐亮起一缕湛蓝,似亘古长夜缓缓拉开一线亮光,夜尽昼来。
三日之期,悄然将至。
只是嬴姬娘娘在这屋外设置的强大结界阵法始终不曾散去。
中途期间,方歌渔倒是忙里偷闲有来找过百里安几次。
但将她拦下来的并非是嬴姬娘娘所设的结界阵法,而是隔着那屋门,传来内里的动静声,让她望而却步。
方歌渔满目羞恼地地跺了跺小脚,对待嬴姬娘娘却没有寻常小辈那般对中幽司阴的名头而那般忌讳莫深。
她既羞耻且恼嗔地轻轻瞪了嬴姬娘娘一眼,道:“娘娘,您这是为老不尊!这般纵着他胡闹,迟早将他宠坏的。”
这话对于嬴姬而言,无法造成半点杀伤力,她倒是想将百里安给宠坏。
奈何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
经金仙丰虚与真祖邪神这么一闹,十方城百废待兴,还有秦楼母女以及方佑三人涉及魔宗邪修萨劫道人颇深。
诸多事宜,百废待兴,皆需细细盘查。
这些日子的方歌渔似是极忙,她在院落之中等了片刻,几名暗卫频频来报,最终无奈,她甚至同嬴姬话都说不了两句,又匆匆离去。
嬴姬娘娘看着方歌渔那忙碌离去的背影,面上不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
这雪家小女,看似骄纵纨绔,可对自家儿子,到底是有着十分的认真与上心。
虽说十方城邪神大灾已经过去,可留给十方城的麻烦可真是不小。
且不说真祖邪神这样的灾厄寄生于十方城之中,如此消息一惊爆发,便是足以引动六界震撼的消息。
光是十方城内所受巫瘟感染而暴走的人偶机甲,便足以动摇十方城千年来在人间树立起的威望与名声。
如今但凡有点实力的修仙门派,哪一家不坐镇着几名机甲傀儡。
如今此事一爆发,各家门派皆坐不住了,谁人还敢用十方城的人偶傀儡。
此事若是不好好处理,雪城主那一手纵古精湛的傀儡术怕是要就此没落下去。
嬴姬娘娘看得出来方歌渔现下压在身子上的担子极重,可她却仍旧能够留有几分心思在百里安身上,实属难得。
城中连绵几日的大雪总算停歇了下来,树梢的积雪随着时间的流逝凝结出了一层冻晶。
百里安自疲倦中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后腰隐隐作痛,午后微凉的风吹得屋内纱帐飘飞,雪光安静。
数日以来种种荒唐的画面从眼前掠过,他身子下意识地绷紧起来。
意识清醒之际,这才发现一只玉臂横在他的胸膛上,顺着那纤长的玉臂看去,乌云般青丝墨发散落于肩臂之间,包裹着玉润的雪肩。
巴掌大的清冷小脸,红润的唇珠,面上染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松弛,正是九十九。
也许是因为与先前两次都不一样,这一次是在这柔软温暖的房屋床榻之上,狭小的环境里营造出了几分家的味道。
不同于那两次缠绵时火热且直接的探索过程,结束后穿起衣服又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
这一回,她倒是没有着急穿衣服,怀中玉人光洁,眸光哇若空山新雨般的清冽如洗,雪靥晕色难消,正自垂着眼皮,无聊地玩他的头发。
虽说模样以及清冷无半分温存之意,可那举止行为却唯有亲密男女方可有交颈侧卧。
百里安忍不住轻轻一笑,伸出手指去揩了揩她眼底的那抹乌青的黑眼圈,调笑逗弄她:“人偶小姐这是从哪偷来的熊猫印子。”
九十九微微仰头避开他的手指调戏,微微调整了下角度,低头一口咬住他的指尖,薄透的唇轻吮说道:“手指,不想要了?”
百里安笑道:“你前两次可没这般不济事。”
九十九轻呵一声,眼眸尽是薄嘲之色,她轻轻低瞥了一眼,蜷缩卧趴在百里安腰腹间的小红妆,好似摸到了炉火的小猫似的,这个将自己雪白娇软的身子幸福地蜷成小小一团。
嗯,小红妆正学着她姐姐的看家本领,为百里安养了整整小半夜的阳气呢。
九十九清冷的嗓音徐徐响起:“是我不济事吗?分明是这两个小妹妹养阳的本事一绝,这算不上是你的本事。”
随着九十九那暗示性的目光,百里安同样看到了小红妆的身影,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如兰麝般的血香气味,他就颇为头大。
若非宁非烟那般拖大,甚至连三个时辰都没撑过去,就稀里糊涂地将红妆给招呼了上来。
百里安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小红妆看着自家阿姐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就直接炸了,提着裙摆就杀了上来。
这一下,百里安是真的没法子心安理得地正视‘姐夫’这两个字了。
他捏起拳头垂了垂脑壳,心道面对九十九似褒实贬的发言,那不安分的宁女魔怎么没有姐姐妹妹地反唇相讥起来。
毕竟在昨日,她可是丧权辱国的在这间四四方方的白玉床战场上对每个人都唤了一声姐姐的。
当然,除了小红妆。
百里安想要转过视线去寻宁非烟的身影,脖子也是异常沉重,被六识一只纤细的手臂圈抱着。
身下所枕靠着的,并非是被榻,而是蜀辞七条柔软的大尾巴铺叠展开将他紧紧包裹着。
他脑袋枕在蜀辞一只雪白的大腿上,蜀辞横睡在众人的头顶。
不愧是魔河中的首者老大,纵然在床榻之上,也要凌驾于所有人的脑袋上。
百里安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宁非烟,他脑子忽然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右手,果然见到右手缠绕着层层红线。
他手掌发力,将那红线轻轻扯动了一下,最靠近墙壁的床角落里传来一声隐忍的嘤咛声。
百里安寻着声音望去。
只见宁非烟趴在床上,屁股高撅,两手以着一个反剪的姿势被红绳层层缠绕绑在背后,身上什么痕迹都有,形容十分的狼狈。
她似乎浑身软得都动不了一根指头,仿佛每一寸骨头都酥成了丝丝缕缕的棉花,将脸颊都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袅袅青丝散在雪白的枕上,黑的极黑,白的极白,形成两色鲜明的对比,整个身子都快陷进那柔软的被子中,人一动不动,似是累极,倦极。
这几日下来,宁非烟可当真是被收拾惨了。
蜀辞与九十九连起手来,她毫无回旋的余地。
这脸面丢得极大,大到日后看到蜀辞九十九她们的脸,怕是都羞耻到起不了半分加害算计的心思。
而在百里安的帮助下,蜀辞也算是在宁非烟身上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蜀辞与宁非烟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如何不知宁非烟那性子,生死不畏,纵然是幼年时期被放逐到了蛮荒邪地,都未能让她畏怯半分。
杀之、辱之、刑之,似乎对她的杀伤惩戒力度都不算强大。
可昨夜,蜀辞不得不承认,看着那副不中用模样的宁非烟,在她狐狸尾巴下俯首称臣的模样,当真是通体舒泰,抖威风抖得前所未有的爽利。
更重要的是,最先的挑衅之人是宁非烟,最终趴在地上嘤嘤嘤求人放过怜惜的人也是她。
这种报复宣泄的方式,不比打死她有意思多了?
更何况魅魔发乱期每年都来上这么几次,蜀辞算准她的日子,岂不是意味着每年都可以这般狠狠地教训她一番。
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拿捏宁非烟的好主意。
蜀辞虽说没有与人分食的习惯,可有了这初次的经历,头一遭的感觉似乎也不是太差。
甚至还有些新颖的乐子。
小家伙身上的业障好吃,用着九十九那法子,还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精纯的业障,蜀辞满足了果腹之欲不说,不同于小家伙那结实的精瘦身子。
这些个模样都长得相同的女人们的身子却是有着相互不同的柔软。
这样吃累了,靠在她怀里小眠一眠,那样吃累了,再到另一个腿上枕一枕,身上还香香的,滑滑的,暖暖的。
便是就连九十九那样一个清清冷冷的人,在事后倦懒慵散的时候,也会难得浮现出几分往日难见的温柔,替她梳理尾巴上的毛发。
蜀辞有时候吃累了,兴致大起,还会变作二尾的小狐狸,跳到六识的怀中,让她抚摸自己的背脊,舒服得狐狸忍不住直眯眼儿。
小红妆也会为了姐姐少受几分‘罪’,难得用那张死人脸来堆出几分笑意,一边用身子养着小东西,一边讨好般地为她侍弄,帮她揉捏粉红肉垫子。
这让蜀辞对共食头一次生出了新的认知。
也让蜀辞学到了只有乐于分享,才能够收货到更多的快乐这样的道理。
蛮好,蛮好。
做狐狸的,还是得大方些好。
便是连那个看似温顺,实则不知变通性格比石头还固执守礼的六识小人偶,都在迷乱之际被小东西欺负着让她喊了几声蜀辞姐姐。
小东西真真是给她长脸,给人投喂的时候还不往将她捧起来宠,面儿给得十足。
蜀辞当然也不是宁非烟那样床上认人,床下认鞋的无情狐狸。
她几乎是在那一声声姐姐妹妹们的呼唤中迷失自己,让她生出一颗空前绝大的男人保护欲。
日后这些个妹妹们,她该罩着还是得罩。
至于以往那些个恩恩怨怨,太久远了,蜀辞倒也不介意一睡泯恩仇。
但前提是,宁非烟这小妮子日后在她面前可得安分一些。
百里安轻轻拍了拍小红妆。
小红妆被惊醒过来,此刻炽热情浓的体温冷却了下来,她头脑一个激灵,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肚子里的感觉在清晰地告诉着她,她干了一件十分大逆不道的混账事。
小红妆面上飞快烧红起来,她像是一只被火炉烫了尾巴的猫似得一下子跳开了,窜到床底下,一边遮着自己身上过往受伤留下的疤痕,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找自己的衣服。
百里安顺着那根红线朝着宁非烟的方向摸索了过去。
他轻轻戳了戳宁非烟被汗水湿透的娇躯,欠嗖嗖地问道:“非烟妹妹,你乱期可好些了?骨耶魔蝶的毒可化解开了?”
乱期自然好了,毒也解了。
只是宁非烟的颜面早已丢得七零八落,似是恼怒百里安同着其她人欺负自己,肩头赌气般地耸了耸,将百里安那根手指甩开。
百里安索性随着她一同窝着墙角落躺了下去,从她身后搂住她的肩膀,指尖在她纤长的颈项间轻轻抚摸了一下。
宁非烟又甩了甩身子,只是幅度小了些,她耸了耸肩膀把脑袋埋得被子里埋得更深了。
九十九也随着百里安慢条斯理地蹭了过来,倒是不如百里安那般欠嗖嗖,语气冷冷凉凉,是她一贯的做派。
“非烟妹妹这是不高兴了?可我等不是依你心愿,让你吸纳灵力修为了吗?嗯……非烟妹妹看起来修为长进不少,真替你感到开心。”
也亏得九十九能够将这一长段看似安慰的话说得平直毫无感情,更像是在嘲讽。
九十九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能够直接大方的撕男人的衣服,也能够简单粗暴地撕女人的衣服。
宁非烟的衣服就是她撕的,就连衣带都断成了三截。
她更厉害的是,能够清清冷冷地同百里安缠绵,也能够面不改色地同宁非烟交颈。
九十九也在另一边角落里纡尊降贵地窝躺了下来,先是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像是一个老恩客似得大方揽过宁非烟缠着红绳的细软腰肢。
一本正经的顶着那张高级禁欲的面孔,在宁非烟的耳际轻轻吹了一口气:“非烟妹妹不应该给为姐笑一个吗?”
那架势,像极了逼良为娼的恶霸得手后,还要逼着嘤嘤啼哭的小娘子卖笑。
第一千两百三十三章:调戏
听到九十九那不温不火的语调,宁非烟身子微微一颤,歪了歪优美的颈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从柔软的雪被中缓缓抬起那张红晕漫布的脸,那双薄而优美的唇红得有些反常,分明是一副没骨头虚弱得要死的模样。
可偏偏正如九十九所言,光从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里就能够看到她气色前所未有的好,肌肤间都散发着难以盛载的盈盈清气。
虽说最终目的是达到了,可这超额过度的馈赠险些没让宁非烟折在这床上。
想她堂堂魅魔,过往何等荣耀,生生以着天生灵力的孱弱之躯杀出一条血路出来,打破了常规,以着魅魔之身,成为了当代魔河,经历了无数千军万马,残酷血腥的死亡战场。
她都没有为她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残酷战役而折腰匍匐。
今日,她竟然就在这样一张小小床榻之上,栽了跟头,何止是折腰,简直是在那几个可恶的家伙们手中翻来覆去毫无‘尊严’的被颠来折去,百般姿势匍匐低首。
口中还要极尽羞耻地将她们着一伙人挨个喊着‘哥哥,姐姐’,丧权辱国地央着她们手下留情轻一些。
想她魔河魅魔,没有败在片甲不留只属于恐惧与死亡的战场之上,竟然被在了自己最擅长的床笫之间的软刀子给捅得里里透透,跪得是明明白白。
如若说往日宁非烟守着这清白的身子,可谓是魅魔之耻,她尚且还能够不以为然,甚至在那些受到乱期所控的族人面前,还倍儿有高高在上的成就感。
时不时地鄙夷一下这个胡乱厮混的魅魔同族,嘲讽一下那个满脑子都只晓得男人、双修的蠢女人。
末了还洋洋得意地觉得自己特别与众不同,便是连种族天性都压制不了她那断绝情欲至臻化境界的心性。
可是如今,她以着魅魔这独天得厚的身子,没有在此道上头吸得百里安磕头求饶也就罢了,还输得面子里子丢了一地,那可真是被彻底地打上了魅魔一族的耻辱柱上。
感受到九十九那只温凉的指尖在自己腰间划来划去,宁非烟面上不禁露出一种仿佛受到了羞辱的表情,她双眼已经燃烧起了怒火,喉中挤出一声野兽垂死挣扎之前的呜咽咆哮,看样子似是准备有所反击。
只是当她脸颊刚一抬起,入目之下,看到的并不是九十九那张惹人厌的冰山脸,整个视野而是被一团团晃然雪玉完全占据。
宁非烟呆了一下,视线僵僵往上看去,才能够看到九十九那尖尖一截的玉润下巴。
垂死挣扎的气焰顿时消散了下去,宁非烟抿住唇冷着脸,默默低下脑袋去,像是陡然间被触碰到了某种雷区,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雪城主当真不愧是能与嬴姬娘娘那个老不正经的玩到一起去的人物。
她做人偶就做人偶好了,人偶只是遵循命令而有所行动,何来需要这般胸怀大志。
初时宁非烟还能够自欺欺人地鄙薄着,这用材料堆砌而制,谁都想往大了整,后天人工培育的远不及天生天养的自然漂亮
可当她被迫埋首洗脸的时候,宁非烟被狠狠打击一波。
没过多久,七尾蜀辞也来晃她眼睛,不论是视觉上还是触感上,她都被虐的体无完肤。
宁非烟平日里那字字如刀的本事此刻全然不见了。
九十九都已经能够将她给晃杀掉了,蜀辞这下作的量,直接可以将她给彻底埋没了。
宁非烟十分神伤。
可偏偏蜀辞在这种时候要再来她的心脏上杀上一刀,扭着那线条漂亮的脊背与曼妙的腰肢挺翘的臀线朝她婀娜多姿爬了过来。
她狐奶奶个熊的!
那胸口都已经触及床面了!
果然还是那个只会给人带来恐惧与死亡的少女蜀辞更加讨喜,虽说七尾大胸狐狸的气质看起来纯良无害了许多,一副一根糖葫芦就可以骗走的样子。
可宁非烟此刻比起来,她宁可自己面对的是那个没胸没屁股的黄毛丫头小蜀辞。
宁非烟恼恨得五脏庙都开始忍不住地开始翻腾不休,她身子直往墙角落里缩躲着,奈何红绳另一端在九十九那女人的手里。
她不允许她对蜀辞做出闪躲逃避的动作,清冷的墨眉轻轻一抬,她攥紧了那红绳,手臂略略一收。
松松垮垮缠绕在宁非烟身上的红绳顿时收紧起来,略微粗糙的绳面摩擦过她身上红肿的‘伤口’与吸血后留下的咬痕痕迹上。
“嗯哼……”宁非烟刚刚埋下去的脑袋宛若收到了莫大的刺激,像是屁股被人撅了一针似得,雪颈猛地高高抬起,她脸色瞬间红得能够拧出血来。
她愤恨地去瞪九十九,谁知蜀辞那傲人丰腴的身姿挡住了视线。
入目之下,如玉的肌肤,如雪般的妖尾摇曳生花。
看到那自带神性摇曳不止的雪白狐尾,宁非烟眼底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恐惧无助味道来,那是平日里面对小蜀辞从来都不曾有过的眼神。
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寻找安全感,想要往百里安怀里钻躲着。
可是下一刻又反应过来,百里安那家伙这几日一改常态,竟随着这群可恶的家伙们一起欺压她。
此刻找他庇佑,可是一个十分丢脸的行为。
就这么一个迟疑的功夫,宁非烟就落到了蜀辞的手里头。
蜀辞难得也是没有在吃饱事后之际缠着百里安缠人温存,她十分自然地将百里安挤开了些。
百里安捏着一截红线,满脸惊诧。
真是个奇事儿!
前几日还对宁非烟喊打喊杀的蜀辞,此刻居然对她这般黏黏糊糊的。
连温存都不同他温存了?
百里安看着蜀辞扭着生了尾巴的屁股钻进了那松松垮垮的红线里去,尾巴缠动着红线,将自个儿的身子也虚虚地缠上了一圈,那股子天生自来的妖娆劲儿都快从骨子里榨出精怪来了。
她与宁非烟纠缠到了一块去,胸脯贴着宁非烟的后背,与九十九一起夹夹心似地将宁非烟夹在中间。
宁非烟都快被挤变形了。
蜀辞绕着红绳的尾巴去撩刮着宁非烟的下巴,蜀辞笑眯眯道:“往日里听宁河主一口一个首河大人的叫唤着,唤得面子上可真真是心悦诚服得紧,可内心里究竟是个怎样的想法,吾辈至今可都未看透过宁河主,只是如今儿这一声声‘好姐姐’可唤得是真真百转千回,叫狐狸的心肝儿都快化了去呢,非烟妹妹~”
这一声声非烟妹妹让宁非烟那双含情眼里不禁蓄满了屈辱的泪水。
几日下来,这非烟妹妹就像是钉死在她脑门上了。
更可怕的是,虽说她被这几人联起手来快欺负死了,可是其中她确实能够感受到百里安在暗中悄悄周旋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而不论是那冷冰冰看起来无心无情的人偶荧惑,还是这位杀天杀地杀神杀魔百无禁忌的魔头蜀辞,她们二人分明都看穿了百里安的意图,却都暗不做声地顺从了他,配合着他。
虽然宁非烟也能理解这其中大半是有着爱屋及乌的意思在里头,可还有小半……
她怪异得觉得,里头竟是源自于她本身。
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她发现,根据传统话本子上的套路而言,当一个在如何强大霸道彪悍地位崇高的女子,身子一旦被男子夺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也会在无知无觉中交出去。
这是睡出来的感情。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与这蠢猫儿,好似还真是这般回事。
可要老命的是!
为何眼下感觉,这种规则似乎不仅仅只局限与男子与女子。
怎么感觉女子与女子之间的磁场氛围也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
九十九对她隐晦的敌意没有了。
蜀辞对她明晃晃的杀机也消失了。
但两个人看她的眼神,狼似的,气场氛围更吓人了。
宁非烟眼神难以遏制地变得惊恐,浑身的皮紧了又紧,腚夹了又夹。
比起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她宁可她们二人一人给她一刀还来得干净利落。
这种微妙猫爪挠又难受的感觉,她反应了过来。
不就是她平日里逗戏小红妆时的态度吗?
随意玩弄调戏,像是逗弄小动物一般。
只是除了那份轻视的逗弄之外,宁非烟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对宁红妆确实存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庇佑与不为人知的宠溺纵爱。
只是她嘴硬脸皮薄,那点子小心思藏得极深,谁也看不出来。
宁夫人更是,活了这么多年,甚至还以为宁非烟对红妆更多的是报复后的优越快感,所以留下她在她的身边,见证她是如何步步走向高台的。
可宁非烟那隐晦的心思无人知晓。
或许百里安那蠢猫儿能够看出几分她的心思来,不然三日前的那个夜晚,他也不会那般纵着她,当真放任红妆上榻胡来的。
此刻她居然在九十九和蜀辞的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她们一面欺负逗弄着自己,可对于自身灵力还有精元却当真是毫不吝啬的馈赠。
宁非烟此番回去入界门之中,若是好好潜心修行一番,根本不难突破合神中境。
想她纵横魔界千余年,算计首河那个位置同样算计了千余年,她将那三位上位魔河视为暗处里的终生大敌暗戳戳地算计使坏,试图将他们三个拉下高台。
可事实上,算计到现在,没哪个真的被她拉下高台。
反倒是将最难对付的那个大魔头蜀辞给变相……采补睡了?
那个叫九十九的人偶荧惑更像是主动跳进她碗里的赠品,她更为想到人偶荧惑带来的馈赠竟会如此惊人。
她被狠狠投喂了一波,嗯,容器是百里安那蠢猫儿。
真正让宁非烟感到羞耻屈辱且别扭的不是她们在床榻上联起手来欺负她,玩弄她。
要知晓宁非烟从来都是独立的,不依恋不依附任何人的存在,她这样心如蛇蝎的坏女人,从来不同人谈论真感情。
她对待男人都是口有蜜剑,袖里藏刀的坏,对待床笫之道,更是逢场做做戏,露水情缘就好。
对待百里安她都尽可能地想要维持偶尔心动,惯性拒绝的最后底线。
至于做不做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分明八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纠葛的异族存在,怎么在这种风月场合的时候,欺负她的同时又莫名其妙地让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软着宠的感觉。
她活到这么大,都没有这般作小被人当毛球子滚在手心里过。
宁非烟心中清楚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不够坏,正是因为坏得不够彻底,所以她能够心安理得地去谋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若是别人捧着几分真心好意来塞给她。
她又会变得格外拧巴无措。
像个傻子一样。
正是因为她清楚知晓这一点,所以她才无法接受。
像是被人剖开了坚硬的外壳,将自己最不中用的一面晾在了太阳底下暴晒的感觉。
别扭得要死。
她怒瞪了百里安一眼。
这都是他一手精心策划惹出来的麻烦事。
百里安噗嗤笑出声来,打趣宁非烟道:“你在别扭什么劲儿啊,有什么可拒绝的,对于这两位女富婆女大佬的庇护,犹豫什么啊,乖乖躺下享受就好了啊。”
他头一回看到那样一个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够做到随遇而安,适者生存的宁非烟,此刻居然像是一个误入陌生领地的小兽一般,惶惶不安。
模样看着可爱又可怜。
也许只有在人最纵情的时候,才会在那伪装的层层坚硬外壳下显露出几分真实的脆弱与柔软来。
七尾蜀辞虽说不用情事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可对于某些方面,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
她似乎……并不讨厌那样别扭古怪,故意扮坏的宁非烟。
九十九的性子比较微妙,百里安也不知晓她为何会忽然对宁非烟态度大改。
竟带头胡闹调戏起人来了。
第一千两百三十四章:狐狸大老爷
九十九不含情绪地垂了垂眼皮看着怀中逐渐放弃垂死挣扎的宁非烟,她忽然抬起手指,如玉的指尖轻轻挑起她耳垂间的那颗鲜红珠子。
那是天地至宝,君皇寻觅已久的司水神源。
如此重要之物,宁非烟从来都不允许旁人轻易触碰,便是连红妆都十分有分寸,不会妄自去触碰这颗吊坠珠子。
被带离从魔界北渊的魅魔一族们,更是知晓此珠珍贵,更了解宁非烟那性子,不敢起半分觊觎之心。
可此刻宁非烟却是半分警惕防御的心思都懒得起了,身心疲倦的她将汗湿的脑袋枕在九十九的胸口里,竟是一副任由她施为的模样。
九十九手指把玩了那珠子两下,皙白的指尖轻掠起一缕极细的半透明傀线,傀线在那珠子上轻轻缠绕了一圈,随即好似融化的酥糖一般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缕缕金色的符丝融游入那颗鲜红的宝珠之中,浮游拼接成一个个繁复晦涩的蝇头小字。
宁非烟感觉到了耳际一热,司水神源似有共鸣触动。
她忍不住抬首看向九十九。
饶是与人做着这般事后温存的亲密举动,九十九面容眉宇间也是一派清冷之色。
她手指松开了那颗珠子,转而来到宁非烟的下巴处轻轻捏起来,细细端详着她那双水泽侵染乌润的眸子。
宁非烟做为魅魔出身,自身根骨资质远落后于其他魔族,故此她多数是以后天修行,付出百倍努力来获得今日的修为与地位。
她集百家之长,各方诸多知识皆有所涉猎,对于符术之道,她也是一知半解。
方才九十九那傀线入珠,看似微妙,却是在无声无息之间注入了一缕极为强大充沛的符意在那司水神源之中。
符道修到至深境界,自藏五行万法之力。
司水神源这种天地至灵之物,唯有认主方能发挥出其神灵之力,对于旁人,实在难以发挥出其万分之一的力量。
可对于九十九这种符术已经修到了臻化之境的人,却是能够做到生跨领域,以着完全不一样的手段强行影响甚至是掌控司水神源。
方才打入司水神源中的一道符,宁非烟虽不知具体是什么神符,却也能够感受到那颗司水神源在那一瞬间与她的心脉有所共鸣连接。
她知晓,若她借以此符为媒介,至少有着一次能够在危急关头发挥出司水神源的八成灵力用以自保。
看似轻飘飘的一个小行径,却是不声不响地送给了宁非烟一个保命的底牌。
宁非烟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道:“这算什么?”
九十九微微勾唇,淡笑道:“你知道的,做为人偶荧惑,我并未开启人类的情感阵列,世间万物难为我带来乐趣。”
她将自己的脸颊凑近了些,与宁非烟四目相对,“可你这几日下来的表现确实有取悦到我,若是就此死去,实在可惜。”
九十九本就是超出了命令所束缚的人偶荧惑,行事做事仅凭心意而为,怕是也未多加考虑利益得失。
宁非烟面上又闪过一丝被羞辱到的情绪,她身体挣了挣,反手绑在身后的绳子随着她的挣扎反而越捆越紧,磨得她身上的红肿愈发难受。
宁非烟再度泄气般的将身子松软了下去,绷着嗓音道:“我的修为虽不及你与蜀辞,可到底也是魔界四河,如今也有着合神境的修为,哪有你说得这般容易死掉。”
“不容易死掉吗?”九十九似是不喜她反驳,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被迫高高撅起的屁股上,面无表情道:“你根骨资质皆不行,更没有强大的氏族底蕴做你的后台,你能够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所行的每一步都必须与虎谋皮,与鬼为伍。”
“你所得到的一切,都需要你以命相搏,用一种堪称残忍的方式,就像是驯兽一样将自己训话成这副所向披靡,你没有试错的机会,只需要行差踏错半步,你便连从来的机会都没有。”
“你想要打破魅魔一族的残酷命运,不想成为他人腹中的食物,所以你行事不得不剑走偏锋,甚至可以说是偏激不择手段,你所图谋的欲望皆是与你实力不甚相匹配的,这也就意味着你会不断为自己招惹强敌。”
九十九平静地诉说着,眼神依旧平静不带任何嘲讽的意味。
“你修为不差,可是你死掉,也很容易。”
宁非烟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别人用这种教育的口吻对她说话。
可偏偏她又无从反驳,憋了半天,只闷闷憋出一句话来:“我死不死的,与你何干。”
宁非烟外表生的成熟妩媚,可她一旦自我称谓忘了用妾身,自称我的时候,就带起了几分耍性子的味道。
九十九不可置否道:“你若死了,我日后找谁逗闷子去?寻昼性子太古板,即便骗上床来,也是循规蹈矩像个老学究。
魔河蜀辞倒是不错,性子放得开,尾巴多,玩的花样也很多,可苦恼的是我打不过她,没办法让她乖乖在下面任我盘玩。”
九十九轻飘飘地觑了宁非烟一眼:“可你不一样,你性子放得开,花样也多,而且打不过我,是圆是扁好拿捏,便是这小小一根熄山红绳都能够在你身上玩出这么多花样来,来日方长,若是死掉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人言否!
这种发言,可以说得上是趁热来上一发一样缺德鬼畜了。
宁非烟原以为自己言行举止已经足够开放令人脸红了,而事实证明,九十九这种一脸正经禁欲的清冷仙子开口闭口一副老嫖客的口吻杀伤力更强大。
耍流氓耍到魅魔的头上来,宁非烟还是生平头一回,问题是,这种打直球耍流氓的手段当真是好管用。
这让宁非烟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角色,生出一种她其实是良家女子女子的错觉。
毕竟她游走尘世已有千年,怎样缺德丑恶无底线的邪魔淫徒她没有见过,纵然前代四河主那般变态的性子她也能够从容领教,利落反击,姿态永远平宁。
如今居然叫她硬生生觉得自己被人给狠狠糟蹋一番的羞耻怨恼感来。
这对于心性强大的宁非烟而言,可真是一件奇事了。
见宁非烟一脸不服气,九十九收回了手指,淡淡一笑道:“若是你觉得你实在命硬,不接受这嗟来之食,那你便求一求我,我便将这道神符收回来如何?”
宁非烟被噎得面色一哽。
这种到手了的好处,虽说手得烫手,但再让她交出去,实在是有违她的原则啊。
更何况在接受此道神符馈赠的时候,宁非烟就已经体验了一把那份被人调戏的屈辱,以及被迫受人‘关心’的拧巴别扭。
如今又要她将得到的东西拱手还回去,岂不是说她那跌宕起伏的屈辱拧巴情绪都白受了?
宁非烟从来不干这种赔本买卖。
她哼唧了两声,倔着一身反骨来劲儿道:“妾身翻来覆去地伺候你们几个人,身子骨都快给你们榨干了。
便是那青楼里的花魁娘子都经不起这几天几夜好几人的轮番折腾,她们都知晓要收那昂贵的缠头钱补身子,妾身可是从未听说过给出手的缠头钱还能讨要回去的道理。”
宁非烟休息了这么久,也恢复了些精神头,试图继续摆出往日那副搔首弄姿的浪荡模样来缓解这份尴尬。
九十九并非是什么得寸进尺过分的人,也逗弄够了,看得出来若是再继续调戏下去,这魅魔姑娘的心态怕是得崩,得了乐子便也点到为止了。
可耐不住此刻的七尾蜀辞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她不大‘聪明’啊。
七尾的大胸狐狸脑子里装得最多的就是那些丰富多彩的故事话本子了。
对于那些戚戚怨怨的红尘故事,这‘缠头’二字可不陌生。
蜀辞可没忘记,当初在花楼之中,她给百里安点了好多个花娘子,当时百里安昏迷不知,她点来的那些花娘子就缠着她要那缠头。
不过是给她摸摸背脊,揉揉筋骨,就诓得她挥霍了那么多金银还有夜明珠。
原来同宁非烟这般,也是要支付缠头钱的吗?
嗯,比起那些世俗平凡青楼女子,宁非烟这个四河主的身价可是云泥之别,寻常黄白之物拿出来当缠头,那可是在打人脸面啊。
更莫说比起那些青楼花娘子们的摸摸揉揉,四河主这几日下来出力承受可是颇多颇为受累的。
这缠头金怕是更得水涨船高,不能太吝啬了。
同为一道玩耍戏弄的伙伴,九十九出手可是阔绰极了,她可不能涨了她人志气,堕了自己威风。
想到这里,蜀辞的一颗男人心再度满溢了出来,她咻地立起了一只狐狸尾巴。
尾巴轻轻摇动之间,雪白如流银的妖尾毛发无风流动起来,她支起素手,看似随意,却是精准无比地摘下了那万千银丝毛发之中唯一一缕泛着暗金流火色泽的银丝。
她摘下那缕银丝,短短一寸尾发,在她指尖迎风见长,只是刹那,便延伸成了小臂长短,委曳与雪白的掌心之间无风而动,分明只是一缕银丝,却舞出了无限风情妩媚之感。
银丝张开如瓣,瓣再开千丝万缕,如分支一般散开无数银丝,最后结化成为一条缩小版的狐尾。
宁非烟看得真切,在蜀辞抽出那一根银丝后,她的那条尾巴明显虚化了一瞬,虽很快恢复原貌,但她还是看得出来,蜀辞这是将自己妖尾灵相给直接抽了出来,才凝结出这样一只小妖尾来。
蜀辞是不死魔兵,她的兵魂魔元皆藏于尾,她如今这么一指抽灵相,抽出这么一根来。
其物之珍,怕是都抵得上魔族王宫宝库里的一半藏珍了。
早就晓得蜀辞爱器成痴,曾经为了锻造魔兵道器,甚至将自己的狐狸尾巴都给斩了用以炼器。
只是依着她那‘不死’的能力,后来又将尾巴给生出来了。
只是这周期可谓格外漫长。
过往宁非烟在往上爬的阴谋算计里,不是没打过蜀辞尾巴的主意,只是后来她与蜀辞多有打交道,也明白这种等级的魔头,你想在她身上薅下一根狐狸毛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更莫说这种大人物,纵然是残灯灭迹之时,也多数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桀骜性子,怎么可能能够让自己的身体部分成为别人的战利品被收走。
宁非烟只得将自己这份贪婪地念头扼杀藏起来。
却不曾想,今日不过是摆出几个花样姿势,腰子劳累些,梨花带雨地唤了几声姐姐,竟然就如此简单地得到了?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魔头蜀辞?!
若是叫宁夫人看到这一幕,怕是得将肠子都毁青。
叫她知晓了蜀辞原来竟是这样的傻白甜,同她困一个被窝,睡上一觉,就将自己最珍贵的尾巴给掏了,这可比那些只会嘴巴上说着要掏心掏肺的臭男人们强多了。
她要是早知如此,何必白费那辛苦功夫,将她给捆了送给先代四河主,从而惹出那么多的乱子。
直接将她洗干净了送到蜀辞的榻上,薅下这样一根狐狸尾巴毛毛来,便足以保护魅魔一族万年不衰了……
宁非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并非是兴奋,而是她那碎成一地的可怜自尊心在熊熊作祟,让她不能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这样的‘嗟来之食’。
她要什么自己回去夺,去算、去争、去抢。
这样白给之物,真的让她无从适应。
宁非烟满口拒绝,一点也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奸诈狡猾且贪婪的她。
“不必不必!蜀辞大人还请将自己的小尾巴收好,我不要!”
才坚持不过一句话功夫的妾身又被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义正言辞的‘我’。
蜀辞在花楼那几夜可没白混,她见了不少性格‘刚烈’的花娘子,一开始也是如宁非烟一般,不愿接受用自己身子初夜换来的那样‘脏钱’。
嗯,那些脑满肠肥,头秃圆肚的官老爷们是怎样让她们收下来着的?
想起来了。
蜀辞如一个猥琐的老员外般,很土很豪地甩银票似得一甩手里的狐狸小尾巴,直接塞进了宁非烟的胸前的深沟里。
“你受累了,狐狸大老爷赏你的,怎能许你不要?”
宁非烟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态终于没绷住,她眨了眨眼,眼泪瞬间夺眶而飚。
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宁非烟,最终是败给了不大聪明的七尾蜀辞。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囊中不羞涩
“还真哭了?”
百里安见宁非烟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的模样,也一下怔住了。
心说九十九与蜀辞两人欺负归欺负,大多也是玩闹居多,也并未做过分之举,怎就一下子将心念如石的宁非烟给招惹哭了?
百里安用手指勾了勾她眼角的泪珠子,倒是从来没见过她也能哭得这般孩子气。
宁大女魔素来惯会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来成为迷惑人的武器。
例如她那妩媚的外貌,风情的眉眼长相,以及眼泪。
往日她哭泣落泪,多半是想拿捏人,一副幽怨悲戚垂泪,自怜自伤,那双多情的情人眼里藏着的都是秋风般的萧索之意。
维持着绝美含悲的面容以及恰到好处的无语凝咽,这副模样绝对很杀男人。
但大多数都是打着歪主意坏心思再假哭。
熟知宁非烟性子的百里安至少认识她到现在,都从未见过她真正伤心哭过。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哭得毫无形象风度可言,被百里安勾去了眼角泪珠子的宁非烟,似是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哭得不大妥当,大觉丢脸地将脑袋偏过去。
百里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宁非烟千年来戴着八面玲珑的假面示人,孤独了那么久,对谁都算计提防着的。
如今冷不丁的被两个前不久还被她视为敌人的人带着关爱靠近,她只能倔强又拧巴地假借一副被气哭的模样来掩饰着什么了。
看出了宁非烟那点子隐秘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百里安知她脸皮薄,自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戳穿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打趣她。
“哎呀呀,一个个都出手都这般阔绰,叫囊中羞涩的我,都不知该送些什么才好了。”
百里安一开口,宁非烟就将自己从那复杂别扭的小情绪里给拉了回来。
她是个给根杆子就能够顺杆往上爬的人,眼眸里的水泽雾霭还未散去,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眸一撩一抬之间,又扮出一脸巧笑来。
青色的长发蜿蜒铺在红绳映错在秀背之间,益发显出她身上那种妖娆的美。
“小官人可是谦虚了,你囊中可不羞涩呢,你这般堆金积玉,肥马轻裘的‘财富’,随便从缝隙里漏出一两滴来,都足以叫妾身格外饱食丰衣了呢。”
纵然被九十九和蜀辞快要夹成流心了,这妖精一点也不老实,还不忘伸出一只盈盈玉足来勾百里安身上印有魔君‘真名’的那处儿。
雪白的脚心又软又温暖,像是在滚动着某种皮薄身娇的雪团子面点。
她拿捏不了九十九和蜀辞,也唯有百里安能够任由她欺负,被撩得面红耳赤,溜到了一边去。
宁非烟就这样被人联起手来,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边欺负使坏着又一边哄着闹着宠着结束了人生之中第二次的三日之旅。
比起当年在仙陵城时那要命的三日……呃,虽说此番这三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要命’。
但结果与心境,却是大不相同的。
时辰将近,九十九与蜀辞那两位大姑奶奶也终于收起来玩闹的心思,解了她身上的熄山红绳。
宁非烟也不着急去捡四散凌乱的衣裳,她妖妖娆娆地靠着床壁,满眼委屈地揉着自己被捆得发红的手腕,含嗔带怨地斜了百里安一眼:
“亏得我与红妆二人轮番为你蕴养阳身,你竟就这样看着她们来欺负我,也不知道管管。”
百里安一脸纯良无辜:“我都打不过她们二人,也只有躺下被坐的份,纵然有心救你,也无力而为啊。”
小红妆一下榻,就很贴心地为宁非烟弯腰去找她蹬飞的小袜子和绣鞋,衣服散落在床榻上。
没有宁非烟的吩咐,她不敢随便上姐夫的床,只是在地上将宁非烟的雪袜和绣鞋捡好在榻下给摆摆整齐。
她一边捡着鞋子,一边没忍住小声嘀咕了句:“怎么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德行,欺负起女人来都一套一套的。
什么只有躺下的份,方才龙翻虎步、猿搏蝉附可是有劲儿闹腾得很,如今倒是会装怂。”
平日里小红妆不言不语的,一发言便是语出惊人,呛得百里安连连咳嗽。
九十九拎着手里那根完全湿润浸透出一片深色的红绳,淡色道:
“如何能够叫欺负?不是非烟妹妹自己一开始便嚷嚷着要求这绳儿给你用的吗?如今的的确确是用在了你的身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九十九一开口,宁非烟就不敢继续出声儿了,只敢在心中暗自大恨。
她当初是这个意思吗?
当时那绳子分明捆在蠢猫儿的身上,她说那话的意思是想一同加入捆人调教人的快乐游戏中来。
哪曾想,加入是加入了。
可她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快乐。
见宁非烟又成哑巴了,九十九甩了甩手里的绳儿,故意问道:“这熄山神女青丝所捻的红绳可是个稀罕物件,非烟妹妹若是实在喜欢的话,不如送你了可好。”
宁非烟哪里会收这种战败品,她冷哼了一声,道:“不必了,您自个儿留着吧。”
九十九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也好,留着下次再用。”
宁非烟脸色发青,气涌如山,满面恼色地去捡衣服穿。
……
……
“咯吱”一声。
紧闭了三日的大门终于开启。
门外嬴姬娘娘所设的结界已经散去,嬴姬娘娘笑眯眯地迎了上来,看着百里安不似三日前那般苍白的面色,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阿娘的安排倒是没有错。”
嬴姬娘娘到底并非是为了那般肤浅的理由才将百里安困在房中让他放荡无度这三日。
她心里和明镜似得,这几位姑娘千里迢迢而来,多数都是为了他即将被押送上昆仑净墟的事而担心。
尽管在昆仑神主的领域之中应封印之劫,无人真的敢在昆仑净墟中对他下杀手。
可百里安毕竟因为那司水神源,将君皇乘荒给得罪了。
君皇乘荒自持身份,自然也不会对百里安明面上发难,但保不齐会暗中施以压力。
百里安并无修为傍身。
昆仑净墟有的是会揣摩人心之辈,甚至无需君皇乘荒言说下令,暗中怕是有的是人来为了讨好君皇乘荒,恨不能将百里安踩进尘泥之中。
经过这三日看似荒唐无度的闹上一场后。
果不出嬴姬娘娘的意料,她稍稍以神识感应一番,便清楚地感应到那月光锁依旧死死地锁在百里安的琵琶骨上,将他的修为血气封死得纹丝不动。
可腹中丹田之中,尸王将臣在他体内种下的那道平日里沉寂不动的阴阳道鱼却是经三日双修之力的循循温补后,自行辟易出了一方灵池。
这一方灵池类似于修行者身体里的灵力节点,只是比起那灵力节点范围更大,储藏的灵力经过那阴阳道鱼的运转净化,变得更为精纯浓厚。
如仙门修士的第二道灵根一般。
其中所藏的灵力虽远不如修为被封之前那般多,却也不至于让百里安上山之后,只能任人欺负毫无自保能力。
身体间的变化无人能够比百里安更为清楚了,此时此刻他自然是也了解到了嬴姬娘娘的良苦用心。
气息随心而动,阴阳道鱼隐幽不见。
将臣尸王的手段,生藏于死,阳藏于阴,道鱼隐而不见,那方新辟灵池,自然是天地自然规则也难以感应了。
再如何神识灵观,此刻的百里安看起来也只是一个修为尽失之人。
百里安抬头看了一眼夜色渐浓的天穹,一股惆怅情绪漫上心头。
他看着雪月之下一袭红衣的女帝嬴姬,嘴唇轻动:“阿娘……”
嬴姬娘娘摇了摇手,比起三日前,听到百里安要被押送上山时,她此刻面上多出了几分释然的微笑:
“阿娘知晓你到了离去之时,分别的话也不是什么好话,就不必多说了,这一点,你阿翁比你阿娘要潇洒许多。
他知晓你上山另有做为,来日必有相见之日,也信得过你必然能够踏得过着世间辛苦,少年振衣,岂不可作千里风幡看。他信你能以千姿百态,去见未来。故此并未多做儿女姿态,先行一步回了九幽。”
百里安心有所触,喉咙轻动道:“阿娘放心,此番不论前路有多艰难困苦,儿子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妄做傻事了。”
嬴姬娘娘心境修为到底不似太阴大帝那般高深强大,她静等三日,只为再多看他一眼。
如今面已见到,恰似现世安稳,如草生堤堰,叶生树梢,自然便好。
嬴姬扔了手中的小树枝,心中那块巨石好似叶就此放下。
“百里羽此刻就在府中前庭等候,想要在你上昆仑山之前见你一面。”
嬴姬并未询问百里安是否要见他一面,因为他知晓百里安素来懂事,懂事到了让她这个做娘的都愧疚心疼。
他永远都不会像其他孩子那般,对于自己的父亲就像是渴求阳光雨露一般有所期待,也不会因为得不到自己至亲之人的索取回应,一言不合便就此枯萎凋谢。
既生已安不愠于怨,独行无怨,不病于病。
怕是至今为止,他对于自己父亲的不理解不信任不寄望,怕是都未生出半分怨恨来吧。
所以嬴姬索性直接说道:“他到底是你的父亲,阿娘不会阻拦你们相见,你若想见,那边与他见一面吧,阿娘也是时候该回中幽皇朝了。”
她不会阻拦百里安与自己的父亲相见或是相认,自是对于嬴姬而言,是非人我,一切放下。
百里羽与她而言,是过客,是生命之中的泛泛之众。
她与他,倒是不必再做无谓的相见了。
对于嬴姬的安排,百里安并无任何异议,如今再细细回想起来,也是看破梦里当年。
也再无了当年第一次下白驼山时,满怀希望意气,去往中幽皇朝寻回娘亲劝说阿娘与父亲和好携手之念了。
百里安眉宇平宁,拱手行礼道:“儿子恭送阿娘。”
嬴姬微微一笑,青丝秀发自她耳后滑落,在细微的风里轻轻摇曳,紧接着她整个人好似被笼入了夜风雪色里,一身朱红裙袍被吹起,轻如蝉翼,星河天光在她眼里逐渐交融,嬴姬御风而起,乘雪而去。
离别之时,她与百里安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尽,可是对于那位一夜探花十三城的天玺剑主,到底是半分言语都没有留下来了。
立于前庭之外的百里羽心中似有所感,他于一片急骤乱风之中蓦然抬首。
只见茫茫无尽的夜空里,一抹如火烈焰张扬的绯红在那千万片碎粒飞霜之中渐行远去,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夜色吞没消失不见。
百里羽心口蓦然狠狠传来一阵钝痛,他眼底漫上一层惶急之色,不顾身边侍立等待的方家二位公子,直径朝着内院大步而去。
穿过重重朱亭水榭,来到内院屋舍,百里羽便看到立于庭廊前的百里安。
曾书信要来十方城探望的长姐姬言也在,随着数名面生的女子利于百里安身边一列之中。
百里羽此刻没有多余的心思在其她人的身上,他快步走过来,气息凌乱不稳,神情惶然像是丢了魂一般,双手扣住百里安的双臂,急声问道:“安儿,你阿娘呢?!”
百里安被他来势力道撞得忍不住往后踉跄后退几步,双臂被百里羽失控地力道捏得生疼不已,带伤的后背险些就要撞在身后的门框之上。
宁非烟同百里安赌气归赌气,可是到底没有在事后第一时间召出界门离开此地。
多半是算到了百里安前往昆仑之前,会面对到百里羽。
果不其然,百里羽这没轻没重的性子不管过多少年都不会变。
宁非烟不动声色地伸揽出手臂,自侧后方轻轻揽住百里安的腰身,卸去了百里羽的大半力道,才没有让百里安撞在门框之上。
百里安还未说话,宁非烟就忍不住暗藏讥诮地开了口:“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回自己的中幽皇朝了啊,难不成羽弟你还心存希翼,觉得自己与她还有机会吧?”
百里羽面色一堵,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她竟是连一面都不肯再与我相见了吗?她是我的妻子,纵然我过往……”
“可别。”宁非烟打断道:“和离书都已经写了有两百多年了吧?人家到底是堂堂一代女帝,可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门中弟子,这世间道理,并不是怎么说便怎么立的。”
第一千两百三十六章:姑母古怪
宁非烟的言语如刀,瞬间就在百里羽心口上扎出好几个小孔。
百里羽神情闷闷,欲言又止,似是被宁非烟堵得无话可说,不知该如何出言解释。
可真话往往都如刀剑风霜般伤人。
百里羽面容沉寂之中带着几分异色地看了宁非烟一眼。
往日自己这位长姐踪迹向来神秘,可是行事沉稳极有远见,每每分析天下大事总能一针见血。
百里羽对于这位不甚相亲的长姐,从某些方面也是尤为依赖。
虽说不甚相亲,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姐弟。
姬言不常出世,可天玺剑宗每每发生大事,长姐姬言做为天玺的御首大人,都会不由分说地永远站在他这一边,同他共守大道。
当年他与嬴姬离心,吵得最重的那次架,怒然失去理智之下,他一纸和离书震惊整座白驼山。
尽管中幽皇朝在世人的认知之中,常年与鬼物阴灵打交道,立场亦正亦邪,天玺剑宗做为天道三宗与之政治联姻,外界对此颇有微词。
可是两大势力联姻非同小可,和离非二人之事,影响极广。
即便是当年忠于百里羽的天玺十三剑,也觉得是自家宗主对这位宗主夫人太过严苛,因她那特殊的身份,总是待她过于风声鹤唳。
就算中幽习性与正道仙门大有分歧,却也不至于遭人一纸和离书驱回中幽。
中幽女帝是下嫁至天玺剑宗,和离书虽说不比休书,可是稍有不慎,也足以让红叶鸳孟的中幽皇朝与天玺剑宗陷入战火。
甚至就连天玺十三剑对此都是持反对意见。
唯有长姐姬言,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是无条件的支持他,站在他的身后,为他谋定一切。
她似乎有着通天的本领,在那样两难的处境下,总能想出妥善的主意,既保全了他的颜面,又并未让两大势力陷入战火之中。
在百里羽的认知里,即便是对他心有爱慕这么多年一直不离不弃的秦国长公主尚且都有与他意见分歧的时候。
可唯有姬言,与他的观念永远一致。
永远的让他顺心如意。
像今日这般,竟是当众言语讥讽,拿他最深的伤刺痛于他,还是两百年来头一回。
百里羽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只是让他倍感诧异以及不对劲。
在他的认知之中,长姐姬言情绪素来稳定,从未见她因为哪件事哪个人而如此待人针锋相对。
而看她此刻言辞之间,竟似乎是为了百里安而对他明显针对。
在数日前,百里羽收到姬言来信,要前来十方城探望百里安他便已经十分费解了。
毕竟当年在天玺剑宗,秘密举办独子葬礼,在外云游的长姐姬言都并未赶回来参加葬礼。
她与他家儿子,何时有了这样的感情?
百里羽兀自心头怪异间,也忘记了回话,只是目光低落,正好看见宁非烟为了护住百里安而揽在他腰间的那只手臂上。
百里羽神情愈发古怪,虽说是情急之下出手相护,可是伸手揽腰这种行为,本就带了些男女之间难以明说的味道在里头。
更莫说宁非烟这行云流水丝毫不显生涩的动作做的太过自然流畅,自然到带了些许亲密的意味在里头。
百里羽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经过宁非烟那小小的揽腰举动,他也从因为嬴姬的失态中回过神来。
他松开百里安的双臂,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后退两步道:“是本座不对,是本座不该有此痴念,让长姐见笑了。”
百里羽抬起手臂,想要去拍了拍百里安的肩膀,询问关心他方才是否有被自己莽撞的行为所伤到。
可手掌刚刚抬起,目光触及百里安那张苍白不似活人的脸庞,剑主心口蓦然又是一痛,抬起的手掌悬停在了半空之中,复又僵硬地收了回去。
他一向就不习惯关切他人,尤其是对自己的这个幼子,比起关心与慈爱,更多的是严厉的鞭子。
事到如今,他再来一副慈父的嘴脸,未免也太过讥讽可笑了些。
“见过父亲。”百里安身子站稳后,并未回答百里羽方才的发问,他礼数无不周到地向百里羽行了一礼。
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礼者,敬人也。
这些都是百里羽身先践行严苛教导百里安的为人君子之道。
他口中所念为父亲,所行之礼却是觐剑主之礼。
在百里安幼年十分,百里羽忧他自恃身份,恃尊傲物,二人虽是父子,但从不会予他任何差别优待。
纵是行礼方面,不容有失。
他一向都做得很好,正经刻板,从未有失仪态。
百里羽过往也曾为自己这个修为不足,礼数成熟周道的儿子这一点暗自满意为傲。
可是如今,他除了满心惆怅落寞,竟是再无其他。
看着行止完美有度的百里安,言行举止之间仍存恭敬,并不存在百里羽意想之中的怨恨疏离。
宛若这两百年的生离死别,都不曾发生,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但百里羽清楚。
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只因为,这个孩子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看他时的敬畏、害怕、以及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的幼兽般的眼神。
两两相望,唯余平宁。
万千言语凝噎喉痛,面对这样的百里安,他竟是不知还能够再同他说些什么。
难怪……难怪嬴姬能够如此放心让他与儿子见面。
他宁可此刻百里安同他哭,同他闹,像个孩子一样宣泄自己的委屈与怨恨,哪怕不那么知礼懂事,哪怕能够明白且决然地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却前尘,也是极好的。
纵然是这样,百里羽也能够有自信能够与他重头来过,挽回这段将将欲碎的父子之情。
纵然回不到当初,那多一些恨也是好的。
可是这一切都不如他所设想那般。
他太冷静,太沉默。
这一刻,百里羽终于明白,他不会,再饶他了。
百里羽生涩地扯了扯嘴角,嗓音沉重:“这一声父亲,唤得可真是出乎意料。”
他甚至都没有同他闹。
百里安摇了摇首,眼神中的那种无挂无碍是装不出来的,他平静道:“子无二父,臣无二君。”
百里羽猛地后退踉跄两步,刹那间脸色惨白如纸。
过往,他严苛教导百里安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的礼德之道,终究成为了反过来伤他至深的一把刀。
一声‘父亲’,只是源自于他知礼,守礼,不忘身份的秉承本性罢了。
在他幼年时,他不曾许予的父爱,如今再想弥补,人家却是早已经不需要了。
百里羽头一回被人恭恭敬敬的行剑主之礼行得满身狼狈难拾。
他强行镇定心神,道:“罢了,罢了……”
也不知是想罢去什么,百里羽眼中最后一点光逐渐被抽空一般,神情说不出的荒凉绝望,他眼皮缓缓垂下,嗓音在如何压抑都难藏苦涩。
“此番你去昆仑,前路必是艰险困难,昆仑净墟不比人间,你身份既已暴露,天下皆知,便是为父也护不得你。
昆仑神主慈悲,她既能够出面为伱求情,劝得仙尊不杀,对你多半也存有几分看管之心,你入昆仑净墟,以净魔性,此番结局对你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百里羽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你生前性子不争,从不会主动惹事,可到底如今是为将臣那样的黑暗生物的魔性有所影响。
昆仑不比人间,若是在山上日子还逞凶好斗,你孤掌难鸣,怕是大有苦头要吃。
上山之后,多听山上仙人教导,洗涤魔性,父亲为你,也必会苦以修行,早日位列金仙,终有一日,父亲定将你风风光光的接回人间,届时,你还是天玺剑宗的少……”
“父亲……”百里安终于开口,打断了百里羽满怀期待的话。
这也是他生前死后,第一次打断百里羽说话。
他面容沉静地摇了摇首,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百里羽执念入骨的模样。
此刻看起来心藏心魔的那个人不像是百里安,反倒更像是百里羽。
百里安眼神并不见如何冷漠却也再难亲近起来,他平静地看着百里羽:“这样就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生前都未曾风风光光的做那天玺少主,死后又何必去费尽心思去完成生前不曾求得的遗憾。
百里羽无言张了张口,心绪空白茫然。
百里安再拜一礼,平静到了一种自然的境界:“时辰到了,我也该随君皇娘娘前往昆仑了。”
远峰高寒悬起的冷月间,有仙鹤双双,剑风昂昂,昆玉琅琅,一派冰泉盈盈清气,飞下仙山,银阙巍巍高矣,琼明流风,青鸾夜鹤安澜,直叩天关。
玲珑五云起,女仙东南秀,泠泠驭风揽八荒。
观其乘鹤揽云而来者,不是当初在仙陵内城所见的女官青玄,又是何人。
宁非烟对于昆仑净墟的人多有警惕,即便她此刻幻化易容成了姬言,但昆仑山上的仙人,熟悉万法灵通,她若再此久留,保不齐会被窥出真身来。
她无意多留,松开百里安的腰肢,离去之时还不忘踮起脚尖同百里安咬耳朵说道:
“蠢猫儿上了昆仑山也不要忘了要养好身子,纵然山上没有女人,可也不许你饿‘瘦’了去,可得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等妾身寻机会来临幸你呀~”
这种调戏之言,百里安早已见怪不怪了。
可这宁妖精在阿娘面前还能够多有收敛几分,担忧百里安在嬴姬眼中是那等大逆不道、不悌不孝之徒。
可是在百里羽面前,那她可真真是半点忌讳也无,揽腰揽得自然无比,咬耳朵也咬得是亲密无间。
百里羽神情大震。
哪有姑母对自己晚辈侄儿这般轻纵放荡的。
还未等他出言呵斥宁非烟那有失身份的行径,就见百里安一改沉静受礼的模样,好没气地对着自己的长辈姑母不成体统的翻了一个白眼。
他伸出一根食指,看那样子似是准备去点她凑过来的脑袋。
可到底还是注意到了百里羽还在这,抬起的手指又生生收了回去。
下一瞬,百里羽腰间的升龙剑都随着主人欲崩的道心而在鞘闷鸣起来。
他忽然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此生最值得他尊重敬爱的长姐,此番来十方城,探望侄儿的目的似是不那般纯粹。
百里羽气涌如山,不容他去印证什么,远月孤寒里的仙鹤披霜振翅而来,雪白的羽翼之间还裹挟着昆仑之巅独寒的霜雪之意。
容姿秀美的女官青玄手中横执玉杆长灯,风雪下的脸玲珑剔透,眉目婉约,立在鹤翼之上,云雾之中,山水画一般缥缈而悠然。
她淡淡扫了一眼庭院中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定在百里安的身上。
“三日之期已至,将臣之子,随我赴昆仑。”
根本不给百里安转圜的余地与时间,女官青玄右手轻抬,风卷尘霜。
霜雪微尘里,回响起了锁链的当啷碎碎响声。
百里安背脊一痛,为蜀辞以神通隐之不见的月光锁链在现而出,蜿蜒飞升而起,锁链另一端落于女官青玄手中。
也许是对于百里安与天玺剑主之间的关系也有所耳闻,女官青玄周正地对百里羽微微颔首:“失礼了。”
语毕,她手腕微微一提,百里安的身体瞬间变得极轻,随着那飞升而起的月光锁链,人也飘忽而起,落在了鹤背之上。
只见女官青玄执灯的手掌一松,玉灯并未跌落,而是悬于空中,她单手飞快结印,玉灯化笼,将百里安困缚其中后,她目光再度扫视庭院中的众人一眼。
并未因为自己是出身于昆仑净墟,便对这群红尘世俗中的修行凡人起半分轻视怠慢之意。
她有始有终地又道了一句:“告辞。”
就这样携着百里安乘鹤归去。
来时无踪,去时无影。
倒也真符合昆仑那出尘之名。
百里羽目光从那残飞的雪白鹤羽间收了回来,他眉头紧紧皱,目光严肃地看向宁非烟。
宁非烟却好似看不懂他那眼神似得,很没规矩地告了一声辞,便带着红妆九十九她们一同离开这间府邸院子了。
百里羽目光看得分明,宁非烟行走之间行动似乎有异,纵然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可脚步却是虚浮无力,两股颤颤,需身边剑侍‘红妆’的暗中搀扶,方可迈得开步子。
也不知是受了怎般暗伤,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之间收得极紧,好似腰兜儿里揣着什么珍贵之物,唯恐漏掉出来一般,与她平时沉稳大气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处处透着古怪。
第一千两百三十七章:鹤送
百里羽锐利锋芒的眸子圆瞪,心中在这一瞬间翻涌起了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震得他灵魂近乎觳觫,血流在身体之中疯狂奔涌。
血液突突上涌,百里羽脸色无不阴沉地揉了揉暴动的额角,压下心中那古怪又荒唐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可笑,长姐姬言何等出尘脱俗人物,剑侍在侧,还随同着那数名府邸侍女,知书达理的长姐大人纵不至于这般如此恣意与众放浪行乐。
许是那一瞬涌动的强烈想法自己也觉得太过荒唐,而且百里羽做为天下剑主,比起自己那虚无缥缈的直觉,他更讲究证据。
更莫说嬴姬刚刚才离去,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放任自家失而复得的小儿子与天玺剑宗的至亲长辈如此胡来。
百里羽长长舒了一口气……
……
……
山岚远去,渐起的晨光惨淡,百里安坐落于笼中,天穹之下纷洒不绝的鹅毛雪花却无法落入笼中来。
此玉笼似是一件不俗的界宝,外界一切的气机也拦绝在外,纵然是近在咫尺的女官青玄,百里安看她也如雾里看花一般,看不真切。
他背脊间锁死的银色锁链亦是与那笼顶上端紧紧相连,若是此刻有人在外劫囚,必先得破开此道界宝。
只是女官青玄以着奥妙玄术,借以月光锁为媒介将百里安的血骨肉躯与那玉笼融为一体,笼碎骨先碎,即便成功从她手中抢到了人,却也只能抢到一具尸体。
百里安抬起手掌,将将触碰到那笼身,霹啦一声,不同于寻常雷电,而是一道琉璃色的雷光电焰霹雳而起,在百里安苍白的指尖劈出一道血绽焦黑的痕迹。
他在心中暗暗感叹。
昆仑净墟的底蕴果真可怕不俗,这女官青玄随手扔出来的一件法宝,都是叫人如此绝望,毫无破解之法。
此法宝见不得威力有多强大,却是能够借以法宝的特殊属性,将其发挥至玄而又玄的至妙境界。
想来,此刻即便是阿翁和司离姐姐到此来劫人,也无法将他活着救下。
光是君皇娘娘身边的一名贴身女官随手扔出的一件法器便已经有了如此威力……
百里安心情逐渐沉重。
却不是为自己的自由安危担心,而是想到了光是封印一个失去修为的尸魔王族就动用了此等秘宝。
他此番前往昆仑净墟的目的是寻至封印尸王将臣的心脏,唯有如此,尸王将臣他才能够彻底打破桎梏,真正得到自由。
可如今看来,封印尸王将臣的手段怕更是通天可怕,难以想象。
纵然让他成功找到封印之地,以他的修为,当真有实力在能够不惊动君皇娘娘的情况下,破开封印完好无损的盗出尸王将臣的心脏吗?
百里安在心中苦笑不止。
司离可当真是出了一道难题给他啊。
女官青玄迎风而立,青丝如瀑大袖飘招遮住了她那如霞晕玉的纤秀身骨,青纱褒衣之下,越发衬得她那挺秀颀长的身姿绰约出尘。
她侧眸看了一眼指尖染血,双眸正自出神的百里安,淡色说道:“现在才开始考虑脱身之法,不觉得迟了吗?”
百里安收起心绪,摇了摇首,抬眸看向这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官青玄,忍不住笑道:“怎么是姑娘带我上山?”
女官青玄转过目光,凝视着百里安,面容平淡,内心却是微诧。
事情演变到如此地步,他竟还能够笑得出来。
青玄神情淡泊,目光冷寒,道:“娘娘何等身份,她可是天地五尊,妖中仙圣,怎会为了你这样一只小小尸魔亲自引你入山?”
早在仙陵城时,青玄本就对百里安没有抱有好感,甚至在君皇娘娘任他为仙陵城城主之时,她内心之中都想着要如何说服娘娘收回成命。
她乃纯血妖仙后裔出身,生来便被赋予了除魔卫道的使命。
而昆仑净墟之中封印着的那颗尸王心脏也是昆仑的最高机密与使命。
女官青玄深知尸魔一族的残暴与邪恶,她斩恶无数,对于这种瞋心重的邪魔素无好感,更莫说尸魔一族嗜血无度,居然通过尸毒污染来祸害无辜人类生灵,将原本良善之人吞噬得面目全非,本性皆失。
在极久远的那个时代里,不知有多少人族修士为此罹难,受尽折磨。
眼睁睁地看着至亲之人沦为黑暗生物,在尘世之中狰狞度日,至亲故人再相见,却是你死我活正邪不两立的皆杀局面。
女官青玄从来不会质疑娘娘的决策。
可是她当初将仙陵城交给一只尸魔,岂非是将全城百姓修士都至于猪羊的处境,交予这样的邪魔之手。
尸魔噬血的特性永远不会消失。
如今他这般大摇大摆地在十方城中闹上这么一出,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得干干净净。
这难免会因为仙陵城城主推举之事,对君皇娘娘产生不满之心。
故此,青玄没有道理还能够对百里安产生好感。
若非娘娘一早下了命令,要将此魔子活着带回昆仑净墟,以着青玄那雷霆凌厉、法不容情的性子,怕是早已直接将百里安伏诛于十方城中了。
百里安能够感受到这位女官大人对他存在着某种冷漠不喜之意。
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正常反应。
仙辈中人敌视排斥尸魔实数常态,更莫说这女官青玄待他,只是冷漠排斥,倒也未见多少敌视鄙薄之意。
百里安甚至都已经预测到了,待他上山之后,他在山中怕是少不了很多人的白眼与唾弃。
这女官青玄对她的态度格外冰冷冷漠,怕也是将正魔之间的界限划分得明明白白的一个人,只是这份冷漠之中,虽有偏见,倒也未见那些仙族修士们身上那种自诩清高品性高洁而对魔物的唾弃之意。
嗯,只是一个正直过了头的女仙官。
百里安也没心思去找一个不待见自己的人自找没趣。
他闭上眼睛,正欲假寐。
就在这时,他听到那女官青玄忽轻呵一声,笑音浅淡,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薄嘲之意。
百里安似乎也感应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他猝然睁开双眸。
在玉笼乃是隔绝外物的封印界宝,就连外界的风声都难以感应,又怎会捕捉到其他的气息。
百里安蓦然睁开双眼,入目之下,却是一只只蹁跹的光影小鹤,远沐风雪,穿笼而来。
那小鹤并非实物,反倒更像是某种灵相,没有实体的痕迹,周身散发着金色的符光,竟然能够视若无物地穿过着界宝的封印。
百里安茫然抬起指尖,接过那一只只灵相小鹤。
小鹤落足指尖,便化为缕缕光线缠绕指尖,散发出一种难以明喻的温暖之意。
越来越多的小鹤落入笼中来,驱散夜里的黑暗与风雪里的严寒。
照亮了那漫漫无际的山河前路,如心灯有所指引,如这寂静万里黑夜里朝着百里安双眸中落来的唯一星光。
“这是……什么?”
这些小鹤分明是某种术法凝练而成,指尖相触,并未给人带来半点危险之感,术法也不高深玄奥。
可是它们竟然能够穿过这间玉笼界阵,实在稀奇。
本来不愿再多加搭理百里安的女官青玄,在见了那些小鹤后,又开了口,道:“你难观此术很正常,因为这些小鹤并非术法,而是分离自身神识灵相所化。”
百里安眼睛睁大,看着这些萦绕自己飞舞的灵光小鹤,满眼惊奇:“自我分离的神识灵相?”
这可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神识灵相一旦受损,极难修复,那可是对比凡人缺胳膊断腿的残废标准的伤势。
而且修为不足者,自我分离神识灵相,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的杀伤力与攻击力。
所以极少有人愿意这么做。
青玄目光从那些小鹤们身上收了回来,淡道:“这是方歌渔的手笔。”
“方歌渔?”百里安再度惊诧,随即又好似明白过来了什么。
他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灵相的光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着。
这是方歌渔在用自己的方式送他远行。
城楼上的风极大,吹得少女的长发乱飞,天上薄云被风雪破开,月光倾洒落入这座清寂的千年古城中。
方歌渔腰肢微弯,双肘支撑在城楼护墙之上,左手抱着右手肘部,一只手指平摊伸出,她微微勾唇。
指尖吐露微光,千丝万缕地从她洁白的指尖肌肤里渗透出来,凝成一只只散发着璀璨光华的灵鹤,跃于指上,飞向远方。
她不断重复着分离灵相创造灵鹤的行为。
曾经那个即便身披白羽鹤氅大丧之服也仍旧喜爱热闹的少女,这一刻,她独自站在这无人的城楼之上,目送一只又一只灵鹤从她指尖飞向远方,也不曾觉得孤寂无聊。
她不喜欢生离的告别,所以就让她一路相送,随他前往那仙人之颠,山一程水一程,不过是此处风雪之地送归另一处风雪之境。
他并非孤身一人上路,她一直都在。
女官青玄拿方歌渔的性子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与钟华仙府的关系匪浅,师承于钟华仙府府主褚梁,既有授业之恩,她本就该对方歌渔有着关照之情。
并非是以灵相就可以直接入笼,而是在看见那些神识灵相凝结而成的灵鹤们跃然而来,以着自杀般的方式朝着笼中投来。
那飞蛾扑火肆无忌惮的模样,分明就是你若不让我入笼,我便自损神识灵相,你自己看着办吧。
青玄自是不会让方歌渔为了这等子小事折损在这里。
她修为太浅,纵然放她神识灵相入笼,也劫不走笼中尸魔。
青玄女官只能纵着这小姑奶奶,别无他法。
云枕枝头,月挂星河。
不见天光如何破暗,只见立于玄鹤之上一袭青衣的妖仙女官抬起手臂一指点出。
百里安只见眼前黑暗自分两侧,凛冬散尽,桃花暖风循循拂面而来。
黑暗散去那一瞬,百里安五感尽失,只觉瞬然之间,肉身与魂魄皆从那红尘十万丈里沉浮而起,褪去一身凡衣气息,托体虚生,万物皆空。
天光冥远,浩漫太虚,此为天外之天,海外之海,楼外之楼。
巍巍山海有十万,诸脉绵绵无尽,灵脉倒悬于天,亿万灵长之物云集,人间万年难寻的奇花异草遍地可见,山泉飞瀑延溅万里。
琼轮玉舆,碧辇玄龙,青鸾仙鹤悬于耀电虚宫,金阙楼台里。
天威焕赫,陈于广庭,飞青羽盖,流紫凤章。
清流溪涧映带于群山之间,奇峰险峻,山腰谷地里又见无数地脉幽幽隐绰相接,不知其渊。
人间为深夜之时,此间昆仑却为白昼之央。
神奇更甚之处,昆仑山外之地,不见天穹碧落,只见无尽银河挂于三千位面里。
遥遥无尽的宙宇之中,竟是有着三颗煌煌金炎玄日凌于九霄,却不见其炎热高温,山海之中,似四季如春,桃花依旧。
可做为尸魔的百里安,却能够贴切感受到普照观世的炎炎大日金辉无处不在,力量之深浓,纵然是他如今的血肉身躯表层间,竟似他当年初次自棺中醒来那般,对阳光视若如毒的可怖模样。
皮肤瞬然焦黑绽裂,冰冷的鲜血炸溅而出,化为沸腾的血浆飞洒而出。
对于此等痛苦,百里安也不似当初那般不堪狼狈,疼得满地打滚。
他只是微微皱眉,十分在意那九霄紫气腾然里的三颗太阳,实在诡异。
皮肤血绽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女官青玄手指探入大袖之中,挥洒而起,张开一道透明七彩的纱衣,铺盖在那玉笼之上。
百里安周身灼灼燃烧的痛感顿时消失不见,他目光诧异地看向青玄。
青玄面不改色,淡到:“昆仑净墟,一切遵循律法,娘娘并未下令对你用刑,我虽不喜尸魔,却也没有凌虐犯人的习惯。”
百里安并未答话,只是看着身边萦绕飞舞的灵鹤消失不见。
他问:“方歌渔可会有影响?”
青玄道:“灵相并未有损,只是无令,她不得擅入昆仑,她只能送你人间一程路,送完之后,这些灵相自然会归于本体,不会有碍。”
第一千两百三十八章:昆仑有仙
听她这般说道,百里安这才放心了下来。
白日山海林间天光斑斓,仙风透体,天穹庐顶之上悬着的炎炎三日普照群山,山中仙民无数,赤豹文狸跃于山间。
鱼行潭树下,猿挂岛藤间。
女官青玄足下仙鹤振翼而落,白羽纷飞之间,鹤化雪衣少女,赤足轻盈落于山间,朝着女官青玄微微一礼。
青玄微微颔首,道:“辛苦了,退下吧。”
白鹤少女看了百里安一眼,这才恭恭敬敬施了一个拜退之礼,雪白的面容间生出翎翎白羽,双臂化翼,足生长爪,入了昆仑山中,竟是以着半人半鹤的仙灵姿态飞翔远去。
那仙灵姿态美轮美奂,神奇各异,宛若置身于仙都国境之中。
更令人叹为惊止的是,那小小白鹤化出的仙灵,气质如华,白清似雪,不论是根骨还是灵相皆为上上之乘。
论其资质甚至能够比拟人间盛世有名的天玺十三剑,太玄九经以及苍梧十藏殿这样的天纵奇才人物了。
昆仑净墟果然不愧为六道之中唯一的方外之境。
便是一只小小坐骑,竟都有着如此佳玉根骨,果然是仙外山水更具灵养之气。
只是有一点十分奇怪。
那白鹤虽是少女形态,可骨龄却着实不小,已有千岁之龄,可谓说是与他阿娘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了。
可是她资质上乘,仙骨已成,可修为的气息却是透出几分难以为继的短缺之相。
观其气息,修为至多与凡间的小鹿儿旗鼓相当,纵然此刻百里安修为被封,光是依靠着腹中那一方灵池的灵力供给,怕是都有着将她瞬杀的实力。
昆仑山上的仙民并没有百里安想象得那般神通广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幼弱。
禁锢百里安的玉笼再度玄光变化,化为一枚白玦玉壁,回到她的腰间悬曳碰撞,伶仃作响。
女官青玄对待百里安的态度冷漠疏离,却不盛气凌人。
她虽对尸魔一族痛恶至深,但在这芸芸一众的仙民眼中,她并未以手牵百里安背骨间的链子这种羞辱人的方式来带他上山。
但也并未多此一举,像蜀辞那般胡乱释放自己的好心,将他身上的月光锁幻隐而去。
而是任由那锁链蜿蜒而伸,首端越来越细连接在她腰间的玉佩之中。
女官青玄白色宫靴落在干燥的山地间,不染纤尘,她淡淡道:“随我走吧。”
深山逢古迹,远道见雪老。
林木猿啾啾,帘栊高敞,看青山绿水吞吐云烟,识乾坤大自在。
一路行来,山中仙民极多,种植花草,挥洒仙露,拨云耕种,一片桃源景象。
山中仙民们并未因为女官青玄身份高贵,性情冷漠而对她多有避让畏惧。
他们老远便见青玄乘鹤而来,几只赤豹黑虎跃林而出,猛兽利爪森森锋利似刃,光彩斑斑炫晴目。
虎豹口鼻扑洒着沉重的呼吸之声,锯齿曜锐如刀,光是那赤豹便有着成人男子之高,黑虎气势威仪更甚,匍匐之间有食牛之气。
可如此凶兽眼中,却内敛野性,一副灵性已开的模样。
百里安虽修为被封,但眼力不俗,嗅觉对于鲜血的捕捉更是与生俱来的敏感。
可是他在这几只猛兽大虫身上,并未嗅到任何血腥之气,甚至在那张口吐息之间,有着清清白色的云气缭绕进出,竟是修行之相。
虽为猛兽,却不食荤腥,它们背来瓜果鲜花,收起利爪獠牙,十分活跃地向女官青玄进献这些新鲜瓜果。
百里安微微抬起眉毛。
这山中虎豹的行为举止,倒是有些像他空沧山境里那些爱送香蕉给他吃的猿兄们。
只是山猿本就食的是山中水果香蕉,不食肉类。
这昆仑山当真是一方仙山养一方灵兽,猛虎赤豹此等天生肉食动物竟也改了吃素。
青玄对待山中猛兽远不似待百里安那般冰冷漠然,她并不在意身上裙袍被地上的尘土沾染,也未摆架子蹲在地上从那些瓜果堆中挑选了一颗色泽鲜艳的苹果,收入大袖之中。
她微微一笑,拍了拍面前那只黑虎硕大的虎脑袋。
黑虎重重地打了一个响鼻,带着那几只赤豹重新跃回山林之中去。
这满地瓜果,女官青玄只取其一,余下瓜果堆积在地,她也并未浪费,招来山中其他仙民一起瓜分。
那些围绕而来的仙民们男女老幼,年龄各不相同,大多数皆为妖族所化。
只是在百里安看来,他们的年龄老幼却并非如外表那般简单。
那种老态龙钟的鹤发仙民骨龄不过百余载,而那些少年仙民骨龄却是已逾千年。
他们的资质根骨差距并不大,可是相貌差距可谓悬殊。
百里安稍做观察,便发现导致这些仙民外貌年岁差异的原因所在。
那些年轻的少年少女们,皆身具仙骨,而那些年迈苍老者,却并未化出仙骨,仍旧是妖骨之身。
只是他们天生灵脉,妖气非浊为清,与这昆仑净墟的灵气相亲。
故此纵然未蜕妖身,也可在此境之中修行生活,而不为昆仑净墟中的圣气所炼化。
昆仑净墟远离六道尘世,不理凡尘俗事,千年以来都难见一名陌生外客。
在这些他们的印象之中,只有山中仙民耐不住隐世清苦,七缘情淡的生活而离开昆仑前往人间者。
极少数能够看到女官青玄竟会往外界带人。
山中仙民们极少见到外客,纵然是不久前,阵界大开,数名天界来的仙人带着身中骨耶魔蝶的桃花仙谭元思,也是过往居住在昆仑净墟的仙民。
像百里安这种能够让娘娘身边的女官大人亲自接送者,倒是头一回。
仙民们暗自打量的目光不断朝着百里安身上落来。
似是有人认出了百里安背后深深锁入骨中的锁链是天界的月光锁,心中便隐隐有了几分猜测,看向他的目光便就从好奇多了几分畏惧与厌恶。
百里安对于旁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并不在意,他耐心等待着仙民们将那些鲜瓜灵果分完。
众人离去,青玄抬起脚步,继续前行,她腰间玉佩与银链碰撞,清脆作响。
百里安随着她的身影脚步,亦步亦趋。
青玄忽然开口说道:“方才看你的眼神,似乎对这些仙民们心存疑惑?”
百里安目光微动。
依着这女官青玄对他那冷漠态度,按理来说,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同他搭话。
她会这般发问,那也就意味着这山中仙民的奇怪状况,是与他有关?
百里安思索片刻,沉吟道:“可是与昆仑净墟丢失的寒羽池有关?”
青玄眼底乍然现出一缕精芒。
寒羽池已失万年,世人已经极少人能够知晓此名。
六界之中,世人只道魔界六河为血羽,无人知晓这魔族至宝竟是源自于昆仑净墟。
这对昆仑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必不会叫外界所悉知。
女官青玄心中顿然有所明悟。
这小子,多半是早已见过娘娘了。
看来娘娘过往玩笑收徒之言,竟是有几分真意。
只可惜这小子命中无福,明知晓自己是为六道所诛,还敢在人间如此肆无忌惮的兴风作浪,竟将仙尊大人都惊动下界。
这是他自己断了与娘娘的师徒之缘,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百里安不难猜想其中因果。
当年在天玺剑宗长青亭的深渊之下,君皇娘娘曾对他说过,昆仑净墟的妖仙渡劫,需以寒羽池的圣灵之气洗涤妖气,净化浊息。
寒羽池有着化骨飞升的神奇之力,山中仙民入池,可净炼妖骨化为仙骨。
斩因果,宿轮回,从而成就出真正的妖仙之体。
如今妖仙稀少,当为遗迹之仙,原因无他。
只因这昆仑净墟的圣物寒羽池,遗失甚久,距离至今已有三十万年之久。
所以山中才会有这么多并未化炼出仙骨的仙民们。
纵然他们气息与这昆仑相亲,可终究未蜕妖衣,修行必是极为艰难,难以消化这至纯至圣的神息清气。
如若不然,以他们这天资妖骨,若是去往人间魔界,必会是叱咤一方的大妖。
奈何居于此地,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之痛。
只不过,看他们面容平和安宁,虽身而为妖仙种族,但对于自己苍朽老去这种残忍之事,并未心存太深的执念。
至于那些少数部分身具仙骨的仙民们,他们能够维持年轻的容貌,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百里安仍旧不解,这些身具仙骨的仙民们,骨龄不过百余载。
寒羽池遗失已有三十万年,那么他们身上的仙骨又是如何炼化而来的呢?
许是察觉到了百里安的疑惑,青玄走在前面,淡淡说道:“对于昆仑净墟上的仙民来说,仙骨极为重要,不可有遗。
如今你所看到身具仙骨的妖仙,他们身上的仙骨皆是三十万年以前,经历了寒羽池洗礼,成功渡劫飞升成为妖仙们陨落后遗留下来的仙骨,世代相传,传于自己的妖嗣后裔。
但能够与仙骨完全相融者,到底占少数,因此如今身具仙骨者,少之又少。”
百里安看着前方女官那宛若一株妖俏清冷如杨柳般在古境幽深的远道间自在漫步的纤细背影。
他并未透过这具身躯看到本应该存在的仙骨。
百里安直言不讳地问道:“为何姑娘也未继承仙骨?”
却能够长载留在昆仑山中,修为更是不受山中圣气所影响。
青玄足下脚步微微一顿,她长睫缓缓垂下,清冷的嗓音起了几分苦涩之意:“我先族式微,并无人能够成功在寒羽池中渡劫飞升,自然也就无仙骨可继承。”
“不过好在……”青玄侧过半边身子,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莫名意味:
“如今寒羽池已经回归昆仑净墟,我若入池渡劫,必然能够化出仙骨,不负娘娘多年厚爱。”
话说得不明,但百里安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冰冷之意。
他心中未免感到有些好笑,只觉得这姑娘的牵怪情绪当真是莫名。
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百里安是个讲道理的人,若是有人非要同他不讲道理,他可不会惯着。
他抬步上前两步,目光毫不露怯地直视着青玄的眼睛,淡淡一笑,道:“姑娘这是在责怪我鸠占鹊巢?”
青玄呵笑一声,淡道:“若非有尔等心怀不轨的邪魔对我昆仑净墟虎视眈眈,又怎会让我界至宝沦为魔族邪物。
想我堂堂昆仑圣物,落在你这邪魔手中不知做了多少害人的恶事,实在令人扼腕。”
百里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我是否利用血羽河来害人,姑娘并未亲眼所见,事实如何,尚未可知。”
他目光轻动,眼底渐起调笑之意:“可是据我所知,这寒羽河之所以会流落在魔界之中,沦为魔族第六魔河。
只因贵山的君皇陛下有着怜香之情,惜玉之心,一时不察遭人算计,这才将此寒羽圣池赔给了魔族,填了那宠姬的人命。
那时在下尚未出世,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够影响到昆仑山中无仙骨可用的境地。
姑娘这怨怪得未免也太过蹊跷了些吧?”
“放肆!”青玄眼底寒芒乍现,沉声怒斥道:“君皇陛下岂是你这一介邪魔可以置喙的!”
她虽不喜君皇乘荒那风流的做派,更认为在这世上无一男儿能够真正配得上她家娘娘的。
纵然君皇乘荒乃是父帝之子,身具无上仙脉,可他依旧配不上娘娘的风华绝代。
可是即便如此,君皇乘荒依旧是娘娘的夫君,二者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不知死活的尸魔小子,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女官青玄剑指横点于地,腰间灵玉蓦然一颤,灵流涌动之间,银色细链紊乱急促地晃动收紧起来。
百里安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从后背传来,背骨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鲜红的血色瞬间从他干净的衣衫间晕染开来。
女官青玄容颜清丽,眼神冷冽,厉色夺人:“这里是昆仑净墟,圣人脚下,启容你再此妄言!你若不收回前言,可是叫你大有苦头吃。”
百里安任由背脊间的血色蔓延晕染,他神情不变地伸出右掌,面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在青玄冰冷的目光注视之下,徒手握住那乱颤的银色锁链。
青玄眼眸深眯,剑指间的玄光愈浓愈亮。
第一千两百三十九章:劫期
那银链晃荡得更加凶烈,玉佩间甚至炸现出琉璃色的雷电。
雷光沿着银链如电蛇游走窜沿至百里安的手掌之上。
雷电炸裂,将百里安那只手掌震得皮开肉绽,鲜血涂红了银链。
“松手!”百里安的行为无异于触怒到了青玄,她柳眉倒竖,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
可百里安非但没有松手,他轻歪了一下脑袋,面上神色说不出的举重若轻,他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似的,反而将那银链越握越紧,甚至顺着那力道,主动往外拔。
“咯吱……咯吱……”锋利钩子摩擦过骨头的声音响起,令人牙酸。
而那仙尊祝斩的月光锁术法,竟是在百里安的手掌之下一寸一寸拔离出体。
并非以寻常解术之法抽离月光锁,无意会产生极为强大的反噬之力。
青玄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松动的月光锁,眼神变得愈发凌厉:“住手!”
她清斥一声,反手将那银链压制下去,腰间灵玉鸣响不止,一股强大的镇压之力从玉佩之中传出,整条银链都爆发出紊乱的电光灵流。
可即便如此,鲜血如串滴落,仍旧未能够让百里安松开那只手掌,依旧稳定如山地传送着力量。
青玄惊讶地看着那一寸寸离骨的锋利镰勾逐渐转为惊骇。
月光锁是仙尊祝斩的神通术法,锁魔伏魔皆有所感,若是让仙尊大人知晓了这月光锁是在昆仑山上被抽离体外,昆仑山必然当担大责。
更何况月光锁一旦锁住魔骨,便无人能够将之拔离体外,放眼整个昆仑净墟,恐唯有君皇娘娘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她虽不相信百里安当真能够将这月光锁给拔出来,可纵然只是将其撼动至松,也足以给人造成极大的不安感。
青玄眼中顿时山雨欲来,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掌心里青芒吞吐,青芒看似微毫并不起眼,却隐隐发出类似于天宇深处的闷雷之音。
刹那间,天光忽暗,乌云坠山,隆隆天威朝着百里安当头压来。
百里安眯起眼眸,面不改色,浓长的睫毛在乱风中交织扑朔着,青玄距离他如此之近,转瞬之间,通过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竟是什么想法也捕捉不到,在暗下来的天光里,他的眸光竟是透出几分虚虚实实的危险来。
“青玄。”
就在这时候,山道远方传来一道轻缓的嗓音。
青玄怔了一下,抬起目光。
只见一株古柏后方,行来一道袍角翩翩裙角飞扬的身影。
她身后是葱茏的枝叶将天穹上的骄阳遮盖住了,那身影轻柔袅娜,婆娑多姿可见秀骨,她生着一双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熟悉亲切的眼睛,清秀的眉眼温和慈悯。
她着一身与青玄相似的仙官袍服,只是少了几分青玄身上的锋芒棱角,气质更偏婉约柔美些。
百里安对这女子有几分印象,他在仙陵城的夜宴上见过此女,亦是昆仑女官,名唤轻水。
轻水盈盈目光朝这边转望过来,柔声道:“娘娘的意思是要将他活着带回昆仑净墟,如今才刚至家门,你就将他打杀了去,是准备如何向娘娘交代呢?”
青玄皱眉散去掌心中的青芒之气,天穹上的异象也在云拨日现中逐渐恢复朗朗清明之气。
她站直身体,卸去对那银链的压制灵力,正欲开口说话。
谁知这时百里安也在同一时间里松开了那银链,也不顾手上绽裂的伤势,他面上含笑,规规矩矩地朝着轻水行了一礼,道:“见过轻水姑娘。”
女官轻水笑了一下,看着青玄忍不住打趣道:“我瞧着倒也是个守礼之人,怎么叫青玄你上来就要打要杀的。”
青玄淡淡觑了百里安一眼,道:“他也只是此刻在你面前扮扮乖罢了,方才他那大言不惭的模样,可是连君皇陛下都敢编排。”
轻水面上笑着:“平日里咱们几个编排那位君皇陛下的还少吗?尤其是后山那只小绿瓜儿,她那何止是编排,简直恨不得背地里用唾沫将他给淹死,怎么没见你将那西瓜丫头给砍了解暑败火,在家门口同人置气作甚?”
女官轻水一边说着,一边行过来,手指在青玄腰间玉佩上轻轻一点。
与那玉佩相熔在一块儿的银链豁然一松,松松垮垮地散落在了她的掌心里。
轻水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娘娘将这笼玉给你,是让你将他全须全尾地带回来,而不是让你将这小玩意儿当做刑具使的。”
青玄皱眉道:“话哪有你这般说话的。”
虽说世间不占少数的人知晓君皇陛下生性风流,爱沾花惹草,可在外界看来,君皇陛下与娘娘是一对典范夫妻,虽不似凡人夫妻那般恩爱亲密,却也是相敬如宾。
如今叫他一介邪魔罪人知晓君皇陛下风评如此不堪,就连她们这些做婢女仙官的,都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这折损的,可是娘娘的面子。
轻水知晓青玄素来一向奉娘娘为尊、为天。
今日闹出这样一场,多半也并非是真的刻意针对那小子。
这家伙表面生的良善乖巧,却能够将青玄激成这副模样,想来也并非是什么省油的灯。
轻水可不希望仙尊祝斩交予昆仑镇压的尸魔,刚一入山就惹出乱子来。
毕竟前不久送进山里头疗养的桃花仙谭元思那个大麻烦还未解决。
听说桃花仙谭元思与这昆仑的新‘客人’还不对付,嗯,轻水对那谭元思还有些印象,此人虽说修风雅之道,可为人却是睚眦必报,气量不大。
听闻他此番所受骨耶魔蝶之毒,是因为伤了此子,有魅魔背地里来寻仇暗害于他。
这梁子结得不小,骨耶魔蝶之毒根本就没有压制拔除之法。
纵然是借以昆仑净墟的圣灵之气,也不过只能起到暂时的延缓作用,不过是做无用之功的垂死挣扎罢了。
谭元思死局已定,与这小子恩怨怕是难了。
若是在山中碰到,也是麻烦。
轻水并不喜欢变故,她淡笑道:“青玄,我同你一同送他上山吧?”
青玄也知晓将人弄伤见血了,终究是不大好的,毕竟好歹娘娘曾经对他亦有着收徒之心。
对于轻水出现的缓和气氛,青玄也并未拒绝。
两人共肩同行,百里安远远地跟在她们二人身后,中间是两根长长的银链。
青玄双手负背而行,道:“那小子擅于掌控人心弱点,并不简单,轻水你莫要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去。”
轻水笑了一下,将那细长的银链缠绕在纤细的皓腕之间,侧眸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我出面是给他那良善的外表所欺骗了,特来为他解围?”
青玄道:“娘娘的确说了要将他活着带回昆仑净墟,却也未严令说过不能伤他,他出言不逊,我压制一二也无伤大雅。
无需轻水你特意出面为他解围,我心中有数,不会伤他太过,却也不会叫他觉得我昆仑山可以任由他肆意妄为。”
轻水摇首笑道:“我若不出面,今日要吃苦头的人,是你。”
青玄怔住:“你这话什么意思,一只封了修为的尸魔他还能伤我不成?”
轻水道:“一只封了修为的尸魔连月光锁都撼动得,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这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拔出月光锁的举动并非是吓唬你的,想要拔出月光锁,必牵扯得脊骨裂断,可见此子心有猛虎,身藏疯性。”
轻水不动声色地回眸扫了一眼远远跟在后方不见半分攻击性的少年,继续说道:“他没有主动挑衅之心,可瞧着却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主儿,月光锁锁得了他的身与骨,却锁不住他的心。”
青玄越听越不对劲,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他似乎还没有做好身为囚徒的觉悟。”
“囚徒?”
轻衣呵笑一声:“你是昏了头吗?尸王将臣王族后裔,哪个不是硬骨头,纵然是焚干血海,九日齐出以太阳神辉灌顶三月不绝都未能叫那十六只尸魔王族认降一语。
尸魔将臣的心脏以山河锥镇魂在这十万大山之中也有百万余年了,可心脏虽已贯穿,可你何时能够感受到他的半分降意,每年盛雪降临之时,群山总是要震上那么两次。
没看这家伙年纪小,若非对了那尸王将臣的胃口,又怎会破例收他为十七王族。”
青玄道:“我越听你这般说心中越是不安,你说他若当真如你所言,真的有能力解开这月光锁,那他为何不在娘娘给他的那三日时间里解开,有着太阴大帝的掩护与帮助,他回到暗黑大陆的机会远比现在多……”
青玄话语一顿,眼神骤然凌厉冰冷:“莫非他此番来昆仑,别有目的?”
轻水掀了掀眉毛,温和一笑,语气却是笃定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青玄藏在袖中的拳头一紧,嗓音凛冽:“还无人敢打昆仑的主意,他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轻水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怎么,要就地处决他?”
青玄眼中冷意收敛的几分,摇了摇首,道:“在你眼中,我便就是如此激进不知分寸的人吗?
我知晓娘娘对他极为上心,他体内掌控着血羽河也是不争的事实,黄金海乱潮将至,娘娘三万年一度的生死劫也近在眼前。
不管此子是何居心,我都不会给他作乱的机会,但我也知晓,娘娘召他入山,不仅仅只是为了保他一命那么简单。”
轻水点了点头,她抬起目光,看着穹庐之中悬于宙宇之中,其光其芒足足盖过了亿万星辰的合众之芒,纵然到了她如今这般修为,如今远远直视这烈阳之光,仍如热针刺目。
她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劫起将至,三日便是昆仑之劫的先兆,娘娘修为看似如日中天,可唯有我们身边贴身之人才知晓。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崇若尘积,替若骇机,唉……自从与君皇陛下联姻,娘娘的日子便越发不好过了。
如今关系到娘娘兴荣的司水神源以及寒羽池,皆在他一人之身,如今他能归于我昆仑所有,不论抱有何种目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若是天机推演无误的话,他应该是那个能够结束娘娘千万年来劫期的那个人。”
青玄面色忽然古怪起来,迟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怎么觉得娘娘她又是另一种想法。
或许……娘娘她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劫期,只是想着能够夺回司水神源与寒羽池呢?”
轻水道:“且不论寒羽池已化魔河血羽,纵然能够从他体内相离取回,又有谁能够保证这血羽河内的魔气不会影响渡劫化仙骨?
再者说那司水神源早已与此子融为一体,认他为主,尽管君皇陛下对神源有着感应之能,可你觉得,即便是君皇陛下亲自出手召唤神源,他体内的神源会不会回应于他?纵然娘娘有着通天的手段,怕是也棘手得很。”
“所以娘娘将这小子带回来是……”
“熬鹰呗。”轻水好没气地笑了笑:“收徒是收不成了,便是娘娘也不可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将这小子锁进珈兰洞中熬个几年再看吧,这也是娘娘的意思。”
青玄好似想到什么似的:“熬归熬,娘娘也就罢了,可我记得小山君对这少年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情感,可莫要叫这小子给拐跑了去,我可不想这昆仑净墟里再多出君皇陛下那样一个狗男人了。”
对此,轻水深以为然:“倒是提醒我了,小山君殿下自幼就喜欢那些英俊不凡的少年郎,这小子皮相骨相具是上乘,很对小殿下的胃口,不得不防。
我记得这家伙讨女人喜欢的手段也是一流,听说魔界君王与魔族四河乃至天玺第四剑都为了此子争得不可开交。”
青玄起初不觉,聊着聊着忽感大难临头的危机感迎面而来,她重重点头,嗯了一声:“此子来昆仑净墟的事一定得瞒着那小祖宗,不然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轻水素来都很有先见之明:“我早已下令,这消息传不到小殿下的耳朵里去,我们快快将他带去珈兰洞中关起……”
“小青玄~小轻水~我听说你们将百里家的小哥哥给拐回昆仑来了对吗?在哪呢?快给我瞧瞧~~”
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道空朦清澈的少女嗓音,含笑动人,充满期待。